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关注被喜欢是多么好的事情，让你空荡荡的心微微安慰，让你不至于在生活的假象下面尖叫发疯，虽然关注和喜欢，有的时候你明知道是娱人自娱的假象。

　　酒吧成了我们落寞时候的强心剂，给你意料之外的兴奋和刺激，我们泡吧上了瘾，如果晚上呆在家就不知道做什么，我想这个城市里有一种人大家叫她们partyanimal，我们绝对是这个范围之内。

　　我们知道北京城里所有的娱乐场所和夜生活地点，不同场所有不同场所的高潮，有的10点是最开心的，有的12点才上人，有的凌晨3点会放最好的音乐，有的时候我们一晚上跑3，4个场子，在这里卡拉ok在那里跳舞在另外一个地方喝酒然后跑到别的地方吃点心接着再去新地方。

　　每个夜晚都是光彩照人的走出去，回到屋子里都是一脸疲惫，浑浑沌沌，白痴一样，刚好什么都不用想，洗了澡就睡觉。

　　我强迫不用脑子不去思考，生活就是这样，你思考什么？

　　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转折是受惩罚的夜晚，上帝觉得我太肆无忌惮，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那个晚上照例喝的晕晕七七，走在路上我被对面巨大的白光罩住，然后我听见罗怡的嘶哑叫声和刺耳的刹车声，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一片白色，在这个一片寂静的午夜，我看到罗怡坐在我的床头。

　　我醒了，她也醒了。

　　那个司机跑了，她说。

　　她伸出手抱住我，没关系，她安慰我，我们的钱还够医药费。

　　可是我感觉我动不了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小时候瘫痪在床上的恐慌让我马上泣不成声，我怎么动不了了，我被吓坏了。

　　天那，我要变成一个残废了，一辈子不可以穿漂亮的裤子漂亮的鞋子，在也不能走路跳舞爬山出去玩。

　　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放声尖叫，寂静的医院鬼啸一样。

　　别怕别怕，没有事的，医生说过两个月你就可以走路了，她被我的紧张吓到了。

　　这两个月苯苯和罗怡整天陪着我，晚上她也不出去了，我的事情仿佛对我们都是个重重的警钟，两个人一下都安分下来，我心如止水躺着等着出院，她心无旁贷的照顾我和苯苯，我没有任何消遣，每天用罗怡的手提听音乐，看电影。

　　她帮我买盗版的碟片回来看，我总是口味挑剔，喜欢看悲剧，喜欢节奏缓慢的欧洲文艺片，很少看港片，除了王家卫的电影。

　　喜欢《东邪西毒》的英文名，Ashes of Time——时间的灰烬。

　　《春光乍泻》里一个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苦恋，忍受他的任性暴虐和荒唐。

　　《阿飞正传》里没有希望的关于生活的话，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他死亡的时候……以前我一直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重庆森林》里他问，如果爱情是一个凤梨罐头，我希望永远不会过期，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不过期呢？

　　一切都慢慢正常起来，至少表面如此，仿佛出轨的行星回到它的航线，冒雪花图案的电视机被拍了一下恢复正常。

　　两个月之后我出院了，我们搬回家，她家的墙上贴着简单的自我要求，比如，每天做100仰卧起座，提高自己。

　　我们上网聊天，偶尔出去跳舞吃东西，我拿着英文书念，她在找工作。

　　但是事情从这个方向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她比以前更热衷于游走在男人之间，从原来的嬉笑怒骂不以为然在散场的时候飘然离开，到现在和一个又一个新的对象约会，一种新的强烈的不安全感控制住了这个女人。

　　而我，我能帮上她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可能总是这样陪着她，我因为长时间的旷课和两个月的病假功课一塌糊涂，我像我不能总和她在一起，她的悲伤磁场太大，让我总是对很多事情灰心，无能为力的灰心。

　　打算找怎样的男人，我问。

　　有修养，高贵，绅士那种，当然也要有钱，她回答。

　　谁都不是穷光蛋，有钱到什么程度，我问。

　　至少应该能给的起我两三百万吧，她回答。

　　我一点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过分。

　　真的，别人以为这些女子灯红酒绿，一片狼藉，慕名羡利，出卖肉体是必然的事情，我却一直和她一起，时日久了看得清楚，电视台的主持人亦是取人娱乐，凭什么就觉得酒吧里这些服务于人的女子俾微，她做人认真，虽然是酒吧的客人，她也是严谨的当工作去做，自己心情不好依旧笑脸相迎，珍爱自己，虽然约会不断但是私生活检点，到什么时候都知道注意仪表，态度优雅，体形锻炼不断，英文说那么好，那里容易，也是文曲星上一个一个单词学来的，开机语是you can，you do。

　　她努力学习新鲜事物，不肯放松自己，对人又有手腕，身边的人谁不是听她的。

　　这样的女子，美貌，智慧，几百个女人放在一起也比不上她，即使以前一时之差，给人包过养过又怎样，即使她做了一个暧昧的酒吧经理又如何，即使她失去了子宫又怎么样。

　　我如果是男人，遇上这样的女人，如果肯爱我，怎样都是愿意的。

　　接着她掰起手指头给我讲述目前身边的这些男人。

　　有个开夜总会的男人，离过婚，晚上约我出去，她说。

　　未等我回答，她已经接过去，刚刚被别的女人坑了，那里会再相信女人，这种男人，还是不要得好，她摇摇头，这个男人就被打发了。

　　还有一个美国人，来中国教英文的。

　　一个学生，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了，她说，带一点淡笑，其实如果可能，我还是喜欢外国人。

　　对外国人感觉比对中国人好，进口大片影响的吧，或者，运气不好，遇到的中国男人都比较龌龊，其实这样不对的，中国男人比外国男人更肯为女人花钱的，当然，这是他们保证这个女人不会跑掉的前提下，她接着说，我不喜欢这种量入为出，她说。

　　我开始陪着她找工作，模特经纪等等，夏天，两个女人，一人拿着一根冰棍，走在北京大街上，我刚买了一双黑色细带高跟凉鞋，穿简单的小裙子，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地方，结果模特经纪要工作经验，那个女人看看我和罗怡的腿，开口，你们两个，给我做模特吧。

　　我们相视看看，谢绝离开，转了一大圈，还是这样，出卖色相的工作，她开玩笑说。

　　我们笑。

　　晚上去吃饭，一辆新款BENZ来接，这是一份做汽车销售的工作，罗怡认识的一个朋友说介绍一份工作给她，饭桌上谈。

　　这是北京一个靠着护城河的二层楼，一个海鲜酒楼，客厅里没什么人，包厢上挂着纽约，伦敦，巴黎这样不同的牌子，我们去了伦敦。

　　饭局乏善可陈。

　　罗怡的朋友，长的精瘦精瘦，他是介绍人，所要应聘公司的老总确是反面，弥勒佛一般，圆圆的脸胖胖的肚子，还有一个他们的朋友，忘了名片上写的是什么的，这个男人带一个女朋友，桌上3男3女。

　　隐约觉得那里不对。

　　酒过三巡，罗怡巧妙的转入话题，把自己的中英文简历递了过去。

　　那边，只是简单收下。

　　空气逐渐暧昧不明起来，胖胖的李总坐在罗怡的旁边，那个精瘦的男人频繁举杯，剩下的那一对，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终于开口，让罗怡做那个胖男人的女朋友。

　　这个肥的流油的家伙伸出手，罗小姐……。

　　看不清罗怡在想什么，她放佛洞悉一切的一笑，眼角一转，也不说什么话。

　　那个男人的手枉自留在空中，几分钟过去，有些尴尬，又怏怏的收回来。

　　女朋友，都知道他是有太太的，摆明了这就是酒肉朋友之间给对方介绍女人，我恨恨的看着这帮人。

　　结束后我和罗怡没有马上回家，我们沿着大街走，这个晚上的空气清凉湿润的象绿色口香糖，路上，一堆男人坐在边上喝啤酒，对着我们吹长长的口哨。

　　我侧过脸看这个女人，一切都在位置，眉头微颦，甚至脚指头上戴的戒指都好看，我想起甚至我们打车，她中间下去买东西，出租车司机兴冲冲的对我说，要是有钱人，就娶你姐姐这样的。

　　美貌精致到一定程度，看了就会被欲望联系起来，象她这样，幸与不幸，真的说不清楚。

　　她说不上有多伤心，可能已经习惯，只是有点失望，高跟鞋也落寞起来。

　　我上一次在CD bar见得那个人那，你当时不是对她不错吗？我问起我见过的和她一起的一个德国男人。

　　回国了，她说。

　　他是一个不错的人，现在有时也通邮件。

　　喜欢吗？

　　喜欢又怎么样，没可能在一起的，还不是和这些肥头猪脑的人一起吃饭。

　　你去国外读书吧，而且你本来学的就是国贸，我突然说。

　　接下来那，她问。

　　你不是喜欢老外吗？如果有合适的男人就嫁，嫁不了，就找工作上班。

　　她轻蔑的一笑，我认识一个女孩，名牌毕业，找到不错的公司，努力工作，加班加点，一直8年，终于被派到英国总部，又能如何？

　　我不语，的确，干到白发又如何，自己一个人漂在英国，行单影只，与何人慰。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语结。

　　有的时候的确想找个男人养着自己算了，又不是没有这种机会，可是除了自己，没有人会24小时陪着你，你总要直面一些东西的，罗怡叹口气。

　　你去依靠一个人，这个人是否靠得住，他是否会像父母一样无私的对你好，贡献自己的体力和脑力希望你舒服，是否有别的索求，在你达不到他的要求和需要的情况下依旧一如既往，不会转而因为对你状况的熟悉而变成最让你头疼的人。

　　现在男人都被女人吓得精明极了，那里会有这种好男人，都是付出一分想要十分，请你吃一顿饭就想上床那种，她有点伤感的说。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我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在别人眼里是否是交际花，如果是，那么，我为她委屈不值。

　　她抬头看远方，身上一定要留些钱，我如果去念书，花完了所有的钱，再去找工作，我肯定比现在还可怜，恨不得强奸人力资源部经理。

　　所以，你一定要知道，女人有了钱，才会有面子，才会优雅高贵起来，如果没有，什么都谈不上，只好装楚楚可怜只好哀求讨好别人。

　　我努力点头，一点不觉得的她说的不对。

　　一个酒吧美女的生活，她认真的说，就是这样的，遇到不同的男人，不过而耳。

　　她目光真切。

　　宝贝，你应该有进步，我到现在这个样子，只好等着找男人结婚，可是你要知道，谁都靠不住，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