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末我们见面再说，她哭诉了一会收线。

　　我们避开三里屯，去海淀魏工村那条酒吧街。

　　选了一个小酒吧，这里只摆三张桌子，一片墙都是书和CD，一片墙是落地的玻璃，木的地板和顶棚，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要了简单的皇家咖啡。

　　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我们去找他太太和他领导，她今天穿一条花的连衣裙，太阳镜放在额头上面，气色不好。

　　我有些意外，因为章淑本是最最温顺的女子，这种撕破脸皮，大吵大闹的事情，从来没有想到她做得出来。

　　结果如何？

　　那个老女人，生怕她老公不要她，说是我们勾引他。

　　那个男人是否和她通过气了，说，老婆，我是玩玩而已，你看，三个，其实都没有什么真心的。

　　可能，她说。

　　领导那边怎么样。

　　去的时候他们领导刚刚不在，她回答。

　　这下这个男人可有的好日子过了，我安慰她，用我的那句最爱的老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是个好事，本来我真的以为，你这么乖的女孩，要做未婚妈妈那。

　　我当时也没想破坏人家家庭，只想着，既然遇到的太晚，那么，给他生个孩子也是好的，至少，如果是个男孩子，会和他长的比较象。

　　女人都是爱情动物，男人就现实的多，生活中那有那么多王子。

　　这个人真是无耻的感情骗子，她还在愤怒。

　　我要彻底搞烂他，她继续说。

　　他肯定会后悔和你玩这个的，一般的女的给他一巴掌也就算了，你向来乖巧，真正生气了搞起来，才是恐怖，我问，有没有给他一巴掌。

　　打了，她说。

　　可是还不解气，这种感情骗子，我要让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她仿佛在捍卫真理。

　　我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决不让他好过，昨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还说什么我不让他好，他也不让我好，如果我去他单位闹，他就要到我们单位去宣扬我勾引他。

　　爱情和所爱的人一旦露了这种嘴脸，真让人垂头丧气。

　　这种男人，教训她是应该的，但是不要，为了他把你赔进去，看清楚他是什么东西就行了，能有这样一个机会现在离开他而不是一直被骗，也是好事，我说。

　　有所失必有所得。

　　你有没有听过恋恋旧欢这句话，我看她对这个男人真的不再牵挂，爱意突转为恨，于是说。

　　是什么，她问。

　　恋恋旧欢的意思，不是说让你在已经离开的时候，还迷恋曾经的往昔，而只是提醒你，这是时候，他（她）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与其困在里面伤害诋毁他人，不如多想想他（她）给你的幸福时光，以一种感恩的心情去怀念，胜过埋怨的语气来愤怒。

　　我接着说，你想想，你上一次和他出去度假，多么开心，他也给过你美好回忆的。

　　感情没有假的，只是多少不同，他起初追求你讨好你请你度假，贪恋你什么，大家都知道不是身体，北京的小姐300块钱就能找到不错的。

　　他对你，应该有一点真心和一点喜欢的，这个东西是装不出来的，本身就冒着风险背着老婆，真的对你一点什么都没有，谁会来趟这趟浑水，不如找小姐干净利落。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看清楚他是什么人，离开就好了，不要把自己生活的重心，放到和这种人去闹，弄成两个人反目，岂不是过去的种种情份，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还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感情。

　　她沉默了，低下头，过了许久，才说，他也这么说的，他说，是我把他对我的爱，全部杀掉了。

　　我们两个不说话，坐在这里直到暮色四合，各想各的心事，她想的必然是如何摆脱目前的尴尬局面。

　　我想的则是和我频繁通信的蔚，以及日久天长我们之间的一种奇怪的感情，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不会有可能在一起，会不会再因为什么事情分开，那么即使分开，即使他并不喜欢我，或者，起初的喜欢逐渐没有转移他人，我也不会怨恨愤怒。

　　他给了我期待电子邮件的忐忑美好心情，在我逐渐成长的青春岁月，我的悲喜哀愁，小小的心藏不住那么多秘密，总是早早的汇报给他，写完信如释重负，心满意足。

　　他让我知道男女之间，可以亲近如此，感情，寄托，爱都是美好的东西，当你心里藏了一个人，事情将会被一个概念划分为两种，和他有关的和与他无关的，你微笑你自言自语你垂头丧气，你恋爱你期待，你受煎熬，你长大了。

　　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我已经收获了这么多。

　　圣诞节的时候我开party，你一定要来，我对章淑说，不要多想了，亲爱的，你失去了一棵小树，得到的将是整个森林，那天晚上记得来，说不定就有艳遇。

　　（十七）狂欢圣诞节

　　不，我不会为了一千镑而去碰触麻风病人，但是我很愿意为了上帝的爱而医治他。

　　——特蕾莎院长（Mother Teresa）当今世上最有名的修女，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

　　不必为爱而忏悔，爱无罪。

　　——英国小说家莫芮儿，帕斯克（Muriel Spark）

　　11月的时候，就已经在想怎么样开一个很好的圣诞节party，圣诞树是一定要的，上面要有像星星一般的小彩灯，金色的丝带银色的礼物，白胡子的圣诞老人，香槟美酒。

　　开个假面舞会好不好，我看着黄说。

　　开什么都行，她站在吧台里回答，但是，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开。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转身看看我的酒吧，顶棚上的布脏兮兮的，门口的书报栏最近也没有买什么新书，那几本时尚杂志已经快被翻烂了，演出台上的调音台听说需要修理，麦克风好像接触不良，吧台上面光秃秃的冷清着，我安慰自己，这样看起来简洁干净。

　　左边墙上的霓虹灯才开始装修的设计的，后来打开，我才觉得颜色俗不可耐五颜六彩就像夜总会的风格，埋怨之后，警告所有的员工不许打开那些彩灯来丢我的脸，因此，酒吧的整个左面，徒然黯淡下去，像一个女子化妆只是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自己尴尬寂寞着。

　　桌子倒是很干净，服务生甚至不让一滴蜡烛滴的痕迹留在上面，可是前一段时间换的烛台不敢恭维，形状酷似一个白色的烟灰缸，上面不伦不类的插着一根红蜡烛。

　　晚上灯光昏暗，客人来了歌手来了，热闹起来，欢笑满座中顾不得左看右看，再加上前段时间一直忙于收支平衡，哪里顾得上精益求精。

　　这个下午，自己和黄早早的开了门，明亮的阳光从高处打进来，仔细一看，看的自己心灰意冷。

　　天哪，这个烂摊子，我大声抱怨，全然忘了自己当时把这个酒吧做起来时的兴奋满足。

　　这个，黄递给我一张纸。

　　什么，我问。

　　管防火的人，说我们这里消防设备不及格，前天说是初次检查，不用罚钱，但是上面写的两点，要求一周之内改观，完了他们再来检查。

　　简单两条，一条是灭火器材不过关，灭火器过期，一条是顶棚上的布（这原是为了歌手演唱的回声效果）要喷上防火材料。

　　断然不敢和任何检查机关做对，这件事情，立即排到最前头。

　　到处问人，最后得知灭火器可以不用买新的，灌气就行，恰好运气，问到一个朋友，他说，我那刚有两个多余的，拿来给你。

　　千谢万谢。

　　那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防火喷漆确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辗转问到价钱，对方问了一下要喷的面积，报了一个天价给我。

　　不行，赚钱不易，这钱，舍不得给人。

　　就是这颗爱钱如命的脑袋，左想右想，决定干脆，把顶棚上的布，全部取下。

　　管活动的静问，行吗？会不会影响演唱效果。

　　说服她，同时安慰自己，我们的歌手真金不怕火炼，调调音像就好了，再说，这铺天大布，真的不怎么好看。

　　这件事情才是大费周折，两个板凳叠起来，我晃晃悠悠的站在上面，双腿打颤，用手去撕这块大布的角，布被螺丝固定着，纹丝不动，我正在暗骂当初是谁把这固定的这么牢，自己就站不稳，掉下来了。

　　我一只腿磕着地，一只胳膊被黄抓住，又惊无险，但是心，却晃悠一大圈，悬在那里下不下去。

　　静去找剪子。

　　这下好多了，三个女人，分别站在高高的凳子上，手里或操剪子或操菜刀，保持平衡，开始作业。

　　百平方米的大布，角一点一点的垂下来，灰尘扑面而来，摒住呼吸，尘土却钻进眼睛，一时之间泪眼朦胧，挣出一只手牢揉揉。

　　静那边却惊呼一声。

　　赶紧问怎么了。

　　老鼠，她缓过神来，天哪，布上面是他们的窝。

　　两个肥大的家伙终于顺着墙壁爬下去，飞快的逃之夭夭，我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之后轰然一声，这块巨大无比的布终于落下，空气中的细颗粒物体多起来，我们站在一边，唯恐被这片灰卷在里面。

　　黄叹了口气，我，新买的衣服。

　　我们三个，互相看看，灰头土脸的笑起来。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奔波于北京各大小商品批发市场，彩灯，圣诞树，新的麦克，圣诞老人快乐的脸，声音好听的小铃铛……

　　圣诞节快到的时候，我坐在酒吧的角落算账，天哪，就这些小东西，我已经花掉八千大元，而且，其中的很多东西，过了这个圣诞，此生，我必然不会再用第二次，我真是个奢侈的女人。

　　顾不得想了，节目演出的安排还没有出来，乐队到底请什么样的，请了几个学跳舞的小姑娘跳舞，不知道她们排的怎么样，收不收门票，如果收多少钱合适，抽奖怎么安排，穿插的小游戏该是什么，奖品的设置。

　　种种，都是伤神的事情。

　　和她们坐在一起苦苦探讨商量。

　　这一切，到了圣诞节前夜，总算有了不错的交代。

　　酒吧的外面，一个两米高的圣诞树，树顶一颗金色的五角星形状的顶子，像一个孩子在节日时戴了俏皮的帽子，树全身，都缠上了闪烁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非常醒目，走近了，则是淡淡的平安夜的音乐，门框上，圣诞快乐的彩条从最上面一直垂下来。

　　一个服务生扮成圣诞老人在门外，和路过的人说简单的祝福，他穿红色的圣诞老人服，戴着白帽子，长长的白胡须，高大可亲，手里拿着铃铛和我们的门票。

　　而一进得门来，扑面又是一颗圣诞树，这个上面的内容可比外面的那个多多了，金色银色的松莘，长长的铃铛，小小的小提琴，钢琴，圣诞老人的魔力棒，装礼物的白色袜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精美包装的礼品。

　　屋子的上空，挂满了有圣诞图案的彩条，一个充气的圣诞老人被固定在左面的墙壁上，用银白色的小灯连成一串绕了屋子一圈，地上，洗手间的门上，到处都是我们彩喷的微笑的脸和闪烁的星星。

　　我换了新的烛台，有的是挂在树枝上的鸟笼，蜡烛巧妙的放在中间，有的是拿着刀叉的部落人，蜡烛是被嵌在刀叉上面，有的，则是传统的仕女图，蜡烛，藏在两个发簪里，也有花盆里的一颗植物，而植物本身，就是特制的蜡烛。

　　悬挂在空中最让人注目的是两只巨大的红白相间袜子，简直可以做裤子穿的袜子，上面有银色的祝福，Merry Christmas.

　　轻快的音乐，我把空调开到最大，一进来，就觉得，外面的寒意顿时没有。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戴着有两个辫子的圣诞帽笑了出来，是，就像一个童话。

　　店里的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我宣布圣诞节大家不穿统一的工服，前两天我就组织集体出去买衣服，并且把我很多好看的衣服捐献出来给她们穿，大家笑滋滋的看着我，一点一点着手打造一个完美party，到了这天果然争气，有的穿白色小衫，脖子上系同色的丝带，出水芙蓉一般，有的穿黑色肚兜，配银白的链子，我看的瞠目结舌，原来身边美女这么多！

　　这个时候，还不是请功的时候，华宴是摆好了，最后，功德圆满的一环，就是我的客人了。

　　有八九个座位是预先订出去的，一些老客人。

　　最先进来的是一对很年轻的恋人，他们也只是进来看看，男的戴眼镜，女孩子穿的也不是很讲究，短发，看了看酒水单子，我以为他们要起身离去，谁知道这个男孩子走到我面前，我们一会就回来，能为我们保留这个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