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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到天黑,菊平已输了近千元,脸色都变了,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热火朝天之时,菊平不小心翻了牌,一女的便说菊平是故意的,正在气头上的菊平一听这话,怒火中烧,一拍桌子:“你胡扯,谁是故意的,没事找事瞎叨叨!”那女的也不甘示弱:“光兴你,你赢了就高兴,你一输就红眼,就想耍赖。”菊平腾地站起,用手指着那女的:“放你妈的屁,谁耍赖了,老娘不是那种人!”女赌徒也唰地站了起来,指着菊平说:“你他妈的骂谁,你不要以为在你家玩,我们就得低你一等,你就是个母老虎,老娘也敢摸你的屁股,你还敢吃了我们不成!”正说着,儿子回来了,去厨房找吃的,发现方便面箱子空了,便拉着菊平喊饿。菊平一听,气得一耳光就打在了儿子脸上,旁边的女人劝说:“菊平,不要打孩子了,孩子又没错。”儿子也哭着喊:“妈,不要打了,我不饿了。”菊平才撒手对着刚才那个吵架的女人说:“有种你明天多带些钱来赌,咱们看谁输的多,看谁低头快!”大家一看气氛不对头,纷纷散了。

  没多久,王成回来了,在门口放下刚买的两箱方便面,一听屋里没了麻将声还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效,进门便喊菊平。菊平没应声,客厅里乱七八糟的,像是刚打过仗,王成把方便面放进了厨房,就跑去看儿子。一推开儿子的房门,看见儿子蜷缩在床上睡着了,两颊红红的,还淌着两道泪痕,看上去可怜兮兮。王成蹲下去给儿子盖被子,儿子惊醒了,一看是爸爸回来了,便说家里没方便面了。王成看着儿子脸上的红指印,问:“你妈打你了?”儿子抱着王成:“爸,劝劝妈,不要再赌钱了。”王成看着懂事的儿子,点了点头,说:“我买来方便面了,赶紧起来吃了再睡吧。”儿子擦了擦眼睛,说:“我真的不饿,你见了妈不要问她了,她今天可能输了钱,正生气呢,明天咱们一块劝劝她吧。”王成给儿子掖了掖被子,退出了他的房间。

  王成洗了把脸,走进自己的卧室,看到了偏在床上正在和衣睡觉的菊平,一把撩起被子。菊平正在气头上,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干什么,你!”王成吼道:“你看你干的好事,输了钱,拿儿子出气。你不想想你几个月来做过几顿饭,我说过你一句没有。儿子光吃方便面,你就不看看他瘦成啥样了,你到底是不是孩子他妈啊!”菊平低下了头:“我打了他两下,因为那会我正在气头上。”王成听了,更气:“你正在气头上,我现在也正在气头上,也照脸给你几耳光行不行?”说着,就往菊平跟前走,吓得菊平赶紧往床里边挪了挪。王成停住了脚步,指着菊平:“你要是再混账,可别怪我的手不留情了。”说完便走出了卧室。

  王成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毫无睡意。看着家里的乱样,他两手抱头,苦苦思索着,要是菊平再这样赌下去,可真就要出大事了,可怎样才能让菊平收手呢?虽然他每次对菊平说话的口气很硬,但都是吓唬她的,他总是期待着菊平有一天能够幡然醒悟,戒掉赌博的恶习。就这样,王成一直坐着,直到客厅墙上的自鸣钟时针指向了一点,才慢慢踱步进了卧室。

  半夜,一个恶梦又把他惊醒了,梦里有几个老人追着王成求他管一管菊平,王成边逃边喊着救命,一不留神被什么绊了一跤,惊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睡在一旁的菊平也被他吓醒了,忙问怎么了。王成把梦中之事向菊平说了一遍,菊平斜着眼睛,气得身子都抖了:“这些老不死的,真是吃了荆针扎得慌,我非把他们气死不可。”王成说:“你看咱们都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菊平回嘴道:“不要恶心了,睡吧!”王成无奈地关了灯。

  第二天早晨,王成听到门响声,才想起来要做饭,儿子在外边喊:“爸,我上学去了。”王成问:“带方便面了吗?”“带了。”儿子说完就上学去了,王成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上午,几个女人又来了,几天没出门的连英也来了,她脸和脖子上被丈夫抠的血道和伤疤还没退光,一女的问她:“这几天没来,不是遇上歹徒了,脸也被弄成了这样。”连英流着泪向女人们哭诉:“他发火力气大得很,打得又重,我一直喊救命,他的父母就在客厅也不来救我,我恨死他们了。”变芹伸了伸舌头,说:“不要再说了,像你这种人,就是他们救你,你还是会出来赌啊。”

  连英白了她一眼,说:“幸好他又去做零工了,要不我还真不敢出来了。”菊平不无骄傲地说:“不是我夸口,我家那个还没胆量敢动我,不过最近他老是给我脸色看,我想过了,他如果真敢动我一指头,我就跟他离婚。”变芹竖起大姆指道:“还是菊平厉害,把王成治得服服帖帖的,就凭这点,我们就应该谢谢你,没有你提供场地,我们还真不知道上哪玩去。”

  说笑间,又开场了。几局下来,菊平输了一百五十元,到了下午,局面才有了一点好转。头两局勉强算进了几十元,一直打到天黑,仍没有大进。王成回来了,看了她们一会儿,便进了儿子房间,儿子正在写作业,王成见后便关好门退了出来。

  菊平看见王成出来了,心里有些毛毛的,她怕王成真的对她动手,便催促那些女人们道:“快打,再玩两局散场了。”王成并没有理睬菊平,而是径直走进了卧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会儿用被子蒙头,一会儿又撩开被子叹气,后来索性用脚猛踢床身,菊平在客厅里听到卧室里的声音,连连分心点炮,她气急败坏地跑进卧室,冲着王成喊道:“你发什么疯,一会儿就散场的。”王成听了一撩被子蒙住了头。

  菊平见此也懒得跟他计较,赶紧跑出去继续玩她的牌。又过了一会儿,客厅里的麻将声依然没有停,王成忍无可忍,穿着秋衣、秋裤就冲出卧室,朝着菊平大喊:“你他妈的都几点了还玩!”“你出什么洋相,不停又怎么样?”菊平一见王成这副样子也不甘示弱。王成看见菊平这样,气得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他扒开围观者,一下把麻将桌抽了个底朝天,瞬间,麻将牌在空中飞舞,慌乱中,女人们有的尖叫着,有的忙着在地上找钱。

  菊平眼见王成动了真格,赶紧挣扎着站起来撒泼:“你不给老娘留面子,老娘离开这个家,不跟你过了!”“你滚,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回这个家!”王成指着菊平道。这时,儿子被吵醒了,哭着跑出来拉着王成:“爸、妈,你们别吵了。”菊平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这是一百多元买的麻将,你就这么狠心地毁掉,你们两个光棍过吧,老娘要走了。”儿子一听,又跑过去拉菊平:“妈,你别走。”菊平一把甩掉儿子的手:“你们一老一少都不是好东西!”说完,便扭头就要走,儿子又要去拉,被王成一声喝道:“别管她,叫她滚,离开她我们会过得更好!”菊平听到这儿,也顾不得面子了,她歇斯底里地朝王成吼道:“有你这句话就好,老娘立马和你离婚!”王成冷笑一声道:“离就离,你以为我怕你不成!”说罢,抓起一个小板凳朝菊平砸去,菊平一躲,快步跑出了家门,女人们也快速散了。

  菊平走后,王成摸着儿子的头喃喃自语:“我跟你妈说了很多次了,几个月来,我是一忍再忍,想着总有一天她会改的,我一点也不愿意伤你妈的心,更不愿意给她难看,可她就是不改呀!我真怕你妈会把这个家给毁了。”儿子哭着说:“爸,不会的,等把我妈找回来再好好劝劝她。”王成看着懂事的孩子,心里阵阵难受。

  次日中午,儿子放学回家,敲了好一阵门王成才来开,儿子看着王成问:“爸,你上午没出去?”王成满脸憔悴:“儿子啊,爸爸真是对不住你,在家还不给你做顿好吃的。”正说着,菊平进了屋,一见爷俩正吃着方便面,没好气地说:“老娘不在家,爷俩过得自在吧!”王成一见菊平回来便板起了脸:“你不要以为离了你,天就会塌下来,照你那样下去,咱这个家就完了。”

  听到这儿,一旁的儿子给菊平跪下了,他哭着说:“妈,不要再玩麻将了,你每天饭也不做,爸干那么重的活,怎么受得了,你就不看看爸瘦成啥样了。”王成听了儿子的话,鼻子一酸,望着菊平道:“就算我们爷俩给你低头赔不是,希望你也看在儿子的分上,停手吧!”可任凭他们怎么说,菊平始终无动于衷,她环视了一下屋子,说:“看在你俩的情分上,等我把我输的钱赢回来就罢手。”王成问:“你输了多少了?”菊平不耐烦道:“这你别问,我心中有数。”王成一听,说:“菊平啊,你输多少咱都不要了,行不行?我也不怪你,只要你从现在起,不再赌博,凭我的力气,咱这个家不缺钱花。”儿子也附和道:“妈,我爸会养得起咱们的。”菊平脸一板:“小孩子,少多嘴,起来吧,你们不要再出这孙子样了,老娘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罢,进了卧室,王成和儿子对看了一眼都以为菊平被他们所感化,回心转意了。

  下午,儿子照样上学,王成照样拉车,菊平一人在床上躺着,生着气。晚上王成回家一看,虽然没人做饭,但也没人打麻将,清净了许多。

  这天上午,王成和儿子刚出门不久,没起床的菊平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套上外套问是谁,门外有人笑了,菊平听出了是平日里那些赌友的声音,便拖着鞋往外走。赌友们见了菊平便打趣道:“呀,还是无限风光啊!”菊平笑了:“我可不像你们,整天提心吊胆,王成对我只是吓唬,不敢动真的。不是我吹大话,你们想想,他力气那么大,要是真想砸我,扔过去的椅子肯定会把我砸得头破血流的。”变芹说:“也有一定道理,王成的确是对你好,这我从在你家赌博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说笑声中,又开局了,菊平始终保持平局,幸好中午王成没回来,下午接着玩。

  下半晌后,菊平是大炮小炮连着点,天黑前,共输了一千多还不肯散,真是输红了眼,输大了胆,全然把前天被赶出家门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其他赌友哪有不乐意的,变芹笑着说:“我们都是懂规矩、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不怕被砸死,咱们就是玩通宵也行。”菊平杏眼一瞪:“我已说过,打人不打脸,以后在我面前,少提前边事,免得大家伤和气。”变芹一听菊平说气话,陪了个笑脸不说了。

  可这手气就好像专跟菊平作对,起不上好牌,还出错,气得菊平“一路牢骚话,一路栽跟头”,不一会儿又输了几百元。正在菊平火气无处发的时候,王成抹着黑脸,肩上挂块毛巾回来了,女人们瞟了一眼王成,有的抿着嘴偷笑,有的向他打了个招呼。春香说:“王哥,来替我摸两把吧。”王成知道春香是在逗他,也不回答就要离开客厅,他向洗手间走了几步,又转身去了厨房。

  菊平的心咚咚直跳,真是越紧张越倒霉,王成从厨房出来,瞪着眼,指着菊平大声吼道:“你到底管不管做饭了?”菊平眼睛也没有抬一下:“你先洗吧。”王成瞪了她一眼,去了洗手间,菊平受到了王成的恐吓,心乱之下又出错了牌,点了当天的最后一大炮。她一扔东风,连英就一推牌说和了,菊平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真是活败。”刚好王成从卫生间出来,听到了,说:“你说谁活败?”菊平吓得赶紧说:“变芹活败。”说着扭头给变芹使了个眼色,变芹会意,不说话了。

  经过了上次这么一闹,菊平到底对王成有了几分恐惧,怕惹恼了王成挨死打,扭头向洗手间看了看,小声说:“今天运气坏到底了,咱们还是早点散场吧!来日方长呢!”一帮女赌徒纷纷散了。

  赌友们走后,菊平默默地进了厨房,开始做她已经很久没有干过的工作——做饭。这时,王成从洗手间出来了,对着菊平大声说:“以后要是再不按时做饭,看我怎么收拾你!”菊平望了眼怒火中烧的王成,也没说话。

  又一日上午,菊平和她的那帮赌友们正在玩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人在门外喊道:“嫂子,不好了,王大哥被送进医院了。”菊平一听,赶紧跑去开门,一看是王成平日里一起工作的板车工,便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板车工呼呼地喘着气:“我们也弄不清,当时我们拉的车正在行走,就听前边王大哥的车吱呀一声停下了,路上的行人就喊出事了。我们停下车,跑过去一看,王大哥躺在地上,差点被货物压住,于是就打了120,把他送进了医院。”菊平听了让板车工先走,说自己一会就去。

  板车工走后,菊平边打扮边嘟囔:“净给老娘找麻烦。”然后对着镜子擦完了粉,又抹了抹香水,理好发型,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你们先打吧,我去去就来。”

  待她赶到医院时,护士们正在给王成输液。跌倒时,王成的脸上有点擦伤,过了一会儿,王成醒了,几个板车工都纷纷围了过去。王成满脸憔悴,看着他们说:“我没事的。”菊平埋怨道:“一点也不小心,这么个大人,怎么会摔倒?”王成也奇怪地说:“不知怎的,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医生和护士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看菊平的打扮,也猜出了几分。便开口道:“不怨他不小心,因为严重营养不良,体力不支才造成的,我们给他检查了身体,像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干重活的。”菊平一听,出口道:“可像他这样没什么文化,又没什么能耐的人,不干这样的力气活,还能做什么?”王成一听气得,可躺在病床上,连和菊平吵架的力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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