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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恨不能一夜白头(2)

  “很严重是不是?”芷珊暗自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眼睛里却噙满了泪。她十根手指都抓着他的袖管。郑凯志默不做声地握住她的手,扶她到椅子上坐下,说:“比较严重。看情况是要动手术,他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在吃药,药量也越加越大,所以身体的抵抗力很差,如果要动手术的话,则是越快越好。”

  “动手术?”没料到爸爸的病情会这样严重,芷珊只是呆呆地看着郑凯志。

  “现在做心脏手术也很普遍,有很多医生在这方面都很权威……”

  “不,我不信任他们。”她拉住郑凯志道,“我只相信你,凯志,你来动这个手术,好不好?”郑凯志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难道已经忘记了他是多么憎恨乔伟业吗?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也许他就会在手术台上杀了他的。连他自己都不信任自己,她却说她只相信他!

  “凯志,好不好?”她的眼睛里溢出泪水来,额头轻轻地抵在他肩膀上,她说,“就当我求求你了,不管你以前多恨他,这一次……求你救救他,看在他救了你弟弟的分上。我求求你……”

  郑凯志怜惜地抱着她。果然还是血浓于水,她即便再怎样憎恨那个人,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她又是那样的善良,对他这样的人都无法见死不救,更何况是生父呢?

  郑凯志低声道:“芷珊,我明白你的心情,别说我现在根本不想他死,就算是有那个心,我的手也没有办法动手术。况且我是脑外科医生,对心脏手术不熟悉。”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那我该怎么办?”

  “也许方教授会有办法,他在这方面是专家。”

  “真的吗?”她抓着他衣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心疼地看着她,抬手帮她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发,柔声地道:“真的,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芷珊只能咬着牙默默地点头。这时候,丧斌走了过来,刚喊了一声:“大小姐……”

  芷珊就忽然抬起头来责骂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天天影子一样地跟着他,竟然对他生病的事一无所知!”

  “这个……知道是知道。”丧斌无奈地道,“可是先生总说不要紧,又不让我们告诉你,所以知道也只能当不知道。而且你也知道,我们一群大老粗,哪里能管得那样面面俱到啊。”

  郑凯志从背后扶住芷珊的双肩,迫使她冷静下来,道:“这不能怪他们,你爸爸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况且即使是医生,如果病人没有求生的意志,也是束手无策的。你爸爸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病情有多严重,那么任谁也不会知道的。”

  芷珊用力地咬着嘴唇,这时候,她忽然看到了坐在长凳上的齐子方站了起来。他走过来向她说:“乔小姐,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2.

  芷珊这才想起这个人的存在,他毕竟是救了父亲的人。她只能客气地道:“今天谢谢你。”那年轻而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说:“这是我的分内的事。”看芷珊有些诧异,他又继续说道,“恐怕乔小姐还不知道,你父亲是我的恩师。”

  芷珊愣了一下,既然说得这样亲厚,那为什么他还能那么冷酷地说走就走呢?

  齐子方大约读懂了她的表情,他笑了一下,说:“我留在这里对先生没有任何帮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先生醒过来没事当然最好;如果先生有什么事,我会为他把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的。”他又接着说,“乔小姐,我该走了。”然后转过身去,冷漠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芷珊看着那背影,忍不住想,这个人果然是他教出来的,一样的冷酷,一样的雷厉风行,时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目标在哪里,简直像是灵敏的猎豹。

  急诊室的灯灭了,医生独自走出来,交代了情况,虽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留在隔离病房里观察一晚。

  芷珊那一整夜都守在病房里,穿着紫色的隔离服。她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父亲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道坚挺的背影变得有些微微的佝偻了,鬓角添了许多白发。她轻轻地用手指抚平他耳鬓的碎发,微不可闻地说着:“爸爸,你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没事,我就再也不跟你斗气了。”

  然而病房里除了仪表发出的嘀嘀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芷珊疲惫不堪地扑在床畔睡着了,而后便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很小的时候总是睡在母亲的怀里,忽然听到父亲回来的声音,她睁开眼的时候却只看到父亲转身的背影。她急忙扯着妈妈说:“妈妈,让爸爸别走,让他别走,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了,妈妈……”母亲却只是微笑着,她急得哭了,跳下来想要去拽住父亲的脚,可是她脚下一绊,摔倒了,然后就醒过来了。

  她摸着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父亲还没有醒,看见仪表数据一切正常,她才放心地替父亲掖了掖被角,转身退了出去。郑凯志坐在门外的长凳上,看到她出来就起身道:“怎么样了?”

  “医生不是说只要一晚上没情况就没事了吗?”她摘下口罩,看向他说,“凯志,你说,爸爸会不会有事啊?”

  他摸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柔声地道:“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了一晚上就没事了吗?可能是麻药的效力还没过,所以没那么快醒。倒是你,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脸都青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她拉住郑凯志道,“我去换一下衣服,一会儿我们回家吧。你的伤还没有好,需要好好好休息,我也想回去煮点东西,他醒过来应该会想吃东西。”她看了一眼守在走廊里的人继续说道,“我看这里有丧斌的人守着就行了。”郑凯志点点头,说,“我在这里等你。”芷珊这才转身走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推开了重症病房的门。

  嘀嘀的仪表声传入耳膜,因为太过熟悉这声音了,所以他就像夏天听到蝉声一样恍若未闻。他慢慢地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平日里那样威风凛凛的人物,躺在病床上也并没有比平常人多一个角或多两个翅膀之类的。

  “你是不是在想现在下手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不会再有了?”病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郑凯志说。

  郑凯志摇头道:“我不是你,不那么喜欢杀人。”

  “行了,不用演戏了。”乔伟业微微地斜坐起身,看着他说,“你弟弟已经没事了,而芷珊也会留在我身边。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不用装得这么伪善。”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郑凯志冷笑道,“而对你来说没价值的人或者东西,就没有必要存在,是不是?”

  “你以为我是孟军山?”

  “你不是,但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郑凯志走到病房的窗前,看着窗外说,“凯文和梁洛心的事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所以如果不是你,凯悦不会死,凯奇也不会差一点进监狱。你救我不是因为你良心发现,是因为芷珊。而你舍不得的也不是我的命,而是你女儿的眼泪。就像你当晚把我从孟军山那里带出来的时候对我说的,只要我能把芷珊留在你身边,你就救出凯奇,保护我两个弟弟,这是一个交易。”

  “如果你肯为我卖命,我当然不会这么麻烦。”

  “我不会再替任何人卖命了,可是我需要你帮我。你知道我会答应跟你交易,是因为……”他忽然停下来,想了一下才说,“现在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是孟军山的对手。”

  乔伟业笑了一下,说:“我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孟军山非杀你不可了。”

  “他杀不了我,你知道的。”

  “你利用芷珊,就不怕她恨你?”

  “在我身上没有很纯粹的东西,除了恨。”郑凯志转过身来道,“我利用她,不排除我也爱她。你现在想让我离开她,已经不可能了。局势在不断地变化,现在的我不是你想让我走,我就会走的了。”

  乔伟业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么你觉得她爱你吗?”

  郑凯志没有回答,乔伟业继续说:“她那个孩子固执得跟我一样,一个爱了八年的人,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以芷珊的性格,为了救你尚且孤注一掷,你说如果叶长卿有难,她会不会奋不顾身地回到他身边呢?”

  乔伟业抬起头来看着郑凯志的眼睛,那丹凤眼神采飞扬,时刻让人联想到深不见底的湖。

  郑凯志笑了一下,说:“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乔伟业饶有兴致地看着郑凯志道:“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我会离开芷珊。可是如果你输了……”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替我杀掉孟军山。”郑凯志的眼底闪过一丝刀锋般锐利的光。他微微扬起嘴角道,“虽然我也很恨你,可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除掉孟军山。而你也很想干掉他不是吗?所以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吃亏。”

  乔伟业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微微一笑道:“很有意思。”

  3.

  方教授在第三天就出现在了医院,芷珊很感激。老头儿看见芷珊,乐呵呵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乔小姐,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呢。”芷珊红了脸。方教授同几位专家一道做了会诊之后,还是决定要动手术。

  除了乔伟业之外,没有一个人不同意这个方案。然而乔四爷的固执是众人皆知的,丧斌无奈,只能对芷珊说:“小姐去劝劝先生吧。”

  芷珊虽然一直留在医院,但也只是偶尔帮他端下杯子递个药什么的,一句话也不多说。这时候,她只是低着头在柜子旁倒水,乔伟业的床前围着一圈人,那个齐子方也在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多少多少条例,什么杀人什么犯罪。

  芷珊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父亲,恰巧这时候齐子方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芷珊,她愣了一下,忙转过身去,仍然低头倒水。等到病床周围的人都走了,她便端着药过来给乔伟业。她在这里的任务就是督促他按时吃药,按时做检查,并不会说多余的话。

  乔伟业接过杯子看了一看,忽然说:“你有话跟我说?”芷珊没有回答。乔伟业又说,“关于动手术的事?”她愣了一下,乔伟业仰头吞下了药片,才说,“你是想让我做手术,还是不想?”

  芷珊呆了一下,拿过他手里的杯子走到柜子边,背向他说:“这是你的事。”

  “你不是说过再不跟我斗气吗?”芷珊脸微微一红,只把手里的杯子转了一下。“我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你叫我爸爸了,大概还是四岁的时候,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喊我爸爸,从那以后你每次见我就像见到仇人一样。”

  “因为我恨你。我恨你口口声声说爱妈妈,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刻却丢下她不管了。”

  “是啊,你应该恨我。”

  “有段时间,我总想着如果死的那个不是妈妈,而是你,那就好了。”她垂下眼帘,道,“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却很害怕,很害怕你会死……忽然觉得如果你死了,我就会跟这个世界失去联系。”

  “傻瓜。”乔伟业勉力笑了一下,说,“即使我死了……”

  “不要总说什么死不死的好不好?”芷珊忽然转过身,看到父亲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语气,说,“你就不能放下你所谓的生意吗?这样斗来斗去有意思吗?你除了钱和地位,你还得到什么了?就算让你样样都做到第一又怎样,你还不是会生病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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