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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怜薄命,落尽繁花小院幽(1)

  十月初五,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夕颜原本只是听皇甫清宇说请十一他们来作客,却不曾想竟是另一番场景--皇甫清宇在宴客厅中摆了近十桌席,各府宾客迎来送往,王府门前亦是车水马龙,那阵势,竟是将她的生辰当做大寿来庆贺一般。

  一早,夕颜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容颜微微苍白的女子,淡淡一笑。

  劝自己,也好,像今日这样好好热闹一番,当作盛世狂欢。也许,这便是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个生辰了。

  唤了银针来为自己梳妆,夕颜自己挑选着首饰,一通装扮下来,但见镜中女子典雅而不失贵气,恍若神仙妃子一般动人。

  适逢皇甫清宇打起门帘走进来,一见夕颜的模样,忍不住勾起笑意:“我开始后悔今日请了这么多客人。”

  夕颜缓缓站起身来,走向他,笑靥明媚,风情万种:“你既费了这么大心思,我自然不敢怠慢。如此看来,你可有得后悔呢!”

  一路到前厅,皇甫清宇携了夕颜的手,缓缓而行。

  前院是沸反盈天的热闹,而这后花园之中,却依旧是安静而祥和的。

  他没有说话,夕颜便闭着眼睛,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多希望,一路走下去,就是永远。

  然而永远毕竟是个梦,可望不可即,奢侈金贵到一碰就碎。耳际逐渐传来热闹喧哗的声音,夕颜缓缓睁开眼来,花厅已经就在前面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得见来来往往的人。

  手心里他的温度也越来越暖,夕颜微微抿了抿唇,随着他上前。

  一时便有朝中的大臣携家眷迎了上来:“给王爷贺喜,给侧王妃贺喜!愿侧王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甫清宇微微一笑,只是简单介绍道:“这是王大人。”

  夕颜微微垂眸低笑:“谢王大人。”

  随后便随着他一起走进了花厅之中,原本已经是热闹非凡的花厅顿时更加喧哗起来,满满的都是贺寿的声音。

  夕颜皆一一微笑应承着,放眼望去,却只见得几张熟悉的面孔。

  十一与十二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闷头喝酒,一个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

  刚好这边有一位什么宋大人和皇甫清宇说起了一些朝廷中事,皇甫清宇的眉头微微一拧,又很快的松开来,脸上依旧是温润如玉的笑意。

  也唯有夕颜看得出他脸上的变化,于是她脱开了他的手,道:“我去那边看看。”

  皇甫清宇这才点了点头,看着她坐到了十一那桌,才收回视线,专心听宋大人讲话。

  “十一,独舞呢?”夕颜一坐下,便按住了十一的酒杯,看向那还未开席,便已经喝得满目通红的少年。

  “不知道。”十一淡淡答了一句,末了又抬头看她一眼,笑道,“还未给七嫂道贺呢,祝七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十二也附和着给夕颜道了喜,一边低声对夕颜道:“七嫂,这段时间以来,十一哥几乎就没有清醒过,成日泡在酒里,谁都拿他没法子。”

  夕颜微微勾起嘴角:“终究解铃还须系铃人。”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十一突然抬起头,目光朝着门口的方向冷冷一瞥,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夕颜回转头看去,果不其然便见着独舞盈盈站在门口的身影,便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才来?”

  独舞看了那边的十一一眼,微微一笑:“你还怕我不来?”

  “我不怕,有人怕呀!”夕颜笑起来,将她拉到十一那桌坐下。

  恰逢皇甫清宇也走了过来,微微揽住夕颜,看了十一一眼,对十二使了个颜色。

  十二见状,忙的夺下了十一的酒杯,道:“十一哥,独舞第一次来七哥的新宅子,你带她道花园里转转吧。”

  十一顿了顿,看了看垂眸不语的独舞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夕颜忙的推了推独舞,独舞才站起来,随着十一的身影离开了花厅。

  皇甫清宇这才低声对夕颜道:“别在这当风口坐着,去首席那边,我让人准备炉子。”

  “这么好的天气,要什么炉子?你当我是纸糊的?”夕颜睨了他一眼,随后瞥向首席的位置,便看见林瑞雪正在旁边的另一桌,同另几位王妃谈笑着,落落大方的模样,确实是有着王妃该有的派头。

  其实,这个女子也是不错的。夕颜心中暗想,至少,同她自小见惯的那些二女共侍一夫的情形相比,她们两人之间,还算是能和平相处下来,且并未充斥着什么你争我夺的阴谋。

  皇甫清宇微微一笑:“今日虽然你是寿星,但是为了孩子,还是得听我的。”

  夕颜哼了一声,却还是走到首席那边坐着,旁边果然不多时便点起了火炉,温度倒也适宜,她手脚都很暖和。

  依旧是满室的热闹,人们谈天的谈天,说笑的说笑,而其间,皇甫清宇不断穿梭的身影犹未引人注目,或者,是独他的身影让她注目。

  她真是喜欢听他的安排,永远那么有条不紊,掌控全局,就一如初相识的时候,他永远高深莫测,却永远能随时摸透她的内心。

  即便直到现在她亦不知道他为何一开始就对自己那么好,此刻想来,却只觉得那一步步陷阱都是温馨的。即便是时光回旋,让她再一次经历从前的岁月,只怕她还是会选择沉沦在他的温柔里。

  想沉沦一辈子,又熟料,一辈子那么短。

  人群中,皇甫清宇偶然投过来一个眼神,便只见她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自己,心中霎时间大动,不过片刻便已经脱离那些朝中大臣,走到夕颜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起来。

  在一种宾客诧异的眼神中,他拉着她,径直走出了花厅。

  一众目瞪口呆的宾客回过神来,都将目光投向唯一身为主人的林瑞雪,却见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坦然的坐着,言笑晏晏。

  “说。”皇甫清宇将夕颜拉到旁边的暖阁内,将她抵在门口,声音急促而粗粝,根本不似他平常的嗓音。

  夕颜蓦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什么?”

  他拉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覆上她的左胸处:“把你心里藏着的那些,通通说出来。”

  夕颜哧的笑了出来,随后却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还像当初那么傻?”

  皇甫清宇眸色深沉,脸色也微微阴郁。

  她近来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不是看不到,只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一眼就看得透的小姑娘,纵然耗尽心力,他对她的心中所想却还是无法得知。

  然而很快的,夕颜眼中的冷漠却又散开了去,娇笑着伸出手来缓缓勾住他的脖子:“今天我的生辰,你这样的脸色是摆给我看的?”

  他深深看着她,眸色却逐渐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在里面燃烧,待到眸色极近炽热的那一瞬,他一把揽住了她的腰:“颜颜,我--”

  “我知道。”夕颜却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

  她知道他在酝酿什么,只看着他的眼神她就知道,她终于可以等到自己一直在等的那句。她知道要他说出那句话有多艰难,所以从那次醒了之后,她便用了最大的耐心去等,一边怨他,一边等。

  可是如今,她却已经要不起了,甚至,连听他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夕颜看着他,仍旧低低的笑着,却依稀有着某种没心没肺的味道:“你想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我好是不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顿了顿,偏头看着他:“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如今,我还想不想要你的好?”

  皇甫清宇的眸色在一瞬间就沉淀下来,薄唇紧抿,许久之后方才道:“你不要?”

  夕颜长长的舒了口气:“不想要了啊,累了…不是说好放过彼此么?像之前那样就够了,今天这样的话,不是多余了么?”

  缠在她腰间的手一点点松开来,皇甫清宇眸色暗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依旧轻柔的移开她的身子,打开了暖阁的门。

  “你笑一笑呀。”夕颜挽上他的臂弯,“向先前那样笑,在宾客们面前,戏还是要做足,不是么?”

  回到花厅之中,却见皇甫清宸与踏雪也都来了,正与十二坐在一起。

  夕颜微微“咦”了一声,便松开了皇甫清宇,笑着上前同面色明显好转了许多的皇甫清宸打了个招呼,自己却靠着踏雪坐了下来。

  踏雪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见她坐下来也不过微微一点头,淡淡道:“生辰快乐。”

  “多谢。”夕颜笑着应了一声,又道,“还记得先前你来我画舫时看上的那把扇子么?如今我还不容易又得了一把,回头到我园子中取给你。”

  踏雪微微挑了挑眉:“扇子?”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回来第二把,你竟然忘记了,难怪这么久也不来取。”夕颜低叹了一声。

  “哦。”踏雪微微应了一声,“一会子跟你去取了便是。”

  皇甫清宸微微拧眉:“这样的天气,还要什么扇子。再说了,你要什么样的扇子府里没有,偏巴巴的从这里带一把回去。”

  “九爷,岂不闻千金难买心头好?那扇子你家王妃既中意,定然也不是图凉快。”夕颜微微扬起下巴,笑靥如花。

  皇甫清宇看着她一眼,很快握住了踏雪的手,不动声色的将踏雪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夕颜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起身离开了这一席。一转身,却蓦地迎上某人的视线,冰凉而沉重。夕颜还未想好该怎样应对,皇甫清宇却已经又转过了脸,同面前的人继续交谈起来。

  一直到开宴之时,皇甫清宇才又坐到了夕颜身边,而林瑞雪则坐在他的左手边。待到人们都一齐向寿星祝了寿才又各自热热闹闹的品席去了。而对面的戏台,也敲锣打鼓的唱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相较而言,最冷清的却是首席上的三个主人家。

  夕颜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式,眼睛却只是恍惚看着门口的位置。她告诉自己是在等十一和独舞返来,然而实际上,她却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为了逃避某些痛苦的掩罢了。

  身边的皇甫清宇也是沉默,只有在他旁边的林瑞雪偶尔为他布菜的时候会说两句。然而那些菜他却多半没有吃,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眸色深黑,神情淡漠。

  “对了,王爷昨日让人送来的江南绸缎,妾身很是喜欢,觉得那料子甚好,想给母亲送两匹过去,请王爷示下。”林瑞雪微微笑起来,看着皇甫清宇。

  皇甫清宇淡淡看了她一眼,这才开了口:“东西既给了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嗯。”林瑞雪笑着应了一声,又看向夕颜,道,“我看还有一匹粉色的料子,很是称微之妹妹,刚巧了日子,我回头让人送到妹妹园中吧。”

  夕颜这才回过神来,璨若明珠的一笑:“多谢。”

  眼角的余光扫过皇甫清宇淡漠冰凉的侧脸,她只觉得心头堵,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于是便放下了筷子,道:“我去园中走走,顺便看看十一他们在哪里。”

  皇甫清宇仍旧是不看她,也不说话,反倒是林瑞雪微笑颔首道:“妹妹当心,叫银针好生服侍着。”

  夕颜带着银针出了花厅,来到花园之中,却只是随意拣了一个凉亭坐下,静静地闭目休息。

  她近来的性子在银针看来是有一点古怪的,加之银针心里藏着自己知道的事,不敢多过问什么,只是静静站在她身后。

  远远地,却只见一个身影逐渐走过来,但见那人也是一身华服装扮,分明也是个亲王模样的人,奈何银针却不认得究竟是哪位王爷,只能跪下:“奴婢见过王爷。”

  皇甫清宏一双桃花眼只是看着闭目不语的夕颜,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起来吧。”

  只这一句,夕颜倏地睁开眼来,看向他,眉心微蹙:“六爷?”

  不是不惊讶的,这个男子,之前的种种举动仿佛都是对她志在必得,然而却凭空消失了许久,久得让夕颜都快要忘记时间上还有这么个人。

  皇甫清宏走进凉亭内,将手中的一个锦盒放到石桌上,坐下来,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夕颜:“我是不是该庆幸你还认得我?”

  夕颜巧笑倩兮:“六哥这是说哪里话。”

  皇甫清宏将那盒子推到夕颜面前,挑起眉来:“我只能说,这一年以来,老七真是将你护得太好了。你可知我费尽了心机,愣是没能接近你半步?还非得借着这样的日子才能见着朝思暮想的人一面。”

  “哦。”夕颜径直忽略了他那最后一句,只轻笑了一声,“我倒真是不知他将我护得这样好。”

  她顺手打开面前的锦盒,只见一对鸡蛋大小的东海明珠,璀璨耀眼,便微微够了唇角道:“好稀罕的宝贝呢。”

  “不喜欢?”皇甫清宏微微眯起眼睛,伸出手去试图握住夕颜。

  夕颜双手却不动声色的往后一缩,仍旧是笑道:“这样珍贵的宝贝,我哪能不喜欢呢?多谢六哥。”语罢,夕颜将盒子递给银针,嘱咐道,“银针,收好了。”

  银针忙的接过来,一时却有些搞不懂--为何眼前的这位六爷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侧王妃,却不见侧王妃丝毫的反感?

  夕颜看着皇甫清宏,道:“六哥既是刚到,何不先去宴席上?这会子那里正热闹。”

  “宴席虽好,你这寿星都还在这里,在那边又有什么意思?”皇甫清宏说着,脸色微微一转,竟已经不顾一切的伸出手,握住夕颜,“颜颜,只可惜老七似乎并不懂得这道理。”

  夕颜用力挣了挣,他却握得愈发紧了,夕颜不免冷下脸来,微微哼了一声:“不知六哥这又是哪般的道理?”

  “呵。”皇甫清宏的手指轻轻在她滑腻如酯的手背上扫过,“什么道理,颜颜你又岂会不知?我告诉你,老七如今是愈发的不济事了,皇上对他疑心也重得很,你倒莫如趁早回心转意随了我,至少,我还能在皇上面前说上两句话。”

  夕颜冷笑了一声:“原来六哥如今是愈发本事了,怎么也不顾念着兄弟之情,提携一把我家七爷?”

  “兄弟之情?”皇甫清宏嗤笑了一声,紧盯着夕颜的脸,道,“我如今是在怀疑,当初是该是他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你最终嫁给他的吧?深究起来,这可算得上是夺妻之恨,我又怎能善罢甘休?”

  身后的银针眼见这样的情形,只觉得心惊,又听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更是慌乱,却见夕颜只是淡然自若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焦急,忽然一转头,便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朝亭子走来,心头先是一松,随后却提得更高了。

  皇甫清宇一步步的走近,脸色异常沉静,周身却散发着寒凉的气息,看得银针心中一阵阵发颤。

  皇甫清宏也瞧见他了,却只是一笑,握着夕颜的手也并未松开。

  不料,皇甫清宇径直上前,竟一把就捏住皇甫清宏的那只手腕,一偏头却只是看着夕颜:“这里风大,进屋里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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