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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妙取巧夺,尽显风光(6)

  为了更加壮大声势,吸引高桥一带的农民都来凑这个热闹,杜月笙又吩咐账房预备好大批毛巾、面盆、痧药水、灯笼与纪念章什么的,派人到四乡张贴海报,上面写明凡是来送礼的,不论送多少,一律发给一个纪念章。凭这个章,在三天内可以随便吃酒席、看戏。送礼重一点的,每人可以加发一个脸盆、一条毛币、两瓶痧药水和一个灯笼。这些纪念品上一般都印有“杜祠落成典礼”字样。

  由于场面规模太大,仅靠几个管家是无法照料过来的,为此,杜月笙模仿北洋时代军阀元帅府下设八大处的组织形式,设了一个包括八大处的办事机构。这个机构由当时赫赫有名的头面人物组成,虞洽卿、黄金荣、王晓籁任总理,张啸林、金廷荪、郭祖绳、蔡琴荪、胡泳莱、俞叶封、李应生任协理,俨然一个政府机构的结构,可见这位杜月笙心有多高,势有多大!

  从5月开始,来杜公馆送贺礼的人就络绎不绝。这里面有巴结者,有表示恩宠者,也有不少惧于权势而登门送礼者,反正是无所不有。就平时而言,平均每天出入杜公馆拜访的人就有一二百人,在这“特殊”时期,杜府门前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至于所送的礼品,那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了,金银珠宝、古董玉玩、旗伞花篮、礼券现金,真是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经过闹嚷嚷的好一番准备,6月9日,杜氏宗祠落成典礼终于开始了。6月9日是护送神主人祠的日子。其实,杜月笙出身寒微,祖上没有留下什么家谱,三代履历无从查考,祠堂内无法——设立牌位,只得做一道总神主,在6月9日由杜公馆送往浦东高桥杜氏词堂,称为奉主人祠。

  那天一大早,从杜公馆到恺白迩路,排满了达官贵人、社会名流赠送的锦旗、伞盖、额匾。9时整,奉主人祠的队伍起行。从集格路出发,经过李梅路、悄白途路、小东门大街,在喧天的爆竹、如雷的欢呼声中,向金利源码头上走去。奉主入祠大队的前导队伍就有两英里长,共分六截。第一截,由一排24名“红头阿三”(即印度巡捕)骑在高头大马上,充当开路先锋。这是英租界当局向杜月笙献的“礼”,在两厢挤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人墙中,婉蜒通过。

  紧接着马队之后,由8名彪形大汉挂一面两丈见方的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后面是象征着杜月笙岁数的44面杏黄旗,当中一杆大黄旗,上书一红色“杜”字,足有9尺见方。这杆旗实在太大了,4个人扶旗杆,4个人扯住旗角。另有一个在旁高喊口令,以便举旗人步伐整齐,排列一致。这天天气也是作美,万里晴空,6月的骄阳下,“杜”字耀眼非凡。再后是法租界巡捕房派出的护镇队,分为两侧,骑马戴盔,好不威风。

  护旗队之后,是黄金荣办的“金荣小学”的学生们穿着童子军服,举着军棍,敲打着军鼓,护送上海钱业会送的旗伞牌亭。蒋介石所送的“孝思不匮”的匾额和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军法总监何键所送的匾额,各由8名壮汉抬着。前有步兵开道,后有武警押阵,趾高气扬地招摇过市。

  华格臬等都是租界的地域,在这些地域内,外国殖民者是不允许中国官方任何人携带一枪一弹进入租界的。这次竟许中国军方派出这样大的武装队伍通过法租界,足见租界当局给足了杜月笙面子!

  浩浩荡荡的队伍过完了,突然响起咿咿呀呀的响声,那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军乐队在为杜奏乐,一个连的士兵踏着乐曲节奏,嚓嚓嚓地走过来,他们一起抬着蒋介石赠送的那块大匾。大匾之后,是高官达人送的匾额与“万民伞”十顶。最后,才是神主轿亭。轿亭中绣锦嘎垂,细乐玲琼。轿亭中供奉着栗木制成的“总神主”,由杜月笙带着几个儿子扶着轿杠,慢慢轻摇走过。

  杜月笙这一天穿着蓝缎长袍,外罩一件黑缎民褂,头戴礼帽,显得威风凛凛,神采奕奕,文质彬彬并不时堆出笑容,与两旁观众频频点头。轿亭后随着他的妻妾儿女。前面有八个大汉鸣锣,四十个彩衣少女手捧花篮与香炉为轿亭开道。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少年扮成金甲力士,手持戈矛剑戟,仿照宫廷銮驾的模式。“总神主”的轿亭之后,跟着一大串前来送行的人士,有玄褂蓝袍的,有西装革履的,还有青衣小帽的,浩浩荡荡,一共不下三四千人。为了这个“盛典”的顺利进行,租界当局照顾杜月笙的面子,特地停驶电车两个小时。

  11点半,仪仗队到达江边,码头上早有几百个保卫团丁在恭候着,一座五六丈高的彩牌楼下,飘着“杜”字旗号的船只整整齐齐排在江边,上完人马车辆后,依次开发。在滔滔江水上,整排大船像一条巨龙。

  明生影片公司的张石川,也带领了摄制组来捧场,将一路上车水马龙盛况,拍成电影纪录片。

  杜月笙倚在“月宝”号的栏杆上,望着滔滔江水,前尘旧事浮上心头。想到三十多年前,他赌输了,光着屁股逃回外婆家,挨了娘舅一顿臭骂和烂打后,他擦干眼泪,硬着头皮离开故乡。外婆送他到八字桥头,将一只小包袱挂在他的肩上,他跪下磕头,心里默默向天发誓:不混出个名堂来,一辈子不回浦东。

  “现在,我终于回来了!”杜月笙轻轻地自语。

  “墨林,”杜月笙叫过随在身后的万墨林,问:“娘舅请到了没有?”“请到了,他老人家正在祠堂里等着。”

  自从那次挨打以后,几十年来,甥舅之间再没有联系。及至前天,杜月笙才想起,在祠堂落成之时,该去认一认这个娘舅,正是因为挨了他的一顿打,才有今日的杜月笙,否则他就只会成为高桥镇的一个小混混了。

  汽笛一声长鸣,船到高桥埠头。大队人马开始登岸,向杜祠浩浩荡荡进发。

  杜祠里里外外,已布置得十分华丽。大门外石牌坊前,已经扎起了五层高耸的大牌楼,上面镶着蒋介石“孝思不匾”匾额的复制品,两旁悬着立法院长于右任撰的贺联:

  春酒荐楹阶,北地南天唐韦曲;

  家门振旌节,经文纬武晋征西。

  杜月笙率子女挽着轿亭,依次步过石牌坊、大牌楼进入大门。大门口早已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杜月笙进门前,不时停步拱手招呼前来贺喜的浦东乡亲们。下午3点,堂戏开始唱起。

  在张灯结彩的大牌楼前,是一片广场。广场北端也搭起富丽堂皇的大戏台,是为了给高桥乡千万百姓们看的。在祠堂里那只精巧的戏台,是供贵宾们看戏的。这天开演的戏目是:

  天官赐福——全班合演;

  金榜题名——徐碧云、芙蓉草、言菊朋、金仲仁合演;

  鸿驾禧——苟慧生、张春彦、姜妙香、马富禄合演;

  汾河湾——张藻宸、尚小云合演;

  打花鼓——肖长华、马富禄、华慧麟合演;

  落马湖——李吉瑞、小桂元合演;

  龙凤呈祥——梅兰芳、杨小楼、马连良、高庆奎、谭小培、龚云甫、金少山、肖长华合演。

  戏演到人晚,大摆筵席。祠堂内酒席款待嘉宾,精馔细脍,出自名厨。祠堂外也大设席棚酒席,以用作招待当地亲朋,肥鱼大肉,全是浦东风味。此时祠宫内外,很有汉高祖刘邦衣锦还乡“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第纵酒”之气概!

  六月初十清晨5点,在一片灯火辉煌中车主人安典礼开始。上海要塞司令部奉命鸣放了21响礼炮,警备司令部、第五师以及公安局的三个军队乐队演奏军乐,在庄严的军乐声中,杜月笙捧着栗木雕成的神主,神色极庄重地走上台阶,迈进享堂,毕恭毕敬地将木主放入神龛里。后边则跟着孔祥熙、宋子文、何应饮的代表以及吴铁城四人为执祭。主祭、执祭行礼如仪以后。杨虎则以国民政府中将参谋身份,代表国民政府和主席蒋介石开始宣读颂祠:

  诗咏祀事,典备蒸尝

  水源本本,礼意綦详。

  敬宗收族,德在无忘。

  激彼秕俗,秉兹彝常

  元凯之家,清芬世守。

  孝孙有庆,服先食旧。

  行快好义,声驰遐迩。

  济众博施,号为杜母。

  肯堂肯构,实大其宗。

  爱建新祠,轮奂有客。

  簋簋既饬,锵济修从。

  式瞻枚实,介福弥隆

  当听到杨虎读起“行快好义,声驰遐迩。济众博施,号为杜母”的时候,杜月笙禁不住掉下了热泪。他对蒋介石的赞赏有加,感激涕零,以致宣读道贺人的名单,有法国领事、日本领事、各省主席、市长、上海滩工商、金融巨头和帮会头目一万多人,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奉安典礼结束后,又是开宴。12点开锣演戏,剧目有:

  富贵长春——全班合演;

  八百八年——上海滩闻人王晓籁、袁履登客串;

  空城计——郭继云演;

  群臣宴——孙化成演;

  庆顶珠——小杨月楼、王庚产合演;

  玉堂春——高庆奎、张春彦、芒英、姜妙香合演;

  烛影记——程砚秋、贯大元合演;

  捉放曹——王少楼、金少山、张春彦合演;

  长坂坡——杨小楼、雪艳琴、高庆奎合演;

  红鬃烈马——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马连良合演。

  在右边那一桌子上,摆着虞洽卿女儿女婿亲自书画的绸子团扇和上海都锦生丝织厂用纯丝织成的杜月笙肖像,那都是赠给洋人与贵宾的。佣人们凭着条子领去,一份一份再分发给祠堂内坐着听戏的人。

  “杜先生,让我好找!你可躲在这儿享清闲呀!你先看这个。”杜月笙的总管杨管北边说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递给杜,说:“这是啸林老板叫我带给你的,你要是没意见,便抄写以布出去。”

  杜月笙接过纸片,打开来,原来是第二天排定开演的剧目,6月11日上午12时开演:

  满堂全红——金碧玉、杨鼐依、彭春珊、马佩云合演;

  岳家庄——小杨月楼、小奎官、蒋宝印合演;

  琼林宴——言菊朋主演;

  战宛城——麟麟童、荀慧生、刘奎官、金仲仁合演;

  取莱阳——马连良、金少山主演;

  取帅印——高庆奎主演:

  马蹄金——尚小云、龚云甫、贯大元合演:

  挑滑车——一刘宗扬主演;

  二进宫——梅兰芳、谭小培、金少山合演;

  卧虎钩——李吉瑞主演;

  忠义带——程砚秋、谭富英、王少楼合演;

  八大锤一杨小楼、马连良、刘砚亭台演

  五花洞——梅兰芳、荀慧生、金少山、程砚秋、尚小云、高庆奎合演;

  庆赏黄马褂——麟麟重、王英武、赵如泉、刘汉臣合演。

  “管北,这样的京戏阵容,不是我夸张,如要讲全上海,就是全国也排匆出来。你看这压台戏,庆赏黄马褂,多棒呀!”杜月笙看完剧目,十分高兴,踌躇满志,随手递给杨管北。杜月笙和杨管北一起下楼抽鸦片。

  楼下一间小教室,临时隔作鸦片间。鸦片总管郁咏馥见主人亲自来临,立即取出给杜专用的烟枪烟灯,伺候两人共同吞云吐雾。一向擅长油腔滑调嬉皮笑脸的郁咏馥,见杜月笙情绪很高,便一边打泡,一边讲笑话逗主人笑。

  他添油加醋地讲了刚才看到的一出“双打”好戏。这正日的“堂会”排场,即便是北平的窟窝头会,也不易搞全这班齐全角色,当时,这杜家“堂会”的名气简直太响了。贺客们为了能有这耳目之福,也顾不得天热人挤,空气很混浊。当时有个胖子,坐久了口干却没法到后面取瓶饮料,看见座旁有听开过口的啤酒,正在冒气,白泡沫儿往外冒,他以为是饮料,随手捞过,一仰脖子连灌几口,没想到腥臭冲鼻,喉头好生难受,陡时心恶难禁,“哇”地一口兜肚翻喷了出来,一下倒在前面的人身上。于是前后座挥拳对打起来,和台上正演着的《长坂坡》全武行,意思相同。说也可怜,原来那位代表喝的并不是啤酒,而是一泡浓尿。

  “阿馥,你这个坏蛋,专门造些笑话讲讲。”杜月笙听到这儿忍不住放下烟枪,大笑着说。“不,先生,千真万确的事,要是我造的,让鸦片烟把我打晕!”“真有这桩事件,那也太不对了,招待不周,阿馥,依跑一趟,告诉账房,送根条子给他们两位,代我打个招呼,以表示歉意。”

  郁咏馥走了以后,杨管北才偷偷地告诉杜月笙,他让滋丰钱庄出面,已经买到四联公司股票3000元,过户到杜的名下,他专门来请示下一步怎么办。

  “还要继续吃进。用我的名义,也要用你自家的名义,再吃进万把。你不是有个亲戚在南通吗?拉住这条线,让他拉帮着我们收买公司股票。”“先生是说,吃得越多越好?”“当然啦,要一声不响地买大公司股票,然后……”杜月笙说到这儿,端起宜兴紫砂茶壶亮了亮。“我明白了,我就去办。”杨管北从烟榻上坐起。

  杨管北拱一拱手,匆匆走了。第二天,正是6月11日下午,他赶上看最后的压轴戏——庆赏黄马褂。

  这是出彩头戏,演的是清朝初年黄三太最后弃暗投明,立下十大功劳,康熙皇帝赏给他一领黄马褂的故事。戏到圆场,特地配合杜的身份,来个吉征喜兆,圆满收场。这个闻名遐迩的“杜家祠堂落成”盛典,就在这出善祷善颂之中圆满闭幕了。

  第二天,晚报上便登了《鸣谢启事》妙文。内中说到几日来的盛况:“宾朋联袂,车骑如云,草绿郊莺,见元戎之小队;花开闾巷,多长者之高车。地当江海之滨,幸有烟花十万;人愧春申之侠,居然写履三千。”如此流光溢彩,多彩灿烂的文词,又俨然以杜甫自誉了。

  当时的媒体上,定称上海开埠以来,从未见过哪此盛大的场面。勉强可与之“媲美”的,只有清朝末年大买办、大官僚盛宣怀的大出丧和英籍犹太人“冒险家”哈同的大吊丧。不过,论整个“奉主八祠”过程,规模之盛大,朝野之注重,气氛之热烈,典礼之豪华,耗资之巨大,献艺的名演员之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上海滩破天荒的一大出奇事、也成为杜月笙人生最辉煌、最永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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