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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春风又被前缘误(1)

  一晃,三年过去了,济南城又快选花魁了,今年大家都说花魁定是寻芳馆的香浮姑娘。这三年来,香浮是人气大涨,和明珠并称寻芳馆的姐妹花,远远地把旁的姑娘给压了下去。

  今日的香浮,早已不是以前那副怯怯弱弱的模样,城里的公子都评论道:“论诗文,香浮不如明珠。若论长相,香浮也确实不如明珠那样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是香浮别有一种明媚,尤其是在她翩翩起舞的时候,腰肢舞得像是随风的杨柳,脚下步履生烟,看得人如痴如醉。”

  这一日是花魁大选的日子,寻芳馆派出的自然是香浮,全馆的姑娘们都在帮她张罗着钗环首饰、胭脂粉黛。

  只有嫣红,不停地在屋子外面转悠着,嘴里召唤着那只与她形影不离的花狸猫。

  这些年,王妈妈看着嫣红的客人越来越少,本就嫌她白吃白喝,还要养只猫,更是怒火中烧,没好气地说:“你那野猫,我看是跑了,跟着这么个落魄主子,又没好喝又没好吃的,这些个畜生哪还有这些情谊?”

  嫣红不服气地说:“我家阿花不会跑的,它虽是个畜生,可比一些负心汉有情义多了。”

  王妈妈冷笑一声:“哼,不就是当年王公子送你的吗?这么多年了,他人都不知去哪里,早连你的模样都不记得了,你却还留着他的猫。”

  嫣红低下头,也不理睬她,继续召唤着自己的猫。

  这时,突然从香浮的房里传出一声惊呼。

  王妈妈赶忙丢下嫣红跑进屋子,只见那只花狸猫竖着尾巴拱起背地站在一旁,而香浮则捂着手,脸色煞白。

  看王妈妈进来,一旁的香秀忙解释道:“我们都在给香浮梳妆呢,不知怎么回事,嫣红姐的猫就溜进来了,香浮看着好玩,便伸手去逗它,没想到这畜生今日发了疯,竟在香浮手上抓了一道。”

  王妈妈忙上前去检查香浮的手,只见手背上一道深深的抓痕,还流了血。王妈妈心中怒极,平日里还好,今儿个可是香浮去赛花魁的日子,怎么出了这么个事情。她一叠声地吩咐小厮们:“还不快把这只猫给剥了皮!”

  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的嫣红忙跑到猫跟前护着它,大声说道:“妈妈,一只畜生,你就别为难它了!”

  王妈妈看也不看她,只是吩咐小厮们上前抓猫。

  嫣红眼看着拦不住,急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妈妈,我求求你了,别为难阿花,它是王公子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王妈妈还是破口大骂:“你当你现在是谁?还是那个花魁?现在早就没人要你了,你那个王公子看到你现在这副又老又丑的样子,估计都不认得了吧,你还舍不得他的猫!”

  旁边人都不做声,倒是被惊动走过来的明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上前求情:“妈妈,你就别为难嫣红了,再说这畜生也是无心的,你就饶它一回吧。”

  一旁的香浮捂着手说:“妈妈,我没事,也我是自己不好要去逗猫,才出了事的。”

  王妈妈看两大头牌一起求情,便也拉不下脸,便冷冷地对嫣红说道:

  “今儿个我就饶了你的猫,不过我这也不能留你了,就当我发发善心,也不要你的赎身钱,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众人都惊呆了,不过想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和嫣红差不多年纪的翠柳两年前就被赶走了,嫣红怎么说也算是寻芳馆昔日的功臣,所以王妈妈多养了她两年,也算仁至义尽。

  嫣红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错愕之色,她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猫,一言不发地回房收拾起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了。

  这时,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众人还是忙碌着帮香浮梳妆,眼看着快到时间了,便急急地拥着香浮出了门。

  只是香浮走出门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的欣喜。十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正围着帮嫣红梳洗,送她去赛花魁。如今她也这样如众星捧月般地被众人簇拥着,可昔日的佳人却这样如一片落叶般的,被扫出了门。

  赛花魁的结果当然是在每个人的意料之中——寻芳馆的香浮。

  就在这一日,嫣红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唯一带走的只有她的猫,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仅有的几个像样的首饰,还是明珠送她的时候偷偷塞给她的。

  从此之后,寻芳馆的生意更好了,只要是到了济南的风流公子,少有不来寻芳馆的,或是找明珠,或是找香浮。不过,细心的人发现,最近找香浮的人越来越多了,连明珠的头号恩客韩公子也捎了两卷绫罗给香浮。

  每日傍晚,寻常人家该休息的时候,却是寻芳馆最热闹的时候,像是这种热闹都见不得光似的,再多的荣华也像是海市蜃楼,会被太阳晒化了一样。这一日,日子还是一样地过着,姑娘们的笑脸也像是昨日的,前日的……没任何分别,唯一的分别是今日的恩客,却是个难得的俊俏公子。

  都说妈妈爱钱,姐姐爱俏,这样有钱又一表人才的年轻公子,是青楼里最受欢迎的人物了。王妈妈忙笑着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贵姓?想来找哪位姑娘啊?”

  来人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我姓方,据说你们这里有一位明珠姑娘。”

  王妈妈忙笑道:“方公子,我们这的明珠姑娘可是个不染凡尘的人物,我立马去叫她下楼。”

  正要招呼小丫头去请明珠,忽然一旁的方公子又摇着手说不忙,他正呆呆地看着一个绿衣杏眼的女子。王妈妈招呼了他几次,他才回过神来,急急地问道:“那位是谁?”

  王妈妈回道:“这是我们馆的香浮姑娘,她可是本届花魁,与明珠姑娘齐名的啊。”

  “好,那我要她了。”方公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王妈妈把方公子和香浮安排在一间小花厅里,然后掩上门走了。一旁的姑娘们都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的俊俏,香浮可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个恩客。”

  明珠的房间里,香秀也在同她低语着:“姐姐知道吗,有位姓方的公子,看着就是风流倜傥的俊俏人物,本来进了门是指名要姐姐的,不知怎么的见了香浮,便又……”

  明珠笑了笑:“妹妹,这些欢场上的事都当不了真,随她去吧。”

  “可是,姐姐,你也该替自己谋划谋划了啊。”香秀好心地提醒着。

  “妹妹,你放心,我心里都明白的。”

  小花厅里,香浮含笑看着面前这个好看的男人。男人的脸很清瘦,眼睛也不大,但眉目间总是带着种风流的韵致,眼睛永远像是含着笑一样。他饮了一口酒,注视着香浮,缓缓开口道:“你的眼睛很美。”

  香浮笑了:“公子是第三百七十八个夸过我眼睛好看的男人了,可是我觉得你的话比前面那三百七十七个都要动人。”

  方公子笑了笑:“那你会对前面这三百七十七个都笑得这么好看吗?”

  香浮自若地答着:“对别人,是脸上笑得好看,对公子,是脸上心里都笑得好看。”

  “呵呵,不要轻易地说出你的心。”他微微挑眉,带着种挑衅地说道:

  “每个人可只有这一颗心,小心给了别人,自己就成了没有心的人。”

  香浮瞪着他,杏眼里带着些笑意:“用你心,换我心,始知相忆深。”

  方公子听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说道:“我本来就是个无心的人,又能用什么换给你呢?”

  香浮心中忽地一悸,却还是笑着说:“那公子就把我的心留下吧。”

  方公子面色一沉:“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要把心给我?”说着,他轻轻拿起杯子饮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吗?”

  香浮冷笑一声:“难道名字比心还重要?再说了,来这儿的人,无非是买个笑,难道是来买冷言冷语的?既然你们恩客对每个姑娘的话都一样,又何必计较我们对你们每个恩客的话一样呢?出了这门,谁也不会记得谁的,我真的把心给你,你也不会稀罕的。”

  面前的这个男人听她说了这么多倒也不恼,只是倒了一杯酒,递到香浮唇边,笑道:“你怎知我出了这门,就会忘记你呢?”

  香浮心中一动,低头看到唇边的酒,却推开了。

  “怎么,你不喝酒?”

  “是的,我从不喝酒。”

  “不会喝酒的人,是不懂寂寞的人。”男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惆怅。

  “不是每一种寂寞,都能用酒解的。”

  面前的男人也没有勉强,只是又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望着香浮,淡淡地说:“我叫方浣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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