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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生死之隔(2)

  修聿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默然望着江岸边策马而去的神策营,默然探手拥她入怀,他是何其幸运,还能够拥有她!

  回到中州数日,楚修聿以最快的速度向祁月和萧清越吩咐与大夏边境的驻防安排,经此一事百里勋定然不会在那般信任百里行素,极有可能亲自动手,东齐与大夏免不得烽烟再起。

  待到诸将从书房散去,萧清越忍不住出声道:“要不要支会西楚一声,毕竟…”毕竟西楚和大夏任何一方败了,另一方都会承受更大的压力。

  修聿淡笑摇了摇头:“他们可比咱们还先知道,这么多年西楚步步为营,经过先帝和楚策之手,如今的西楚根基沉稳,百姓尚武,国力兵力远在大夏之上。”

  “可不是。”祁连点了点头,道“谋取北燕制肘东齐,拿下上阳关扼住东齐的咽候,这一步一步,人家算得好好的,哪还用咱们操心?”

  说话间望向他们的大夏皇帝,都是姓楚的,相比之下,眼前这位是个多么没追求的!

  修聿望了望几人说道:“中州和大夏的事,你们暂时多担待些,我回天山一趟,可能得几个月。”

  “几个月?”萧清越顿时皱眉,“那小烟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会照看好的,你专心去治好你的伤再回来,别到时候两国交战了,你这堂堂一国之君,一点用处派不上。”祁月笑语言道。

  修聿点了点头,起身望向祁连道:“设法帮我给百里行素传个信,请他到岐州一见。”

  祁连愣了愣,接了书信快步离去。

  “就算要刺探军情你也做得太明显了点吧,若是你们打了起来,现在的你也不是他对手啊。”祁月笑着调侃道。

  修聿懒得理他,起身回了松涛阁,远远看到从厨房方向走来的两人,无忧欢喜地跑了过去:“爹爹,娘亲做了桂花糕。”

  修聿闻言皱了皱眉,上前扶着她朝亭中走去:“不是说了,让你别做这些,无忧要吃,我替他做就是了。”

  “我之前就答应了无忧今年要替他做的,再不做,过几天桂花全谢了,要等明年了。”烟落说着,猛然抓着他的手一震“你手怎么这么凉?”

  “入秋了,风吹的。”修聿淡笑言道。

  她抿了抿唇没再追问下去,纵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她亦察觉出从岐州回来,他们之间已有太多东西在悄然改变了。

  无忧一个人趴在栏杆处吃着糕点,不时将桂花糕捏碎了喂池塘的鱼儿,修聿扶着她到亭中坐下,倒了茶水递过,道:“我明日要离开中州一时间。”

  “去哪里?”她急声追问道。

  “无忧的病情一直时好时坏,师公对医术也颇有研究,只是多年闭关不出,我去天山找找他,还有岐州附近东齐守军调动平凡,东齐一旦发兵大夏和关外可能两面受敌,大夏虽然缰域了阔,但以前到底是新立,国力远不比西楚和东齐,我得一一去做安排,不然一旦交战,会吃大亏。”修聿微笑言道,主要还是他必须离开中州,早点医治身上的寒毒,再拖下去情况不容乐观。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拧眉问道:“那要去多久?”

  “可能会有好几个月。”修聿淡笑言道。

  烟落神色有些慌乱:“怎么会那么久?交给祁月祁连他们去安排不行吗?”

  “祁月他们都各有各的事要做,再说师公除了我谁也见不上,连大师傅和二师傅都见不上。”修聿含笑言道。

  “可是也要不了几个月这么久?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忍不住地追问道,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修聿深深望着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有些事,我想我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这些日子纵然他们都粉饰太平,对楚策的事,对百里行素的事只字不提,可是不提就可以过去了吗?不提就能够抹杀事情的存在吗?

  她心里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对他言明而已,她也暗中去信让任重远探查百里行素的行踪以及沧都如今的状况,她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他们…

  她抿唇沉默了良久,方才抬眸问道:“你要说什么?”

  “百里行素从落风坡将你带去东齐,是为了…救你。”他望着她坦然言道“当年在燕京,华淳太后在你身上下了蛊毒,虽是一直未发作,你未有所觉,我也不知道。”

  她顿时呼吸一窒,握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洒了一手。

  “华淳太后以此威胁于他,百里行素才会听命于她在岐州截杀于我,只是最后终究还是放过我了。他这是为了稳住华淳太后,从而赢得时间帮你解毒,我回来便接到了他的信,要我寻了许多珍奇的药物,这才一路寻到了岐州,找到烟柳山庄。”修聿缓缓说道,这些事与她相关,他没有权力一直不让她知道,“数日前,我也查得消息,其实…百里行素一直被华淳太后用蛊毒控制,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把唯一解毒的机会给了你。”

  烟落垂着头,紧紧咬着唇,只觉呼吸困难。

  不是那么恨她吗?何苦还要如此?

  “他是因为你而放过我,如今救了你,却自己一生承受蛊毒之痛,他是恨你的,可是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做到这般。”修聿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事,他没有跟你说,不过你应该知道。”

  “为什么…都要这样?”她低头,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低小而哽咽。

  “楚策也好,百里行素也好,不是我们之间这样粉饰太平不提起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其它任何事,我可以为你做,甚至帮你做决定,可是关于他们和无忧,我没有权力这样做,所以我离开的这几个月,你可以好好想清楚,想要怎么做?”他探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因为爱你,想要跟你共度一生,白头偕老,所以我一直在你身边从不曾放弃,可是从未真正问过你,你是否真的爱我,真的想要跟我共度一生吗?以前我以为这世上爱你的只有我一个,能给你幸福的也只有我一个,可是现在不只我一个人,有你爱过的人,也有深爱着你的人。”

  “修聿…”她抬头望着他,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不知该从何开口。

  “我只是不想一直这里影响你的思绪,这样对你我,对他们都不公平。”他含笑低语道:“我既没有如楚策一般带给你重生,也没有像百里行素一般挽你垂危,我甚至在想我是否还有资格继续爱你,还有资格将你留在身边。在我不在这段时间,关于楚策和无忧,关于百里行素,关于我们,希望你能想明白,我无法让自己一直这样粉饰太平留你在身边,而让你心中一生都背着沉重的包袱。”

  她沉默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修聿离开了中州,直接去了岐州,刚到碧云庄还下马,一只雪白的小兽便窜上马头,冲着他吱吱直叫,他伸手抓了过来,小兽将小纸团吐到他手里便欢快地在马上跳着玩。

  一见信上只写了落风坡三字,当即掉头出了城,远远看到停在平原上的马车,驾车的连城一见来人,一语不发地下了马车走远。

  修聿一夹马肚走近马车,“来都来了,给我出来。

  马车内的人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掀开车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修聿望着马车之上的人,从头到脚纤尘不染白,纯净有如九天而来的仙神,满头白发被风吹起,看得他阵阵惊心。

  百里行素就着马车坐下,懒懒地望了对面马上的男子:“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

  修聿气结,而后点了点头,“你今发型很不错。”只是那满头白发,定然是因为救了她的关系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百里行素很优雅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别是你媳妇又跑了,又来找我要人来了?”

  修聿笑着摇头,诚声道:“想来谢谢你。”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又岂是他一句感谢能还得了的。

  百里行素闻言懒洋洋地瞅着他:“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你想怎么样?”修聿笑着问。

  “空口白话的谢,有什么用?你让我千里迢迢从夷都跑来,就为了听你一句谢谢,然后陪你在这里喝西北风?”百里行素没好气地瞅着他,探手自马车内摸出一只酒杯扔了过去。

  修聿一把接住,一夹马腹靠近马车,百里行素摸出酒壶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他倒了一杯:“尝尝我平生最得意之作,桃花酿。”

  修聿低眉瞅了瞅,仰头一杯饮尽,皱了皱眉:“也不怎么样?”

  “好酒是要慢慢品的,你一番牛饮能喝出什么,没品味的人!”百里行素浅浅抿了一口,一脸享受。

  修聿伸手拿过他手中的酒壶自己倒了一杯:“离魂蛊的事,我跟她说了。”

  百里行素手一颤,侧头望向修聿:“说你傻,你还真傻,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不过让她心中歉疚,左右为难而已。

  修聿也不还嘴,只是轻轻笑了笑,举步跟他手中酒杯碰了碰:“谢谢你救了她一命,这杯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百里行素不雅地白了他一眼:“拿着我的酒,跟我谢,你也好意思?”

  “那你想怎样?”修聿凤眸眯起,笑着问他。

  “真要谢我?”

  “嗯。”修聿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百里行素抬头望了望万里晴空,唇角勾起戏谑的笑一望他道:“真要谢我的话,把你媳妇打扮好了送来给我。”

  话音一落,修聿顿时面色黑沉:“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那让你儿子跟我信,姓百里,就叫百里修,也算对得起你。”百里行素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修聿面色更加难看:“这个不行。”

  “哎,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有脸说要谢我。”百里行素白了他一眼,仰头饮尽一杯。

  修聿沉默,说是要来谢谢这个人,可是就算他如何谢,也不可能给他所想要的,江山才富他也不输于他。

  他沉默许久,出声道:“如果她会跟你走,你会怎么做?”

  百里行素微然而笑,倒了一杯仰头饮尽“我跟他隔山隔水,隔着前世今生,那样的如果,太遥远了,不想也罢。”

  从他一出生就注定对洛家恨意深重,也从那一刻起,他们之间注定是这样的结局,既然都已经知道,又何必去抱希望,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了。

  旷野上的风突然大起来了,吹乱了他满头白发,一缕一缕飘扬在风中,触目惊心。

  “没有走出那一步,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修聿淡笑问道。

  百里行素沉默,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缓缓道:“我是爱她的。”这句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却是在这个人面前说起。

  修聿面上的笑容一窒,只是望着他,不惊不怒,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自始至终,我也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百里行素低头倒了杯酒,浅浅地抿了一口。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修聿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

  百里行素闻言一怔,无奈的叹了叹气,举手跟他碰了一杯:“好好好,被你看穿了,我就是不敢,怎么样吧!”

  他不敢走出那一步,不敢全身心的爱她,他们之间隔着天堑鸿渊,他知道跨不过去,也没有那个勇气跨过去。

  修聿失笑,这个看似潇洒如风的男子,不过是个满身枷锁的帝王,即便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究也只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见面了。”百里行素苦涩一笑,沉声说道,战事一起他们便各有各的立场。

  修聿闻言沉默了许久,试探出声:“没想过离开大昱吗?”

  百里行素摇头:“人一生有太多地方无法选择了,自己决定的路,就要自己走下去,离开大昱我也无处可去,还有那么多为我出生入死的人,我也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以后真打起来,我可不会客气。”

  “我也不会跟你客气。”修聿瞥了他一眼哼道,沉吟片刻道:“我们还没有真正较量过,正好一试。”

  “我承认论单打独斗,你确实小胜我几招,不过战场之上那可就不一定了。”百里行素得意地扬了扬眉,从当年他带着无忧闯入百里流烟宫结识,两人便有种惺惺相惜之情,却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来。

  “战场之上,一定赢你没话说。我披甲上阵的时候,你还玩着呢?”修聿冷声哼道。

  虽然自小由父亲和师傅所逼练就一身绝世武功,经国济世之能,除去少年时候的中州保卫战,便很少再上阵杀敌了。

  “承认吧,你已经老了,打不动了。”百里行素毫不客气地调侃道。

  修聿顿时面色黑沉,他不过比他大不了几岁,哪里老了?取过他手中的酒壶一倒,一滴也倒不出“酒没了。”

  百里行素仰头一杯饮尽,“酒喝完了,咱们也该散伙了。”

  修聿沉默着不说话,抬头望了望远方,皱了皱眉:“怎么约这么晦气的地方。”他可没忘他当时可以在这里差点以多欺少要了他的命。

  “怎么晦气了,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你的福地。”百里行素哈哈笑道。

  修聿无语气结,将酒杯扔给他:“岐州你要不要回去?”

  “本来就是我的,要不要也没区别,暂时先寄放在你那里。”百里行素一脸无所谓,虽然如今的岐州名义上是大夏的,暗地里还是他的地盘。

  “那也看你有那个本事要回去。”修聿瞥了他一眼哼道。

  百里行素笑意盈盈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瞧你那半死不活的样,你要是死了,我就可以去中州霸占你的妻儿家业。”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修聿冷哼道。

  百里行素也不再跟他争执,面色沉重了几分:“以后不管是你跟她,再见的话就只是为敌了,我可不会再放过你第二次。”

  “我也不会让你再有第二次杀我的机会。”

  “他还是跟着你比较有出路,别再便宜了楚策那家伙。”百里行素道。于她而言,如果楚策是一道悬崖,那他就是一条永远走不出的死路。

  “你废话真多。”修聿哼道。

  百里行素含笑靠着马车,“真要谢我的话,就帮我做两件事吧!”

  “你说。”修聿沉声道。

  “好好爱她吧,我没那个福份,你就把我那份也算上吧,她过好,我所做的也就值了。”百里行素低声说道,满头白发在阳光下熠熠夺目,更显绝世“我这辈子后悔的事多了,却唯一这一件,无怨无悔。”

  修聿勒马立在马车边,旷里上的风迎面吹来,他久久沉默,点了点头:“好。”

  “将来免不了会跟华淳太后交上手,不管怎么样,别伤她性命,她也有她的苦。”百里行素垂首低语,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好。”修聿沉声回道。

  世人又何曾想到,杀人如麻的东齐皇帝,还会有这般孝义善良的一面。

  百里行素深深吸了口气,笑了笑:“我说完了,走吧!”

  修聿点了点头,深深望了望他一眼策马扬尘而去,在远远的山坡处勒马回望,阳光下那一片洁净的白,是那样绚目而耀眼。

  百里行素,但愿有一天你能真正挣脱命运的枷锁,走出那个牢笼。

  岐州,郡主府。

  冬青扶着一脸病容的萧淑儿缓步在府中走着,看着府里上下忙碌着,微微叹了叹气:“还是要走了。”

  当日为了骗过华淳太后的眼,百里行素让人送了药,所以她才会呈现出坏血症的症状,虽然吃了解药,不过一时间还难完全恢复。

  “奴婢不明白,郡主好不容易躲开了大昱,在这岐州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现在这个关头,回去做什么?”冬青不悦地抱怨。放着这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回去做受他人摆弄的棋子吗?

  萧淑儿面上勾起苍白的笑,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淡淡道:“如今三国暗潮汹涌,这天下就要乱了,哪还会有安稳日子可过?”

  “郡主,不如我们离开萧家吧,找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比如去关外,你不是一直说想瞧瞧大漠风光吗,咱们去西域。”冬青激动地出声。

  萧淑儿淡笑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冬青,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们走不了的。”大昱势力庞大,他们能走到哪里去。

  “为什么走不了?怎么会走不了?四小姐和三小姐不是都可以走出去吗?为什么你就不行?实在不行,咱们就去中州啊,去找她们,也总比回到那里要好啊!”冬青急切出声劝道。

  论聪慧机敏,她不输三小姐四小姐,为什么就要一生都葬送在那里。

  萧淑儿自嘲一笑,叹息道:“就是走出了,又能怎么样?”

  她不是不想走,是不敢走,也没有那个勇气走。

  “郡主…”冬青眼眶泛红地望着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我只是要走自己的路。”萧淑儿淡然一笑,沉默了许久道“太爷这番亲自出手,这一战倏关萧家生死,大昱成败,我也好,清越她们也好,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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