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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满庭霜,谁念西风独自凉(2)

  南宫御轻笑了一声,在她鼻间微微一捏:“你要赢得了我,那才是怪事呢!”

  夕颜不满的推了他一把,这才转身看向皇甫清宇,笑道:“你回来了。”

  皇甫清宇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不安置,就顾着自己任性,也不想想孩子!”他伸出手,从银针手中结果夕颜的披风,为她系上。

  夕颜吐了吐舌头,双手抚上腹部:“我忘记了,还以为自己是无子一身轻呢!”

  皇甫清宇手微微一顿,却还是仔细的为她系好披风,方才握了她的手:“走吧。”末了,又看向南宫御:“南宫公子也早些安置。”

  转身离开的时候,夕颜又回头看了南宫御一眼:“明天还来跟你比,看谁比得过谁!”

  回园子的路上,皇甫清宇一路紧握她的手,却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夕颜却是兴致很高的模样,一路哼着小曲,只是没走多远,脚上却突然走不动了。

  她顿下脚步,皇甫清宇也停了下来,看看她的模样,又低头看看她的脚,突然便蹲了下去,伸手为她按着浮肿得吓人的脚,同时沉声道:“定然是你今日坐得太久,脚才浮肿成这样。”

  夕颜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皇甫清宇再度站起身,却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再度不发一言的往前走去。

  夕颜靠在他的颈窝处,偷偷拿眼打量着月光下他清冷的脸,心中蓦地一痛,面上却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慵懒的声音道:“好累。”

  皇甫清宇手上蓦地紧了紧,却依旧没有开口。

  夕颜亦的确是累了,强迫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之后,便靠着他,佯装沉沉睡去的模样。

  一直到回到房中,皇甫清宇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将她放到床榻上,又为她整理好被子,自己却始终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看着她。

  夕颜似乎真的睡熟了,轻轻嘟哝了一句什么之后,偏了头,沉沉睡去。

  皇甫清宇静静一个人坐着。

  夜,突然变得长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夕颜清晰的听到皇甫清宇离开房间的声音,才终于睁开眼来,看向床边那空空如也的位置。

  那里,因为他坐了太久,已经微微凹陷下去。

  夕颜再度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终究还是让他难过了。

  这一日,皇甫清宇却是回来得很早,在下午时分就已经回到了府中。

  夕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旧在南宫御园中,却也没有急着回房,反而仍旧是呆在那里,一直到用晚膳的时间,才在银针的陪同下缓缓往回走。

  回到园中,饭厅内却不止皇甫清宇一个人,十一也坐在那里,见了她,站起身来唤了声“七嫂”。

  夕颜点了点头,笑道:“怎么没人跟我说你来了?”

  十一呵呵一笑:“只怕是七嫂太忙了,就算有人向七嫂说,七嫂也过不来吧?”

  夕颜仍旧只是笑,在皇甫清宇身边坐下。

  皇甫清宇脸色似乎不太好,见她坐下开始用膳,便拿起筷子为她布菜,自己却没有吃什么。

  夕颜自顾自的吃着东西,他们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只听十一道:“这次他表面虽是探我口风,然而如果他要下旨,谁能拦得住?况且,独舞是被他害死的,我总归是要为她报仇的。”

  夕颜喉头蓦地一堵,哽在咽喉处的吃食仿佛再难下咽,抬起头来看了十一一眼:“什么旨意?”

  十一看了看她,方才淡淡道:“指婚。”

  夕颜忍不住微微吸了口凉气:“谁家的姑娘?”

  十一道:“薛将军家的小姐。她母亲是老四的姨母。”

  “皇上的表妹?”

  十一点了点头,看了皇甫清宇一眼。

  皇甫清宇伸出手去握住了夕颜,道:“这些事情你不要多过问。”

  夕颜微微蹙了蹙眉,抽回自己的手,有些愤懑的道:“不问就不问。”语罢,她竟站起身来,走出饭厅,往房间走去。

  十一微微有些惊诧,却也隐隐猜到了什么,一抬头,却发现皇甫清宇只是眸色深邃的看着自己,心头禁不住微微一凉。顿了顿,方才道:“我决定了,接旨。”

  皇甫清宇脸上也是沉郁:“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皇甫清宇回到房中,夕颜已经躺到了床榻之上,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上前坐下,道:“怎么了?最近心绪不佳是为什么?”

  夕颜别开头去不回答。

  他也不介怀,又道:“晚膳没吃两筷子就放下了,我叫厨房煮了粥,待会儿再吃一点。”

  又过了许久夕颜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十一是不是答应了那桩婚事?”

  他眉头微微一拧,道:“是。”

  夕颜蓦地睁大了眼睛:“那独舞怎么办?他当日不是和独舞拜堂成亲了吗?”

  “死者已矣。”皇甫清宇淡淡道。

  夕颜垂下眼帘,许久之后,低叹了一声:“也是。人心终究是会变的。”

  皇甫清宇眸色骤然一深,浅笑着重复了一句:“人心是会变的?”

  夕颜仍旧垂着眼眸,忽然笑了起来:“可不是吗?我就觉得南宫御今次回来变了好多,跟以前比起,真真是好。当然他以前也很好。”

  “唔。”皇甫清宇淡淡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恰逢银针捧了粥进来,皇甫清宇却站了起来,对夕颜道:“你先吃,吃完了就睡罢。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夕颜没有回答,只是唤过银针,开始喝粥。

  皇甫清宇走出房门,来到书房之中。看着满书房的医药之书,再蓦地想到她先前那句“人心是会变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冷笑。

  南宫御很快便来到了书房内,见到伏案而作的皇甫清宇,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看来英王爷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赶我走了?”

  皇甫清宇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何出此言?”

  南宫御自己寻了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来,道:“我刚刚收到皇兄的飞鸽传书,说是北漠将会有使臣出访大楚,要我回去亲自接待。而那位使臣罗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他涉入科举舞弊案,是英王爷您向皇上求情,查清了所有,还了他清白。也就是说,你是那位罗大人的恩人,不是吗?”

  皇甫清宇淡漠笑了一声:“两国相交,各自为政。豫亲王怎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朝派遣使臣,贵国接待,都是各自的事情,豫亲王未免将在下想得太过神通广大了。”

  南宫御也轻笑起来:“事实上,英王爷您确实很神通广大,只不过是您过于谦虚而已。”

  皇甫清宇淡笑着:“豫亲王如此说话,似乎算不得褒奖。”

  “怎会?”南宫御微微一挑眉,“自然算是褒奖。呵呵,只不过,英王爷再神通广大,也中就有控制不了的东西。”

  皇甫清宇疾书的鼻尖蓦地一顿。一滴墨自笔尖滴下,浸于纸上,就此毁了一张上好的书法。

  诚如南宫御所言——人心,不可控制。

  低低冷笑了一声,皇甫清宇淡淡道:“这一回,我偏要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控制。”

  待皇甫清宇回到房中,夕颜却还没有睡下,倚在床头不知把玩着什么,见他进来,一笑过后将东西收了起来。

  皇甫清宇上前,坐到床边,微笑若水的模样:“藏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瞧瞧。”

  夕颜迟疑了片刻,还是笑了起来,将手中那支金簪子递给他:“你看,我从未见过手工这样精细的簪子,真可谓是巧夺天工。我明儿戴它,好看吗?”

  皇甫清宇将簪子把玩在手中,淡淡一笑。他不懂什么饰品,却也看得出这支簪子的确是费尽了心机。然而他握着这支簪子,脑中却只想着自己在她生辰时送给她的那支玉簪。

  他从未见她戴过。

  顿了片刻,他将簪子又递给她:“是很精致。又是南宫御带给你的?”

  夕颜笑了笑:“嗯。所以我才说他变了,以前他断断不会买这些东西给我。”

  “是吗?”皇甫清宇淡淡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屏风后开始换衫。

  夕颜有些怔忡的看着他的背影,忽道:“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极了,仿佛一早就料到她要说话,或者根本毫不在意她要说的话。

  夕颜微微咬了唇:“如今局势已经平静了,我想回曦微园去处。”

  皇甫清宇换了衫出来,眸色深邃的看着她笑:“住在这里不好吗?”

  夕颜皱了皱鼻尖:“不是说不好,可这里终归是你住的地方,我长期住在这里,拿你那位王妃的话来说,真是没有规矩。”

  “我几时跟你讲过规矩?”皇甫清宇坐到了床边,褪下了鞋袜。

  夕颜隐隐察觉到不对——皇甫清宇的眸色,很不对。

  终于,他转过头看着她,竟然微微笑了起来:“颜颜,不累么?”

  夕颜微微一怔:“什么?”

  他依旧只是笑,眸中微微带了冷色:“强颜欢笑,费尽心机,转弯抹角。你想告诉我什么?”

  看着他的神情模样,夕颜竟然张口结舌:“我……”

  “我来帮你说。”他伸出手去,缓缓抚上夕颜的脸,脸色依旧平静得可怕,“你想告诉我,你心里没有我,或者,你心里逐渐开始没有我。你开始发觉你南宫师兄的好,你开始……对他动心了,是不是?”

  夕颜看着他,微微咬了唇,脸色有些发白:“你胡说。”

  “果真是胡说。”他微笑的模样仿若谪仙,“这些话,真真都是胡编乱造的假话空话。但这些话,却一早在你心里编织,只等着找机会告诉我了,是不是?”

  夕颜心里面尽数乱了!

  他知道她的心思,他竟然这样清楚明了的知道她的心思!然而他究竟是确切的知道了什么,还是不过是在探她的口风?

  夕颜却无从知晓,只看着眼前,再次变得深不可测的他,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胡说!”许久之后,她依旧只是重复这三个字。

  “颜颜,我真希望我是胡说!”他的手依旧在她脸上来回移动。她依旧那么美,美得倾倒河山,可是,她却逐渐变得遥远。虽然他不确定这样的遥远是因何而来,可是,他知道她的心思——

  她心里有他,她心里必然有他!

  他的眸愈发的深不可测起来,指腹缓缓的摩挲着她下颚处柔滑的肌\/肤,声音低沉极了:“颜颜,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什么?”夕颜强自镇定了一颗心之后,终于可以平静的与他相视。在他问出这句话之时,心中虽然突地一跳,然而脸上却适宜的显出错愕的神情。

  “告诉我,谁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缓缓凑上前去,冰凉的唇游走于她的耳际,伴随着同样冰凉的声音,“从去年中秋你变得反复无常开始,告诉我,都有些什么人,对你说了些什么?而你,又都知道些什么?通通都告诉我。”

  他仿佛是在低喃,又仿佛是在倾诉。可是那淡到极致冷到极致的声音,却让夕颜从心底打了个冷颤。

  去年中秋,太后告诉她她将在那个固定的时候死去的消息!那以后,她变得反复无常。

  夕颜隐隐有着想哭的冲动。他竟然,从那时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从来没有提及分毫,一直到今日,一直到她下定了某种决心的今日,才通通摆在她面前!

  她早该想得到,他这样精细的一个人,而她,偏偏又是他面前漏洞百出的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可是,就真的要向他坦诚一切?

  夕颜惶然,僵直着身子,许久之后,偏了头看着他,眸中有惊愕,有迷茫,有伤心,甚至还隐隐有着一丝厌恶:“那你告诉我,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皇甫清宇游走在她耳际的唇停止了,随后,他固定住她的脸庞,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夕颜眸中的迷茫和伤心终于越来越浓:“皇甫清宇,你究竟想要我知道什么?”

  那一瞬,皇甫清宇竟真的不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是不是真的!

  他看着她,而她亦始终看着他,竟没有半分回避,甚至隐隐有着一丝急切:“你告诉我,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说过不会再欺负我,不会再有事瞒着我,可是你——”

  皇甫清宇蓦地低下头去,封住了她的唇。

  夕颜却只是挣扎,甚至咬破了他的唇。

  因着她怀有身孕,他终究不敢大动,很快便松开了她,喘息着,不顾自己的唇上正泌出血珠,再度捧住了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不知道,对我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人重要过你!”

  依旧是低沉如美酒的声音,可是却依稀带着某中破釜沉舟的狠绝!

  诚然!对他皇甫清宇来说,纵使是爱到深处伤到深处痛到深处,只怕至死也说不出这种话来!可偏偏面对的是她之时,他竟然就这样说了出口。

  夕颜心中狠狠一震,然而看向他的眼中,却依旧是迷茫,轻描淡写的带过一句话:“我知道。你说过,你的心不在林瑞雪那里,不就是在我这里吗?”

  皇甫清宇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你从来不知道!”

  他神情分明还是平静的,然而夕颜看在眼中,听着他的语气,却突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将两个人都灼伤一般!

  果然,他接下来的话——

  “花夕颜,看着我!”他近乎勒令的迫使她迎上自己的视线,“抛开你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拿出最纯粹的那个你来面对我!告诉我,如果有朝一日,你要在你师兄和我之间做出选择,你会怎么选?”

  夕颜呼吸有些艰难,看着他,容颜惨淡到了极点。

  拿出最纯粹的那个自己来面对他——在他和师兄之中选——夕颜眼中的迷茫,忽然之间更浓了。

  她选不出!他们两个,对她来说,同样都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她不可能做出选择!

  皇甫清宇亦看见了她眸中愈来愈清晰的迷茫,他眸中的哀痛异常明显,可是却仍旧是在笑:“你犹豫,你为难,是不是?你选不出来,是不是?”

  他的手固定着她的脸,力气骤然加大,夕颜难过得落下泪来,隐隐有些恐惧。

  这样疯狂的皇甫清宇,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

  皇甫清宇倏地大笑起来:“果然如此。”

  随后,他却又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她,眸色也沉淀下来,用最平淡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夕颜永生永世也不能忘记的话——

  “可是颜颜,你知不知道,若然老天要我在你和皇祖母中选,甚至是在你和父皇之中选,我会选你。”他眸色清明,再直白坦荡不过的看着她,“就算天打雷劈,我都会选你。”

  那一瞬间,夕颜听到自己的心,支离破碎的声音。

  她知道他的爱,她确定他的爱,可是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爱得这样浓烈,这样炽热,这样让她无处可逃!

  “颜颜,你呢?”他看着她,“为什么在我和南宫御之间,你竟然选不出来?”

  夕颜艰难的呼吸着,眼泪流了满脸,他的脸投在她的视线之中同样支离破碎。

  她流泪,却哭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将他逼入了怎样的绝境,他才说得出这番话来。她那经历了十多个月才下定的决心,动摇得仿若挂在堂前的风幡。

  皇甫清宇好似陷入梦境中的人,忘了一切,只想从她那里得到回答,得到他想要的回答:“颜颜,告诉我你会选我,告诉我,你一定会选我……”

  夕颜心绪大动,却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身体的某个部位好像很痛,然而在一颗已然痛到极致,痛到麻木的心之下,她竟然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自觉的用力。

  “颜颜,快说。”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等着你说。”

  夕颜心头愈发大恸,然而与此同时,身体上的疼痛愈来愈明显,终于——

  “啊——”夕颜惨叫了出来,“皇甫清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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