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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归朝欢,淡云来往月疏疏(2)

  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夕颜再不管这是不是梦,猛地蹲下来,一把抱住了不离,搂得紧紧的:“离儿……”

  不离亦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却只是甜甜的唤她:“娘亲,娘亲怎么才来,不离已经等了娘亲好久了。”

  夕颜这才忙不迭的将不离抱了起来,上上下下将孩子打量了许久,只觉得她高了又重了,也终于醒悟过来这不是梦,顿时又惊又喜,抱住不离,在她的小脸上轻轻的吻着,泪流满面。

  “娘亲不哭。”不离伸出小手来,为夕颜擦着眼泪,撅了小嘴道,“娘亲不准再哭。”

  夕颜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低声道:“好,娘亲不哭。”语罢,她才看向太皇太后,满腹的疑虑却问不出口。

  她不知道为何不离会在这里,难道皇甫清宇也不要她了?可是,这怎么可能?他对不离的宠爱,简直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怎么可能舍得将不离送过来?

  夕颜脑中蓦地闪过方才鼻尖萦绕的那丝气息,却只是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便又对不离道:“离儿,告诉娘亲,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皇太后却蓦地开了口:“怎么?我这个做外曾祖母的想要将不离接到西越来住一段时日,想必孩子的父亲,亦是不会拒绝我的。”

  夕颜几乎克制不住的又要哭出来,却终究是忍住了,笑中带泪的看向太皇太后:“多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却依旧只是看着这对母女,慈爱的笑意在眼中不断蔓延。

  回皇宫的路上,不离坐在夕颜怀中,竟然一句句争锋相对的与花胤斗起了嘴。有些话,她还不会说,便含糊其辞,要么就重复先前的话,总之是花胤说一句,她顶一句,将这个表舅舅气得够呛之后,她才咯咯笑着偎到了夕颜怀中:“娘亲,表舅舅跟九叔好像,都被离儿气得说不出话。”

  夕颜忍不住笑了起来,抬眸看了花胤一眼,轻笑道:“离儿,别管他叫表舅舅,叫他花君宝。”

  “花夕颜!”花胤立刻横眉冷对,“有你这样教孩子的么?”

  “我女儿,要你管我怎么教?”夕颜立刻拿出了从前的气势,昂首道。

  不离在母亲怀中,同样昂起了小脸:“我是娘亲的女儿,要你管怎么教?”

  花胤哭笑不得,迫不得已举手示意自己认输,同时低叹了一声:“唉,我可真是同情某人!”

  “谁?”不离立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夕颜却只是听在耳中,不动声色。

  花胤故意冷笑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佯装闭目养神,不回答不离。

  不离却立刻就跃出夕颜的怀抱,跳进了花胤怀中,小手不断的扯着他的眼耳口鼻:“表舅舅,君宝舅舅,你告诉离儿,某人是谁啊?”

  花胤不堪折磨,忙不迭的将她抱回夕颜怀中,一手指着自己,道:“我我我,我同情我自己,这下不止要养一个小妖女了。”

  夕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离虽然听得似懂非懂,然而听见夕颜笑,亦学着笑了起来。

  回到宫中,夕颜一路引着不离往朝阳殿走去,便引得后宫中的宫女们都一路好奇的打量,打量过之后,便一路笑一路窃窃私语。不离也不怕生,见到有人看自己,便毫不犹豫的朝别人笑,小小的模样,真真是可爱极了,引得那些宫女们都有些克制不住的想要上前逗她,却都顾忌着夕颜,不曾上前来。

  不离便趴在夕颜肩上,轻声道:“娘亲,她们都怕你哦。”

  夕颜无奈的叹了口气,笑了:“没关系,她们喜欢离儿就好。”

  “是啊!”不离欢天喜地的接口道,“父皇说,见过离儿的人,都一定会喜欢离儿!”

  夕颜的脚步不动声色的缓了缓,又低声道:“离儿,是谁带你到这里来的?”

  “十一叔啊!”不离立刻大声的回答道,“十一叔一路带着不离来的,但是他把不离放到曾祖母那里就走了。”

  夕颜心中一缓,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抱着不离,加快了脚步。

  夜间,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落在宫殿檐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不离已经在夕颜怀中睡去,呼吸平稳,小小的嘴巴嘟着,睡得异常香甜。

  原本也闭着双眼的夕颜,却不知为何突然就醒了,睁开眼来,看了女儿一眼,忍不住笑笑,轻轻在女儿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才翻身坐起,在床边呆坐了一阵,忽然披衣走出了寝殿。

  宿在外间的宫女见她出来,忙的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郡主有何吩咐?”

  夕颜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就想去回廊上走走,你不必跟着我。”

  雨却逐渐大了,夕颜就站在宫殿前的廊下,看着夜色之中越来越密的雨,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忽而开口道:“连不离,你也不要了吗?”

  许久之后,却没有丝毫动静。

  夕颜等了半晌,终于觉得是自己猜错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生出说不出的失落来。刚要转身回寝殿之际,她却突然瞥见回廊的转角处,缓缓走出来的那个身影,已经在方才全然卸下防备的一颗心,忽然之间如同遭了重击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那个翩然颀长的身影,仿佛注定是她今生走不出的梦境。

  皇甫清宇缓缓走进了,与她面对面站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夕颜终于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透过细密的雨帘,看向远方的那一丛树木,忽然伸手指向了那里,道:“我记得十二岁那年,经常听到从那边传来的音律声,却不知是何人、用何乐器所奏。”

  皇甫清宇的目光亦缓缓投向了那边,许久之后,却只是沉声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也不知他问的是从前还是现在。夕颜却缓缓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皇甫清宇也轻笑了一声,忽然伸出手来,拉住了她,将她带向自己,缓缓勾住了她的腰身,与她相视,低低的唤了一声:“颜颜。”

  夕颜仍旧是笑着,平静而又狡黠的:“皇上,何事?”

  他看着她,竟然仿佛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才轻声道:“想问你,想我了没有?”

  “有啊。”夕颜轻声道,“每个安静的时刻,每次发呆的时候,每晚做梦的时候。”她顿了顿,看着他笑了起来:“可是如何这样巧,我今天刚刚决定,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想你。”

  皇甫清宇似乎丝毫不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垂下眼眸,轻笑了一声:“我也猜到了。”

  “所以呢?”夕颜仍旧被掌控在他的手臂中,两个人依旧隔得那样近,她的语气却平淡到极致,笑容亦淡漠而疏离。

  许久之后,皇甫清宇才缓缓松开了夕颜,低声笑道:“没有所以。一个人做错了事,是该受到惩罚的,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夕颜伪装得极其完美的面具忍不住就要掉落,心中仿佛“腾”的燃起了一团火,刚要开口质问他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这样子惩罚自己,腰上却突然再度一紧——

  “颜颜,对不起,我错了。”

  再度被他拥进怀中,听着他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夕颜却只觉得震惊,耳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脑子里也乱成一团。以至于过了许久,她才能依稀记起他方才说的那句话——他好像说,他错了?

  夕颜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找回自己苍白而无力的声音:“错了,那又如何?”

  他的手,缓缓的抚上了她的后脑,同时将唇贴在了她的耳际,低声道:“是啊,错了就是错了。也许你此生都不会再原谅我,不过,好在我已经对你说出了这句话。颜颜,要记住,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出这句话,赫然仿佛永别。

  夕颜心口突然如遭钝击,一阵十分突然的疼痛与晕眩过后,她跌入了他怀中。

  痛,很痛。夕颜克制不住的手脚发抖,双唇微颤,用力捉紧了他的衣襟,难捱的呻吟出声:“药,给我药……”

  皇甫清宇看着她,双手突然间收紧了:“听话,你已经不能再吃那药了。”

  “不!”夕颜突然用力的推他,“我不要你,走开——”

  “颜颜。”他仍旧唤她的名,仿佛叹息一般,吻住了她。

  夕颜原本奋力的挣扎,却终究抵不过那越来越汹涌的疼痛,无力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窝进他怀中。

  所有的意识中便只剩疼痛,她只觉得自己看不到,亦听不到,只有漫天盖地的疼痛袭来,将她湮没——

  “娘亲,起来啦!”

  一大清早,从梦中醒来的不离,便趴到了沉睡不醒的夕颜身上,一声又一声的唤她。

  夕颜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意识,猛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却没有感觉到痛,这才全然恢复了清醒,睁开眼来,看见不离黑白分明的双眼滴溜溜的在自己眼前转动。

  夕颜忍不住微笑起来,伸手抚着女儿的头:“这么早就醒了?”

  不离顺势就埋进了夕颜怀中,刚刚睡醒,有些奶声奶气的跟夕颜讲起了昨夜的梦。

  昨夜的梦……夕颜却忍不住失了神,想起昨夜的那些情形,再一次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那样历历在目,只除了她病痛发作之后……可是若然是真的,此时此刻又怎么会是这样一番情形?

  这一日到了晌午,朝阳殿内方传了午膳,满桌子都是不离爱吃的菜色,夕颜正为不离布菜,花胤身边的大宫女白荷却突然前来求见。

  “禀郡主,今日从大楚来了个女子,要求见郡主。”白荷一边说,一边呈上了手中的一块玉佩,道,“她说,郡主见了这玉佩,便自会见她。”

  夕颜一早便觉得那玉佩眼熟,接过来一看,才赫然记起是南宫御身上惯常所佩的玉!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忙道:“你去传她进来。”

  未几,白荷便带了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走进殿来,夕颜一看,立刻便唤出声来:“水蓝!”

  水蓝忙的上前,低身向夕颜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夕颜上前托起了她,又走回不离身边,叮嘱她乖乖用膳,这才拉着水蓝走进了寝殿之中。

  一进了门,夕颜立刻便转身,急道:“是南宫御叫你来的?他怎么样了,都好了吗?”

  水蓝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好了好了,公子完完全全的好了,因为走得也匆忙,没来得及见郡主一面,所以才遣了我来,看看郡主过得可好。”

  夕颜禁不住长舒了口气,宽慰道:“他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水蓝却逐渐敛了笑意,轻叹一声道:“公子何尝不想亲自来见郡主,只是如今,大楚战事吃紧,公子他实在是抽不开身。”

  夕颜心中一紧:“北漠已经出兵了吗?”

  水蓝垂了眸,道:“北漠已经接连拿下大楚两个城池了,这一回,只怕是真的要直捣黄龙才肯罢休。奴婢有好几次看见公子在夜里独自登上城楼,想来公子也是担忧的。先前那一仗,大楚已经元气大伤,这一次,只怕是有公子在,也无力回天。”

  已然出兵,两个城池,无力回天……夕颜模模糊糊的听进了一些字句,脑中却反复想着昨夜的情形。如果北漠已经出兵开始攻打,那么皇甫清宇必定是要坐镇朝中,那么,他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西越。也就是说,昨夜,和前夜,根本都是她在做梦!

  水蓝见夕颜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在担忧南宫御,又道:“郡主不必为公子担忧,公子向来是拿得定主意的人,定然会竭力保全大楚,保全大楚的臣民。其实,公子这次要水蓝来这里,也不是要说这些让郡主担忧的话的。”

  “那是为什么?”夕颜亦隐约觉得南宫御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诉她,恰如她失忆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何要跟他离开去大楚,他又为什么要让她失忆等等,太多太多的迷雾在她脑中,却不得以解开。

  水蓝笑了笑,道:“公子想要我告诉郡主,救了他的那株火莲花,是北漠的皇上所赠。”

  “什么?”夕颜禁不住失声叫道,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水蓝的手臂,“你再说一次。”

  水蓝依旧是笑着:“公子也猜到了郡主必定不知内情,所以才让奴婢来告诉郡主,那株火莲花,确实是那位皇上所寻获,而且派人送来救治公子的。”

  夕颜心中脑中,顿时一片大乱!竟然是皇甫清宇找到的火莲花,竟然是他救了南宫御!可是为什么,当日他为何不将那颗瑶池豆蔻给南宫御?他不是恨南宫御,理应不想他活吗?

  来不及想更多,夕颜突然转身便跑出了寝殿!

  她一路跑得飞快,几乎是冲进了花胤的御书房,彼时,花胤怀中正拥着一个女子,言笑晏晏的教她习字,蓦地见了闯进来的夕颜,两个人脸色都是一变。

  夕颜却顾不得许多,径直上前,一把按住了花胤面前的纸张,几乎是咬了牙问他:“我问你,治好南宫御的那株火莲花,究竟是从何得来?”

  花胤缓缓松开了怀中的女子,耸了耸肩,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夕颜气得只差咬牙跺脚:“你为什么骗我是你找到的?”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花胤大笑起来,“而且,颜颜,你也没有问过我。”

  夕颜咬着唇看着他,毫不掩饰眸中的怒火,末了,却缓缓放松了脸上的神情,微微笑了起来:“好,如今你到底算是跟我说了实话。”

  夕颜说完,眸光似是不经意的掠过那满脸通红站在一旁的女子。似乎很眼熟,只是一时记不起是哪宫的娘娘,夕颜决定回去让人问问。

  她这才乖乖行了礼,道:“既如此,夕颜告退。皇上您保重龙体。”

  看着夕颜转身走出御书房,花胤心头赫然升起不详的预感,一转头看向身边的爱妃,忽而笑了起来:“今夜就留在朕的寝宫,莫要回去了。”

  夕颜出了御书房,心中的震惊和疑惑却根本都没有得到解答,缓缓走回朝阳殿的过程之中,也只是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走到半路,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往宫门口走去。

  很快便到了太皇太后静修的禅院,夕颜下了马车,却根本没有看那禅院一眼,而是径直走向那禅院旁的两间小屋,见房门紧闭,便用力敲了敲门。

  却没有回音,夕颜又气又恼,忽然指向身后的一个侍卫:“你,把这门给我踢开!”

  因着是在太后静修的别院旁,那些侍卫都不敢造次,犹豫了半晌,方才上前来,几乎抱着必死的心踹开了房门。

  夕颜立刻便推开门走了进去,霎时间差点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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