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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隔帘听,楼上残灯伴晓霜(2)

  可是眼前这个,他和她的孩子,却不过刚刚出生,还是未足月出生。

  然而尽管如此,孩子却生得好极了。尽管此时此刻她正闭着眼睛睡觉,然而单是那莹润粉嫩的小脸,就已经足以让人爱不释手。更何况,她还是这孩子的母亲。

  夕颜的手轻轻抚上孩子的额头,想起皇甫清宇曾经说过以后两人的孩子,必定是能倾倒河山的。夕颜禁不住微微笑起来,笑中却隐隐带了泪光,喃喃的唤出孩子的名字:“不离,我的不离……”

  皇甫清宇却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见了这副情形,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屏退了银针和乳娘,这才来到床边。

  夕颜这时才明白银针所谓从没见过皇甫清宇这样笑过是什么模样,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双眼实在是太过明亮,一眼看过去,竟让人移不开眼。

  然而夕颜却逐渐敛了笑意,不再看他,只是专心的看着孩子。

  皇甫清宇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眸色不再如先前那般透亮,却仍旧是笑着:“颜颜,我们的不离。”

  夕颜轻轻应了一声,他的唇便已经落到了她的额头上:“辛苦你了。”

  夕颜略微不自然的偏过头,避开了他的唇。

  皇甫清宇眸色倏地一黯,下一刻,一只手已经移到夕颜的后颈处,固定住她的脖颈之后,低头压住了她的唇。

  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掠夺,前所未有的疯狂。

  夕颜全身没有力气,又被他制住,根本动也不能动,只能无力的任他为所欲为。

  然而他力气却越来越大,夕颜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喉头溢出一丝艰难的声音:“唔……”

  皇甫清宇却在那一瞬就松开了她,夕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微微蹙着眉看着他。

  而他却只是气息稍见紊乱,看着她,又微微笑了起来,轻轻拨了拨她耳旁的发丝,低沉的声音里仿佛有些千千万万的隐忍:“颜颜,不离已经出生了,我们都已经为人父母,不要再胡闹了。”

  夕颜呼吸渐稳,缓缓垂下眸去,许久方才道:“我没有胡闹。”

  淡漠疏离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击在他心头,他却仍旧笑着:“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夕颜轻笑起来,淡淡道:“我根本什么都没有说过,你自己胡乱猜测,有什么信不信的?”

  皇甫清宇微微挑了眉,看着她:“这么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根本就不是事实?”

  “不知道。”夕颜脑中一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却一个也抓不牢,只能极淡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皇甫清宇低头看了扔在熟睡中的孩子一眼,微微笑了起来:“我胡思乱想也好,你胡思乱想也罢,往后都不要再想了。你好好休息便是。”

  他转身欲出门,夕颜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忽然狠狠一堵,咬了牙,冷冷道:“你答应过我的。”

  皇甫清宇脚步一顿:“如今便要提要求了么?”

  “你想说话不算话?”

  皇甫清宇仍旧没有转身,声音却已经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说。”

  夕颜咬着牙许久,终于才淡淡开了口:“不要逼我。这就是我要你答应的事情。”

  皇甫清宇终于转过了身,看着她,再度微笑起来:“抱歉,颜颜。如果是这个要求,那么我收回我的承诺。”

  不是没有想过她会给自己提什么要求,他甚至想,她可能会要他放她走。

  且不论她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或者她是不是真的对南宫御动了心,他将她可能会提出了所有要求都做了思量,自己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当时那样脱口便答应她,究竟应不应该。

  然而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提出来的竟然是——不要逼她!

  不要逼她!

  皇甫清宇忍不住想大笑。

  也许千种万种的要求他都答应了,可是如今,她竟然要他不要逼她?

  如果他不逼她,她会嫁给他?

  如果他不逼她,她会爱上他?

  如果他不逼她,他们会有不离这个孩子?

  根本从一开始,他从她身上得到的所有,都是用手段逼出来的。他确是惯用手段,甚至在情爱这一关都不吝惜如此,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个人是她,换了是别人,他只怕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不逼她?他怎么可能答应不逼她?

  如意馆内歌舞升平。

  在皇甫清宇接连饮了两壶酒之后,十一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挡住了他,“不要再喝了。不离出生,你高兴也是正常,何苦拿自己的身子来胡闹。”

  “呵。”皇甫清宇低笑了一声,却看向脸色阴郁的皇甫清宸,“老九,你怎么不喝?”

  皇甫清宸脸上微微抽动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来,拿起桌上的一个酒壶就狠狠掼在了地上:“还要多久?南宫御,或者沐飞扬,我不管他是谁,你告诉我他还要在你府中呆多久?”

  那个男人,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个男人,却偏偏是他妻子最心心念念的男人!

  皇甫清宇微微笑了起来:“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踏雪跟你说什么了?”

  皇甫清宸冷哼了一声。

  踏雪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任何关于南宫御的事情都没有说过。可越是这样,他才越觉得心寒。她习惯将任何事都藏在心底,即便是对他,也绝不可能掏心掏肺。他都没有在意,甚至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心里想什么他都不在意,哪怕她是在想着算计他,他都不在意!

  可是为何,却要想着别的男人?那南宫御是有多好?任世人都看得出他根本不爱她,他的一颗心都扑在花夕颜身上。而他,同样身为亲王的皇甫清宸,那样爱她,甚至心甘情愿将整颗心都捧到她面前任她践踏——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爱他?

  皇甫清宇看着皇甫清宸的神色,忽然道:“老九,你怎么这样放不开?”

  皇甫清宸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跟我说这样的话!”

  “是啊。”皇甫清宇淡笑了一声,“我真是没有资格。”末了,他看向十二:“十二,送你九哥回去吧。再在这里坐着,我怕这如意馆保不住。”

  皇甫清宸蓦地狠命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双目猩红的看着皇甫清宇:“七哥,你是我七哥!我敬你重你,可是那花夕颜和南宫御,我忍不得!你看看你为着那女人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我以前的七哥吗?至于那南宫御,当初他那样背叛于你,你怎么忍得下手不杀他?若你下不了手,我来帮你!反正我最近闲得很,要杀一个人的时间绰绰有余,只要你不嫌我弄脏了你的府邸!”

  门口,有女子的身影翩然而入。

  皇甫清宇看着踏雪微笑,踏雪亦低身见礼,方才走到皇甫清宸身后,从管家手中结果披风披到他肩头,方才轻声道:“这么美好的大晚上,你喊打喊杀的做什么?”

  皇甫清宸身子僵直,脸色亦异常僵硬,突然伸出手去,狠狠推了踏雪一把。

  踏雪身子一歪,就那样倒在地上。

  十一十二都吓得站了起来,十二忙的上前将踏雪搀了起来。

  踏雪站起来,从容不迫的掸了掸凌乱的裙裾,方才看着十二微微一笑:“多谢你,十二弟。”

  “九哥!”十一神情骤然冷了下来,“有话好好说,你对九嫂动什么手?”

  踏雪仍旧是微笑着的模样:“罢了,这一趟,我来错了。”语罢,她转身,带着管家复又离开了这里。

  十二看看仍旧面无表情的皇甫清宸,又看看踏雪,狠狠将脚一跺:“我先护送九嫂回去。”

  皇甫清宸却又坐了下来,夺过皇甫清宇面前的酒壶,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末了,才将酒壶狠狠往桌上一搁,狭长的凤目里,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九哥!”十一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九嫂待你有这番心意,你还胡思乱想那些做什么?”

  “心意?”皇甫清宸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可能知道,一个女人在你身边,心却时时刻刻系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感觉?”

  “是,我没有这种体会。”十一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舞儿死,或者不死,我都不会有这种体会。”

  皇甫清宸脸上狠狠一抽,终于伸出手,给十一斟了一杯酒之后,起身离去了。

  十一静默许久,方才伸出手来,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长叹了一口气。

  皇甫清宇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老九这暴脾气,还真只有你拿他有办法。”

  十一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七哥,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放不开?你明知七嫂还有一年多就会……”

  “我还有机会。”皇甫清宇淡淡一笑。

  “你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制出那什么另一半解药?”十一眉目间满是伤痛,低声道。

  “我制不出来吗?”皇甫清宇看着他,仍就是笑着的,“十一,谁告诉你我制不出来的?皇祖母,还是她?”

  十一心头蓦地一惊:“七哥……”

  “告诉我,十一。”皇甫清宇的声音极其平淡,“她跟你说了些什么,那些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都告诉我。”

  皇甫清宇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仿佛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他的答案。

  十一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但脑中却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一时间犹豫,徘徊,竟不知如何作答。

  皇甫清宇看着他,忽然一笑:“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语罢,他倏地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我只是不想让他承受太多。”夕颜的声音蓦地响起在十一耳边,那日,她眸中虽带了泪,但却始终笑着的,“十一,他待我太好了,可是他待我愈好,我就欠他愈多。我不会让他知道我晓得自己命不久矣,因为这样,他所承受的就会增加一层。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减轻他的痛苦,十一,我想不到……我怕我还没有想到,自己就已经死了。”

  “也许,如果他不再爱我,我死的时候,他就不会难过。”

  “七哥!”十一蓦地站起身来,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皇甫清宇,“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七嫂是要死的,那解药如果能够被你制出来,皇祖母就不会这样胸有成竹。反正她是要死的,你不如,放开手罢……”

  “怎么放手?”皇甫清宇缓缓转身过来,看着他,嘴角似是带了笑意,又似乎是下沉的。

  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中,十一只觉得自己看不分明,然而皇甫清宇的声音却又分明是清晰的淡然:“若然她早已在皇祖母那里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回过头来却还要在我面前装作不知,我怎么放手?我怎么能放手让她独自去承受这样的事实?”

  “她不是独自!”十一大步走向他,眸光之中透着眸中冷冽,“七嫂知不知道真相我不清楚,可是我知道她从来都不是独自,她还有南宫御,南宫御才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才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皇甫清宇看着他,眼眸深处隐隐有暗流涌动。

  十一看着他,接着道:“是,她对七哥你,也未必是无意。可七哥你是怎样的人?当初为了娶她你就费了多大的心思,更遑论你为了讨她欢心做的那些事!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心动?可是七哥,她对你的情意比不得你对她,她会动摇,她会变,她心里还有可能会容下第二个人!”

  皇甫清宇微微退后了一步,置身于门口的阴暗处,脸上的神情亦是忽明忽暗,看不出个所以然。

  “七哥,你何苦待她这么好?你满心都是她,可到头来在她心里,你也许连南宫御都比不过,连一半的位置都没有占到!”十一强忍下满心的悲苦,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在舞儿坟前她跟我说了些什么吗?她说,曾经跟舞儿说起过要一起去游遍大好河山,如今舞儿却没了,她说我应该替舞儿走遍那些地方,到很久很久以后,在黄泉下见了舞儿,才不算枉然。可是后来,当我问起,你是决没有闲暇陪她去游历山河之时,她却说,没有你,还有南宫御。”

  皇甫清宇的脸终于完全陷在了阴影里,十一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也听不见他的回应,终于也只是低声道:“七哥,左右她也是要死的,你迟早也要放手,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忘了她罢。”

  夕颜终于可以下地之后,皇甫清宇的这间房和隔壁小不离的的房间终于是打通了,有一间房门可以直接从房中通过去,这样,夕颜便可以不出门吹风,也能自己去看女儿。

  于是,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女儿身上,甚至将那些根本不熟悉的针线活也拾了起来,在银针的帮助下,想要亲自为女儿绣一件可以穿的衣衫。

  银针看着她亲自裁剪的布料,忍不住笑了起来:“侧王妃,小郡主才这么小,哪用这么多布。”

  夕颜轻轻的抚着那些布料,眸中恍然有泪光:“不是做给她现在穿的。给她三岁的时候做一件,六岁的时候做一件,十二岁的时候再做一件,你说好不好?”

  银针愕然:“做这么多?为何非要现在做?”

  夕颜偏头看向旁边熟睡的女儿,嘴角缓缓勾起:“我怕到了以后——”

  “我知道!”银针忽然笑了起来,“侧王妃是怕到了以后,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小郡主,小世子,到时候,那么多的孩子,怎么做得过来,是不是?”

  银针说完,便再不敢看夕颜,唯恐自己心头的那个秘密会猝不及防的跳出来。

  第二个,第三个……夕颜眼神悠远起来,忽然便笑了:“是啊,到时候,就做不了了。”

  银针笑了笑,拿起剪刀绞断了一条银线,又道:“到时候就算侧王妃想做,王爷也舍不得让侧王妃做,这些针线活之类的,终究是太伤神了。至于侧王妃说的什么三岁一件六岁一件还是算了吧,侧王妃现在还在坐月子,不宜太劳累。我听园中那些婆子说的,坐月子的时候一定要好生调养,不然落下病根就糟了。”

  夕颜轻轻晃了晃摇篮中的小不离,头也不抬的道:“不会有什么病根的。”

  银针却仿佛没有听见,又道:“侧王妃,要不这样,我把那些衣衫的大概样子赶出来,王妃在细小的地方缝几针,不也算是王妃做给小郡主的吗?”

  夕颜微微失神,顿了许久方才又道:“我还是自己做吧,到时候,如果我没有做完,你再帮我做。最重要的,是不离将来长大的时候,一定能穿上娘亲缝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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