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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春光好,双鸳池沼水溶溶(1)

  从延寿宫出来,竟然已经又是漫天的大雪。

  今年的雪天似乎特别多,皇甫清宇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雪,心中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瑞雪兆丰年,而忧的是那些贫苦的人家,如何度过这样一个艰难的隆冬。

  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脑中回响着的却仍旧是先前与太后的那番对话。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独自一人在宫中,孤苦无依,却还要时时担忧自他出生之日起便不断射来的暗箭。而落水之后,扮作废人,便是最好保护自己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就是太后教给他的。

  父皇儿子众多,政务繁忙,自他扮作废人,离群寡居之后,便极少记起他这个嫡出的儿子,唯有太后,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是她教他韬光养晦,教他厚积薄发。

  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与太后相关,却只除了一样--夕颜。

  皇甫清宇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想起此时独自一人在明玥宫的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再回到宴席的打算,转身朝着明玥宫而去。

  走到中途,却不想遇到了十一与十二,原来宴席竟然已经散了。

  十二言语中极尽兴奋:“看了七嫂那一支舞,谁还又心思看别的节目?皇祖母和父皇一走,宴席很快就散了。七哥,七嫂呢?”

  “十二弟找我有事?”蓦地,身后却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林瑞雪不知何时站在皇甫清宇身后,静静看着三人。

  “七嫂…”十二顿时无言以对,有些哀怨的看了皇甫清宇一眼,拉着十一,“十一哥,你不是还要去陪独舞吃年夜饭么,带上我,快走!”

  十一匆忙向皇甫清宇和林瑞雪打了招呼,便与十二一路说着闹着离开了。

  林瑞雪这才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伞,与他相视而立,将伞遮在两人的头顶,淡淡一笑:“七爷,回府吧。”

  皇甫清宇却只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退开一步:“宫里还有事没处理完,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林瑞雪握着伞把的手蓦地紧了紧,许久之后,才抿了抿唇低声道:“自从那晚之后,七爷便一直回避妾身,若今日午时不是太后凑巧宣妾身进宫,妾身还只怕还难见七爷一面…”她咬了咬唇,声音愈发低了:“是妾身那晚哪里做得不好,让七爷不满意吗?”

  皇甫清宇敛了笑容,瞥她一眼,淡淡道:“瑞雪,那晚的事我不想再提。”

  林瑞雪忍不住将下唇咬得更紧,仿佛在苦苦忍着什么。

  见她的模样,皇甫清宇方才上前一步,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慢慢滑过她的唇,让她无意识的松开唇齿之后,方才低声道:“你好好地,便永远是英王王妃,英王府的女主子。若是平日实在闲的无聊,也可以多多上山去和皇祖母作伴,反正她老人家也喜欢你,明白吗?”

  林瑞雪猛然抬头,凝了泪的眼睛注视他良久,终于一把扔开伞,踉跄而去。

  待皇甫清宇回到明玥宫,一进门,却发现夕颜竟坐在梳妆台前,身上不知为何穿戴得极其整齐,而此时,她正对镜梳妆,一举一动,皆是他不曾见过的细致。

  但见镜中人香墨弯弯,胭脂淡淡,肌肤胜雪,抬眼看他时,似颦似笑,似嗔似怨,眼波流转间是数不尽的风情。

  他眸色蓦然深沉,上前,轻轻勾起她尖尖的下巴:“装扮得这么好看,想做什么?”

  夕颜杏目微嗔,笑了一声道:“今日是大年三十,子彦却没有进宫,趁着还有时间,我想去凌霄山陪他吃年夜饭,你看可好?”

  皇甫清宇脸色蓦地一变,手上也不觉一重,夕颜微微蹙眉:“你弄疼我了。”

  皇甫清宇冷笑了一声,放开她:“好,难得你待十六叔这般情深意重,去陪他也是应该,我叫人给你准备马车。”

  语罢,他抬脚便欲往门外走去。

  却蓦地被人自身后拦腰抱住,身后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皇甫清宇心中微微一震,已经明白了什么,捉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身看着她,佯怒:“你竟敢诓我?”

  夕颜再难克制的笑起来,埋进他胸膛之中:“原来你真的在吃味!”

  皇甫清宇面上却似愈发恼火了,再次勾起她的下颚:“如今你倒是想通了,嗯?”

  夕颜微微撅了撅嘴:“你明知我在你面前向来愚钝,偏你又藏得深,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愚钝?”他冷笑一声,“如今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愚钝了!”

  夕颜仍旧只是笑,看他的脸色竟然依旧没有缓和,终于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来,轻轻吻住了他。

  原以为他必定不为所动,然而她刚刚触到他,便被他发狠似的堵住了小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她的唇舌,深深的汲取,夕颜只觉得唇上发麻,而丁香更是被他吮得发疼,却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等到她能说出话来,已经被他剥去了外衫,扔出帐外。

  他终于松开她,开始除自己的外衫,夕颜大惊,忙的拉住他:“我们不是要回府吗?”

  皇甫清宇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红肿的唇,嘴角蓦然绽开一抹邪肆风流的笑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浓浓情欲。

  再次俯下身,他在她唇上舔吻起来,同时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意:“回府?今夜,你是别想了。”

  他向来说到做到,夕颜原以为今夜是真的不能回府了,不想却还是没能让他如愿。

  夕颜从一开始就存了坏心,死活不肯给他。两人在床榻上闹成一团,最终,皇甫清宇终于成功将她堵在床榻的角落,泄愤似的低下头去咬她,却出奇的温柔,夕颜忍不住又是叫又是笑。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笑闹声中,却突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叩门声。

  夕颜还没有听到,皇甫清宇已经敏锐的捂住了她的嘴,不悦的侧耳:“谁?”

  “啊--”夕颜这时才回过神来,羞得无地自容,埋进他的胸膛,却也同时侧耳听着外面人的回答。

  过了片刻,外间才响起崔善延满是委屈的声音,想来他也是知道自己坏了主子的好事:“七爷,是奴才。”

  “滚!”皇甫清宇前所未见的厉色厉声,“有什么事明早再过来禀报!”

  外间沉默了许久,那委屈的声音再传来时已经带了哭腔:“七爷,王妃的马车行到半路跟四爷府上的一辆马车撞在一起,翻了车,事情紧急,奴才才来禀报七爷…”

  原本听到“王妃”二字,皇甫清宇还是先前的神色,然而听到“四爷府上”时,却连夕颜也微微变了脸色,推他一把:“起来呀,还愣着作甚!”

  待到两人复又穿戴好,走出房间之时,皇甫清宇的脸色出奇的阴沉,揽着夕颜,看也不看候在一旁的崔善延一眼。

  夕颜偷看到崔善延苦不堪言的神情,原本想宽慰他两句,终究却因为羞得抬不起头来,也没有说什么。

  待到上了马车,只余两个人,夕颜总算常常舒了口气,一转头却发现他还是阴沉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皇甫清宇瞥了她一眼,忽然也笑了起来。只是他分明笑得异常温和,却看得夕颜心惊胆颤,往边上缩了缩:“你想都不要想。”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眸色清澈明亮,闪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可若是想让我难堪,那就不行。”夕颜羞得满面通红,捂住自己的脸,再不敢看他。

  他朗声笑了起来,伸手一拉,便将她拖进了自己怀中,不再说什么。

  夕颜在他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安静了片刻之后,忽然道:“这次,你怎么看?”

  “我一定会宰了崔善延那个不识时务的东西。”他面不改色的道。

  夕颜羞恼得用手肘去撞他:“你明知我是说四爷府的马车!”

  “那就宰了老四府里的马,如何?”他低下头来,笑着看着她。

  夕颜终于忍不住再次捂住了脸,难堪得呜咽了一声,再不问他。

  皇甫清宇轻笑了一声,藏在笑容下的脸色,却蓦地深了一层。

  这次的事件,显而易见,四皇子已经沉不住气,准备对他下手。可是这些风起云涌的朝廷中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夕颜参与其中。

  马车相撞的地点正是京城东大街街尾,皇甫清宇和夕颜感到的时候,两辆分别不同程度受损的马车已经都安然的各自停放在一旁的街道,而四皇子皇甫清宥正背对着他们来的方向,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安抚面前因为受惊而不停哭泣的女子。

  “四哥。”皇甫清宇带着夕颜上前唤了他一声,皇甫清宥方才转过头,目光却先落在夕颜身上,上下看了一遭,才看向皇甫清宇,笑道:“七弟,你来得倒快。”

  夕颜这才看清原来皇甫清宥面前的是他自己府中的姬妾,并非林瑞雪。皇甫清宇淡淡一笑:“不如四哥。”语罢,他往四周看了一圈,却都没有见到林瑞雪的身影。

  “找七弟妹?”皇甫清宥见状,抱起手臂指了指就近的一间民房,“她似是受伤了,在里面休息,御医也真是,过了这样久还没来。”

  皇甫清宇微笑着拱手示意:“多谢四哥费心。看来这位小嫂子受惊不小,四哥还是先带她回府也不妨,剩下的事交给清宇处理便是。”

  皇甫清宥蓦地挑了挑眉:“如此劳烦七弟了。”

  皇甫清宇不再说什么,带着夕颜朝那间民居走去。

  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燕儿一见皇甫清宇,顿时眼前一亮,却在见了他身后的夕颜之后,又沉下脸来:“七爷总算来了!小姐她伤得不轻,可是御医还未来!”

  皇甫清宇和夕颜刚刚走到林瑞雪休息的那间房门口,便听到了从里间传来的痛苦的呻\/吟。挑起门帘走进去,皇甫清宇刚刚拨开床幔看向床榻上的林瑞雪,站在旁边的夕颜便听到了林瑞雪失声痛哭的声音:“七爷…”

  “别怕。”皇甫清宇看着她满身伤痕累累,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御医很快就来了。”

  夕颜依稀也能看见一点林瑞雪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皇甫清宇的衣袖:“她这么难受,御医又迟迟不到,你先给她瞧瞧。”

  皇甫清宇微微瞥了夕颜一眼,似是不悦的模样,回头却依旧对林瑞雪道:“安心躺着,我已经派人去催了。”

  出了这样的事,原是意外,谁也不想。夕颜也没有料到林瑞雪竟会伤得这样重,一时间只是沉默着走到外间,却刚好看见这户人家一家五口都站在厅内,桌上还摆着吃到一半的年夜饭。

  夕颜顿了顿,刚欲上前,却忽然被人自背后揽住了腰。

  皇甫清宇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却是对那户人家所说:“老伯,大娘,你们只管自己自己吃年夜饭便是,不用理我们。”

  语罢,他微笑点了点头,揽着夕颜走到了门外。

  果然没过多久,厅内就再度传来了欢声笑语。

  夕颜靠在他怀中,听着里面的笑声,忍不住叹了口气:“真好。”

  “什么真好?”

  “这样子没有心惊心机,没有暗涌,没有危机的一餐年夜饭,不好吗?”

  身在皇家,连过年这样的时刻,也要时时提防,步步惊心,不可谓不悲哀。

  皇甫清宇拥着她,许久过后方才似叹了一声:“近来父皇的性子愈发不可捉摸,我总觉得…这是不祥的表现。”

  “你是说…”

  “嘘--”他按住她的唇,封住了她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又忍不住想起先前制定的出行计划,心中悠悠一叹,没有让她知道。

  寻了一个干净的街沿,两个人就那样相偎坐在一起。夕颜怕冷,身上的狐裘围得紧紧的,靠着他,只露出一双顾盼生波的眼眸,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他:“你为什么不给林瑞雪瞧病,非要等御医来?”

  他久久不曾说话,夕颜又问,他终于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看着她:“你以为我给谁都看病?”

  夕颜一双乌黑的眸子转了又转,方才依稀体会到他话中的意味,眼中忍不住漾起笑意,声音也忍不住甜美起来:“那…你都给谁看过病?”

  又是许久的沉默。

  夕颜抬起头看他,又拿小手在他身上捣乱嬉戏:“说啊,除了我之外,你还给谁看过病?”

  “你再胡闹,我保证一定会后悔。”他一把捉住她的手,眸色暗沉,看得夕颜心惊肉跳,悻悻的缩回自己的手,仍旧靠着他。

  却仍旧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皇甫清宇,我猜,你只给我一个人瞧过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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