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很喜欢讨论人性，非常喜欢。因为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其实都是围绕着人心人性而展开的一出出戏剧，正所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再精彩的人生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场乱哄哄的剧目。但是，戏剧有悲剧、戏剧和正剧，我们的人生究竟是个什幺样子，我们不知道，因为我们是演员，是角色，不是编剧和作者。

　　“你来日本多久了啊？”老板问我。

　　“一年多而已。”我坐的正正直直的，有点拘谨。

　　“才一年多？看来你的工作经验不多呀……不过，日语总算还能过关。”

　　“我会很认真的做的，你放心。”我赶紧表现了一句。

　　“这个我相信。”老板说，“你是美山介绍来的嘛。我们是远亲，总算在东京这个冷漠的地方有点关系，所以我还是会照顾你的。”

　　听到老板说了这句话，我赶紧站起来微微鞠躬表示谢意。东京这个地方很冷漠，缺少人情味，难得还有这样热心的日本人肯给机会。中国人对日本的误会可能太深了，认为日本人都很冷漠，其实不然，很多日本人还是很热心的。

　　“你这身行头可不行！”老板说，我们不过就是个便利店，你干吗穿的这幺时尚？而且满身名牌？你不缺钱吧？还是你把钱都乱花在打扮上了？年轻人在他乡生存不容易吧？我这店里也有好多中国留学生打工，可没一个像你这样乱花钱的！”

　　我心想：“美山，这下你可害死我了！”但是我又不能说是美山买给我的，所以赶紧陪笑脸说：“是呀，您说的是！”

　　美山把我打扮成这样子，看来纯粹属于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审美观罢了，和工作不工作根本没有关系。

　　面试就这幺简单的过了。这家店铺是在新宿附近的一家小小的24小时便利店而已，品牌是“Family Mart”。“Family Mart”在台湾和上海已经有很多了，中文应该叫做“爱家”还是“我家”之类的。这是日本最大的连锁便利店品牌之一。招牌是白色和绿色相间的条状门头，还算是迎人。在日本，最常见的就是这种24小时便利店，可谓形成了一种便利店文化。光是品牌就有好多，叫得上名字的就有“Family Mart”，“7\/11”，“lawson”等等。其中“Family Mart”在台湾和上海很多，“7\/11”在香港则满大街都是。这些日本人做生意真的很会挑地方，都多把这些便利店开在人多的街口，地铁站，红灯区等等。与其说是卖东西，我看倒不如是卖地皮。地势好，生意自然好。麦当劳的老总就曾经说过一句话：“其实我不是在卖炸鸡汉堡，我是在做地皮。”这句话给我很大的启发，做生意嘛，就是要人气。其实很多时候，产品好坏倒在其次，人气旺了自然就好了。

　　这和人性有什幺关系？怎幺没关系？这叫“消费心理学”，和人心有莫大关系。这和感情都是一会儿事儿，你买我卖，好比歌舞伎町这里，你买“情”，我卖“情”。“情”不是人的最基本需求之一吗？不也成为了一样商品？一夜风流也是情，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鸟事！

　　我在这间便利店里好好的干了个把月，渐渐地也学会了收账，摆货物，更加学会了一样本事，那就是我最缺乏的——看人的本事。人们的谈吐、穿着、还有身边带的女人或者女人身边带来的小白脸是什幺样子的，都决定了这个顾客的身份。所以我也就学会了根据人的打扮来调整适当的待客方式。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挺笨的，因为歌舞伎町这里的客人太多，特别是晚上，从9点开始的华灯初上直到半夜的3点这一段时间是很忙的。所以开始的时候我经常是收错钱，少收钱是要自己赔的；多收了嘛，则可以放进自己的腰包。别说不道德，就算你把这钱留给老板，他也不会为了几千日元就贴什幺启示之类的，那本身比顾客损失的钱还多，最后也就落到他自己口袋了。日本人素质是高，可是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专门跑到警察局去报案挂失的。所以，只要在交班的时候机器里的账目对的上，不少钱就行了，多余的钱自己留着好了。反正少的时候还是我们员工赔，这幺算下来，赔的和赚的也就基本平衡了。

　　这一天的客人好像格外的少，我百无聊赖的站在柜台里，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渐渐地就有些困意了。

　　“喂？”一个声音叫我，“收钱了？”

　　我转过神来一看，是位婆婆，穿着淡色和服，脸上擦着很厚的粉，白惨惨的吓人，嘴却涂的殷红，脸上的皱纹却很明显。她手里拿着一瓶清酒，站在柜台前冲我笑。

　　“喂？你发生幺呆？”她说。

　　“没有……”我赶紧道歉，“久等了。”

　　“没关系。我只是在看你望着窗外，好像在想什幺？你在想什幺呢？”她又问。

　　我心想你这老婆婆还真是奇怪，一般的客人哪里会跟店员说话。

　　“没什幺……”我赶紧接过清酒，用扫描器在条形码上扫了一下。“3420円。谢谢！”

　　“我问你在看什幺呢？”她一边笑着问我，一边从小包包里掏出钱来。“没什幺，真的。就是随便看着街上的过客而已。”

　　“我看你的眼神不对，你有很多的心事，而且你很快就要改变了！”她又说。

　　“我不懂，您在说什幺呢？我们认识吗？”我问。

　　“我们当然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她神秘兮兮的说，“年轻人。我知道你是中国人。”她用手指着我胸前的名牌，“这个已经透露了信息。哈哈，”她大笑了一声，“我会经常来买东西的，我说的对不对，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她说完后，就走了。

　　我真是一头雾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婆婆，这也是第一次见她来买东西，竟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变化？”我想，“什幺变化？而且她怎幺知道呢？还有她怎幺知道我有心事？”真是莫名其妙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