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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死党提亲,帅哥送礼

  接班后,在走廊外碰见了我的闺密黄莺。她今晚也上后夜班。我竟然想对她倾诉跟田园的相识,当然仅仅是刹那间的冲动而已,并没有真的准备倾诉。按本姑娘的性格逻辑,内心的冲动距离付诸行动还有相当的距离呢,哈哈。

  黄莺是我的中学校友,比我高两级。当年我俩代表我校出去参加演讲比赛,相互就认识了,后来便有了交往。先后来这里工作后,我们便再续前缘,并且将相互的关系连升三级,比战略伙伴还高一级,是所谓的死党关系。闲暇时,几乎无话不谈。从各自科室的人事关系,到各自内心的人生感悟,再到国家大事,还有对某部电视剧的看法以及对某个社会事件的分析,都是我们探讨的话题。同时也少不了一起密谋,如何在评职称时击败各自的竞争对手。

  我们外二科的走廊和妇产科的走廊门对门,两家的护士值班室和主任室都在各自的走廊内,两家的医生集体办公室却都在走廊外正对楼梯的中间。两个办公室一墙之隔。我们的人和他们的人便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便不见人,也天天能隔着薄薄的隔墙闻得其声。我们外二科发生的事,几乎事无巨细他们都能知道;他们妇产科发生的事,几乎事无巨细我们都有耳闻。

  这天晚上,我俩各自看过自己该看的病案病例,检查了交班医生们留下的医嘱,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坐在走廊外边那固定的铁椅子上说着悄悄话。

  他们妇产科只有一个男医生,叫李钧。北京医科大硕士生,三十二岁,前年晋升为主治医师。他的母亲就是消化内科那位陈主任。据黄莺说,这李钧人很聪明,也很勤奋,手术做得不错。但在交女朋友方面却屡屡受挫,原因是人家女方都顾虑他的职业。试想一下,哪个女人愿意让自己的丈夫整天去扒拉摆弄别的女人的性器官呢。所以,尽管他天天游走在女人河边,却至今还只能被人称为男生或男孩,而不能被称为男人。

  这李钧我没有深交过,但上下班常碰到,见面也就点头微笑一下就擦身而过了。他人长得不算很帅,但很硬气,外表看很男人。据说最近又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了,对方是中学教师。这次介绍人研究了说媒攻略,对女方只说男方是第一附院的主治医师,没说在哪个科室。交往后,女方比较满意李钧的谈吐,李钧也比较满意女方的素质,两人便约定了第二次见面的时间。这次,李钧主动告诉人家是妇产科医生,后来那女教师就再也不愿见第三次了。只传过话说,两人不合适。

  经介绍人从旁了解,方知人家也是顾虑李钧的职业。说一个整天摆弄别的女人性器官的男人,对自己的妻子都没什么异性的新鲜感了,还能有什么甜蜜的夫妻生活?介绍人当然不会把这话全盘端给李钧,只是婉转地对他说:“小李啊,实在不行就设法调到别的科室吧,这男人做妇产科医生也确实不方便啊。”李钧明白了,当下恼怒得鼻子眉毛都移位了……

  黄莺坏笑着对我说:“你想,一个正常的男人,到了这个年龄,哪个不渴望异性?何况他天天接触女人的裸体,却不能有自己的性实践,那心头还不常常无名火起啊?”

  见她说得这么露骨,我这待字闺中的剩女不禁红了脸,抬手打黄莺,要她别这样说人家。黄莺躲了一下我的拳头,接着说:“所以他现在变得极不安心工作了。想辞职又舍不得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和多年的勤奋探索,想改换门庭到别的科室,院长又不批准。气得他整天黑着脸。”

  我同情地叹息着。

  黄莺试探地问我:“不知你能看得开么?要不,我给你俩介绍介绍。要说他这人的品行能力可是没得挑的。再说,你找个妇产科医生做丈夫,将来的孕期检查呀,接生啊,产褥期的维护啊,还有以后的避孕措施啊,等等等等都方便了。”

  天哪,这女人一结婚那嘴巴上就没把门的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我赶紧斥责黄莺:“胡说!我也不愿自己的丈夫整天去翻弄其他女人的性器官。所以拜托了,你别给我拉郎配了。”

  黄莺不慌不忙地说:“照这么说,那些给男人导尿的女护士就没人娶了,人家还不是个个都嫁得很好嘛?你倒是快点嫁出去啊,也让姐姐我不再惦记啊。”

  说到这里,我就理屈词穷了,好像这嫁不出去成了我十恶不赦的罪过了,家里两代祖宗苦苦相逼,如今连我的死党也跟我扛上了。唉,真是没我们剩女的活路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我回办公室看会儿书吧。”于是我不由分说地站起来。

  我这死党还在身后叮嘱我说:“喂,话给你留在这里啊,什么时候想法改变了,就对我说一声,姐姐我不介意你翻来覆去改变主意啊。”

  第二天一大早,陈主任下楼时顺便拐进了我们科室。想起昨晚黄莺介绍她的儿子给我做男朋友,我不禁紧张起来。不过陈主任只是问我妈的检查结果,我告诉了她。她笑咪咪地说:“我猜对了,我说下一步要你来对付了嘛。”

  你瞧,明明昨晚已经做出了准确无误的诊断,今天却说自己是猜对了。这是何等的谦虚啊?看来我以后要好好修炼自己,万不可仗着张大江瞧得起,就把尾巴翘起来……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热,便说:“陈主任,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这样炉火纯青啊?”

  陈主任笑着说:“说什么呢小刘,你很快会超过我们的,有张主任这么好的人带领你们……”说着,她笑笑走了。

  张主任带我们?他不是副的吗,前面还有正的呢。

  只见今天所有的人都比往常更紧张,个个快速而无声地穿上工作服,无声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像电影中见过的那种执行敌后秘密穿插任务的侦察员一样,紧张而镇定。当班的护士们迈着细碎的步子急促地穿梭在各间病房里。各病房陪护的家属们也都悄没声地退到走廊的外边。走廊的门上锁时也不像往日那样发出咣当声,而是悄没声地关上,悄没声地扣住。

  一切就绪之后,大家都悄没声地等待着那一声号令就出动查房。我很纳闷,小声问身边的侯庆生:“今天空气怎么如此紧张?”小侯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处方签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我:“张扶正了”。

  哦,只怪我昨天没跟其他人接触,虽跟钱大夫有接触,却没深究她话中的含义。而她,可能还以为我早就知道这消息了……

  查房从1号病房开始,也就是说从我妈这里开始。等张主任带着一群医生进去时,我爸已经躲出去了,我妈在她的床上正襟危坐。

  张主任问了病史病状,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我说:“刘星,这是你的失职。”这下,不光我惊得花容失色,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张主任又说:“十几年的病史,今天才查。”

  我只觉得自己从后脊梁到后脑勺都直冒冷风,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我妈却无知无私又无畏地对张主任说:“不怪我女儿,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瞎诊断,耽误了自个儿的病情。”

  张主任疑惑地看看我:“哦?”

  我赶紧抬起头陪着小心说:“我妈有点医学基础……常分析自己的病状。”

  张主任却和蔼地问我妈:“你常看你女儿医学院的课本?”

  我妈说:“不是我常看她的课本,而是她从小就看我的医学书啊。可惜我没能成为医生。”

  我便简单说了我妈的经历和爱好。张主任对我妈说:“很可惜,你如果做医生,肯定是个好医生;不过现在要多听女儿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我妈真诚地大点其头,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附和着大点其头。倒弄得张大江不明不白,一个劲儿扫视周围的人。于是人们又停止点头,静静地等候着这刚上任的主任的第二把火。

  1号病房是我的主管区,张主任便问我,应该采用什么手术方案。我试探性地说,应该用切开法,借机观察一下胆囊周围的状况,也便于探查和疏通总胆管,与十二指肠的吻合术也能做得更保险一些……

  张大江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许了。

  查完1号就是2号。田园没躺在床上等待,而是一手挂着输液瓶,一手捂住刀口在输液架旁边原地踏步。我们进去后,他没朝我看,只是停住踏步等着张主任的问话。

  张主任看他这种活动方式,赞赏地微笑了一下,简单问了问情况,他都回答说很好。

  临出门时,我回头朝田园看了一眼,想起他短信上说的“不见不散”,便也朝他微笑了一秒钟。他没说一句话,看来他很懂规矩。

  病人很多,查房时并非每人都需细问,每间病房只重点问一问即将手术的患者,和刚做过手术的患者,其他排查期消炎期和恢复期的患者,如果没什么异常,就一带而过。

  查完房我就交班了。到我妈的病房里,告诉她,接下来将会给她做一系列常规检查,比如心脏功能检查、肺部检查、血常规检查、肝功能检查、生化全套检查等等。还会给她进行消炎治疗,大约五六天之后,才能给她做手术。

  这时,我爸送饭来了。我一边吃饭一边又对我妈说:“胆囊摘除后,对人体没太大的影响,你不要有啥顾虑……”

  我妈说:“我知道,切除胆囊后,没地方储存胆汁了,也就没有浓缩的胆汁了。那些没有经过浓缩的胆汁,将直接地持续地进入十二指肠。而在人们进食时却又没有足够的胆汁来帮助消化,肠内胆汁酸浓度也达不到所需求的浓度……如果摄入的食物中脂肪含量较多将引起脂肪的消化不良。摘除胆囊一段时间后,机体会逐渐适应和代偿,这一过程需要几个月。因此在术后几个月之内,对脂肪的摄入量要加以限制……”

  我的妈哎,你老人家牛!不是一般的牛!看了医学书籍能记得这么清楚?当年怎么不上卫校?却当了会计,一辈子没跟听诊器打交道,却跟计算器打交道……

  我妈少气无力地看我一眼说:“你以为我能像你一样,自己报志愿啊?我们那会儿只能是逮着什么干什么,有份职业,有碗饭吃,就感谢党和毛主席了,还有资格挑三拣四啊?”

  得,忆苦思甜歌颂改革是我妈的长项,一旦长篇大论起来,就不考虑受众的耐受极限了。所以我赶快起身说要回去睡觉,让我爸一个人充当她的受众吧。

  临走又到田园的病房看看。这时,小王出去买饭还没回来,田园躺在床上一边输液一边看书,手里还玩着那个玉挂件。见我进去,他想坐起来,毕竟肚子上有切口,动作不方便。我示意他别动,上前给他把床摇起来。

  田园问:“小刘,今天我可以过去看看伯母吗?”

  你自己刚做完手术,还是先遵守纪律,做个守规矩的好病人。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抢在时间的前面,避免了我的阑尾穿孔,还调动特异功能,让我的胆管结石自己滑了下去……我应该向你妈妈说声谢谢。”

  我忍不住笑了,说:“这是哪跟哪呀?你没有义务感谢你主管医生的妈妈。”

  他又说:“认识一下呗。你们都不在时,我可以陪伯母说说话,再说,我也很寂寞呀!”

  我似乎没理由拒绝了,便说:“等过两天你再恢复一点,好吗?”

  他笑着点点头,又看着我说:“你名字里有个星,还真的成了我的福星。要不,怎么会碰到你做手术?而且,那么大的一粒结石堵在胆管里,偏偏你来了,它就自己滑下去了?这概率太低了,可是它却发生在我身上了。你说,你不是我的福星是什么?”

  我笑了,是快要接近哈哈大笑的那种,不过我强力压制了一下,让它降格成微微一笑了。

  田园将手里的挂件递给我说:“小刘你看,你昨天第一次的说法是对的,这的确是工艺品。我激了你一下,你就上当了,改口把它说成是翡翠中的极品……”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同时也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昨天关于翡翠极品的分析和论断,简直是一种愚蠢的卖弄。

  田园笑着说:“甭难为情嘛,从另一个角度说,它也算是极品。因为我曾让一个老和尚开过光,他说开光之后就会成为我的守护神。但是,一旦我带着它战胜过一次灾难,必须把它送给我的福星。然后它还会成为我福星的福星,使我的福星此生遇难呈祥,遇祥添光。小刘,你信这种说法吗?”

  我笑着摇摇头说:“我是学医的,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只信科学,不信所谓的开光。”

  “但是我信,你看不是已经灵验了么?”他认真地说。

  “那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坚持自己的看法。

  “是不是巧合,咱赌一把好不好?”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

  “赌什么?”我也认真了。

  田园想了想说:“我现在遵从那和尚的嘱咐,把它送给你,你可以用它测试一下,如果能将你遇到的第一个比较大的困难解决了,就算你输,把你的电动车输给我。反之算我输,我赔你一辆汽车。咋样?敢不敢打这个赌?”

  我问:“一辆汽车?该不是玩具车吧?”

  田园说:“哪能是玩具车呢?是真车。”

  “行!这个赌你输定了。”说着,我毫不在意地顺手把它装进我的风衣口袋,那半截红绳儿还垂挂在外面。

  田园说:“装在口袋里不算,必须戴在脖子上,而且不能取下来,更不能掉在地上摔碎了,否则就算你输了……把它保护好啊,它可值一辆汽车呢。”

  你瞧,这田园可真逗,不过我真的把它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并且将它塞到羊毛衫领子里面了。并且对他说:“我可要去挑选汽车了?到时你不许反悔!”

  小王拿着饭盒回来了,我告辞,田园说:“再见!刘大夫。”

  哈,我算是摸到规律了,有人时他叫我刘大夫,没人时叫我小刘。

  刚走到走廊外面,见对面妇产科过道里吵吵嚷嚷的,她们的主任正在小声劝着两个女人,大约是病人家属吧。

  医患纠纷是常有的事,我也懒得去看热闹,钻进电梯就要下去。

  黄莺也过来了,她抢前两步挤进来。电梯开动后,黄莺说:“唉,李钧出事了……”

  “李钧?他怎么了?”

  “下去再说吧。”

  我俩到了车棚,黄莺对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个五十五岁的女患者,原本因多发性肾囊肿在泌尿外住院,等候手术。借着住院容易报销医疗费,她就趁便跑到妇科复查她的子宫肌瘤。李钧先用双合诊的手法给她摸了,说她的子宫不大,估计肌瘤和子宫都已经萎缩了。说回头憋尿之后再给她做个B超,以辅助确诊。”

  “然后呢?”我问。

  黄莺说:“这患者又说自己多年前有过宫颈糜烂,也想让医生给复查一下。这不就要用窥阴器了吗?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而这位女患者据说三十岁离婚后没再结婚,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四十三岁就停经了。你想,没有性生活的刺激,她不光是卵巢早早萎缩了,那阴道也早早萎缩了,干涩而不畅通。”

  我说:“你们把人家的隐私搞得这么清楚?”

  黄莺说:“你是不知道啊,来我们这儿的患者,什么时候初潮,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怀过几胎,生过几个,第一胎是何时,最后一胎在哪年,这都是我们必须问清楚的啊。至于三十岁离婚没有再嫁,那是她自己说的……”

  “知道了。你接着说吧,后来怎么了?”

  黄莺说:“对于这样一个过早停经的老年女患者来说,这李钧作为医生他犯了四个错误。第一,他选用的窥阴器型号偏大了;第二,他没对窥阴器做润滑处理;第三,他放窥阴器的手法有点粗暴。当时那女患者疼得哎哟一声,张口就骂:‘你这个流氓!想整死我啊!’李钧这两天正气不打一处来呢,就犯了第四个错误。他回骂人家说:‘谁是流氓?我怎么流氓了?给你放的不是生殖器而是窥阴器,怎么就流氓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说:“怎么能这样?这下坏事了!”

  黄莺说:“谁说不是呢?人家不依不饶地,非要李钧给健康损害赔偿和精神损害赔偿。”

  我再次念叨着:“哎呀,这李钧也是,怎么这样不理智呢?”

  回家后看我的外婆外公都贵体无恙,我就放心地美美地睡了一觉,李钧的事也就被我搁置到九霄云外了。

  下午睡醒后无意间摸出跟田园打赌的那个挂件,越看越觉得喜欢。那观音衣裙飘垂,欲舞欲动;俏脸含笑,呼之欲应。全身上下绿茵茵的,几乎没有一点杂色。那种绿呀,能美到人的心坎里。就是朱自清再世,他能重新写出一篇《绿》来,怕也描摹不出这观音绿色玉体的美……那莲花底座也很精致,每一个花瓣儿都像真的一样,条条叶脉都清晰可见,只是颜色比真的莲花要深一些……

  越是完美的东西,就越容易是作假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昨天居然闹了大笑话,把一个漂亮的工艺品判断成是翡翠极品,让田园笑话我了。想着,想着,我又想起跟田园的打赌,不禁又独自傻傻地笑了。

  下楼来看见我外公在拖地板呢,拖完地板又去倒垃圾。我想,我外婆真乃神人也,怎么把丈夫调教得一辈子服服帖帖。倘若她把驾驭男人的本领给我妈传授一点……不过我又想,这丈夫好不好,恐怕跟妻子的驭夫术没有多大关系。要说我爸年轻时对我妈也是言听计从的,他也是这几年有钱了才变坏的。他若没钱,凭他那啤酒肚体魄,见人只会点头哈腰的风度,高中没读完的学历,那个风骚的小麦怕是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吧?

  正七想八想的,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又是田园的短信。他说:“睡醒了吗?有观音的保佑,你一定睡得很香吧。”

  我想了想,便回复说:“正相反,它老是在我脖子上晃来晃去,害得我睡不着,现在还犯困呢。你该当何罪啊?”

  田园的回复是:“你的话谁信啊,你肯定睡得不错。要不,就不会用这种语气给我回短信了。”

  我惊讶了,发短信问他为什么。他的回复是:“如果真的因为它而没有睡好,你的语气会比较客气,那种冷冰冰的客气,才包含着真正的不满。可是你却质问我该当何罪啊,这就让我有了另外的解读了。至于我是怎么解读的,我现在不告诉你。”

  我愣住了,这家伙,太贼了!看样子他看出我是在向他撒娇……

  过了会儿,他的短信又来了,这次是:“怎么没音了?我估计你此刻正在佩服我。觉得我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准了你的心思,对吗?如果我说对了,请不要否认啊。”

  我真的无法回答了。我一贯以聪明人自居的,怎么被一个田园把心思摸得这么透呢?

  我又发短信问他:“你怎么不打电话光发短信呢?”

  他回复:“司机在我身边,不方便,同时也怕你的家长听见会误会我。”

  怕被人误会?这说明他不想公开追求我?或者说根本没有追求我的念头?不过反过来说,如果他现在就有了追我的想法,那才不近情理呢。想到这里,我自顾自地笑了。

  我外婆说:“星星啊,你总在笑啥呢?”

  我说:“外婆啊,我笑是因为来电了。”

  外公纳闷地说:“什么来电了,今儿没停电啊。”

  我不回答他,继续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笑。

  外婆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动不动就像中了魔症一样,不是对着手机憨笑,就是对着电脑憨笑。”

  唉,众里寻他千百度……田园真的是灯火阑珊处那个人吗?

  吃了外婆做的河南饭——白面饼子和面疙瘩汤,我要去上班了。

  初冬的天,已经寒气逼人了,我迎着寒风一路快骑。一进我妈的病房,赶忙将手伸到我妈的怀里暖着,冰得我妈打寒战。

  我爸来了,拿的饭是雪里红木耳素馅饺子,还有我妈爱吃的红烧日本豆腐和清炒西芹。都是让厨师专门做的。一听我在家吃过了,我爸说:“那多出来一份,不就糟蹋了吗?给别的病人吧。”

  我灵机一动说:“给隔壁那个病人吧,是我做的手术,他家人不在这里。”

  过来一看,田园真的还没吃饭,司机出去买饭了。我一说,他一点没客气就欣然接受了。接着便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自己吃,不用捎饭回来。我把饺子和豆腐西芹给他用两个饭盒分别盛了端过来,笑着让他慢慢吃,然后我又回到我妈的病房里。

  半个小时后,他发短信说:“饺子和菜都很好吃。不用谢了。”

  我哈哈笑了,这“不用谢”应该是我说的,他却替我说了。我妈问我笑什么,我将短信念了一遍。我妈说:“这人挺有趣的。”

  不知怎么,我想起第一次见田园时,他那双深沉而忧郁的眼睛……

  突然隔壁传来嘈杂的人声……看来是田园的朋友或下属们来探望他了,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这个时间段,医护人员是不干涉病人这些事儿的。

  几十分钟后,隔壁没声了,我的手机却有声了,是田园的电话。他说有很多鲜花,想跟伯母分享。我说谢谢,便去打开房门,司机小王拿着两个花篮来了,田园居然也跟在后边,依然用手捂着下腹的切口,慢慢地走路。

  小王放下花篮就退出去了,我以公事公办的态度给爸妈介绍了田园。他俩一看是个年轻的病人,又是我给做的手术,就像接待老朋友家的孩子一样,慈爱地给他让座。

  田园也像本家子弟一样恭敬而亲切地安慰着我妈,让她不要担心,不要着急,说现在医学发达了,摘除胆囊都是小手术,几乎没有风险。如果是刘大夫亲自做,就更不必担心了。还向我妈转述了张大江第一天查房时表扬我的那些话,听得我妈乐呵呵的。

  我妈也关切地向田园嘘寒问暖,问他什么病,现在还疼不疼等等。当然也少不了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大妈一样,见人就要查户口。总是不合时宜地问人家一些不该问的问题,比如说你多大了啊,哪里毕业的,学什么专业啊,工作几年了,成家没有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都在干什么呀,老家是哪里啊,何时来此地啊等等。

  田园看起来一点不介意我妈的唐突,他一一认真回答。我才知道,田园是山西人,小时候随父母迁居北京。他父亲还健在,已经七十岁了,母亲已经去世。他有一哥一嫂,都四十多岁。哥哥是公务员,嫂子在中学教书。目前他父亲跟他哥哥一起生活,每天照料孙子上学。

  田园是同济大学毕业的,后来在北京医科大学读的硕士和博士,专业是药品研发。他领导的药厂只是他们药业公司的一个基地,所以他每年都在北京的总公司和这里药厂两头跑。他的老板也是山西人,跟他父亲是挚友。

  我太佩服我妈挖掘人家个人资料的那种执著了。真怕继续问下去,她可能就要问人家年薪多少贵庚几何了。我爸也拦住我妈说:“他做手术才三天,不要让人家多讲话。”

  我妈抱歉地笑笑,田园也趁便站起来告辞:“伯母先休息,有空我会过来陪你聊天。”

  田园刚一出门,我妈就一个劲儿夸他:“这小伙子真不错,眼睛里透着灵秀,言谈中透着实诚和厚道。虽然穿着病号服,又弓着腰,但看得出来个头不低,身板很结实。还是个博士呢,学历比咱星星还高,但不知有没有女朋友……”

  一听我妈观察得这么仔细,说得这么认真,像真的是替我相女婿,我笑得倒在床上揉肚子。笑够了,对她说:“老妈,你现在退休了,干脆开猎头公司吧。”我妈问什么叫猎头公司,我告诉她,猎头公司是搜罗招揽人才的。你要开猎头公司,就专门搜罗天下适龄男青年,将他们一网打尽,好供你女儿从中挑男朋友。

  我妈说:“死丫头,没一点正经的。过了年就三十岁了,你就一点不着急?”我爸说我妈:“天下未婚男博士多了去了,总不能见了就想招女婿吧?人家不过是咱星星的病人。”

  我也说:“老妈呀,你跟他接触可要注意,别越过界限,那对我影响不好啊……”

  其实,我这也是告诫自己。现在还不能对田园真的来电,即便真的来电了,表面上也要收敛,他仅仅是我的病人……即便有可能发展成为别的关系,那也得等他出院以后……

  我又想,他对我到底有意思没有呢?他为什么要用那个工艺品挂件跟我打赌呢?这是不是为了保留一个今后继续跟我搭讪的借口啊?

  我妈又在叹息:“转眼就是春节了,过了年星星就奔三十岁了。”

  我爸也说:“过了三十岁这个大坎,你学历再高,业务再强,都会失去优势的。你看那些剩女,哪个不是高学历高素质的?向上找吧,都是已婚男士了,向下找吧,人家男生的眼睛比你更朝下……”

  我知道,再说下去,我就是该往垃圾桶里扔的货了。于是我朝我爸翻着白眼,但却对着我妈说:“我这辈子不找男朋友了,免得遇到我爸这样的男人。”

  我爸爸紧张地看着我,我妈也奇怪地问:“你爸这样的男人怎么了?”

  “让他自己说吧。”我故意说得含糊些,给我这可恨的老爸制造一点紧张空气。果然,我爸的脸一片土黄,像是血色素降到五克以下了。他说:“星星你别瞎胡闹……”我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看你这做丈夫的,我妈在这里看病,你好像不关心啊,只顾没完没了地在走廊里打你那生意上的电话。”

  我爸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血色也回升了两度。

  我妈说:“唉,生意是他的命。”

  后来我爸回家了,我跟我妈谈了很久。我让老妈不要老是用我爸以前的狼狈境况来刺激他,也不要老是以他的恩人自居。要多肯定他的成功,多赞赏他对家庭的贡献,对他温柔一些。不然,也许会把他逼到别的女人那里。最后我说:“老妈啊,像我爸这样的经济上的成功男人,只要你放手,在社会上还是很抢手的。”

  我妈却以对我爸坚如磐石般的信任说:“你爸不会,没有我,他哪有今天?还不知会被那个乡下女人坑到那一步呢!谁背叛老婆,你爸他都不会背叛我!”

  唉,我的被欺骗、被损害却懵懵懂懂不觉醒的老妈呀,可让我怎么说你好啊?到头来,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这算操的哪门子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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