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立马沙陀英雄辈出(2)

　　但在骄兵悍将横行的唐末、五代时期，每逢权力更迭，往往都潜伏着祸乱，顺利继位的情况很鲜见。刘仁恭还没有死，其诸子就囚父争权，就是一个典型例子。李存勖之叔李克宁长久以来手握兵权，且当时兄死弟及的先例很多。当时，潞州的包围尚未解除，官兵们多认为，李存勖才23岁，年纪太轻，不足以担当晋王大任。因此他们都交头接耳，私下议论此事，军心动荡不安。李存勖恐惧，主动提出把官爵让给叔父李克宁，以安定人心。李克宁说：“你是嫡长子，理应继承王位，何况有先王遗嘱，谁敢违抗。”文武官员参见李存勖，李存勖正在灵柩前哭泣，监军张承业入灵堂对李存勖说：“最大的孝是完成你父亲的事业，光哭有什么用！”遂把李存勖扶出来，登上公堂，正式就任晋王。李克宁领头叩头祝贺。李存勖稍觉放心，为安其叔父之心，把总部军政大权仍付予李克宁处理。

　　最初，李克用收养了很多军队中的勇士健儿，当作义子，对他们的宠爱和待遇，如同亲生儿子一样。这是当时一种笼络部下为之效命的惯常手法，但因此酿乱的情况也为数不少。李存勖继承了晋王之位，而其他义子的年龄都比李存勖大，而且也都手握军权，大家闷闷不乐，难以释怀。有的声称有病，在家不出；有的看见新王也不行礼，态度倨傲。李克宁手握大权，地位尊贵，军心都盼望他继承王位。李克用的义子李存颢暗中游说李克宁说：“哥哥去世弟弟接替，自古以来都有。何况，叔父给侄儿叩头，在道理上怎么也说不过去！上天将权威付与你，而你却拒绝，后悔时已来不及了。”李克宁说：“我们李家世代父慈子孝，闻名天下。先王功业只要能交给恰当的人，我还要求什么！你不要挑拨离间，看我不砍下你的人头！

　　”李克宁的妻子孟氏，性情刚愎强悍，各义子纷纷派妻子到李克宁家游说孟氏，孟氏心动，不断逼迫李克宁下手。李克宁惧内，被孟氏及众人包围煽动，竟也动了心。李存颢等为李克宁设计，利用李存勖到他家的机会发动政变，诛死效忠李存勖的张承业、李存璋，拥护李克宁为晋王，投降朱温，献出河东地盘，生擒李存勖。此事被李存勖所知，便召张承业，设计反政变。二月二十二日，李存勖在王府大厅摆设筵席，大宴各路将领，伏兵四出，就在座位上逮捕李克宁、李存颢。李存勖痛哭流涕数落李克宁说：“侄儿一开始就把官爵让给叔父，是叔父自己拒绝，而今，大事已定，为什么又施这种阴谋，要把河东交到我们李家的仇人手里！”李克宁说，“这都是有野心的小人煽风点火，事已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当天，李存勖即斩李克宁及存颢。

　　杀了李克宁后，内部稳定了下来，但外部各路重兵特别是周德威的态度还不明朗。于是，李存勖命周德威率大军回师。四月一日，周德威抵达晋阳，把军队留在城外，独自一人步行进府，扒在李克用灵柩上痛哭，极为哀伤，退出后，晋见李存勖，毕恭毕敬，大家心里才一块石头落地。

　　河东顺利地完成了权力交接后，李存勖即按父亲嘱咐，要救援潞州。当时，周德威退军后，探马报知朱温，朱温认为李克用已死，潞州援兵撤走，不可能马上再来，攻克潞州只是迟早的事。四月二十二日，朱温回到开封。围攻潞州的汴军，也认为胜利在即，不再严密戒备。

　　晋王李存勖召集众将商议说：“潞州，是我们河东镇的屏障，没有潞州，就没有河东。朱温所惧者，唯先王一人，听说我新继位，准认为我不过是一个少年，不懂带兵打仗，必然自傲自大。我们如果挑选一批精锐，强行军前进，作闪电进攻，出其不意，一定会把他们击破。

　　传播声威，奠定霸业，就在此一举，机会不可丧失。”李存勖的意见得到了张承业等人的赞同。于是，李存勖派张承业等人赴岐王李茂贞处请求发兵协助，又派使节馈送大量金银财宝给契丹部酋长耶律阿保机，请求以骑兵支援。

　　四月二十九日，李存勖大军神速南下，进抵黄碾（今山西省潞城县西北），距潞州45里。五月一日，李存勖军进抵三垂冈（潞城县西）下，设立埋伏。次日凌晨，大雾弥漫，李存勖继续挺进，直到汴军大营“夹寨”。当时夹寨的汴军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将士们都蒙头睡得正香。突然晋军杀到，全营立刻混乱，李存勖命周德威、李嗣源兵分两路，周德威攻“夹寨”西北角，李嗣源攻东北角，用土填平壕沟，纵火焚烧栅栏，战鼓雷鸣，呐喊声惊天动地，士卒前仆后继，杀入“夹寨”。后梁军队霎时崩溃，向南逃命。梁军征剿统帅符道昭战马栽倒，被晋军杀死，后梁损失将卒数以万计，抛弃的物资、武器堆积如山。周德威等直奔潞州城下，招呼城楼上的守将李嗣昭说：“先王已经去世，今晋王李存勖亲自来救，现夹寨已破，梁军已逃，可以打开城门！”李嗣昭不信，对左右说：“周德威定是被梁军俘虏，被派来诱骗我们的。”打算发箭射击，左右劝住。李嗣昭便说：“大王果真来了，能不能见面？”李存勖便亲自到城下呼唤，李嗣昭见李存勖穿白盔白甲，知道李克用已死，悲恸悲号，几乎昏厥，满城痛哭，遂开城门。最初，周德威本来跟李嗣昭不和，此时相见，犹如隔世，两人重新和好。

　　三垂冈出奇兵，晋军攻下潞州，一下扭转了晋军的颓势。梁军败回大梁，仅骑兵100余人生还。朱温闻败，大为震惊，捶胸顿足道：“生子当如李亚子，天不丧李家啊。至于我的儿子，不过是一群笨猪而已。”

　　冲锋陷阵后唐灭梁为了与梁朝争夺天下，李存勖整顿军纪，训练士卒，晋军逐步由李克用时期的骄兵变为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这时，梁太祖朱温却已变得昏庸不堪，他猜忌诸将，以生杀立威，激起了一些归附于他的人的不满。赵王王琛⒈逼酵跬醮χ倍寂蚜鹤粤ⅲ梁王朝开始走下坡路。但等待李存勖的仍将是一场生死较量。

　　梁开平四年（公元910年），朱温派大将王景仁为帅，北上攻赵之镇、定等州，王柘蜓嗤趿跏毓狻⒔王李存勖求救。当时诸将对王璞沉鹤粤⒉幌嘈牛认为王枋┱，不可出兵。李存勖看准了赵梁之间的矛盾，不愿坐失良机，派周德威救援。王景仁进军柏乡（今属河北），势力雄厚，李存勖为翦除朱温麾下这只虎，决定亲赴赵州（今河北赵县）。次年正月，晋、梁在柏乡大战，晋军大胜，斩其首级2万余，俘将校300人，马3000匹，乘胜攻魏博之地，并派周德威攻入梁朝腹地，直逼至卫州（今河南汲县）、新乡等地。朱温连忙屯重兵洛阳城北白司马阪守备。燕王闻晋军深入梁地，于是也大举兴兵，扬言助晋。李存勖看穿了刘守光的把戏，撤军与赵王王杌崾Α９然刘守光野心勃勃，在燕称帝，兵入易、定境攻北平王王处直。李存勖派周德威率军攻燕，以救易、定。晋、赵与王处直合兵，破燕于琢州，进至幽州城下，刘守光求救于梁。朱温欲报柏乡之仇，亲自领兵北征，大军至魏县，军中暗传晋兵杀到的消息，众心纷乱，逃窜无数，严刑峻法也阻止不了，后来得知并无敌踪，情绪才安定下来。次年正月，朱温又率兵50万渡黄河北上，想乘虚取镇、定二州。进抵尴兀ń窈颖本跋兀。晋守将李存审、史建瑭、李嗣宏等设计，将数百俘虏放回，让他们告知“晋王大军已到”的消息，然后夜袭梁军。梁军正乱，忽听“晋王大军来了”，朱温当先烧营逃走，溃不成军。沿途农民恨梁军掳掠，都荷锄追杀堵截，杀得梁军丧魂落魄，抛弃军械、辎重无数。当朱温弄清袭击他的只是晋军的偏师，眼见50万大军土崩瓦解，又气又愧，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不久，朱温子朱友Ｉ敝煳伦粤ⅰＫ婧罅悍⑸内乱，兄弟相残。梁河中节度使朱友谦以河中降于晋。次年（公元913年），均王朱友贞又杀朱友３频郏是为梁末帝。

　　在梁内乱之际，晋王李存勖专力攻燕，于公元913年攻破幽州，擒杀燕王刘守光，将刘仁恭押至雁门，挖出心脏祭奠李克用亡灵。赵王王琛⒈逼酵跬醮χ倍纪瞥嫌荡鹘王为尚书令，开始建立代表中央的权力机构行台。然后，即展开对梁的较量。梁末帝乾化五年（公元915年），魏博节度使贺德伦不满梁的分镇政策，背梁归晋，李存勖自领魏博节度使，收其兵为自己的侍卫队，号称帐前银枪军。晋与梁在河北进行了为期两年的反复争夺，终取卫、磁、住⑾唷⑿稀⒉住⒈锤髦荩梁在河北仅存黎阳一个据点。

　　后梁贞明四年（公元918年），李存勖决定进行对梁的大决战。这年春天，晋军兵发太原，向后梁大本营开封进发。二月二十一日，晋王李存勖从魏州率轻骑兵抵达黄河北岸，梁将谢彦章修筑堡垒坚守，决开黄河，水流淹没好几华里，阻挠晋军前进，晋军果然寸步难行。六月二十一日，晋王李存勖自魏州前往杨刘（今山东东阿东北古黄河南岸渡口）劳军，亲自驾小船探测河水深浅及流速，发现水深淹没长矛。李存勖对众将说：“后梁根本无意同我们作战，只是想倚河水保护，想拖垮我们。我们不能听任摆布，当咚过去攻击。”六月二十三日，李存勖亲率大军涉水过河，各军紧随其后，一手拿起铠甲，一手举起刀枪，排成战斗序列前进。当天河水突然下落，仅淹及膝盖。谢彦章率梁军在黄河南岸迎战。晋军无法登陆，稍稍后撤，梁军尾击，直到中流，晋军再擂战鼓，齐声呐喊，突然反攻，谢彦章不能支持，又退回南岸。晋军乘胜尾随登岸，后梁军大败，死伤惨重，黄河变成血水，谢彦章仅以身免。当天，晋军一举攻陷沿河梁军4个营寨。

　　八月，李存勖齐集各军。晋将周德威率本镇步骑3万，李存审率本镇步骑1万，李嗣源率步骑1万，义武北平王王处直派军1万，麟、胜、云、蔚、新、武各州所有奚、契丹、室韦、吐谷浑等部落亦派骑兵跟李存勖会师。李存勖在魏州举行了大阅军，计有兵10万人、马万匹。八月二十五日，晋大军前往杨刘城，随后进入梁朝的郓、濮二州，然后沿黄河西上，驻扎在麻家渡。梁军贺瑰、谢彦章则率军进驻濮州之北行台村，与晋对峙，坚守不出。

　　李存勖最爱率少数骑兵逼近敌营挑战，曾三番五次使自己陷于危险处境，都靠大将李绍荣奋战格斗，才保住性命。有人为此劝他，他笑着说：“平定天下，除非身经百战，否则不能到手。一味在深宅大院里，只能把自己弄得肥肥胖胖的。”一天清晨，李存勖打算出营，大营总管李存审拉住马头，哭泣劝阻，说：“大王应为天下苍生自爱自重。冲锋陷阵，是将士的责任，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全力以赴，不是大王的事。”李存勖不得不放松缰绳，拨马回营。

　　后来李存勖又率数百骑兵挑战，谢彦章在堤岸上伏兵5000精锐骑兵伏击，将李存勖包围数十重，幸赖李存审救兵赶到才脱险。

　　十二月二十三日，晋军抵胡柳陂（今山东鄄城县西北）。次日晨，探马报告说，后梁大军就要追上来了。果然，贺瑰大军集结成坚强阵势，稳步前进，连营数十华里。晋军银枪军首先杀入梁军阵中，横冲直撞，扫荡攻击，往返10余华里。梁军马军都指挥使王彦章不能支持，向西逃往濮阳，而晋军辎重军恰好这时正在西方，见梁军溃军的旗帜，不明真相，竟一哄而散，结果冲乱了周德威的军阵，部伍自相践踏，周德威控制不住，梁军乘机反攻，周德威父子战死，押运辎重的天雄军节度使王诚也死在乱军之中。晋军大乱，而梁军从四面紧逼，士气高昂。在此危急时刻，身经百战、镇定异常的李存勖占据一块高地，招集散亡之兵，到了中午，军势复振。沼泽地带中间有一座土山，梁军统帅贺瑰率军占据。李存勖对部下说：“今天，能夺到这座土山，就能取胜，我与你们去把它夺回来。”说着便率骑兵先行仰攻，李从珂率银枪营及步兵陆续冲上，终于夺占了土山。傍晚，梁将贺瑰在土山的西边布阵，晋军远远望去，大为恐惧，各将领认为各路人马还未完全集结，不如收兵回营，明天再战。是退是进，李存勖面临着择抉，而且有可能是生死的抉择。

　　这时，天平军节度使、东南招讨使阎宝说：“王彦章骑兵已逃往濮阳，山下唯有梁军步卒，到晚都想归营，我若乘高直下击之，破之必矣。今大王深入敌境，偏师不利，若再引退，必为敌所乘。而且敌军溃散者，闻梁军取胜，必然自溃。凡决胜料敌，唯观情势，情势已得，则在决断，王之成败，在此一战。若不决心取胜，纵然收兵北归，北方燕赵还服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