第10章 锦衣年少初相识(1)

　　“碧儿，这些年，你和谁混在一处？”程老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没有啊，这些年，只有张妈陪着我……”

　　“到现在你还骗我！”程老爷大声呵斥道：“这些年是不是有个女子常常溜到我们家？绾碧，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你也敢带到家里来？万一人家有了祸心，毁了你这一生的清白怎么办？”

　　“没有，爹爹，赛赛不是坏人……”绾碧弱弱地回了一句。

　　“她不是坏人，她是不是人还不知道呢！”程老爷又是一声怒喝。

　　绾碧惊呆了，心中千回百转那句“她是不是人……”赛赛，这个和自己相伴了最寂寞时光的女子，自己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我去查过了，这附近根本没人家有这样大的女孩子，而且她每次来都是翻墙，哪有正经女子这样的。”

　　程老爷看绾碧呆呆的，又有些心疼，语气缓了缓：“碧儿，我也知道，你本性极其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只是你太寂寞了，总想给自己找个伴，唉……碧儿，是我没照顾好你啊……”说着，程老爷的眼里露出了无奈而落寞的神色。

　　绾碧看了看父亲，鼓起勇气说了句：“爹爹，不管赛赛是什么，我总是觉得她不会害我的，她始终是我的朋友。”

　　程老爷摇摇头：“异类终是殊途……她未必是诚心想害你，可是冥冥之中总有定数，异类总还是少招惹的好，何况现在已经……”

　　绾碧正用心听着父亲的话，忽然，父亲话锋一转：“碧儿，你大了，该给你找个好人家了，最近方家来提亲……我可能这几日就要给答复了……”

　　绾碧虽然心下疑窦：“方家……爹爹以前的话语里，不是一直暗示是展家吗？”不过一个女孩子，这些事也不方便多问，她点点头，轻声说：“全凭爹爹做主吧。”

　　说着，父女俩又话了些家常，便一起用了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了。

　　闺房里，张妈已经张罗着给绾碧梳洗，绾碧却板着脸问道：“张妈，爹爹怎么今儿个会知道赛赛的事？”

　　张妈一听这话，知道小姐在疑她，忙说道：“小姐啊，真不是我说的，再说了，我要想告诉老爷，早告诉了啊……”

　　绾碧一听在理，便不多言了。

　　张妈又凑到绾碧耳边，轻声地说：“小姐啊，那个赛赛姑娘虽然不是坏人，但是，小姐还是少和她来往了，我早看出来了，她不像是凡人哪……”

　　绾碧看了一眼张妈，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不是偷听了今天我和爹爹在书房里的话？”

　　“哎，我的小姐，我只是无意听到的，我以为说的是你的婚事，便想去打听打听，结果老爷居然说的是方家，我还奇怪呢，论家世门第，怎么都该是展家啊。后来我仔细问了老爷的书童，你猜怎么着？”

　　绾碧也有些好奇，是啊，从十四岁起，她就一直以为自己会被许给展家，毕竟展家公子是父亲的学生，两家渊源也深些，怎么冒出个方家来了。

　　张妈左右看了看，又把声音压低了些：“展家公子本来要上门来提亲的，结果走到咱们院墙下面，正巧看到你和赛赛在打秋千。他进门就问老爷，府上有几个小姐，说是要穿红衣服的那个小姐。老爷回了句就一个小姐，一直穿绿衣服的。展家公子听了似乎有些失望，这事也就搁下来了。

　　老爷觉得奇怪，便偷偷来后院看了看，估计看到赛赛了，所以下午才把你叫了去。”

　　绾碧听了，轻道一声：“难怪今天父亲会知道，也难怪父亲今天说要把我许给方家呢。”

　　“唉，方家虽说也是大族，但毕竟不比展家。而且方家公子虽然人品风流，性情洒脱，但毕竟不如展家公子那么德才兼备，功名在望啊。能嫁入展家就好了，唉，都是赛赛姑娘误了你啊，不出这档子事，姑娘终身就有依托了，将来还有望妻以夫荣，封个诰命夫人呢。我想，老爷心中估计也是喜欢展家的，毕竟知根知底啊……”

　　看张妈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绾碧忍不住打断道：“张妈，算了，一切都是命，展家公子不喜欢我，我嫁过去，过得也不会开心的。”

　　“你这孩子，喜不喜欢不都是这么过的，成亲前又没见过面，以后处着，日子久了也就喜欢了啊。能嫁个好人家，自己过得舒服，还能光耀门楣，老爷也安心些。”

　　“好了，张妈，方家也未必差啊，个人都有个人的命，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安歇了。”绾碧打断了张妈的唠叨。

　　“好吧，小姐你休息，我也知道你嫌我烦，可是过来人的话，不能不听啊。”张妈边走出房门，边不忘最后再念叨几句。

　　绾碧躺在床上，一点没心思想张妈的唠叨，满脑子想的只是赛赛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展公子和方公子，不知道都是怎样的青年才俊，是青衣白马，还是金戈铁马？以后，会有一个是自己一辈子的丈夫了，想着，不由得脸上泛起淡淡红晕，毕竟嫁人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了。想着想着，连入睡后的梦都是绮丽的。

　　第二天一大早，绾碧起床梳妆，还是淡绿色如一汪春水般的衣裳。可是今天，绾碧专门挑了支艳丽些的簪子——镏金点翠镶着粉红色的碧玺。碧玺的红色，配着她脸上淡淡的红晕，让绿色的衣裳也妩媚了起来，更显得杏眼盈盈，秋波流转。她拿起画笔，正要画眉毛，忽的就听到那个熟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呵呵，妹妹今天真好看，衬上一点粉红，整个人都娇艳了起来。来，我帮你画眉，画得细细长长的。”

　　绾碧知道是赛赛到了，心中异常矛盾，没等她开口，张妈就进来了，看到赛赛，脸色变了下，正要开口，没想到绾碧却抢先说：“张妈，你先下去吧，我和姐姐要说些话。”

　　张妈无奈，只能先走了出去。赛赛也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收了笑意，等着绾碧开口。

　　“姐姐，你不是凡人吧？我看姐姐身上生气旺盛，没有一点阴气，灯下又有影子，应该不是鬼魅之类，又生有媚态，应该是仙狐一属吧。”绾碧平静地说道。

　　赛赛暗叹一声：“妹妹果然是灵秀过人，我也不该瞒你的，不过我们虽然人狐殊途，但我从没有起过一点半点要害妹妹的心思。”

　　“姐姐，我知道，狐族虽然是异类，但我一直觉得万物皆有灵性，也都有善心，没必要惊惶。以己度人，以己类度异类，只要是交心而处，又有什么种族分别呢？”

　　“妹妹，你果然与众不同，很多凡俗之人，一听异族就如临大敌，半点没有妹妹的心性洒脱。”赛赛不由得称赞道。

　　“呵呵，我与姐姐朝夕相伴，自然不觉得与凡人有异，只是爹爹和张妈她们不允许，唉……”说着，绾碧叹了一声。

　　“哈哈，没事，只要妹妹不怕我，我会偷偷地来。”赛赛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声，“昨天说到哪儿了？好像是妹妹要出嫁了，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吗？”

　　绾碧脸更红了，轻声道：“好像是方家的。”

　　“哈哈，原来是方家的方浣尘公子啊。”

　　“啊，原来姐姐知道啊，是什么样的人啊？”绾碧虽然害羞，但一想到可能是自己今后的夫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看你急了吧。”赛赛忍不住打趣，又看看绾碧害羞的脸，忙说下去：

　　“方公子可是城里出了名的风流人物，诗词歌赋无所不会，长得也是神采飞扬，可惜这么聪明的人，就是一直不肯好好用功考个功名，不然肯定不输于展家的展墨言公子的。”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绾碧心中一动：“原来展家公子名字是墨言，从小听爹爹说他，倒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绾碧又问赛赛：“那展家公子呢？”

　　“哎，我的妹妹，你心里到底喜欢哪个啊？展家公子展墨言，年少成名本就难得，更难得少年成名但不轻浮，清高但不孤傲，论人品才德，大气持重，都在方浣尘之上，只是方浣尘公子身上的风流洒脱，又是展墨言万万比不上的，所以要我说啊，其实两个都很好。”

　　“那姐姐喜欢哪个？”想起昨日张妈说的展公子来提亲却看上赛赛的事情，绾碧不由得问道。

　　“哈哈，你这个丫头，是你嫁人，又不是我嫁人，我喜欢哪个又做不得数，还是你自个儿去看看吧，看你自个儿喜欢哪个。”赛赛笑个不停，撺掇着绾碧出门看看。

　　绾碧心里犹豫着，自个出门，父亲知道了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可是将来夫君的样子，又是那么的有诱惑力，让她心中极想见见，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

　　“走啦，我有本事带你偷偷出去的。再说，今天可是城中诗会的日子，很多世家公子都在城中的远香堂作诗呢，正好一起去看看。你又是那么漂亮，呵呵，哪家的公子看着不动心啊。”说着，拉起绾碧就走。

　　绾碧心中犹豫，她刚满十二岁，就被父亲勒令不许走出家门半步，她实在是太想出去了，但是在房中待得太久，又有些习惯了，对于出门，总是期待又忐忑的。

　　不过遇上赛赛，再多的唆也是没有用的，赛赛可不管这些，拉着绾碧跳上墙头，一溜烟跑到远香堂附近。

　　“丫头，走啊，进去啊，你要见的人在里面呢。”赛赛拉着绾碧就要进去。

　　“姐姐，我们这样乱闯不好吧，而且……”绾碧小声说道：“姐姐，我今天漂亮吧？”

　　“哈哈哈哈……你啊，简直漂亮得就是天仙下凡。”说着，赛赛一把将绾碧拉进了远香堂。

　　绾碧和赛赛一进去，所有的目光都不由得聚了过来。远香堂里可是极少有女子来的，除了方浣尘有时会带些歌伎进来助兴。一些老夫子有些皱眉，直摇头：“现在的姑娘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么乱跑，看这样子，又不像是那些风尘女子……”

　　几个轻薄的却已经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两位是哪家的姑娘？今日方公子不在，但是找我们也是一样的……”

　　绾碧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赛赛却挡在了她前面，大声斥道：“少胡说，这位可是好人家的小姐。”

　　几个少年嬉皮笑脸地说道：“好人家的小姐有偷偷跑来看我们诗会的吗？莫不是偷偷地想来看心上人的？莫非那个心上人就在我们中间？”

　　赛赛脸色一变，眉毛竖起，正要开口呵斥，却听旁边的一位公子开口说道：“不得无理，这是程家的两位小姐。”

　　绾碧不由得转身一看，一位青衣公子长身玉立，眉目清秀，带着股书卷气，一边说着话，一边向这里张望。

　　赛赛大方地一笑：“谢谢展公子为我们解围。”说着，偷偷地捏了一下绾碧的手。

　　展墨言向她们走来，笑着问道：“两位小姐怎么今天来这里了？这里可是从来没有你们这样的女客。”

　　绾碧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倒是赛赛又抢着说：“我家的绾碧小姐琴棋书画一点不输于男子，今天她想来看看，城中所谓的青年才俊，有没有能比得过她的。”

　　“呵呵，绾碧小姐的父亲是我的恩师，我也是从小就对绾碧小姐的才情有所耳闻了，不知道旁边这位是？”

　　展墨言口里说着，眼睛却一直在瞟着赛赛。

　　“我叫赛赛。”赛赛很大方地自我介绍，冲着展墨言露齿一笑。

　　还没等展墨言再次开口，忽然门口飘来一阵脂粉味，混杂着丝竹之声，一个低沉却又带着笑的声音懒懒地说道：“今儿个我又迟到了，等会儿在牡丹厅摆酒给大家赔罪，再让小红给大家唱个曲子消消气。”

　　绾碧心中叹道：“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口气。”想着，忍不住抬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