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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恨来迟,彩云易向秋空散(2)

  仁慧皇后,皇甫清宇的母亲,北漠史上最不显赫的一位皇后。

  “公道?”夕颜眸光微微一滞,抬起头来看向她。

  太后冷笑一声:“因为他怨自己的父皇,对他母后不公。原本仁慧是后宫之中最得宠之人,地位也最高,可是到最后,却迁出了皇宫,丧身于一座民间宅院。”

  “最是无情帝王家。”夕颜嘴角一勾,看向那人的背影之时,眼中忍不住泛起一抹疼痛。

  太后再度笑了出来:“我之所以这么疼爱老七,希望他能坐上皇位,就是因为他母后。仁慧那孩子,实在是难得的懂事。”

  夕颜仿佛猛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是你做了手脚?”

  “那时,先帝尚且年轻,遇到仁慧这样温婉又美丽的好女子,难免不会喜欢。可若单单只是喜欢,也就罢了,偏偏他将仁慧宠上了天,封为皇后,并且从那以后,几乎让仁慧一个人专宠后宫。”

  夕颜仿若体会到了什么,嘴角旋开一抹笑意:“所以,就是万万不该了?”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更何况身为一国之君,怎能为一个女子所羁绊?”太后声音微厉。

  “所以呢?”

  太后倏地又笑了起来:“没有所以。仁慧是懂事识大体的孩子,我不过与她谈了一个下午,她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夕颜忍不住咬牙:“所以她放弃了后位,放弃了荣宠,放弃了与先帝之间的情意?太后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却不知背后又使了什么手段?”

  “手段,哀家多得是,也无须向你多说什么。”太后泠然道。

  “是,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夕颜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若然是关于你的呢?”太后冷笑着的声音传过来,“若我告诉你,你产下这个孩子过后一年就要死呢?你还是像如今一样坚持,要留在老七身边,决不放弃?”

  月光的清辉铺满整个皇宫长长短短的甬道和空地,微冷。

  皇甫清宇依旧跪在奉先殿前的空地上,朝服的下摆铺在地上,任由夜半清冷的露珠缓缓的浸透。

  身后有轻淡的脚步声传来,似曾相识。他眉心微微一拧,转头过去,果不其然见是夕颜,脸上原本的平静与淡漠顿时都消失不见:“颜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夕颜一袭浅淡的绿色衣裙,外面披了一件同色的披风,在月光下愈发显得纤细,冷笑了一声:“岂不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么?如今你在这里罚跪,我既然知道了,又怎能不来看看?”

  皇甫清宇嘴角微微一勾,又转过头去,看着灯火幽暗的奉先殿:“我原本不意你会知道。看来十一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

  夕颜就在他身后,两步开外的位置站着,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头酸涩,不觉便红了眼眶。趁着他看不见,她迅速抹去了从眼中滑落的泪滴,抬头看向天外的明月。

  那圆圆的月亮,高挂在皇宫的飞檐中,显得又圆又大。夕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想不到中秋在这里赏月,也是别有一番意蕴。”

  “呵。”皇甫清宇低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跪,许久之后,才听见他沉声道:“颜颜,回去。夜深露重,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回去安置吧。你不是说过,要做个好母亲吗?”

  “不。”夕颜的声音很轻,“一辈子能在这个地方赏月的次数只怕不多吧?你说得对,就是为了孩子,我现在不就是带着孩子在这里赏月?”

  带着孩子,同你一起赏月。

  她无声的站在那里,看着天空,心中一片凌乱。

  很想告诉他,其实她不止想做一个好母亲,还想做一个好妻子,可是这些,于她,都无望了。

  皇甫清宇微叹了一声,感觉了一下自己已经逐渐没有知觉的双腿,便作势要站起来。

  “你不要起来。”夕颜却突然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把自己身上的披风一同分享给他,“你冷不冷?”

  皇甫清宇一怔,眼中已经带了迟疑,偏头看向她:“颜颜?”

  她不会对他这样热络,所以,他怀疑了:“谁接你进宫的?”

  夕颜知道必定瞒不过他,便展颜一笑:“太后呀。”

  皇甫清宇脸色倏地一变:“她跟你说--”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可我真的不想见她,所以听说你在这里罚跪,便过来找你。你能让我不去见她,对不对?”夕颜眨了眨眼,眸中带了三分狡黠,三分顽劣,三分妩媚,一分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皇甫清宇看了她片刻,终于放下心来,淡淡道:“好,你不去见她便是,我让你送你回府。”

  “别。”夕颜附在他耳边低声的笑道,“你不能起身呀,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见到维安殿那边有两个小太监缩手缩脚的在看你,你要是起来了,你的皇帝四哥就会杀过来治你的罪了。我们要当一对好父母,不能让孩子见到这种场面。”

  皇甫清宇默然半晌,终究也只是淡淡一笑:“好,我不起来。”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许久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皇甫清宇身上逐渐暖了起来,微微偏头看了夕颜一眼,却见她已经是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他眸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疼痛,却又极快的消失不见。

  “颜颜,你冷不冷?回府去吧。”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际,夕颜紧闭了双眼强忍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的一瞬间,眼泪滑落,他的脸,支离破碎。

  “颜颜?”皇甫清宇倏地变了脸色,也顾不得自己还跪着,转身抱住她的身子,顺势跪坐在地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夕颜埋进他的胸膛,任由眼泪泛滥。

  他有不想她知道的事情,有些事,他永远不会,也不能告诉她,所以即便她提出两人不能做一对好夫妻,他也只能接受;而她,如今亦有不能告诉他的事,所以当日说出的话,不能收回。

  竟只能借由这样的机会,让彼此靠在一起,仿佛亲密如初。

  “我刚刚…好像见到凌照了…”夕颜想不到别的理由,唯有一边哭,一边咬牙低声道。

  皇甫清宇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一手撑在她的脑后:“别怕,只是做梦而已。”

  夕颜在他怀中呜咽着,而他,亦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紧紧将她拥着,低声在她耳边喃喃:“别怕,别怕…”

  许久之后夕颜才安静下来,在他怀中蹭了蹭,才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随后迅速脱离了他的怀抱。

  怀中骤然一空,皇甫清宇的心也仿佛突然空了下来,看了看她迅速站好的身子,终究还是勾起一丝苦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几乎湿透的衣襟,忍不住低叹了一声:“颜颜,快些回去了,不要再呆在这里。皇祖母那边,我会向她交代。”

  夕颜终于微微舒了口气:“好,那我回去了。”

  皇甫清宇低低应了一声之后,又转向奉先殿,笔直的跪着。

  夕颜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一步步的离开了。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天凉下来,日子也异常平静。

  皇甫清宇受罚之事,因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第二日去向皇帝请了罪之后,又受了一番训诫,也就不了了之。

  而曦微园这边,夕颜的生活也是日复一日的平静。每一天,崔善延都会亲自送来安胎药,一直到她安然的喝下去才会离开;而皇甫清宇也每隔两日就会过来一趟,为她把把脉,两人不咸不淡的说一些话之后,便又起身离去。

  然而今日,却是他亲自提了药过来,银针远远地见着,就已经谨慎的站在门口,待他走近了,恭恭敬敬的请安:“奴婢参见七爷。”

  皇甫清宇并未忽略她带了怯意偷偷看向自己手中药盒的眼神,唇角微微一勾:“你下去吧,今日不用你服侍侧王妃用药了。”

  银针心头顿时一松,忙不迭的磕头谢恩。

  接连多日送过来的药,夕颜原本一直都喝得挺顺畅,可是昨日却不知为何突然似忍无可忍了一般,药喝到一半就摔了碗,直喊苦,也不肯吃蜜饯,搞得银针毫无办法。

  却不曾想今日皇甫清宇竟亲自来了,她心中难免不喜,起身退了下去。

  皇甫清宇推门入屋,夕颜正偎在软榻上假寐。

  刚刚进入十月,屋中便已经铺了厚厚的地毯,也燃起了炭火,好在温度也适宜。他缓步走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直到将手中的药盒放到桌上,轻微的一丝响动,那边的夕颜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见到他,夕颜心中不免微微一荡,面上却依旧不为所动,也不起身,只是看着他刚刚放下的药盒微微抿唇。

  见状,皇甫清宇淡淡一笑,打开盒子取出药碗,来到她身边坐下,拿银勺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衬得他低沉的嗓音愈发好听:“今日我特地命人在药方中加了两味甘草,应该不那么苦了。”

  夕颜长长的叹了口气:“就算是加了什么甘草,还不是苦。”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碗,也不用什么银勺,屏住呼吸一仰头,便将那碗药都喝了下去。

  皇甫清宇倒是未曾料到她会这样乖巧,一时有些怔忡。直到看着她皱着眉头将最后一口药咽下去,才微微笑了起来:“这便好了。”

  夕颜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将身子往反方向一倒,就枕在了他的腿上,眸中荡漾着妩媚,瞥了他一眼:“有什么法子呢,谁叫我答应了自己要做个好母亲,便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也要喝的。”

  她这个模样,却是让皇甫清宇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他却依旧是微笑着,顺手拈了她的一抹青丝,在手中把玩着:“你乖乖的,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不用喝这些苦药了。”

  “真的?”闻言,夕颜眸中却是霎时间一亮,仿若孩童一般的明亮稚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皇甫清宇轻轻“嗯”了一声,手顺着她的青丝缓缓上移,目光却投向了前方不远处地毯上的纹路。

  他的手终于触到她的脸,却只是极快的一碰,便又移开去。

  却突然被她握住整个手掌,他看向她,才发现她的目光竟一直看着自己。随后,她带着他的手缓缓上移,移到自己脸上,贴住,蹭了蹭,娇笑起来:“虽然做不得好夫妻,可我终究还是你的妻。”

  一句话,皇甫清宇心中大恸,另一只手不禁紧紧捏成拳状,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某种冲动。

  夕颜看着他依旧清淡从容的神情,忽然之间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皇甫清宇,为何你总是这么温柔呢?”

  如若当初,他不是这般温柔若水,她又怎会让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吗?对每个女子都这么温柔?”她偏了头看着他,微微挑起的眉仿佛一种挑衅,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皇甫清宇静静看着她,脸色眸色都是一样的沉静,仿佛并未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夕颜亦仿佛并未期待他的回答,继续道:“如果怀孕的是林瑞雪,你也会待她这么好吗?”

  夕颜的手继续在他脸上游离,下一瞬,却突然教他一把握住,但闻他低沉的声线,隐隐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懑:“我不过是待人以礼。”

  夕颜吃吃的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是不同的喽?”

  皇甫清宇亦笑了起来,只是极淡,不过恰好隐去先前脸上破裂的沉静:“颜颜,明知故问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好,那么我来问我不知道的事。”夕颜嘴角仍旧含着笑意,微微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顺势下滑,来到他的左胸处,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若林瑞雪也生下孩子,偏她的孩子比我的孩子优秀过许多,你会更爱哪个?”

  皇甫清宇轻轻拨了拨她的发丝,终也只是轻声一笑:“这些无谓的事情,你何必多想?若真是为了孩子,那便定了心神,别成日胡思乱想。太过费神,对孩子不好。”

  闻言,夕颜终也没有说什么,缓缓起身来,仍旧靠回自己的软垫上,慵懒的拨了拨垂落的青丝:“好,不想了。”

  皇甫清宇亦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身后却蓦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脚步微缓,身后的夕颜竟已经起身趿鞋上前来,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背心,声音很低,却重重的撞在他心上--

  “说好了要当一对好父母,你就要答应我,不管别的女人的孩子怎么优秀,你都不可以不爱我的孩子,不可以将他抛于脑后…”

  皇甫清宇恍然间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她的声音仿似带了哭腔一般的传来,他心神禁不住微微一乱,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果见她红了眼眶,忍不住拧眉:“颜颜,你怎么了?”

  夕颜仰着头,就那样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他,良久之后,忽然又一把推开了他,转身拭了拭眼角的水渍,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怪怪的,很莫名其妙…”

  皇甫清宇禁不住心下一宽。他知孕妇情绪波动起伏大是常事,因此便上前轻轻揽住了她:“我都叫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胎就是。”顿了顿,又道:“最近很闷是不是?再过几日是你的生辰,府里也许久没有喜庆了,不如叫齐老十一他们来热闹一番?”

  夕颜垂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也请独舞一起来,老十一近来好像和她恼了别扭,到时我们也好看看他们二人怎样了。”顿了顿,他又道,“你若还像请别的什么人,告诉我便是。”

  这样周到迁就的语气,竟丝毫不似平日的皇甫清宇。

  夕颜深深吸了口气,才懒懒拨开他的手去:“在这北漠我还能识得什么人?但凭你做主罢了。”

  看着她摸向床榻,皇甫清宇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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