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穿上屁股很翘的，你试试，你也要注意了，地心引力每天都在，总有一天我们要老的屁股和大腿一般粗了，她说，还有了，你见过那种胸罩吗，按摩型的，可以丰乳的，那天陪我去看看，她总是最早发现市面上的这种东西。

　　在den吧的门口停下来，中式设计古乡古色的红色大门，有点像红色灯笼高高挂上面乔家大院的大门感觉，一进去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底楼放慢节奏的音乐，蓝色眼睛棕色头发的，穿着很少的衣服露着背，手上戴着十几个镯子或者肚脐上的玫瑰纹身，又是一屋子举止时尚的男男女女，大家鼓足精神把最体面最优雅的一面展示给陌生人，竟然是满座的。

　　在冬日的凌晨3点，我忍不住笑出来，刚才一个人走在路上的寂寞萧条一扫而光。

　　我回到吧台坐。

　　Waiter穿白色衬衣，头发用发胶打起，油黑发亮，根根竖起，配黑色领结，如果不是站在吧台后面，怎么看也是一个英国上流社会的没落贵族，他礼貌的问，小姐，要什么。

　　苏打水，我一边回答一边环顾周围。

　　吧台是流行的原木色，上面倒吊着各种形状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吧台配套的吧椅偏高，坐上去脚不着地，我在上面摇摇晃晃。

　　我左面坐着一个国外的老头子，短短的棕色头发，胖乎乎的右手上戴3个戒指，他招呼服务生，Lina，cometome。

　　一个有酒窝的20多岁的短发女孩应声走过来，穿红色短旗袍，这是现在北京女服务生最流行的打扮，罗怡抱怨，有一次去吃饭，千挑万选选了一件旗袍，结果发现饭店的女服务生全部穿同样款式的衣服，虽然她的是红色金橙滚牡丹的上等锦缎，优雅的盘香扣爱也是千挑万选，仔细的从颈前直扣到下摆分叉处，可是实际上远远看去质地做工的区别早被忽视，看得见的，就是一样的竖领子收腰身高开叉。

　　怎么了，这个女孩问。

　　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老绅士用生硬的中文讲，我笑出来，到了50岁还用兴趣泡女人的老男人，多多少少有他们的趣味性和可爱之处，至少，没有老的对很多东西失去兴趣。

　　你有没有21岁，知不知道国外21岁以前不许进酒吧，我吓了一跳，转过脸去，看见我右面坐着两个男人，左面那个穿棕色休闲毛衣，笑笑的和我说话。

　　我们的谈话就此开始，我从吧台里面的镜子里面可以看见我自己的模样，我短头发，烫成当时流行的麦穗，像个非洲孩子，眼角擦着金色的闪粉嘴唇发着银色的光，像个来自火星的人，看上去像个小太妹一样的外壳下实际上对男人没有经验，我看不出他们的年龄，体重，职业，爱好。

　　我一边等罗怡的电话，一边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

　　所有的轨迹都是偶然，在我日后开始注意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感情，思索爱情这种生化物最容易被那种元素和感触激发，我总会感叹人们之间这种奇怪的缘分，仿佛沙漠里有上亿颗沙粒，然后，一颗，吹到你的头发里。

　　这个和我说话的来北京出差的男人后来成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们聊天喝酒，我迟迟没有等到罗怡的电话，他在天亮的时候带我离开，去他住的酒店。

　　罗怡对我说，你这个年龄，全身上下，骨头血液都蓬勃旺盛，仿佛天才的诗人最初的作品，必定不是尽善尽美，却渴望垂怜关爱，受人注目，恋爱势在必行。

　　没有了，我辩解，我和他回去的时候，没有想到要怎么样的。

　　你有没有脑袋？你和一个男人回他住的地方，你想要怎么样，和中学一样划条38线把床分开用？她拍我脑袋，眼神惊讶的看着我，像个会念咒语通晓万事的巫婆。

　　实际上我们回到酒店之后真的是自顾自的呼呼大睡了，真的，我像小时候偷了隔壁小孩的彩笔一样，低着头，在罗怡面前交待始末。

　　后来不知半夜怎么就醒了，然后就发生了，我继续讲。

　　感觉怎么样，她追问。

　　我没有流血，我好像突然发现重大线索，原来书上说的女孩第一次做爱都要流血，其实不是的对不对，我还很仔细的掀开被子看了，什么都没有，是这样的，书上说的不对，我总结。

　　开了门我们自顾自抱着枕头沉沉睡去，我迷迷糊糊，突然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黑黑的屋子里，没有阳台没有玻璃，没有人，甚至找不到我自己，有气晕一样的东西在我身边滑来滑去，蓝色的云彩，透明的我，我没有皮肤没有眼睛没有四肢，像空气一样存在，我的狗狗穿过我的身体跑过去，爸爸妈妈出现，穿着睡衣在客厅吃饭，他们看不见我，我大声尖叫，声音却仿佛沉入百慕大的船只一样被神奇的力量消于无形，没人理睬我，桌子上剩的菜好香，吴妈却把剩下的菜全部给了狗狗，狗狗的盆子里，什么都有，还有小鸟翅膀。

　　没人理睬我，没有一点声音，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人影移动，幸福的家庭生活可是我觉得恐怖害怕，为什么没有人理睬我？我在那里我是谁？妈妈爸爸你们不要不理我……

　　我满脸是泪的醒来，这个男人在看我，怎么了。

　　做……恶梦了……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什么，他说，然后伸过手臂抱我。

　　我没做任何考虑，弓着身钻进他怀里。

　　我10岁的时候，一次晕倒以后就在床上不能动，话也说不出来，这样呆了一年，我哽咽道，他们……请了一个护士照顾我，我每天什么也干不了，后来我要求把床放到窗子对面，这样我可以看见外面。

　　我用力抱住他的脖子。

　　我看见小鸟飞，我那时候分不清麻雀和喜鹊，一看见飞的东西就特别高兴……我……我再也不要那样了，我那时觉得没人会要我了……我不敢一个人住在一个房间，我觉得好害怕好害怕，总是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就突然不会说话了。

　　乖，没事，你又可爱又聪明，流鼻涕也流的像朵花一样，怎么会没人关心，他安慰我。

　　才不是，突如其来的噩梦霸占主我的全部情绪，任性刁蛮骄傲的Tammy人间蒸发一样，留下一个床上的小女孩，在对往事的恐惧中楚楚可怜，娇小柔弱。

　　我好害怕，真的，我性格不好，其实很爱爸爸妈妈也不说，总对她们发脾气，上学的时候总是逃学，任性刁蛮，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其实我就是，什么都不会，我又委屈起来。

　　不是这样的，他拍我的背。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国外打工了，去绞头发，一问，十几美金，舍不得绞就留着长发，一直留到大学毕业，那象你，还有钱泡酒吧。

　　不是了，我也只剩下100块钱了，我老老实实的说。

　　他盯着我看，我不回避的迎上去。

　　你有多大了，我突然问。

　　很大了，比起你来，你19岁吧，他问。

　　你现在的样子多乖，以后不要这样打扮，画那种妆，像个小太妹一样。

　　马上过生日就19岁了，你有没有33？我问。

　　他笑而不答，你把我脖子弄疼了，他说。

　　阿，我仓促的放手，可是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我挤挤眼睛用手抱住他的腰，这样不疼了吧，我说。

　　小人精，他笑道。

　　这一刹那我几乎忘了和他认识不到12小时，感觉如此亲切，仿佛我5岁的时候就抢过他的泡泡糖。

　　你们这一代孩子，比起我们会现实客观很多，大多数都聪敏非常，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要求，不畏惧生活有大的变化，知道怎样努力上好的大学和专业获取社会的认可，并且，具有极强的可塑性，离开象牙塔就知道如何适应生活，精心算计自己的未来。

　　他摸着我头发说话，对于女孩子来说，也许爱情和男人不再会是生活的全部重心。

　　我点头，这个，可能吧，我们很多同学出身于问题家庭，分手和离婚司空见惯，我妈妈说想要别人的爱，第一就是自己先爱自己，那有凭空掉下来的面包和无缘无故的爱。

　　你以后想做什么？他问。

　　不知道了，凭心而论，我的兴趣不在所学的专业上，我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幻想我的未来，我会怎样，无非出国考研就业？我摇摇头，我对经济曲线图没有什么大多的爱好，我不想以后做证卷大师或者分析国际市场的经济走势。

　　每个人人生过程中，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时刻，不知何去何从，人生仿佛站在一个大的十字路口，踌躇满志却又无从下手。

　　但是让我惊讶的是，自己的过一遍自己的规划，别的还有些路数，可是我的脑袋里，竟然对爱情这个概念，没有一点的设想，这一片完全是空白的，我不知道我要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做怎样的工作赚多少钱。

　　我的爱情居然一张白纸。

　　我有一张年轻鲜嫩的脸，修长美丽的双腿，怎么会没有恋爱过那，我仔细回想。

　　一直被宠坏了，拿着红楼梦坐在湖边，觉得身边的男儿，真的土做的一般，从书包里翻出情书，丝毫不在意，回家就扔到自己的一个小箱子里，一次周末收拾东西，翻出来，看见一箱子的信，哑然失笑。

　　爱美天性，注意穿着，成绩也不错，学生时代占全了这几样，已经不得了，好像喜欢我的男生，还真的不少。

　　和这个上自习和那个吃饭再由另外也送我回家，我知道惹人注目，却不警言慎行，家长谈话班主任教育，不要把我们纯洁的友谊想成早恋好不好，我辩解。

　　当然算不上恋爱，只是喜欢而已，异性之间，微妙的体会，尝试着拉拉手而已。

　　我还是个挑剔的花心女，过了几天半个月就看出了小缺点小毛病，马上保持距离，而新的目标，比如这次学校篮球赛里最出风头的人已经出现。

　　这样算的话，我到底是谈了很多次恋爱还是一次也没有，我也不知道了。

　　我把这个说给他听，他自然的亲我的脸。

　　有没有给男孩子亲过，他说。

　　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笨好不好，我初中一年级就试过了，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感觉，我和我的女朋友交流过的，恋爱或者做爱，归之于成长的一部分，女生坐在一起探讨男性到了什么时候会开始松下，无可厚非，正常的了解异性身体而已，我煞有介事的说。

　　他忍不住笑了，我突然发现他是个英俊的男人，长着我喜欢的单眼皮，对对，没错，你是高手，他笑着说。

　　你嘲笑我，我冲着他喊。

　　他并不和我理论，只是把我抱紧，屋子里光线昏暗，可是我突然很想看清楚他的脸，记住他的模样，这个想法仓促而至却又强烈无比。

　　我觉得我刚才在酒吧没有看清楚你，你喜不喜欢我，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我凑上去，亲他的脸。

　　我和罗怡继续讨论这次意外的根究。

　　我本想把接下来事情发展的原因，推到那几杯鸡尾酒b-52上，可是扪心自问，假如自己的未来生活，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从乖女孩到好同事，继而努力工作，认识门当户对的男友，守礼而本分的约会。

　　她点头表示理解。

　　生活乏善可陈，清晰可想，这一切，都会让我们悲伤无助，忍无可忍，失声尖叫，她眯上眼睛遐想我的这场艳遇。

　　我仰着头看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只有古代里被锁在三面都是高墙的大院里的小姐，才会一见钟情看上迷路走进来的卖豆腐的小贩，我自然，不会蠢到把所有私房钱和终身幸福，随便的交到陌生人手里。

　　但是，看他笑容温柔，牙齿洁白，谈话间知道照顾别人情绪，身上的香水也对我的胃口。

　　阴差阳错也只不过一念之差，所有事情一旦蓄意而为，马上改章换节。

　　我在他进入的时候咬紧牙齿，紧抱他的肩，安全，温暖。

　　就当他是我最初的功课，私自练习免得以后的手足无措，我在黑暗中安慰自己，小小的脸刚愎自用，天真纯洁。

　　酒吧的那个陌生男子蔚，是我百无聊赖中，安然生活的第一次突发事件，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我追问我的女伴她们的第一次，结论大同小异，女人第一次做爱，不是因为情欲，而是因为好奇。

　　带着一种不可理喻的好奇，我和酒吧里的陌生人做爱，只是觉得疼痛，但是没有流血，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他倾诉他对我的意义，如果倾诉的话，那又该怎么说，是这样的，谢谢你的帮助，让我知道生理卫生课上老师没讲清楚的东西。

　　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显得滑稽又讽刺，生活曲折陡峭，我们深溺其中。

　　而我不过是一个简单任性的女孩子，我自己解释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