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顿好王成，菊平出来一看，儿子还在哭，就说：“怎么，还觉得委屈啊，赶紧睡去吧！”说着把儿子推进了房间。

　　一连几天，两口子一出门就往赌场里跑，看看这一桌，看看那一桌，心里痒得发慌，可没票子，又不让搓。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不把你的现钱榨干，是不会叫你打白条的。

　　这天，他们正在看，石磊过来问王成道：“王哥，又没带票子？”

　　王成说：“你们把得也太死了，我在你们这输了那么多，难道就不兴我打个条，试试手气。”

　　石磊双手一摊说：“这打条子的事不是我一个说了算的，这是制度，你想想，谁不愿意打条子，要都打条子，这赌场还怎么开。”几句话，又把王成说得不吭气了。

　　菊平问：“石弟，我们可以抵押吗？”石磊摆摆手，王成看真的不行，就又和菊平出了赌场。石磊悄悄过去和巧云的大哥说了王成现在的状况。

　　老大点了点头，说：“现在还不能叫他们打条，他们在这输了那么多，总要想办法找钱来翻本的，等他们实在不行了，再看他们的抵押物。”

　　儿子不上学，也不回家，老师来了几趟，家里总是没人。这天，抹着黑脸的儿子正在街上逛着，王成昔日拉板车的同行看到了便问他怎么不上学，儿子哭着说：“我不上了，我爸妈只顾赌博，不让我吃饭，快把我饿死了，叔叔，你们劝劝我爸妈吧！”

　　其中一个拉车的摸着王成儿子的头说：“别哭了，我们抽空去找找你爸妈，说说他们，你今天吃饭了没有？”

　　儿子止住了抽泣，说：“我在那个饭店，吃了点剩的。”拉车的那些男人们听了，唏嘘不已，有的掏出了钱塞在王成儿子手里：“先拿着，去买点吃的吧，我们还赶路呢！”儿子仰起脸，拿了钱，慢慢地跪下了。

　　又一天，王成和菊平正在街上走着，几个昔日的赌友喊住了他们，问菊平、王成二人为什么不管儿子。一女的说：“你们儿子在饭店吃剩饭呢，我叫他跟我走，他又不。”

　　菊平听了，脸上挂不住：“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女的说：“没有看错，他虽穿着很脏的衣服，脸上有黑，可我还是认出了他，他还叫我们说说你们呢！”其他女的也纷纷说：“是你们的儿子。”王成听了，扭过脸去不说话。几个女的见此情景又说：“就是误了一切，也不要误了孩子的学业，再说，咱这么好的条件叫孩子在外边吃剩饭，太丢人了。”

　　菊平没好气地说：“我们知道了，你们就别操心了。”等那几个女的走后，菊平和王成一脸的不高兴，嫌她们多管闲事。

　　有一日，拉板车的队伍路过王成家，大家都把空车停在了路边，来到了王成的家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一会儿，楼对面出来一个邻居，拉车的见了便问：“大娘，这家人去哪了？”

　　老大娘瞪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也是来这儿赌博的？”

　　大伙忙说：“我们不是来赌博的，是来劝他们戒赌的。”

　　正说着，楼道上边下来个老大爷说：“怎么，才安定了几天，又要开张了？”那老大爷气呼呼的。

　　大伙忙说：“大爷，你误会了……”没等他们说完，大爷就说：“不是我误会你们，他们这家子在这栋楼人的眼中已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了，你们要是来教他们转好的还可以，要是来他家聚众赌博，可别怪我们不客气。”正当大伙准备走时，又上来一女的，她说：“这家子，刚搬来还算不错，可没想到才几个月，就变成害人精了，最近有人在大街上，看到他们的儿子都成了小乞丐了，多可怜呀！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毁在了赌博场上。”

　　老大爷问其中一个拉车的：“你们到底是他们的什么人？”

　　那人回答：“我们和王成以前是拉板车的，就是听说了他家现在的情况，才来劝他们的。”大爷摇了摇头走了。

　　这天，王成和菊平正在大街上走，被拉板车的伙计们看见了，他们赶忙停下车，朝王成他们走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道：“王大哥，去哪？”

　　王成说：“转转。”

　　其中一个拉车的说：“王成哥，儿子不上学不行啊……”

　　王成听了，不耐烦地说：“他不听话，说也没用。”菊平也在一旁帮腔道：“儿子虽小，可脾气挺大，犟得很！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可能说瞎话了，打了他一次，就不上学了，这不能怪大人，他也大了，不好管了，由他去吧，现在家里条件是不好，以后大了，他就会回来找我们的。”

　　拉车的叹息道：“现在不上学，以后可就晚了。侄子上学的钱，我们能出得起，一定要让他上学啊！”说着把身上带的钱掏了出来递给王成、菊平二人说：“大哥大嫂，先拿着，让儿子上学用吧！”

　　菊平一看拉车的给钱，忙接住说：“谢谢兄弟们的好意，就算我借大家的吧！”拉车的这才赶路去了。王成和菊平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才转过了身，王成不无羡慕地说：“拉车多好啊，自由自在的！”

　　没了钱，赌场又不让打条子，两口子真是惆怅万分。这天，王成、菊平两人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王成说：“老同学和熟人是没法再开口了，菊平，你还有没有什么亲戚了？”

　　菊平想了想说：“近的都没有了，有的也是比较远的，比咱还穷的，只是在山上还有一个姨，不知她家现在的情况如何。”

　　王成听了说：“这几年政策宽了，山上老百姓有的也挺富裕的，要不我们走一趟。”

　　第二天，两口子提了礼物，坐上了开往山里的公交车，左绕右转地总算到了菊平她姨家。下车没走几步，菊平看到一个女人上去问路，没想到这女人竟是她姨。

　　姨看到王成和菊平惊讶道：“你们是稀客，怎么有空上山来啊！”

　　菊平忙打招呼说：“你去哪？我们来你们这儿转一转。”姨把他们领到了自己家。

　　姨问他们：“你们这么远来，肯定有什么事吧？”

　　菊平看了眼王成，说：“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们想开个像样的大商店，可提货就得十几万，借的差不多了，我妈说，想干大事就得多找钱，叫我们来山里找一找你们，想让你们支援一两个月，以后还你们钱都让按高利息还的。”

　　姨一听是借钱，眨了眨眼睛：“这几年，山里人是靠卖山货赚了点钱，可你姨父上山摘果摔断了腿，刚好的差不多，我们山里人攒钱就是为防这万一的，买肥料、过年、上学啊什么的。”

　　菊平见她的口气冷淡便说：“要是紧张就算了吧。”

　　姨说：“这样吧，我给你们少凑点。”

　　王成一听忙说：“多少都行，反正是这家凑点，那家凑点，就多了，一两个月我们就还的。”

　　“行，我再找找邻居，多借点，他们会信任我的。”姨说完就出门办事去了。

　　王成对菊平说：“人到宝山不空回，多少都得要，在赌场上，只要手气好，十元钱都会把本翻回来的。”菊平低着头，没吭气。

　　姨找了几家邻居，好说歹说，凑了几千元，兴奋地对菊平他们说：“俺这山里人，一听还给高利息，可高兴了，这里连我家共八千元，你们拿着用吧，我可给人家说了，期限一个月。快到中午了，我给你们做碗饭吃了再走吧！你娘的身体怎么样，好长时间了，没见过她，等我有了空，去看看她！”

　　菊平一听，生怕她一去露了馅，忙说：“她身体可结实了，还说等抽时间来你家住几天呢！”说着拉起王成对姨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姨给他们装了点土特产，把他们送出了村。

　　下午回到了城里，王成对菊平说：“好久没吃上一顿可口的饭了，咱们去饭馆吃一次，高兴高兴吧！”

　　菊平用手摸了摸钱，笑着说：“听你的。”就这样，两口子到饭店，要了个雅间，点了几个小菜开心地吃了一顿。

　　结完账，他们高高兴兴地走出雅间，看到了大厅里座无虚席，这时，一小孩抹着黑脸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扯住了菊平的衣服，哭喊着说：“爸、妈，你们给我钱，我要上学，我要吃饭！”王成和菊平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大厅里的客人看到这个场面，都瞪大了眼，注视着他们。

　　菊平瞬间就恢复了理智，对眼前的儿子说：“儿子，快站起，跟爸妈回家，妈给你钱，叫你上学、吃饭。”王成也小声说：“你要再在外边说胡话，看我不揍死你。”儿子哭着扯着菊平的兜子，菊平没办法，于是又说：“快起来跟妈回家，什么都给你……”饭店老板也走过来跟王成、菊平说：“你们的孩子吗？他很可怜，在这儿要吃的很长时间了。”王成气呼呼地说：“我的儿子要你管。”

　　其他客人一听，纷纷过来指责王成和菊平说：“这太不像话了，真是老子花天酒地，儿子沿街乞讨。”有的说：“自己的孩子成了这样，两口子还在雅间饮酒取乐，真是太可恶了。”还有的说：“就是要跟他要钱，自己生下的孩子自己就得养活，不给钱到法院告他们去，叫他们掏抚养费。”菊平越听越心急，可儿子就是不跟他们走，只跟他们要钱，王成一耳光打在了儿子脸上，夺了兜子，菊平哭着扒开人群和王成往外走，快到门口时，不知谁故意用脚绊了菊平一个趔趄，王成赶紧用手扶了她一把。

　　他们走后，饭店里炸开了锅，一顾客安慰说：“孩子，不怕，我帮你告他们，保证打赢官司。”店主说：“他们家原来是挺富裕的，他父母就是靠拉板车致富的，可一富起来就整天赌博，把家都赌光了，小孩也没人管了，吃不上饭。起初，小孩来我店，我还以为大人偶尔不在家，来这儿吃了一顿，可到后来，一天三顿，一顿不缺。”

　　顾客们纷纷说：“这赌博真不知毁了多少家庭，把下一代也毁了。把自己用血汗挣来的钱，全赌光输给人家，闹到这般光景，真是太不值得了。”

　　晚上，王成正在睡觉，忽然听到菊平直喊“桥头堡，桥头堡”，王成一把推醒了她，问怎么了。菊平坐起来说：“我梦见了儿子带着几个桥头堡哥们，拿着棍棒来打我。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王成困得眼睛都合不上，他说：“别说这扫兴话了，睡吧。”说完，拉灭了灯。

　　赌场上，菊平和王成轮流上场，但连连出钱，王成头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滴着，菊平一下子晕倒在了地上，王成扶起她，让她先走，菊平推开王成的手，不走。王成劝道：“天不早了，你先回吧。”菊平还是不走，停了会儿又哭着说：“钱，钱呢，钱在哪里？”王成又拉着她说：“走吧，明天再想法。”“还有什么法可想啊，都到了这倾家荡产的份上了，法子都叫咱用光了，还翻得了本吗？”菊平望着王成越哭越厉害。

　　这时，有的赌徒在一旁幸灾乐祸：“没种就别往这里跑，你已经输光了，哭爹叫娘有啥用。”王成又拉了把菊平：“菊平，走吧，天黑了，回家休息吧。”菊平呆呆地站着：“我真的不想回家，咱快把家输到这儿了，我就在这儿住下。”

　　有的听了起哄说：“小娘们，长得挺有姿色的，住下吧，你住下我也住下，照顾你，翻本还愁找不到钱？”王成听了脸色大变：“你说话干净点！”赌场一片乱哄哄。这时，巧云的大姨哥过来了，一看是巧云的对头，就说：“怎么，还不想走啊？”有人说：“这小娘们输光了钱，还在这儿撒野呢。”老大说：“快离开，不要在这儿找死了。”王成赶紧拉着菊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