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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热河西狩,携妻带子大逃亡

  《南京条约》后的第十二年(1854年),英国按照约定,向清廷提出了18项修约要求,其中的头一项就是要求派公使驻京,这种严重侵犯“夷夏之防”的“无理”要求,当然遭到清廷的断然拒绝。但英国仍不死心,1856年它又联合法国和美国提出要派遣使节驻京,并建议中国派代表分驻伦敦、巴黎和华盛顿,但再次被清廷严拒。这下英国人火了,他们已经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尝到甜头,这次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在公使驻京的问题上,如果把镜头倒回一个半世纪,自以为是的天朝和时代潮流的确格格不入了。在当时的欧洲,在30年战争结束并签订了《威斯特里发里亚和约》后,欧洲各国互派公使已经成为通常惯例,而1815年的维也纳会议也对外交人员的地位和权利作了详细的规定。至少在19世纪的欧洲社会里,谁也不会为互派使节这样的问题大动干戈。当时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中外礼仪的冲突。早在乾隆时候,英国就派出特使马戛尔尼前来中国商议派驻公使的问题,但因为马戛尔尼不肯向乾隆下跪,远道而来的英国人吃了个闭门羹。

  如今,洋人旧事重提,他们要将公使派驻北京与天朝的皇帝分庭抗礼、实行平等外交;而且这些洋人还要觐见皇上,但又不肯行三跪九叩大礼,这在清朝皇帝和大臣们的眼中,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互派公使这种在欧洲极为寻常的事情,对清廷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不要说当时的清朝皇帝和大臣们不知道这种国际惯例,即使他们知道,也是断不肯接受的。在他们想象中,这些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岂能随意觐见至高无上的天子?这不意味着高高在上的天朝从此以后就要和这些夷人平起平坐了吗?因此,互派公使绝不可行,夷夏之防断不可开!但是,可怕的夷人还是来了,他们带着坚船利炮,张牙舞爪地来了。1856年10月,英国舰队炮轰广州;1857年12月,英法联军攻占广州;1858年4月,英法舰队北上天津,陈兵津门,摆出一副战争的架势。在外国军队的压力下,咸丰只好答应谈判,最后与英、法、俄、美四国签订了《天津条约》并规定该条约在各国君主签署后,一年内在北京换约。

  本来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毕竟清廷当时还有一个更为危险的心腹大患(太平军)需要对付,但在1859年英法两国来北京换约时突然节外生枝,这便是外国公使进驻北京的问题。朝廷一些大臣坚决反对外国公使进驻北京,而咸丰对此也很不满意。但是,自恃坚船利炮的英法两国并不把大清放在眼里,他们不按清廷的安排由北塘进京换约,而是派舰队经白河强行入京。由此,清军和英法联军在天津大沽口发生了激烈冲突。在这次战役中,过于轻敌的英法联军遭遇重创,清军共击沉击毁英法兵船12艘,英法军队伤亡400多人。这下事情闹大了。一年后(1860年),英法联军组成了一支25000人、战舰和运输船200多艘的联军,在英国额尔金勋爵的指挥下,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这一次,清军没有续写辉煌而是连战连败,僧格林沁亲王所率的军队在遭受重大损失后西撤通州,随后天津陷落,北京门户洞开。这一年的六月,天象不吉,荧惑星(火星)侵入南斗,星相学称之为“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鉴于清军的孱弱、京城难保安全的形势,僧格林沁密奏咸丰说,清军恐怕难有取胜英法联军的把握,当下之计,是请求咸丰以“巡幸木兰”的名义前往热河行宫,暂避洋人的锋芒。热河(今河北省承德市)在北京的西北一带,这里离北京有200多里,周围群山起伏,树木郁郁葱葱,更有热河蜿蜒流淌,山色风光,可谓是美不胜收。早在康熙年间,这里便建立行宫,清朝的皇帝们也往往把这里当成消闲度夏的胜地,所以这里又被称为“避暑山庄”。在热河以北约400里的地方设有围场,每到秋天草叶枯黄、野兽肥壮的时候,清朝皇帝便要率皇子及其他王公大臣们前去围猎,称为“秋狝”(今河北省围场县)。僧格林沁关于“巡幸木兰”的建议,说白了,就是要咸丰快快离开北京、逃到热河避暑山庄避难去罢了。咸丰对此心领神会,随后便将僧格林沁的奏折交给朝廷的王公大臣们讨论,希望他们能顺着僧格林沁的想法,吁请尽快巡幸木兰,以便堂而皇之北走热河。也许是不了解真实的军事情况,或者是觉得天朝的尊严不能亵渎,朝中的那些王公大臣们竟然对“巡幸木兰”的建议大加反对。

  首先是军机大臣、大学士周祖培上奏咸丰,说北京城高墙厚,洋兵势难攻克;倘若北京都防不住,热河那里一马平川,更是难以防御;既然洋人能从天津打到北京,那当然可以从北京追到热河。不仅如此,周祖培还举出历史上的教训来警告咸丰,说一旦皇上离开北京出走的话,势必导致人心涣散,到时候发生“土木堡之变”,也不是没有可能。所谓“土木堡之变”,是指明朝正统十四年(1449年)的时候,蒙古瓦剌部大举南下攻扰宣府(今河北宣化)、大同等地,明英宗朱祁镇在宦官王振的鼓动挟持下,不顾朝臣反对,仓促率军50余万亲征。明军受挫之后退至土木堡(今河北省怀来县以东),被瓦剌军队包围,明英宗被俘并掳往北方。留守北京的明廷大臣得讯后,遂拥立明英宗之弟朱祁钰继位,史称“土木堡之变”。除了周祖培之外,其他的大臣们如大学士祁寯藻、潘祖荫、户部侍郎文祥等也都纷纷上奏反对咸丰出走北京。咸丰的弟弟们,惇亲王奕誴、恭亲王奕和醇郡王奕譞等人也不同意咸丰逃往热河,他们甚至抱着咸丰的腿进行哭谏。

  特别是那位憨直的老五惇亲王奕誴,他得知咸丰要逃出北京后,急忙从清西陵赶回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苦苦劝谏咸丰绝不可丢下祖宗宗庙北走热河。咸丰被缠得没办法,便问他:“我不走避热河,这万一洋人进京,你当如何?”奕誴说:“如有不测,奴才死于慕陵。”在大臣们的压力下,咸丰只好下令将已征集的车马遣散。这一次,因为王公大臣们的谏阻,咸丰没有走成。不过话说回来,大臣们的忠心耿耿往往是建立在对事实真相的无知上,因为他们当时仍旧陶醉于天朝上国的迷梦当中。咸丰作为皇帝,他非常清楚清军和洋兵作战的结果,倘若北京真的守得住,他又何必要走呢?正如他质问那些强烈反对出走的大臣们的,一旦“夷人入城,将朕置于何地”?当时受到咸丰宠信的一些大臣如肃顺、端华等人是清楚当时情况的,他们特意将负责北京城防的团防大臣召来问话:“你们有何准备?” 团防大臣嗫嚅答道:“无甚准备。”端华又问:“京城兵力,能守得住吗?” 团防大臣面红耳赤,不敢回答。众多大臣见后,也就哑口无言,唯有相向而泣了。

  这时,端华说话了:“京城既然无法防守,我们怎么能贸然奏请皇上留在京中,置于危险之地呢?”于是兵部尚书陈孚恩乘机顺水推舟:“总应为皇上筹一条路才是。”既然没有人敢保证皇帝留在北京的安全,咸丰“巡幸热河”也就理所当然了。咸丰十年(1860年)八月初八,这本是一个吉利的好日子,不过对于咸丰来说,却是极为无奈的一日。这一天,咸丰带领王公大臣及嫔妃们从圆明园后门出逃,5岁的小朋友载淳经过开满荷花的园中湖泊时,不懂事的他模仿起从前宫女们在咸丰泛舟游玩靠岸时的轻歌:“安乐渡!安乐渡!”咸丰听后,伤感地摸着儿子的头说:“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按正常行程的话,从北京到热河只需三四天的时间。但由于事前没有做好安排,咸丰出逃的队伍走走停停,两天才走80里路,一路上极其狼狈。尽管随行的王公大臣们都带有不少金银财宝,但这些东西在逃亡途中毫无用处。更为糟糕的是,沿途的地方官吏在“洋兵即将进攻北京”的传闻下,竟然一逃而空,咸丰这支逃亡大军的吃饭和休息都成了大问题。

  由于无人安排饮食,那些执行护卫任务的两千禁军士兵饥饿难耐,几乎就要溃散。逃往途中的咸丰也不好过,他第一天只吃了两个鸡蛋,第二天也不过喝了几碗小米粥。更夸张的是,那些饿疯了的士兵们还未等“御膳”做熟,就将锅内的“御膳”吃了个精光,咸丰也不敢责怪。晚上睡觉的时候,咸丰和嫔妃们发现仓促之间竟然没有携带被褥,着实是苦不堪言。直到第三天,受命筹措粮食的官员返回京城买回几千斤肉脯果脯,这才缓解了一路上的粮食危机。在经过8天的艰苦跋涉后,咸丰一行才算安全抵达热河行宫,这比正常的行程足足多出一倍的时间。咸丰帝这次北走热河,并没有将北京的主要官员全部带上,而是分成两个部分:随行的王公大臣主要有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户部尚书肃顺、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还有惠亲王绵愉、惇亲王奕誴等人,这些人是他比较宠信的;除了这些人之外,清廷的大部分官员都留守北京,包括豫亲王义道、大学士桂良、大学士贾桢、协办大学士周祖培、吏部尚书全庆、刑部尚书赵光、兵部尚书陈孚恩等人。在逃往热河之前,咸丰命六弟恭亲王奕为议和钦差大臣,负责督办和局。由此,在热河和京城隐然形成了两套班子,这对后来事态的发展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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