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宁不知(2)

　　尹文漓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欲说还休的模样，让李隆基更加想知道其中的隐情。不论怎么看，他都能感觉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太寻常，似乎总有着什么牵绊感。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不曾被问及吧。”李隆基虽然好奇，但也不想强人所难，让佳人太过为难就不好了。不过，身为皇兄的他尚未听闻四弟有娶妻妾，所以眼前这位难得的佳人应当还不能真正算是四弟的人。

　　“无碍，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尹文漓微微笑了笑，脸上透着的无奈和哀伤，看了叫人心疼，“我并非岐王的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演戏，说到这里时她的内心竟然真的有那么一丝无奈之情。是啊，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真正的身份是要犯，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没有任何身份和背景，这样的她要如何配得上那样的他。

　　岐王娶妻纳妾，就算不是权贵富商之女，也必然要是大家闺秀，而她呢？曾经是，现在什么都不是。

　　“莫漓姑娘，似乎很钟情于我四皇弟？”佳人难得，若是心中藏着他人的佳人，那就更为难得，这样会激起他想要征服的欲望。一直以来，他都有着被谦让的感觉，哪怕是这太子之位，以及将来属于他的江山，都让他感觉是四弟让给他的。

　　岐王李隆范一向深得民心，因为他的谦和有礼，因为他宅心仁厚。若让天下的百姓选，一定希望让岐王李隆范这样的人执掌江山。只不过，他的四弟无心江山社稷，更喜笑看风云。

　　联手姑姑太平公主围剿韦后，拥立他们的父皇继承大统，这其中暗暗牵线搭桥，秘密布置关键流程的，是他的四弟，当年的巴陵郡王。

　　拥立他成为太子的人中，也有他的四弟。若非当年他的四弟有言在先，绝对不会继承大统，不会执掌江山做皇帝，恐怕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他那位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运筹帷幄的四弟了。

　　“有吗？”也许有吧。发生那些事，经历了那么多，李隆范对她的好，她知道。而她对李隆范的感觉，自己也有所察觉。

　　只是，这一次的欺瞒将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本来就不可能的两个人，产生了如此大的隔阂，就变得更为遥不可及了吧。而且，她需要报仇，不论是什么都无法阻拦她。

　　“没有吗？”李隆基的反问得到的是尹文漓的沉默，这样的沉默似乎等同于默认。

　　“如果真的有，我更想能离开这里，从此再也不相见。”是演戏，还是真情？她已经分不清了。但这句话是真心的。不可能的两个人有了感情的羁绊，就应该在未深之时分开，让一切都淡去。

　　“世间，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彻底死心的话，我愿意一试。”这一句，是假话。她知道没有办法，死心那种事情是不存在的。人就是因为希望而活着，如果死心了，那人也可以就这么死了吧。

　　死心吗？她果然对他的四弟有所牵挂。不过，这样更好不是吗？她有着倾城的容貌，让人摸不透的性子，心中还装着另一个人。这样的女子，完全符合他想要征服的一切条件。

　　“若我说有，你愿意去做吗？”

　　看着李隆基，此时他充满笑意的脸上写满了自信，容不得人半点质疑的模样。

　　“怎么做？”尹文漓问。

　　上钩了吗？她的计划即将迈向成功了吗？

　　“跟我走。”简单的三个字说得那么轻易，不带任何犹豫。李隆基的这份自信源于他的身份，以及他对自家四皇弟的了解。

　　他说要带走的人，他的四弟是不会阻拦的。而且，他的四弟应该很清楚，二人之间没有将来，没有任何的可能。地位的悬殊是不容改变的事实，而身为太子的他即将继承大统，到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常事，即便不封不立也能留在身边，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而身为岐王的人，是无法永远被绑住的，不封不立没有名分，最终只会落得各自纷飞。不像宫中，一入宫门只要他不点头，她就永世不得离开。相比起来，他要留一个人在身边，比起他的四皇弟更简单容易。

　　“你会册立我吗？”尹文漓问。

　　“暂时不会。”李隆基很肯定地说，他现在是太子，还没有实权，一切都是未知数，只有等到登上帝位，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闻言轻笑，尹文漓在李隆基身上找到了一个优点，就是该坦率的时候很坦率，坦率得让人有些无奈。不过，幸而她的计划成功了，这点该感到高兴吧。

　　只是，她依旧高兴不起来。一切才刚开始，将来的路很长很艰辛。她要怎么走下去，要怎么报仇，都还是未知数。

　　“我跟你走。”回答得很果断也很利落，这点有些出乎李隆基的意料。他总觉得，换做寻常女儿家，一定会犹豫会纠结，可是她回答地那样干脆。是性格使然吗？

　　“好。”李隆范应得也非常直截了当，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带着她离开，让她待在自己的身边，用一切办法让她忘记世间有岐王这个人。直到有一天，她的眼中和心中只有他李隆基一个。

　　“王爷会同意吗？”

　　“一切由我来处理，只要能带你离开这里就可以了，不是吗？”

　　李隆基的神情似是在宣告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更何况只是将她从这里带走，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不过，她很清楚，这样的“小事”若真的告诉了李隆范，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看着李隆基离开的背影，尹文漓深吸一口气，望着晴空缓缓吐出。

　　成功了，第一步已经踏出了。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吧。也许，从她决定报仇那天起，就没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天上的尹文二老，还有爸爸妈妈，你们会保佑我的吧。”

　　傍晚时分，尹文漓坐在院子里看着落日，感觉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夕阳。窸窣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尹文漓没有回头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李隆范见尹文漓坐在院子中一派悠闲的模样，心中就有一股无名怒火在燃烧。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尹文漓的手，迫使她看向自己这边，说：“你目的何在？为什么要那么做？”

　　“报仇。”如此激动不沉稳的李隆范，让尹文漓也有点诧异。做什么都冷静沉着的他，竟然会因为这件事如此失控，比她想象中更为激动。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会死！”他恨，恨她的不懂，更恨他自己的无能。

　　太子皇兄问他要人，他不给？是的，他能不给，可是理由呢？之前一番话，说得他哑口无言，这才发现，他同她之间还什么都不是，连拒绝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笑，尹文漓笑得很美，只是比起美来说，更多的是嘲讽和不屑。

　　“既然我要报仇，就不怕死。”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奈。他该怎么办？该拿她怎么办？心中的这份悔恨要如何磨灭？也许，这辈子都无法消除……

　　报仇对她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比她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远离纷扰不好吗？就这样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让他保护起来不好吗？为何偏偏要选择那条可能会通往万劫不复的路？

　　“我瞒着你，不希望你知道，就是不想你去报仇。”无力地握着她的双肩，看着脸上挂着嘲讽的她，心中无尽的酸涩。

　　“你只是想保护你的皇兄罢了，何必说得那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