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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布衣丞相功过惊人(3)

  皇帝驾崩,庞大的秦国顿时失去了核心和支柱,形势变得异常严峻。“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斯深深为自己前途担忧。秦始皇的死迅只有李斯、赵高、胡亥等少数几个人知道,老成持重、深得秦始皇依赖的丞相李斯,不敢贸然公开秦始皇驾崩的消息。他们把秦始皇的尸体安放在睚畛抵校每日照常按时送水送饭。并让一个太监坐在车里,批阅答复大臣们的奏章。他们这样做,是害怕天下人知道真情而大乱起来;也担心秦始皇的儿子们一旦知道父皇死讯,纷纷起来争夺皇位。然而,正是这些保密的措施,给赵高施展阴谋提供了时间和方便。就在车队若无其事地返回咸阳的路上,一场改变秦王朝命运的重大密谋正在酝酿。

  赵高心里盘算:“皇上只给公子扶苏一封遗书,对其第十八子胡亥并没有作任何安排,也没有分封其他公子。按照惯例,应由秦始皇长子扶苏继位,但赵高不愿按遗诏把皇位交给扶苏,因为扶苏与蒙氏关系密切,而赵高与蒙氏兄弟有不解的仇怨。若是扶苏继位,蒙氏当权,他赵高不就完了吗?!赵高决心隐瞒,另外伪造遗诏,让他的学生胡亥继位,这样,他就可以大权在握了。于是,赵高首先在胡亥身上下功夫,争取他的同意,这样,既可以最大限度地讨好他,为以后进一步控制他作准备;又可作挡箭牌,掩人耳目,免去自己篡权嫌疑;还有利于争取李斯,结成一个胡亥、赵高、李斯的三人同盟。

  主意拿定后,他揣着秦始皇的遗书来找胡亥,将计划和盘托出,胡亥开始还假意推托,说那样太不仁义,但皇帝的位子有巨大的诱惑,经赵高一劝,他就愉快地答应了。但在李斯这里,赵高却遇到了麻烦。赵高找到李斯,先试探性地说道:“皇上驾崩,给长子留下一道诏令,要他到咸阳参加丧礼,承继大位。诏书还没有发出,如今皇上驾崩了,此事没人知道。给长子的诏书和玉玺都在胡亥那儿,确定谁人继承帝位,在丞相与鄙人一句话罢了。此事应怎么办?“李斯闻言大怒,道:“你怎么能讲出这种亡国的话!这不是臣子该议论的事!”

  赵高并不胆怯,他知道李斯私心重,贪功图禄,他决心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拉李斯入伙。他掉转话题,说:“丞相自己估量一下,您的才能与蒙恬相比怎样?功劳与蒙恬相比怎样?谋略与蒙恬相比怎么样?同天下人没有怨仇与蒙恬相比怎么样?跟长子扶苏有旧谊而深得信任与蒙恬相比怎么样?”

  “这五件我都比不上蒙恬!你干吗这样苛求我?”李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高按他的思路继续说:“我赵高本是一个宦官仆役,幸而能够凭着熟悉刑狱文书进入宫廷,管事二十多年,从来没有看到秦王罢免的丞相或功臣的封爵有传到第二代的,最终都被诛杀而死。先帝有二十多个儿子,丞相都是了解的。长子刚毅勇武,颇得人心,他登位一定任用蒙恬作丞相,丞相恐怕不能带着通侯的大印告老回乡,这是显而易见的。我奉命教授胡亥,教他学习法律已经好几年了,没见他有什么过失。他仁慈厚道,轻钱财而重贤士,聪睿明智,只是口头不善言辞而已;他竭尽礼仪尊敬贤士,秦的公子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完全可以作为继承人。希望丞相认真考虑定夺。”

  李斯还是不为所动,训斥赵高:“你勿胡言。我屡受皇恩,岂能背义行事,至于个人得失利害,我无暇顾及了!”

  赵高已把政变阴谋泄露给李斯了,政变不成,他就有杀身之祸,故他决不善罢甘休,又威胁李斯说:“丞相自以为现在的处境很平安,说不定却很危险呢!如果丞相同意我的计划,也许您觉得很危险,说不定却很平安。一个人不能掌握自己命运安危的关键,哪算得上聪明人呢!”

  “我不过是上蔡街巷里的一介草民,蒙先帝圣恩提拔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都得到显贵的地位和丰厚的俸禄,把国家存亡安危的重任交给我,我怎能辜负先帝呢?”李斯道,“忠臣不因为怕死而侥幸生存!请你不要再说了,否则,将会叫我李斯犯罪。”

  赵高知道李斯色厉内荏,不会坚持多久,便冷笑了一声,说道:“自古圣人无常道,无非是顺从时变。今天下权命,在于胡亥手中。我已服从胡亥意旨,自然可以得志,惟与君侯相好有年,不敢不实情相告。丞相老成练达,应该晓明利害。”

  听了赵高一席话,李斯觉得脊梁骨发凉,低垂着头,像木头人似的,半晌方道:“我闻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被戮;纣杀亲戚,不听谏臣,国为丘墟,遂危社稷。

  总之,逆天行事,宗庙不保。我岂能预此逆谋。”言罢,叹息不已。

  赵高见李斯逐渐上钩,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李斯,故作生气道:“丞相再疑虑,我也无从多说,惟今尚有数言,作为最后忠告,上下努力,总为长久,中外如一,事无表里。如丞相听赵高计议,就可长为通侯,世世称孤,寿若南山,智如孔墨。倘若不从,必祸及子孙,目前就恐难免!我为丞相寒心。何去何从,请丞相自择。”言罢袍袖不拂,起身欲走。

  李斯见此,慌了手脚,暗想:这事关系重大,胡亥与赵高已串通一气,非我一人所能制,我若不从,必祸及子孙。赵高虽说是个宦官,但皇帝的符玺和遗诏都在他手里,他可以借这几件法宝兴风作浪,颠倒黑白,思考再三,个人的功名富贵终于压倒了忠信仁义,禁不住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叹,悲凉地喃喃自语说:“我生不逢时,偏遭乱世,既不能死,何以托命!主上不负臣,臣却要负圣上了!”说完,他便答应了赵高。

  赵高大喜,回报胡亥道:“臣奉殿下的诏令去通知丞相,他敢不遵命?”于是,李斯、赵高、胡亥三人精心策划起来。

  三人将秦始皇召扶苏来咸阳送葬的书信,改为斥责扶苏“无尺寸之功”、“不孝”的信,令他自杀;同时责备蒙恬“不忠”,也令他自杀。结果扶苏乖乖地自杀了;蒙恬不愿自杀,后被囚禁,还是服毒而死。

  李斯、赵高、胡亥焦急地等待着上郡的消息,他们没得到消息,不敢回咸阳,便绕道九原(郡治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北)转了一个大圈,载着秦始皇尸体的车子散发出扑鼻的臭气,他们便装了一车鲍鱼,挨在尸车的后面以混淆视听。扶苏自杀的消息传来,李斯、胡亥、赵高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急忙赶回咸阳,给秦始皇发丧,胡亥即皇帝位,是为秦二世。这一年是公元前209年。

  二世君临天下,李斯还做他的左丞相,赵高升为郎中令,统领二世皇帝的侍卫,守护宫殿门户。李斯助纣为虐,虽然保住了官位,但却又没有想自己的末日很快就来临了。这并不奇怪,因为李斯与胡亥、赵高的结合,是为了互相利用,所以后来他们之间勾心斗角,互相残杀,也就是自然的事情。

  二世君临天下后,荒淫无耻,生活糜烂,凡事悉听赵高决断。由于滥征民力,赋敛无度,不久便爆发了震撼朝廷的大泽乡起义。陈胜、吴广率领农民揭竿而起,各地义军纷纷响应,义军锋芒直指腐朽的秦廷。二世、赵高是祸乱的根源,是造成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但皇帝决不肯承认这一点,他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丞相李斯一人身上,责问李斯身居丞相高位,怎么竟让盗贼猖獗到这般地步。

  这时,李斯的儿子李由镇压农民起义军不利,大将章邯要追查李由的责任,并讥讽李斯无能。李斯因此心中恐惧,他贪恋富贵功名,害怕二世拿他开刀,遂阿谀取容,迎合二世,上了一道长长的奏疏,提出一套“督责之术”,即君主独断专行,用严刑酷法、轻罪重罚的办法来督责吏民。李斯说,只要如此,百姓就不会造反,官吏就不会反叛,皇帝的地位才能牢靠。秦二世展书一望,说:“丞相之言,正合吾意,朕当照办。”从此二世大申刑威,不论有罪无罪,孰贵孰贱,每日总要刑戮数人。搞得吏民人人自危,怨声载道。但是,李斯却得到了秦二世的信任。

  这引起了赵高的妒嫉。自拥立秦二世以来,他逐渐把持了大权。李斯身为丞相,是唯一一个能与他匹敌的人物,李斯若得宠,必然会削弱他的权势。赵高决定剪除这个对手。他布置了一个圈套,引李斯往里钻。一天,赵高入丞相府,见了李斯拱拱手,愁眉不展地说:“关东群盗如毛,警讯日至,圣上却恣意淫乐,又征调役夫,修筑阿房宫。君侯位居丞相之尊,奈何袖手旁观,而无一言之谏呢?”

  “君侯有所不知,并非我不愿进言。”李斯摇摇头,搓着双手,感到十分为难地说:“因圣上深居宫禁,连日来不坐朝廷,我岂能面奏?”说罢,长叹数声。“这有何难?”赵高笑道,“待我探得主上闲暇,即来报知君侯,便请入谏。”

  “好,一言为定。”李斯瞅了瞅赵高,见他神色虔诚,不象怀有恶意的样子,便立即允诺,并向赵高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多谢郎中令。”

  李斯误以为赵高要与他同心协力,匡失救弊,自是万分高兴。此后,每当二世与嫔妃歌舞宴欢时,赵高便派人通知李斯说,皇上有旨,请你快去进见奏事。李斯不知是计,忙进宫求见。如此三四番,惹得秦二世大为恼火。赵高在一旁忙煽风点火:“沙丘密谋,丞相参与了,但地位没有提高,他想割地称王。陛下不问,臣还不敢说。丞相的长子李由是三川郡守,盗贼陈胜等都是丞相的邻县人,他们经过三川,李由仅仅据城防守,不肯出去。臣听说他们互有书信来往,因为没有了解清楚,所以不敢奏告。况且丞相在外面,权力比陛下还大!”二世闻言大怒,下令调查此事!谁知使者刚到三川郡,李由已被起兵的项羽所杀。二世只得将此事搁置,使此事成为悬案。李斯得知,此事缘起系赵高所为,不禁怒火中烧,他一贯就看不起赵高,想不到此人整死扶苏等人后,还嫌不够,连自己也要算计。他立即乘车去找秦二世。

  二世在甘泉(今陕西淳化西北)宫殿里看相扑和滑稽戏表演,不见李斯。李斯见不到秦二世,心急如焚,只好伏案上写奏章,弹劾赵高。

  李斯是朝廷里非常有名的“文豪”,工于书法,又善写散文。当年写《谏逐客书》,博得秦始皇的喝彩,蜚声文坛,有“才相”之称。他伏在几案上,拿起竹简,回忆起赵高的作为,一股怒气往上涌来,挥笔写道:“臣近睹朝中之事,君主居深宫,权臣操威福。郎中令赵高结党营私,一手遮天,陷害忠臣,实乃国家之大患,不除此贼,何以宁国?臣斯冒昧直言,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李斯知道,此时已箭在弦上!若扳不倒赵高,倒下的将是他自己!但秦二世中毒太深,不信李斯之言。李斯见自己上书秦二世不理,知道事成狂澜,非他独立能挽,但他还不死心,于是,他匆忙返都,又邀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联名上书,再次弹劾赵高。

  适值二世与赵高密议李斯,看见李斯等的上书,更加动怒,愤然作色道:“我是天之所生,地之所载,神之所使,谁敢欺我?谁敢谋我?李斯高居相位,上不能为朕尽忠,下不能安民,致使山东群盗作乱,要这等大臣还有何用?”

  赵高听了二世之言,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噗咚”跪到在地,向着二世连连磕头,恳求二世道:

  “陛下,丞相接二连三地弹劾、诬告我。我的声誉坏了倒没有关系,但不应指责陛下。陛下英明,如日月经天。纵然我有什么过错,怎么能瞒哄得了明察秋毫之末的陛下?十分明显,丞相不单单诬告我,实际上是指斥陛下不识忠奸,听信佞言。”

  赵高的话,如同火上浇油,把二世气得浑身发颤。他袍袖一拂,愤愤地离开御座,在殿上来回踱步。

  他颁布诏令:“把李斯等人交郎中令查办!”冯去疾、冯劫闻讯相继自杀。赵高令人前往李府,将李斯全家人绑获,押往狱中,并命人施以酷刑,轮番严加拷问。赵高亲自审问李斯,打了他1000多板子,直打得皮开肉绽。李斯实在受不住了,便施了个缓兵之计:先招了,然后再上书向二世皇帝申辩。他尚对二世寄托一线希望,以为只要辩清自己无辜,就可以从轻发落。李斯满怀希望地写道:“臣做丞相治理百姓,已经三十多年了,臣正赶上秦国土地狭小的时代,那时,秦国土地不过千里,士兵几十万。臣竭尽微薄的才能,谨慎地奉行法令,暗中派遣谋臣,给他们金玉珍宝,让他们游说诸侯,又大力整敕武备,整顿吏治,任用贤臣,提高他们的爵位俸禄,终于凭着这些措施胁迫韩国,削弱魏国,击破燕国、赵国,削平楚国,最终并吞六国,俘虏他们的君主,拥立秦王做了天子。这是臣的第一条罪状。并吞六国之后,土地不再是狭小的了,还要在北方驱逐胡人,在南方平定百越,以显示秦朝的强大。这是臣的第二条罪状。尊重大臣,提高他们的爵位,以巩固他们同皇帝的亲密关系。这是臣的第三条罪状。建立社稷,修建宗庙,以显示主上的贤明。这是臣的第四条罪状。改革文字,统一度量衡,颁布天下,以树立秦朝的威名。这是臣的第五条罪状。修筑驰道,扈从先帝巡游全国,以显示主上的权威。这是臣的第六条罪状。减轻刑罚,减少赋税,从而使主上赢得民心,使百姓拥戴主上,至死不忘主上的恩德。这是臣的第七条罪状。像臣这样的臣子,所犯的早就该处死了,只是因为皇上希望臣尽微薄之力,才能活到今天,希望陛下明察!”

  他名为引咎自责,实乃表白赫赫功勋。希望像上次写《谏逐客书》那样发挥效力,但他的最后希望破灭了。赵高看了,担心二世念李斯的功劳而赦免他,遂让狱吏把李斯的奏书撕碎扔了,回告李斯说:“囚犯怎么能上书!”

  为了尽快地除掉李斯,赵高派他的十几个门客伪装成御史、谒者、侍中,轮番拷问李斯。李斯若据实回答,就用酷刑,李斯只得诬陷自己。二世派人去验证李斯的口供,李斯被打怕了,以为又是跟过去一样,讲实话就要受刑,一一承认。二世看了李斯的供词,高兴地说:“没有赵君,朕几乎被丞相出卖了!”遂批斩李斯,并株连三族(妻族、母族和父族)。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七月的一天,李斯被押往咸阳街市处斩。走出关押的监狱大门,李斯对他的次子说:“我想跟你牵了黄狗一同出上蔡东门去打猎,追逐狡兔,还办得到吗?”父子俩抱头痛哭,家属也嚎啕大哭,监刑官将李斯他们拖至刑场,三通鼓响,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李斯惨遭腰斩,他的三族亲人也一同被杀。

  【作者点评】

  司马迁在《史记·李斯列传》中,对李斯有一段中肯的评价的话:“李斯以卑微之平民,周游诸侯列国之间,终辅佐始皇成帝业,而居于三公之位,可说是极尽尊贵。李斯受儒术之学,不修文崇礼,以矫正皇帝急功好利的薄俗,反而为了长保爵禄,只知阿谀迎合,严刑峻法以压制群下。又妄听赵高的邪说,与之狼狈为奸,废了扶苏,立庶出的胡亥。到诸侯纷立以倾覆秦,方谏请二世修圣明之治,岂不是已经太迟了吗?大家都同情李斯忠事于秦,反而被套上了五项罪状,腰斩于市中,但是追本溯源,其实都是咎由自取。要不是由于这些缺失的话,李斯的功绩真可以和周公、召公比肩垒迹了。”对于他的法家思想,毛泽东极为赞赏,并肯定他对秦朝所作的贡献。

  李斯运筹机谋,鼎力协助秦始皇兼并六国,使中华民族归于统一,并厉行变革,功誉千秋,是一个颇有建树的开国名相。明人李贽在《史纲评要》中写道:“始皇出世,李斯相之,天崩地裂,掀翻一个世界。”又将李斯与赵高作比较,认为李斯堪称一条龙,赵高不过是一只蛆。李斯害死韩非,继而参加沙丘密谋,矫诏杀扶苏,建议焚书,也给后人留下了许多话柄和值得汲取的深刻教训。不过,将其功过相比,李斯的功明显高于过。尤其是他勇于变革、拨乱反正的胆略和远见卓识,值得后世人仿效。

  (刘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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