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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探索永恒轮回的学说

  1881年7月,尼采的《朝霞》出版了。他把《朝霞》视作对他疾病康复的一种锻炼,在各种愿望和思想中获得了娱乐,从中寻找到那种带着恶意的或有趣的欢乐。

  7月中旬,尼采还住在威尼斯。夏日的到来使他不得不找到了一个更凉快的隐居地。他的脑海中依然记得两年前在高高的阿尔卑斯上的那些山谷,那个地方是个可以提供休息和短暂快乐的宜居之地。他重新登上了这些山谷,回到恩加丁,就像当地的一个农民那样,安顿在了乡村里。他在一个农民家里租了一间屋子,而他的食物则由隔壁的酒店解决。

  那个村庄里几乎没有过往的行人,每当尼采想找人谈话时,他就去拜访教区牧师或者学校的校长。在他们的眼里,尼采是个十分博学、谦逊并且慈善的人。

  那时,在尼采脑海中盘旋的是有关自然主义哲学方面的问题。那时,斯宾塞建立的哲学体系成为了哲学圈子里的流行物。尼采没有跟随潮流,他鄙视斯宾塞的宇宙进化论,这种学说穿着排斥基督教的外衣,实际上骨子里却有着对基督教的谦恭。

  尼采曾经亲耳聆听过恩培多克勒、赫拉克利特、斯宾诺莎和歌德这些思想家的思想,他一直将这些思想家放在自己心中最高的位置,并感受到了一种伟大的新思想正在他的心中生成。

  尼采需要的是安静和独处,并用强硬的姿态去捍卫着自己的孤独。保尔·李很欣赏《朝霞》,他想去恩加丁探望尼采,他在书信中将自己的愿望告诉给了尼采。但是尼采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需要抓紧。于是伊丽莎白提前写信将尼采的矛盾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保尔·李,李理解了尼采的心情,放弃了他的计划。

  最后,尼采终于找到了他想发掘的思想,在未发现这个思想之前,他曾经被自己内心强烈的预感激烈地搅动过。

  一天,尼采外出散步,他穿过了西尔斯-马利亚森林,这片森林一直延伸到了西尔瓦普拉纳,随后尼采在离苏莱不远的一块锥形岩石下坐了下来。

  此时此地,尼采的内心中想到了永恒轮回的思想:

  时间总是在无限地延续,它将保持同种状态的事物从一个时期带到了另一个时期。既然这种在时间中的穿越是必然的,那么同理,所有事物也会从时间中返回。

  在整个时间过程中,在之前或之后许多无法预料、浩瀚而又有限的日子里,肯定有个与我极为相似、事实上就是我自己的人,同样坐在这块岩石的阴影下,将再次在此时此地发现同一个思想。而且这个人无数次地发现这同一个思想,因为时间的无限使事物产生无数次轮回的运动是无限的。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就必须弃置前往天堂的希望,进行坚定的思考,因为没有天堂,也没有所谓的更好来世。我们只是自然的影子,重复盲目而又单调的人生,我们只是时间的囚徒。如果我们真的失去了希望,那现在我们生命的每一分钟就都变得崇高而又激昂。

  要是这种时刻永远在回复,那么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就不再是偶然性的事件。它一直在时间的过程中无限重复着,连那些最微不足道的事物都会被赋予无限永久性的非凡价值。

  由于自己发现的思想是如此富有冲击力,尼采情不自禁地哭了。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残酷的现实没有击倒尼采,在面对悲观主义时,他也没有退却,相反,在深入挖掘了悲观主义的思想之后,尼采找到了最后的结论——永恒轮回的学说。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尼采的生活经历了狂喜和痛苦的大起大落。现在的尼采就像站在上帝面前等待接受天职的以色列先知们,他为自己的思考成果感到了骄傲,但同时他也面对着恐惧和战栗。

  尼采感觉无法承受,他怕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种折磨,但从心底来说,他也热爱这种折磨,并强迫自己接受了这种永恒轮回的思想:“照亮我的十字架,穿过我的光辉。”

  8月14日,尼采给彼得·加斯特写信说道:“无数的思想浮现在了我心头,我坚信这类思想。我总是能觉察到预感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所过的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活,因为组成我身体的零件随时都有可能垮掉。我在为我自己的思想歌唱,口里说着各种蠢话,我必须要把这伟大的思想奉献给人类。”

  现在时机成熟了,尼采接下来便可以开始建立作品框架了。他集艺术家、批评家和哲学家的种种天赋于一身,而这些天赋争相将他引向了各个方向。他要做的是围绕着诗和韵律来建立。尼采喜欢用诗的语言来转化自己的自然观,他愿意将它们转化成音乐和有节奏的散文。他继续思考着:为什么不可加一个富有人情味的先知的形象,一个英雄在自己的作品中呢?

  “查拉图斯特拉”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尼采想起这个波斯传道士与火的传播者。他很快便动了笔,在纸上写下了标题、副标题和4行文字,这几句简单的文字宣告了这部诗作的诞生:

  中午与永恒

  ——一种新生活的标志

  查拉图斯特拉出生在乌鲁米亚湖边,30岁的时候,他离开了故乡,来到了阿里亚省,他在这里度过了10年的孤独生活,并创作了波斯古经。

  自开始创作以后,尼采就不再是进行简单的散步与沉思了,他一刻不停地倾听和收集着查拉图斯特拉的言论:

  西尔斯-马利亚

  这是我坐着等待的地方——却没有等待的对象,

  在善恶之外,我享受着生活,

  此刻的光和影,只有白天黑夜、湖泊、正午和没有终结的时间。

  那会儿,我突然有了两个朋友,

  查拉图斯特拉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9月,恩加丁开始变冷,天气突然变得阴冷多雪。尼采不得不离开了那里。

  尼采开始了每一年都会经历的长时间的消沉。以前,他不断思考着永恒轮回的问题,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问题,他对这种可怕的思想感到恐惧。

  9月和10月的几个星期里,尼采3次试图自杀。尼采从来都不是个怯懦的人,他自杀的原因是为了阻止理智的毁灭。

  尼采再次来到了热那亚。但这里的风很潮湿,而且这里的秋季变幻莫测,气温十分低,这一切对于尼采来说都是一种考验。

  同时,另外一件事也加深了尼采的忧郁:他的新书《朝霞》又失败了。评论界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这部作品,他的朋友们也对这本书感到费解。

  10月21日,尼采在热那亚给欧文寄去了一封信。但是欧文甚至连这封信都没有回。《朝霞》失败,是因为自从退出了瓦格纳的圈子之后,尼采就被众多人排斥,他没有更多的朋友。

  在读者前面,尼采是孤独的,而读者也早已被他不断变化的思想搅得不安起来。他坚持认为自己的作品生机勃勃,而这些作品一定能够抓住读者的心,继而征服他们。但是这本书的每一页都要让读者全力以赴,去解决谜团,这样的内容让读者感到了疲倦。此外,德国公众对散文艺术缺乏敏感,他们不善于抓住这本书的艺术特征,他们喜欢的是那些节奏缓慢、深思熟虑的作品,因此这种始料未及的作品让读者没有准备。

  11月的时候,天气十分晴朗,尼采重新振作了起来。他漫步在热那亚海岸的群山之上,再次来到了那块岩石的边上。他给彼得·加斯特写信说:“我觉得自己在精神上是如此的富足,也为自己感到骄傲,我就像一位多利安王子。此时此刻,我只想念你和你的音乐。”

  此时离拜洛特演出《尼伯龙根》已经有5年了,整整5年时间,尼采剥夺了自己享受音乐的权利。他害怕自己一旦纵情于音乐之中,就会重新被瓦格纳艺术的魅力所俘虏。

  在健康恢复的间隙,尼采去剧院里看了戏。在那里他看了一遍罗西尼的《西密拉米斯》,还听了四遍贝利亚的《裘丽亚特》。一天晚上,他出于好奇,还去听了一部法国歌剧,当时他还不认识歌剧的作者。

  尼采给加斯特写信说道:“哇,我又有了一个令人欣喜的发现,那就是乔治·比才的歌剧《卡门》。他和梅里美的小说《卡门》一样优雅有力,甚至有时还很动人。他是一个真正的法国天才,他没有受到瓦格纳的影响而误入歧途,在现存歌剧中,我认为《卡门》是最出色的一部。只要我们还活着,它就会一直是欧洲的保留剧目。”

  尼采再一次体会到了去年所享有的欢乐,他经历了思想的黎明,现在正午升起了。12月底,尼采写下了一组散文诗,他在文中对自己的良心进行了考察:

  写给新年,我还活着,我仍然保持着思考,我必须活下去,因为我还得继续思考。我在故我思,我思故我在。今天是节日,每个人都有权利表达他的愿望和他最隐秘的思想。

  同样,我也想表达我内心深处的愿望,我首先要倾诉的是我的思想,这一年它一直都萦绕着我——我选择的这一思想是怎样的思想啊!在我心里,它就是未来生活的保证和甜美的源泉。每一天,我都把必须视作美——这样一来,我就是一个使事物变得美好的人。自此以后,我要让命运之爱成为我的所爱。

  我不愿将丑陋的东西挂在心上。我不愿指责别人,更不愿指责那些总是指责别人的人。掉转我的目光,让这成为我唯一的否定。一句话,我希望自己在任何情况下说的都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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