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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震为雷(3)

  两只丰挺的乳房益发硕大了,缀着一渍渍红红的血点子。春天,被人折去枝子的野毛桃树茬口上,也会凝起这样的一粒粒红珠子。玉珍掏出一块帕子,沾上自己的唾沫。鲜艳的花朵一瓣瓣消失了。她把帕子揉一揉,塞进裤子口袋,转身打开床头柜旁的衣箱子,从里面又拿出一件蓝花衣裳换上。

  她理了理头发,又抹了抹眼睛,开门出去了。

  听见门响,女孩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睛眯成了缝向下弯、鼻子往上耸、颧骨两旁的肉一直拱到了眼皮底下、嘴巴张得大大的。她翻了个身,再次脸冲墙,随手将被子卷一卷,掖在身下。这样的睡姿她一直保持到中午。

  隔壁传来开饭时锅碗敲击的声音,女孩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半响,她从被窝里探出头,再过一会儿,她伸出双手在床上划拉,仍是闭着眼。从里到外的衣服扔得满床都是,她划拉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

  11

  睡意已经退下去了,南大张着眼看天花板。仍旧没有戴隐型眼镜、仍旧是深度近视,所以看见的那方天花板上仍旧是蒙蒙的脏,一切似乎都和几个月前的那个清晨没什么两样。她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些鼓胀。就在几个小时前,一个陌生男人的阳具曾经隔着一层透明薄膜频繁地经过那里。像什么呢?就像一个平凡的雨天,她赤手空拳在路上走向她的目的地,身边用塑料雨衣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的路人,一个又一个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他到了他的目的地后就用左手将自己的身体从她的身体上完全撑开了,留开他们之间距离的同时顺便从她的身体里抽走了他自己带来的那些液体。他几乎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从他毛孔里分泌出的粘粘湿湿的汗水。

  南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的手指掠过自己的皮肤。温暖的被子保湿作用非常好,皮肤这会儿仍旧有些汗津津的,她嫌恶地把手臂滑到了大腿两边。

  对那个男人所有的印象只有两个字,水藻。

  他将整个身体倾覆住她的时候试图吻她,在黑暗里她没有看见他的唇在蠢蠢欲动,她只是在无色无臭的空气里突然觉察到了温度和湿度的变化。于是把头偏开。男人湿热的气息落在了她的一面脸颊上。不爱的人,不和他接吻。这是她想坚持的。她就在这样的坚持里把自己的身体彻底摊开,放任不管,完全的拱手他人。

  男人舔完她的一面脸颊,似乎觉得味道不错,试图品尝另一面。她很自觉地把脸转了一个方向。《马太福音》里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求的,便给他,这样就可以做天父的孩子了吗?

  南想着的时候,男人已经一手搂住她,空出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地让她赤裸了。

  他在她的身体上运动,她想象着那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体,在西的身下。西爱那个女人吗?对自己说过的甜蜜的温情的话语将再次被重复,对自己做过的那些抚摸与亲吻的动作也将重新被实践。那个女人的感受会和自己当初的感受一致吗?她给西的感觉呢?是惊喜还是失望?西是不喜欢女人太主动的,他说过,他喜欢看南害羞地闭上眼的样子。

  男人的动作开始加快了,南仍在细细回想当初。西说过,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有时南会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总是被他一下闪开。这样的警告,他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了吧。那个女人又有着什么形状的手指呢?

  冲撞的猛烈让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她立即紧紧抿住自己的下嘴唇。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配合,她的脸有些热了。

  男人的双手潮湿,死命抓住她,好像她是一根干稻草,可以用来吸吸汗。再后来,男人从头到脚的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排泄热气,额头、胳肢窝,连脚底板都有热气散在她身上,先把她整个儿密不透风地包裹,再化成黏答答的液体,试图渗进她。

  她突然觉得恶心。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身子站到了地上穿衣。被套、床单、枕套,她一古脑全拆了下来,两只手抱着,向浴室走去。这一次,她放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洗衣粉。然后她站到了莲蓬头底下。

  洁白的沐浴球上沾满了同样洁白的浴露,在她的用力挤捏下飞出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洁白泡泡。她抓着它,使劲地往身上搓。很快,洁白覆盖了她的全身。

  南再次让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按过腹部。比起前些日子,她总觉得那里确实发生了变化。没有多放进去什么,怎么就平白增大了一圈?她想了一会儿,就想到了马路边修车摊上随处可见的、那些黑黑的、因为沾了太多手油而闪着亮的打气筒。男人就在一次次的抽出推入中把空气推进了她的小腹。她想起他起床前确实曾经把手掌按在她的腹上,那个姿势他足足保持了一分钟。当时她迷迷糊糊地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男人是不是在检查自己的成果呢,看看这个被他充起来的皮囊可以支持多久?

  打气筒还是打气筒,她的小腹却不再只是她的了。事实是,她的小腹早就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和几个月前相比,唯一的不同是,她曾经以为这只可能属于西一个人。是他随意地离开,逼着她将自己公布于众。她突然觉得自己该恨着谁的。她想到了那个水藻男人,但她发现,那个男人在她的脑海里已经面目模糊。她又想恨自己,可大脑并不听她的指挥,它只周边打着转,并不深入。最后她想到了西笑起来,眯起细长眼睛,露出洁白牙齿的表情。

  西曾经夸她,说她的皮肤很好,“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现在这具干干净净的身子被别人当成了吸水海绵,西会心痛的吧。南想象他因为吃惊而皱起的眉头,就想笑一笑。但是嘴角的上扯一并扯动了眼睑,一颗豆大泪珠没包住,咕噜滚落。

  她只出神了几分钟,没留意泡泡一个接一个地破了,剩下一层薄薄的白,有一块没一块地挂在她的身上。沐浴球干乎乎的,她捏一捏,泡沫倒还能挤出一些,但就像一个蹩了嘴的老太太,嘴唇一个劲地嚅动着,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她就着那些残存的白沫用力地来回搓洗,泡沫滑溜溜的,她觉得它们的分量太轻,沉不进她的毛孔里去。也许是那些发黄的汗液已经把所有毛孔都占满了。

  她又用了一会儿力,她想,要不要冲干净了再洗一次呢?热水激着她,身上到处都是手指犁出的一道道血红印子,微微有些刺痛。她想,也许现在她再做任何事都只是徒劳了。想到那些汗液将永远地陷在她的皮肤里,她将再没有当初的白皙,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这后悔很轻易地兑现,变成了泪水从眼角流下,混在雪白的泡沫和无色的热水里,一起打着旋子流进了下水道。

  12

  2007-02-15 12:10:33

  南:我想来广州看看。你负担我吃住吗?我开玩笑的。

  贾纯:你来了怎么能不管你的死活呢?住我家好了。

  南:我还会做菜呢。

  贾纯:啊?那你还是找招待所吧,万一让我同事误会了怎么办?

  南:我才不会做给你吃呢,我只做给西吃过……我是挺想来看你的,但是应该不是喜欢吧,所以你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贾纯:你喜欢我,我也不会有压力的,因为我最是没心没肺。

  南:我才不会喜欢你呢。我想见你,是因为可以换个地方生活几天……你想不想见到我呢?还有,需要带什么东西来吗?我是说,你和你妈妈需要的。

  贾纯:需要,就把你的一颗丹心带来吧。

  南:太好了!我现在就开始准备,那边十七度左右,是吧?

  13

  女孩推开窗,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有些夸张的、深呼吸的动作后,打开柜子,提出一只双肩大背包。她背着它在镜前从左转到右,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在镜前反复流连。她从衣柜里捧出一叠毛衣,又转身抽出几条牛仔裤,把它们统统摊到床上。反反复复了好半天,她才选定了几种,又穿上身试了试,这才满意地叹口气,把它们脱下,叠好,塞进背包。

  现在她坐下了,拿过一面小圆镜,手指抚过眼角,半响,又凑近了细看。她突然喊了一句,“天哪我怎么有皱纹了!”几天工夫,那里已经枝枝蔓蔓出了好几道。从她脸上浮起的惆怅表情,就像月亮初升时撒下的圆圆扁扁的光,苍白而柔软。

  这和玉珍那会儿的表情可是大不一样。玉珍第一次从箱子底摸出那面小圆镜的时候满脸都是喜气,戴了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将它塞进她手里之前,一只手在她腰上停留了很久。

  一个人呆在屋里的时候,她就把圆镜掏出来,靠着墙,搁在床头柜上,前面用针线盒子挡着。镜子不大,这样一来,只能照见小半张脸。她重新把镜子拿在手上,举在眼前晃啊晃,过了好几分钟才放下。一路光线射在镜面上,再笔直投上天花板,形成一个光圈。她就坐在那里无声地笑。

  14

  2007-02-16 13:30:48

  南:哎,马上就有朋自远方来了,你乐不乐啊?

  贾纯:乐啊。我正在网上购物。

  南:买什么?

  贾纯:给我以前的女朋友买花呢。

  南:西上次打电话时对我说,他一赚到钱就会送给我本命年的护身符。我在想,我送他什么呢?去年是他的本命年,我已经送过他一颗西藏的天珠了。今年呢?你说男生喜欢什么?送他吉他他又不要,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再说他会觉得太贵,又有心理压力。

  15

  2007-02-17 12:09:12

  南:可不可以约定,我们以后不要再说感情上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你说起你的前女友,心里总是不那么舒服……我们以后都不说了好不好?我也不说。我不想在一个虚拟空间仍是逃不脱。

  昨天我去打了耳洞,我想戴上他留下的那副耳环。我现在脖子上戴的东西是他送给我的,我的钱包里仍有他的照片……

  贾纯:还打算来广州吗?

  南:我现在哪也不想去……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快点开始新的感情,但是我做不到,我还是爱他……谢谢你。

  16

  2007-02-21 13:36:39

  南:我决定去江西。

  贾纯:怎么要去江西了??我决定去洗澡。

  南:那是西的故乡,他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想坐他坐过的公车,吃他吃过的饭菜,去他去过的酒吧。他的味道在空气里已经稀薄,但是我用力闻用力闻,它们就会再聚拢过来,全部被我呼吸到身体里。它们会帮助我想象,想象他那时走在路上的样子。

  17

  女孩背着包离开的那个晚上忘了关窗。下半夜的时候,天空一次次被亮光划开。那亮光似乎垂直,一来就是一大片,覆盖我的四扇大窗。亮光连闪,这之后是“轰轰”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我看着远方,黑暗里并排站立着两幢高楼。声音响起的时候,黄色的灯光一格格填满,持续一会后再相继暗去。我一直等着,看那黄色的灯光可不可以完全涂满格子。可惜,总是这里亮两格,那里亮两格。

  雨水扑了进来,带着地皮上浮动的气味。这气味很好闻,一开始有些干,呛些,慢慢湿润了,有些腥。这腥很鲜活,似乎裹了扑拉拉的活物。

  借着楼下的路灯,我看到雨的形状。那个黑黑的圆盘边缘缀着许多颗小水珠,在柔和的黄光下晶莹而圆润。水珠的四周,许许多多的白色短线斜斜地向着一个方向。雨水很多很多,转眼,女孩睡的床就湿了。

  18

  水流不大,看它淹满大半个池子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南坐在浴缸边缘的白毛巾上,为自己倒了杯酒。杯子是漱口杯,一点都不漂亮。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酒也不是什么好酒。非常廉价的红葡萄酒,在超市里,卖几元钱一瓶。但是它照样有着非常美丽纯正的颜色,潋滟的红在光下看起来晶莹剔透。南喝了一口,很甜,几乎没有酒味。就着这甜甜的葡萄酒,她分两次吃下了八粒“克感敏”。酒瓶里剩下的那些,她轻轻一扬手,统统倒进了浴缸。红色的液体像一尾小鱼,钻进去,拖出细长的纹路,一会就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吃起了药。上一次的难受难道已经忘记了吗?她问自己。可是一个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你不是头痛吗?你不是想要最简单的快乐吗?你不是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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