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聚会带来的不安

　　田园他们读研究生时那个班要在母校搞聚会。这是他们毕业后的第一次返校聚会，又正好在国庆长假期间，所以好多外地的同学都专程从自己的居住地赶赴北京，而且相当一部分同学都是带着配偶来的，所以聚餐那天包了好几张桌子。

　　人们说距离最近的往往到达最晚，这话一点不假。我和田园去时，外地的同学都到场了。我俩一到，立马就被人们围攻了，说田园重色轻友，守着女朋友连同学聚会都迟到。还有人问他用什么招数骗来这样一个美眉。

　　田园在自己的老同学面前很放松，甚至有点贫嘴。他嬉笑着说：“没别的诀窍，我这女朋友是天下最傻的妞，所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骗来了……”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他赶快住口了，于是马上就引来哄堂大笑。

　　田园又有点得意地说：“其实一切都是命运在掌控，十五年前我从死神手中救了她，抢来她手上一枚假钻戒，算是跟她订婚了。十五年后，她从死神手中救了我，我还给她一枚真钻戒，她就成了我的真媳妇。”

　　听田园笑着说了十五年前他救我，和十五年后我给他做手术的传奇故事，在场的人们都惊讶了。有人感叹地说：“真是小说素材啊，在座的谁要写小说就请记下来。”还有一个不知何原因至今仍单身的男生，夸张亲切地凑到田园跟前说：“你教我游泳吧，学会了我就不分冬夏地守在游泳池边，等着救一个女生，让我也告别单身……”

　　田园说：“我可以教会你游泳，可没办法教会你得急性阑尾炎啊。”满屋子自然又是一片哄笑声。

　　大家都斟上酒站起来，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堂不停地干杯。干完吉利的好事居然干那些不吉利的坏事，比如，竟然还有为某某同学的离婚干杯，为某某同学没有评上副高职称干杯，为某某同学没有升官干杯，为某某同学没有被双轨干杯等等。每一项幸灾乐祸的干杯理由，都引出一片善意而开怀的大笑。通过这些调侃干杯，我大体上知道了一些同学的命运和现状。看来他们到达早的同学，已经大致交换过各自的现状了，所以此刻干杯的正面理由和负面理由都由此而来。

　　接着一个新的干杯理由让我傻眼了。有一个比较“疯”男同学说：“为了玻璃女生叶秀没有将铁汉田园追到手而干杯！”

　　“干杯！”

　　“干杯！”

　　这时，我发现有个女人用特别的目光看着田园，我想她可能就是他们说的玻璃女生。再看田园，他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还傻傻地没从这个干杯项目中醒过神呢，这男同学又举起杯子说：“也为山汉我没将玻璃女生叶秀追到手而干杯！不然的话，山汉手中的锄头早已经把玻璃女生敲碎了。”接下去，他又提议为玻璃女生至今还完好无损而干杯！

　　“干杯！”

　　“干杯！”

　　一轮又一轮的干杯高潮波及到了我的跟前，一次又一次的哄堂大笑震荡着我们这个大包间。

　　那个叫叶秀的女生没有大笑，只是苦笑了一下。弄得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笑。

　　田园附耳对我说：“别在意，回去对你说明。”

　　叶秀的手机响了，她接听：“……哦，正在吃呢……要不，你先过来吧，来了再说……”

　　几分钟后，在场的人继续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名目干杯。一个三十来岁长发披肩的女子进了我们的包间。她环视了一周，便径直走到叶秀跟前。

　　叶秀站起来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我的表妹小严。也是咱们的校友，咱们读研一时，她读大二。”

　　有人招呼说：“哦，也算是师妹啊，那就加个位子坐下吧。”

　　于是我们这桌人纷纷站在起来挪位子，给叶秀的这位表妹加了一把椅子。这小严也不客套，大大方方地挨着她表姐坐下来，并端起一杯酒，敬给在座的所有师兄师姐。转身看见了我，立刻问她表姐：“这位应该不是师姐吧？”

　　叶秀说：“哦，介绍一下，她是你这位田园师兄的女朋友。”

　　小严马上隔着桌子伸过手来，于是我也站起来探身向前跟她握了握手。然后她又趁机与田园握手，田园也站起来客套了一番。不知怎么，我心里滑过了一个预感……

　　几分钟过后，叶秀的表妹就跟桌上的人熟络得像老朋友一样了。还主动跟在座的人碰杯，当然也与田园和我碰杯。我也尽量表现出随和来，她不跟我碰杯，我也不跟她碰杯，她跟我碰，我也不避让。她喝一杯，我喝一口。田园怕我喝多了，就小声说我：“少喝点……”我微笑着，平静地点点头。

　　让我想不到的是，过了一会儿，叶秀姐妹俩居然将田园单独叫了出去，大约二十多分钟才进来。真不知她们搞什么名堂。

　　开车回来的路上，我问田园：“她俩叫你出去干什么？是有事求你吗？”

　　田园说：“对，叶秀的表妹跟叶秀一样，也在一家医院的药房工作，收入不高，想跳槽，也就是说，想到我们公司里来。”

　　我说：“我的预感没错，一开始我就觉得她不是偶然来找表姐的，而是有意在这个场合跟你‘巧遇’的。”

　　田园说：“你猜得没错，她是专门来找我的，此前叶秀曾给我打电话提过，我忙，说过一段时间再见她，这不正碰上我们聚会吗，她就在这里堵住了我。”

　　“你准备怎么办？答应她吗？”

　　田园说：“我考察一下再说，凭第一印象，我觉得她很有攻关才能，是个不错的销售人才。她如果干得好，不光可以多拿钱，还可以弄个销售主管干干。”

　　“哦，那么她愿意接受这个职位吗？”

　　田园说：“还不到谈这些的时候呢……因为我有顾虑，她是女人，将来怀孕生孩子操持家务，就不能到处跑了，这要影响我们的工作……”

　　“她结婚了？”

　　田园说：“她呀，比她表姐有本事，三十岁之前就已经闪婚又闪离了。现在单身两年了。”

　　说起叶秀追过田园，田园笑了。他告诉我：“叶秀成长在单亲家庭中，从小跟妈妈一起生活。她当年很清秀，是个胆小爱哭的女生，老是一副怯怯的模样，同学们管她叫玻璃女生，说一碰就碎。我当年除了学习就是练拳、打球，驰骋在运动场上，晒得黑不溜秋，像刚淬过火的铁锭，同学们管我叫铁汉。有的同学就怂恿叶秀来追我，好让我做她这玻璃女生的保护神。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我就对她的示好装聋作哑……那个山汉叫郑旺达，来自农村，就是所谓的凤凰男。他喜欢柔弱清秀的叶秀，但叶秀母亲嫌他家里太穷，死活不同意。”

　　“现在呢？”

　　田园说：“现在嘛，这叶秀在兰州一家医院当药房主任，依然未婚。那山汉郑旺达毕业后没找工作，而是开了一家小药店。现在他家的药店也扩大了，跟我们公司生意往来还不少呢。他也住上了大房子，开上了好车子，又找了一个中学教师结了婚，据说关系很和睦，孩子也很乖。”

　　我又问：“那个至今还单身的男生怎么回事？”

　　田园说：“他叫李渊，在甘肃的一个县城里当科长。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现在没结婚。”

　　我问：“李渊跟叶秀两个老同学，不能发展一下关系么？”

　　田园说：“星星，你怎么谁都关心啊？”

　　我嘿嘿一笑。

　　田园说：“叶秀在兰州的大医院里工作，不可能跟李渊去那个小县城；而李渊呢，也看不上叶秀这样的齐天大圣（剩），他还想找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你看叶秀已经有明显的老态了，性格也比以前更闷了。”

　　我又问：“那么，你当年喜欢过哪个女生吗？”

　　田园说：“我班有个聪明活泼的女生，姓吴，南京来的。我对她有兴趣，一了解才知道，有个高年级男生已经抢先追她了，这个高年级男生常跟我一起打球，我总不能去夺人之爱吧。再说我对她的好感也没强烈到那种程度……后来他们结婚了，今天她没来。”

　　我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了解你啊？一个佟枫就够麻烦的了，又冒出什么玻璃女和南京女，还有今天那个小严也怪怪的……”

　　田园夸张地说：“什么话？这能叫不了解吗？再了解，就得去我出生的那家医院，看我在婴儿室里有没有对我旁边的女婴笑过……”

　　第二天晚上，叶秀和小严又专门请田园吃饭。田园让我陪他去，我说实在不能再浪费我的学习时间了，你一个人去吧。结果，脱离了我的管束，田园这顿饭竟然吃了很长时间，惹得我不高兴。而且，从这天开始，以后的几天中，那个小严又给田园打过好多次电话，据说还到公司去找过田园。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愉快，但我不想把它说出来，免得让田园看出我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