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也在哭，张舟，他说，我不想你和别人喝酒吃饭，求求你别出去玩了，我一回家就陪着你，我不加班好不好，你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在梦中我一阵心酸，他们本是相爱的，偏偏女的美得太出格，男的本来是个人才，佳人来的太早反而夭折了他，他不再奋斗讨她心欢，全心放到关门过日子。

　　梦中张舟哭的如此可怜，我忍不住去抱他，他搂着我的腰不肯放开，洛美洛美，我永远不要离开你。

　　我心疼至此，其实始终以来，除了洛美，他眼中何曾有别的女人，我穿成公主一般，也敌不多那件20块钱的白裙子。

　　我又何必一厢情愿觉得洛美是我的天敌克星。

　　梦中的眼泪湿了我的脖子，醒来，就看见未接电话，全部是洛美的，我打过去，没有人接，我没什么理由的出门打车直奔她家。

　　到她家门竟然是开的，我迷惑的推开门，就看见张舟，他消瘦憔悴，长发大学毕业之后就绞掉了，本来是最精神的小平头，现在却因无心修整而长短不一，胡子拉碴，几天之间就老了十几岁。

　　他神情沮丧，仿佛看不见我的存在，只是盯着洛美。

　　我死给你看好不好，我真的改好了，我不会再监视你了，我一定努力工作，放假就带你海边……他眼光迷离，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只留下一个身躯自说自画。

　　再看洛美，白色睡衣的吊带已被撕坏，面色苍白，肩头出血，在我来之前，这里，应该有一场挣扎。

　　张舟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慢慢的向洛美逼近。

　　洛美这个时候竟然还清楚地说出话来，你不要冲动，你是家中独子……

　　我本被惊的站在原地，脚跟疼痛，挪不了半步，看见洛美说话，我才缓过气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抄起客厅的花瓶，张舟一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我使劲的冲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洛美总有意外表现，她娴熟的去摸他的鼻孔，活着那，她对我说。

　　然后我就软在她家的地板上。

　　洛美拖我上沙发，打急救电话。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张舟的脑袋流出血，看他如此面似无辜的睡在那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终于翻滚下沙发躺在他身边，轻抚他英俊的脸。

　　本来是我先看见你的，可是，她命里是你的劫数。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她突然说。

　　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

　　她撩起上衣，右乳下方有一道长5厘米的缝线，这是第一次，他说自己不活了，我过去抢他的刀子，却伤了我。

　　我满脸是泪，去摸她的伤痕。

　　她转身，后背瘀青。

　　他打你？

　　她摇头，他从不舍得打我，所有种种，都是他意欲自残，我不忍心，扭打结果。

　　我悲从中来，一时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不懂事的人，她和他一起，被爱也被伤害，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只是因为她抢走了我自以为是的爱人，我就决然的放弃了与这个女人的友谊，她受屈辱伤害的时候，她最好的朋友不要见她。

　　我抱住洛美，两个女人放声大哭。

　　答应我，如果你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让我知道，我求她。

　　当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她回答。

　　张舟醒来之后我陪洛美去看他，医院干净明亮，洛美还穿白色的裙子，可是已是香奈尔的夏季新款。

　　张舟竟然拒绝再见洛美，他让我进去。

　　他在最边的一个位置，可是满屋子的病人，就只有他最让人注目，护士小姐不满的看着我和他远远的对视。

　　我轻轻的坐在他旁边，自然的去拉他的手，他一点也不意外。

　　你上次画展第17幅作品是画给我的，对不对？他问。

　　我无法拒绝，点头。

　　你叫那幅画宿命，我当时就在想，我爱上她，这也是我的宿命，他淡笑。

　　我低下头，我这次进来，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发狂失态的病人，谁知道他突然梦醒了一样，优雅高贵起来，就像我曾经喜欢过的王子，这叫我怎能不落泪于此刻。

　　没有谁离不了谁，他一直不舍一直反复，只将两个人都弄得一身是伤。

　　好在此刻，终于是尾声。

　　我们默默无语一直坐着，直到护士小姐说时间到了，让我出去。

　　他点头，然后说，宿命，你记不记得你当时用的颜色。

　　当然，满纸的灰色。

　　纠缠不休，直至心如死灰。

　　在车上，终于是我先开口，你不想问问他说了什么。

　　洛美把那张美的绝望的脸转向窗外，这个时候，说了什么，又能如何？

　　一个决口不提对方的名字，一个充耳不闻，看来这个时候，最看不开的，反而是我了。

　　回到家直扑二楼的画室，翻出我的宿命，寂寞灰色里女子长长的背影从画框的最上方一直拖到最下方，唯一的亮点是女子的红色高跟鞋，孤单的被扔在画的最左面。

　　我本来一直以为我是那落寞纠缠的灰色背影，谁知道最后才发现，洛美和张舟，才是伤心主角，而我，只不过是只孤单的鞋子，并且，因为他们的灰色衬出我的艳丽光彩。

　　到底是谁收获多一些，我自己也不确定。

　　可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张舟看起来会重新来过，洛美自然不用我操心，而下个月，我的新画展就要开了，我摇摇头，去想自己该在剪彩时穿什么衣服，我总不能老穿休闲吧。

　　就是这样了，冉冉朝我笑笑，你看，我也不知道，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洛美，哪一个才是幸运的。

　　冉冉娇小玲珑的身躯和流畅潇洒的神情奇怪的组合在一起，一种独特的风情让她在一堆人里面闪闪发光。

　　有所得必有所失，是不是这个意思，冉冉笑，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喝着这么多。

　　人家不爱了，我感伤什么，她自嘲的花朵开在嘴角。

　　如果没有爱情，那么至少我们还有自己，我笑着说，没关系的，我最苦闷也没有人在我喝多的时候给我一个怀抱，我现在不是照样满面春风的和你说话，有没有男人爱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自己爱自己好了。

　　我把她的啤酒拿开，让她喝我喜欢的鸡尾酒。

　　我们喝b52，三种不同的酒兑在一起，然后点着，蓝色火苗像魔鬼的爪子一样展开，我们在这爪子没有衰老成红色之前用吸管让它从喉咙流到胃里。

　　身体热热的，情绪慢慢的，冉冉眼睛红红的看我，而朱桦总是在唱，我究竟是怎么了？

　　（十六）恋恋旧欢

　　现在，至少我知道他在那里了。

　　——英国亚历山德拉王后（queen Alex and raof great Britain）沉思着她的寡妇生涯，死去的丈夫爱德华七室不会在外面瞎搞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他不是有了外遇，就是死在街上什么地方了——我总希望是后者。

　　——杰西卡·泰迪（Jessica Tandy），曾出演《温馨接送情》，嫁给同行的演员近半个世纪，这是她谈及会让她发狂之事的一段话。

　　看过别人的爱情，更觉得生活总在预料之外，我下定决心决不能像和子那样，在无休止的等待中浪掷了自己的花样年华，东边日出西边雨，比如冉冉，有期盼却得不到回音，索性不管不顾，反而在自己的领域有所成就。

　　我想我不寂寞，我有这么多朋友，他们爱我关心我，我甚至想，等我老了，是我们一大堆朋友，相亲相爱住在同一个养老院。

　　白天，我们在暖暖的太阳下回忆年轻时候的快乐荒唐，倾诉门牙的脱落情况，晚上，老到已经对异性的身体失去兴趣，我们就都住在一张大的没有边的床上，不会寂寞不会害怕，说梦话被别人第二天嘲笑，即使做噩梦，醒来也是温暖的。

　　看，生活的构想不过如此，如果说要一个男人是想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害怕美人迟暮的时候身边也有安慰，那我应该不是。

　　所以有关爱情和婚姻，在我的肆意年华里，目前还没有列入日程。

　　可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先看爱情书再谈恋爱，那么让我们看到一点真的东西吧，不要有那么多的王子和公主甜蜜的相爱着，终身的守候或者悲凉的殉情，这让我们对爱情充满美好的幻想，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般的投入到恋爱中去，完美的爱情小说害了一大堆人。

　　我该怎么说，诸位同仁，请不要再看琼瑶了，如果非要看爱情故事，那么坐到Tammy对面，让她给你讲讲她看到的女人和她们的爱情。

　　A小姐是个女演员，她每一次来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注意她，头发长长的烫成小卷，相貌中有混血儿的感觉，极其奇异的，芭比娃娃长大后的样子，她喝杰克丹尼，从来不加冰或者可乐。

　　我们说起那个著名的红玫瑰和白玫瑰和白玫瑰的典故。

　　每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白玫瑰是圣洁的妻，红玫瑰是热烈的情人普通人向来是这样把节烈分开说的，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便是身上沾的一颗饭粒子，红得却是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男人们，她笑，自以为是的丈夫们评论白玫瑰和红玫瑰，其实你怎么知道你所娶的白玫瑰或者红玫瑰就只是你自己的玫瑰？

　　男人们恨不得各种种类的女人围着他们转，回到旧社会三妻四妾，可是实际情况总是甲惦记已，已惦记丙，丙又在惦记丁，丁在已的怀里想念甲，她说话辛辣极了，像她杯子里不兑可乐的杰克丹尼。

　　白玫瑰外面有情人，红玫瑰得了是性病，这也许才是生活。

　　B小姐来历不明，职员打扮，最近正在和50岁的上司情爱纠缠，他很照顾我，她说，我可能有恋父情节，我很喜欢和老男人来往，我第一个男朋友就大我30岁

　　我支持梁锦松和伏明霞恋爱，老怎么了，就是喜欢，最讨厌有些人居心叵测询问人家性生活。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C小姐银行职工，每次来有不一样的名牌手袋，她怀疑男朋友最近有了新女人，一个人自己跑来买醉。

　　他也许不爱我，只是有段时间需要我，他借助我父亲的力量帮他做了一些事情，我总觉得他还喜欢以前的女人

　　D小姐其貌不扬，实际上是IT精英，名牌大学毕业，大公司负责项目。

　　即将婚礼，和昔日男友在酒吧做最后告别。

　　童话里的相爱终身都是写给孩子们听的，她一边涂浅浅的口红，现实中一个女人，生命中，大概会有无数个男人的痕迹。

　　有两小无猜的青涩，有欲擒故纵的把戏，有赤裸裸的交换利用，有愚蠢的追求，有错爱过的伤痕，有真心的拥抱，也许最后一个，全然没什么意义，只是生活的格式。

　　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丈夫是情人抽去神经之后之所余。

　　听过，我点头。

　　我和一堆爱情中的女人混在我的酒吧，我因为没心没肺的置身其外，局外者的冷静客观无情，这个没有爱情的女子，反而成了大家眼里的爱情专家，天天有朋友打来电话讲述自己的情感挫折，或者，大声疾呼让我帮他（她）找个归宿。

　　这个中午我拿笔在手，对于要找怎样的男人，给一个刚刚要恋爱的女朋友开方子。

　　首先，如果你要对我说，我喜欢你可是不能和你在一起，那请你免开尊口，我们都是如此世俗的想要你抱着起床的女人，你凭什么觉得你给一个女人一个微笑她就会贪恋你一生，所谓男人的虚荣和梦想呀，我要彻底打击，这下，所有的婚外恋和两地相思都被我一棒打翻。

　　请先向我微笑，夸我今天的衣服好看气色好，然后乘机帮我拿东西开门，询问我的爱好，打电话给我，如果我告诉你我已有约会，也要客客气气，等我先挂电话。

　　我答应出来，你要穿着讲究，去我们家门口等我，约会的内容你要想好，让我高兴让我开心，我才会仔仔细细看你，原来和你在一起，有这么好的感觉。

　　我发脾气，你要忍耐，因为我今天生理周期，容易生气，我看的那条珠链，如果你有时间又有钱，不妨买下来给我，不许看别的女人，如果你还敢在我面前使劲评论她们的眼睛和胸，那你就是点了自己的死穴。

　　我生日的时候要有意外的惊喜，情人节的时候要陪着我，对我的朋友举止礼貌，对我的父母尊重客气。

　　如果我酷爱网球，你要知道谁是世界女子单打冠军，如果我参加长跑比赛，你自然从起跑线陪我到终点，我要是没跑下来，你也要会说，看，这么多人，就你姿势好看。

　　我终于和你手拉手，决定做你女朋友，你要是以为大事已定，那你就千错万错，生活中无数考验和难题刚刚开始。

　　你今天问我老了你病了我还要不要你，作为女孩子的我，眼睛看天空。

　　不是不想要你，可是你现在要培养我，我和你在一起你要知道珍惜我对我好。

　　有投资才有收获，就像你必须存钱才会有利息，那有无缘无故的爱。

　　正想的眉飞色舞，朋友章淑打来电话，痛心疾首，他是个骗子。

　　怎么了，上一次在我的酒吧，你还一脸痴心的说，我不介意的，真的，他有家室，我也有自己的职业和收入，我可以生一个小孩，自己带大。

　　他有别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

　　除了他太太，他还有3个女人，第二个女人来找我，我们一起找到第三个。

　　果然滑稽非常。

　　章淑是清华高才生，毕业后在一个著名的电信公司上班，朝九晚五，乖乖女孩，本身是北京人，可是经常迷路，走在路上从不东张西望，眼神拘谨，像只小鹿，和朋友来的我们酒吧，每次来，除了果汁和矿泉水，不会要别的酒水。

　　一次不小心摔碎我一个杯子，我并不在意，这在酒吧是常有的事情，她却涨红了脸，走过来问我要赔多少钱合适，就此认识。

　　在她眼里我是这个城市里传奇女子，年龄小于她，单枪匹马运筹帷幄得开一家酒吧自给自足养活员工，同时吃喝玩乐，穿衣打扮，样样精通，况且，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等着你下次再来摔好了。

　　直到25岁遇到这个已婚男人，她才知道做爱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在性知识普及的21世纪属于不可思议，她红着脸和我说，我原来真的以为生孩子和拉屎没什么区别，我以为都是那样下来。

　　这个男人卑鄙至此，这样的女孩，他也忍心欺骗。

　　我义愤填膺，接下来你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