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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生死之隔(3)

  “如今大昱已经是三国之首,还不满足吗?”冬青低喃道,战事一起,必是哀鸿遍野,苍生血流成河。

  萧淑儿缓步走着,面上笑意淡淡:“权力和仇恨一样,是个足以让人疯狂的东西,有时候它比仇恨还可恨,仇恨也许有一天会消失,而它永远存在,对男人而言就是戒不掉的大麻,永远不会有满足的一天。”

  冬青不再多言,只是默然扶着她在府中走着。

  “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落下了,明天就起程回去了。”萧淑儿淡声说道。

  “可是…”冬青瞧着她有些不放心。

  “我自己走走就回房去,你快去吧。”萧淑儿轻然笑道。

  冬青也不再坚持,走了好远望着只影独立的女子,喃喃道:“郡主,但愿你选了一条对的路。”

  秋风清寒,满园萧瑟,桂花的香气一缕一缕地飘来,将她思绪带了好远,沧都的皇宫里也有桂花树,每到了秋天满园里都是香气,玄衣墨发的男子带着一身淡淡的香走进屋。

  寂寂深宫,相处数年,她清晰得记得他每一次出现在眼前穿得什么样的衣服,说了什么样的话,甚至每一个眼神动作。

  站了许久,萧淑儿举步朝那处空置的院落走去,那是当日他们避难来此,栖身之所。

  屋中已经落了许多尘,榻边的桌案上茶杯中还有茶水未干,她探手扶去榻上的尘土坐在他曾经坐过的地方,探手取过那杯他还未喝完的茶,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杯子。

  她记得,他通常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般一语不发低眉瞧着手中转动的茶杯,直到一杯茶已经凉透,他才会喝下去…

  她记得,他只喝银针,因为洛烟以前也只喝银针。

  过了许久,萧淑儿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那未完的棋盘之上,苦涩一笑。

  他是个弈棋高手,她知道他的棋艺也是洛烟教的,从洛烟不在了,他就只会和自己下,而每一盘都会是黑子输,这盘棋未完,黑子已经处于下风。

  她坐在他曾经坐过的地方,默然将这残局下完,这才起身离开,棋盘之上,依旧黑子输。

  面对洛烟,他输了心,面对他,她也输了心啊!

  大夏,中州。

  楚修聿离开的第二个月,燕初云来了中州,她才知道当年她离开了朔州,便被诸葛候和皇甫柔给掳去了天山当徒弟。

  萧清越一直担心她会难产,不但与燕初云两人住在了松涛阁轮番看护,还暗中让人找连池的行踪,希望到时候能请到他来帮忙。

  拙政园的军机处的会议刚散,萧清越坐在那里,咬牙恨恨道:“那姓修的还不回来,连池也踪影全无,这一个个都死哪去了?”下个月就是预产期了,越想越是坐立不安。

  “怎么,你想他了?”祁月俊眉一扬调侃道。

  萧清越立马就一顿拳脚招呼过去。

  祁月很笑意盈盈地接招:“别老动手动脚的,让人瞧见不好。”

  这是调戏,绝对是!

  屋内几人立即瞅向两人准备看戏,但凡这大夏大将军和祁副城主凑在一块,十有八九都是热闹的,不是打就是吵。

  “死人妖,你是几天不挨揍皮痒了是吧!”萧清越恶狠狠地瞪他。

  祁月丝毫不惧,暧昧地眨了眨眼:“怎么,百花楼的花酒好喝吗?”这个女人平日不像个女人也就算了,昨日她竟然女扮男妆到了百花楼喝花酒。

  屋中有人差点倒地,喝花酒?萧大将军?

  纷纷望向坐在雕花木椅中一身深红劲装的女子,虽说她性情豪放,但这古往今来,有哪个女人会去青楼喝花酒的?

  “看我干什么?”萧清越扫了一眼众人“凭什么你们喝的,我就喝不得?”

  众人齐囧,这是什么逻辑?

  祁月笑得像只狐狸般,一瞬不瞬地瞅着她:“你喝花酒也就算了,还把人百花楼的姑娘调戏了个遍,是也不是?”

  “虽然不是天香国色,但也勉强能入眼。”萧清越很大方的承认。

  众人无语摇头,天下多少女子崇拜的第一女将,竟然是这副德行?

  “别跟我这么多废话,赶紧把连池那臭小子给我找出来。”萧清越瞅了瞅几人哼道。

  “府里不是请了大夫和稳婆,还找他做什么?”

  “那些个蒙古大夫管个屁用,这落后的古代,遇上难产十有八九就出人命,到时候你们谁负责?”萧清越沉声道。

  几人相互望了望,没再说话,祁月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道:“听说他在夷都,不过要把人带回来得费些功夫,我会办的。

  萧清越瞥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去松涛阁瞧瞧。”

  话音一落,祁月侧头只看到长廊上快步离去的人影。

  祁明瞅着他的神色,一伙人悄悄靠近书案边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祁月,你在看什么啊?”

  祁月一转头便看到几人凑在跟前:“你们干什么,还不做事去?”

  “祁月,你从实招来,是不是瞧上人家萧将军了?”祁月笑嘻嘻地问道。

  祁月翻了翻白眼:“谁会看上去青楼喝花酒这样的女人?”

  “虽然萧将军性子像男儿,不过仔细一看,人还是挺漂亮的。”

  “就是就是。”

  “而且还重情重义。”

  “心地也善良。”

  “跟祁月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每回打架祁月明明都让着人萧将军。”

  …

  一伙人就在那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祁月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越来越黑,那个女人哪有那么好?

  漂亮吗?那是男不男女不女好不好。

  重情重义,心地善良?那是贪婪狡诈,心胸狭小好不好。

  欢喜冤家?那是看不顺眼好不好。

  让着她?那是他有风度,好男不跟女斗好不好。

  正朝松涛阁去的萧清越,一连打了数个喷嚏,一摸鼻子咒道:“哪个龟孙子又骂姑奶奶?让我逮着揍得你祖宗都不认识。”

  还未进门,便看到燕初云正扶着大腹便便的女子出来,无忧跑近前来说是要去留香斋吃点心,几人便一道出了府。

  “楚修聿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萧清越扶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前天来信说要回来了,估计就这几天了。”烟落淡笑回道“那就好。”萧清越点了点头“这小家伙下个月就要出世了,可取了名字了?”

  烟落抿唇笑了笑:“乳名就叫瑞儿吧,跟着这几个月受了不少苦,但愿出生以后,福泽祥瑞,一生安好。”

  “就像无忧的名字一样吗?”无忧仰起小脸笑嘻嘻地说道。每一个母亲给予孩子的名字,都寄予他们对孩子深切的祝福和深爱。

  一行人还没走出王府,她便觉腹中阵阵疼痛难忍,片刻功夫冷汗淋漓,燕初云见她面上血色顿失,连忙问道:“皇姐,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要生了。”她喘息着说道。

  两人连忙将人扶回松涛阁,两个人虽然都是女子,但对生孩子这事又如何知晓,一时间慌乱不知所措。

  拙政园里祁月正和兵部几位大人,还有飞云骑将领,商议着作战计划,无忧推门闯了进来,上进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娘…我娘要生了。”

  一屋子人闻声一愣,祁月一拍脑门儿:“这家伙怎么要这个时候出生,也不等他老子回来。”

  “那现在怎么办?”一屋子的人异口同声。

  祁月快速稳住自己的思绪,道:“祁明带人快把大夫和稳婆奶娘都带过去。”

  祁明一听赶紧起身去办,一屋子的人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我这就去通知皇上,快些赶回来。”祁连也不待他吩咐便起身去办。

  祁月点了点头,微一思量道:“还有,你带着流星去回来的路上接应,他一匹马跑回来怕赶不及。”

  孩子比预产时间早了半个月,一时间府里上下都乱了,松涛阁里人来人往,明明是大冬天,个个都急得满头大汗。

  一时间府里上下沸腾了,孩子比预产时间要早半个月,一时间让府里上下都乱了,开始制定的迎接孩子出生所计划的一切都乱了套。

  “大夫,到底怎么样了?”萧清越见她疼得难受,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夫赶紧起身回道:“是要生了,不过这孩子早期受创,如今怕是要难产…”

  萧清越顿时一颗心都凉了下去,她知道难产最可怕,即便在现代也有多少因为难产而死的孕妇,何况在这医术落后的古代。

  “那现在她疼得这么厉害,快想想办法?”燕初云紧张地问道。

  “这个…这个没有办法,现在只是阵痛,羊水还没破,只能忍着。”一边的稳婆跟着出声道。

  “那怎么办,皇姐,你…”燕初云急得快哭出来了。

  “看来一时半分,这孩子还生不了,不过这样耗费体力,到真生产的时候恐怕会体内不支。”大夫忍不住担忧出声。

  烟落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冷汗直冒,寝衣已是一片湿淋淋的,深深吸了口气朝燕初云道:“屋里还有人参配的香料…点上。”

  燕初云赶紧到屋里翻找,将香料找出来,手抖了半天才把香点好,快步回到床边:“皇姐,你有没有好点?”

  萧清越也急出一声汗来,望了望满屋子的人道:“稳婆留一个在里面,大夫留两个,其它的到外室候着。”都挤在屋里,让人会没法呼吸。

  无忧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疼痛难忍的母亲,眼眶红红的。娘一定很痛吧,比他生病的时候还痛吧!

  烟落也看到了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无忧,心头百味杂陈,蓦然想起当年就在那暗黑无光的冷宫废墟中,让这个孩子来到了人世,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的人帮她,也没有这么多的人救他,只有他,只有楚修聿一个人。

  她记得到现在楚修聿手臂上都还有一道深深的牙印,那个时候她害怕有人发现他们母子没有死,她只能忍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将他的手咬得血肉模糊,终于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转眼之间,他已经长了这么大了,就在自己眼前…

  “姐姐,把无忧…带出去。”她低声说道,他这么小,让他在这里看着终究不好。

  萧清越抿唇望了望那边,一句话也不说,望着烟落快要出哭出来的孩子也不由心疼,起身到无忧面前道:“无忧,跟清姨出去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望向床上因为疼痛而苍白的母亲,那一刻他的目光已然是超越了他年龄的复杂深沉。

  萧清越拉着他出了内室,看到在外室坐立不安的祁月:“快想办法让他快点回来,大夫说可能会难产,怕是会…出人命的。”

  “我已经让祁连送信,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啊。”祁月道。

  漠北的战鹰飞过崇山峻岭到达汴州,从天山起程回中州的楚修聿归心似箭,在城中稍作休息,天没亮便已经起程,刚一出城便听到天际有苍鹰鸣叫的声响,不由勒马细听。

  漠北战鹰独有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低沉而清晰。

  修聿微微皱了皱眉,战鹰一般只有战场上传递紧急消息才会用,怎么会找来,难道是东齐已经开战了?微一思量,他抿唇轻啸两声。

  天际盘旋的黑鹰听到声响,俯冲而来,收翅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解下鹰爪上绑着的东西,展开一看:皇后难产。

  大夫不说是还有半个月才生产吗?

  修聿一颗心狠狠沉了下去,当年在冷宫她艰难产子历历在目,这个孩子又是不到十个月就提前出世,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不敢再有片刻耽误,一拉缰绳纵马如飞。

  然而,中州王府里却是水深火热,孩子一直不出生,疼痛却一阵比一阵剧烈,整整痛了她一个晚上,萧清越红着眼睛从内室出来,恨恨道:“这混小子出来一定要揍他,这么折腾人!”

  好几次痛得晕过去,又痛着醒来,看得她阵阵揪心。

  祁月在边上一句话也不说,面上亦是焦急万分。

  “楚修聿那混蛋怎么还不回来?”萧清越怒声喝道。

  “这会信也该送到他手里了,追月脚程快,加上祁连带着流星去接应,今晚应该就能赶回来了。”祁月出声说道。

  “还要到晚上?”萧清越气得捶桌子,该死的古代通讯慢,交通慢,什么都跟不上,急死个人。

  燕初云和几个丫环端着汤进门:“快让快让,参汤来了。”

  萧清越皱着眉催促:“快送进去。”小烟这会根本吃不下东西,只能喝着参汤让她恢复些体力,有时候喝着便吐了,他们只能强行灌下去。

  “你别走来走去的行不行,我头晕!”祁月望着在屋里来回走动的萧清越道。

  “那就闭上你的狗眼,别看。”萧清越喝道,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你急也没用,他又不能长了翅膀这个时候飞回来!”祁月出声劝道。

  “生孩子的又不是你媳妇你妹妹,你当然不急。”萧清越没好气的斥道,手一抱胸恨恨道:“当女人真他娘命苦,真到什么时候让男人也生孩子试试看。”

  “你也学着适应一下,将来你不是一样要成亲生子?”祁月哼道。

  “我呸!我萧清越要给男人生孩子,除非这世上的男人能怀孕。”萧清越咬牙恨恨道,这光看着她都受不了,还去自己经历,她疯了不成?

  祁月气结无语,这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无忧站在边上,紧张地望着内室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小心紧紧攥着衣袖,额头也是冷汗涔涔。

  “无忧,你没事吧!”萧清越过去蹲下身瞧了瞧他。

  无忧摇了摇头,任由萧清越擦着脸上的冷汗:“清姨,我怕我娘会…”

  “傻孩子,别想太多,我们这么多人在呢,不会有事。”萧清越截然说道。

  无忧咬着唇,点了点头。

  “快回屋换身衣裳,一会小心着凉了。”萧清越揉了揉他的头说道。

  祁月站起身,“我陪他去。”说话间牵起无忧朝对面的屋子走去。

  萧清越站在外室,里面传出低低的叫声,心揪得紧紧得,昨晚她一直忍着不出声,这会都叫出声了,该是更痛了。

  这小家伙还没出生就这么折腾你娘,出来了得好好修理!

  正在这时,府外有人急急跑来禀报:“萧将军,有人来找娘娘!”

  “这时候添什么乱,打发走了!”萧清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侍从听着便赶紧转身出门,一团白影便从窗外窜了进来,直直扑到萧清越的身上,吱吱叫了两声,她顿时一愣,赶紧追出门:“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姓连。”

  萧清越施展轻功奔向府门之外,一把拉着门外的青衣少年进府:“还好你来了,快点。”

  连池一时反应不及,差点被他拖得摔倒在地,连忙问:“小师妹怎么样了?之前想着这孩子可能会难产,不放心就来中州看看了…”

  “昨天回府就开始阵痛,痛了一晚上了,孩子还是没出生,这些个蒙古大夫一个都不顶用。”萧清越急声道。

  “那回从金蛇岭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么久又是伤又是病的,孩子虽然侥幸存活,不过这生产肯定是要受苦了。”连池道。

  “我不管了,你进去快想办法,让她少痛一些,或是睡一会也好,吃点东西也好,从昨天到今天只喝了参汤,痛得整个人都毫无血色了。”萧清越几乎是将连池拖着走的,嫌他走得慢,将他身上的药箱也取过挎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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