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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二十六)爱情幻觉

  处于爱情中,总要比发生车祸,穿紧身束腰,缴较高的税,或是抱着一成不变的规范要好得多。

  ——诗人茱荻斯·维欧斯特(Judith Viorst),在观察20世纪热情的正面意义时所发之议论。

  伟大的幻觉,让我自觉好过了很多

  ——作家简·瓦格纳(Jane Wagner)

  我最初最好的朋友罗怡,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我身边。

  她现在已经不出去交际,我太了解她,所有曾经骄傲美丽的像公主的女孩子,脸上有第一条皱纹的时候,总是比一般女人伤感来的多些。

  她情绪很不好,不愿意出门,总是在家看电视,像一些没有寄托的家庭妇女一样,寄托在冗长的泡沫剧里。

  而Amy从英国打电话回来说她又恋爱了。

  我们做地铁的时候认识,他有着阳光一样的笑脸,经常送一些爱的礼物给我,比如我看不懂的法语诗。

  生活就是这样,悲喜交加,你永远不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你永远逃不掉。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看罗怡,女人为什么会老的这么快?感觉不过三年,为什么她的眼睛不再明亮,皮肤灰暗衰老有疤痕,胸部下垂,突然之间就从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一个暗淡的妇人,我觉得上苍对女人真的太过肆意,高兴的时候让你流光溢彩,过了几年,就让你灰头土脸。

  我突然想去拍一组人体,我到处找人,问那里可以找到好的人体摄影师帮我拍一组,后来去了阁楼。

  摄影鹏在地下室,空气流动着优雅干净的气息。

  罗怡和我一起,我们一进去就看见有新娘穿着白色婚纱,坐在化妆镜前细细端详,群摆的白色碎花拖在地上,坐在一边等候的未来老公从镜子里面看她,她笑的美丽温柔。

  我轻轻的握罗怡的手,她转过脸来,淡淡的笑。

  主拍的是一个台湾的摄影师,她叫lucy,长的胖胖的,眼睛一笑,眯成一条缝。

  是这样的,你要把你的衣服脱光,当然,你不要有别的想法,只是拍照,她说。

  我后悔我身体条件好的时候没有脱光了拍照片,罗怡一边端详周围的设施一边和我说话,她回来之后总是那么容易就说后悔两个字。

  我转换话题调节气氛,首届中国人体摄影艺术大展的发起人余山,在挑选作品的中间看到一组照片模特和外景都不错,他询问作者为什么没有拍好,作者一面无奈。

  当时拍的时候紧张啊,只有海边无人时,模特才肯脱衣,孤男寡女,女的还一丝不挂,要是被公安或联防队员抓住,那还说得清?只能匆匆拍几张完事。

  Lucy没有料到我还知道这些,看我一眼,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贵州的摄影师宋万祥,25年前就开始研究人体摄影,是中国最早一批研究人体艺术的摄影师,有一次,他的一个学生从38公里外的镇上打来电话,说是找到了一个很出众的模特,为了避嫌疑,每次拍照,他都带了女同事,这次也不例外,谁知道试镜当夜,模特的家人就带着一伙流氓将他暴打一顿,抢走身上的现金1千多和相机一部。

  是这样的,我点头,无数关于人体摄影和摄影师的故事,虽然也有展览会上轰动,同行或者观者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敬慕,怎么可以,这个角度抓的这么好,可是同样的,辛酸和泪水,不被理解不被赞同,甚至,鄙夷的眼神,肮脏的辱骂,一切,都灌注在这美轮美换的图片后面,在影楼专业从事这些的摄影师还好点,那些自己摸索人像摄影,努力抓住人体美感的业余摄影师,这种委屈来的更加真切。

  所以,lucy笑着拿出一张合同让我签,我们也不能免俗。

  上面简单写着,出自双方自愿,艺术行为,照片保密,不做其他用途等等。

  我不犹豫,签字,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有摄影师帮我擦油。

  降下来一组黑色的背景,我光脚走上去,lucy忙个不停,吩咐助理打各种灯。

  我不害怕,因为身体是美的,耐的起看,状态出乎意料的放松,我或微笑或者伤楚的抱住胳膊,因为以前有过做平面模特的短暂经历,lucy不停的称赞鼓励我,宝贝,你做的真是好极了,对,就这个姿势,真是漂亮。

  几天之后去取照片,大多背景为黑色,我是唯一的亮点,我发育良好,四肢修长,我目光纯洁,像个初生的婴儿。

  我放了一张在酒吧,是一个修长美丽的v字形背,大标题是,对人体摄影艺术的支持,底下我写了一段话。

  看了很多专业的话,比如人体是人像摄影最精华最美的部分,在很多摄影杂志上,从各方面探讨了这种拍摄,很多专业术语。

  我无意搬出这些来证明什么,理论是骨骼,生活是血肉,思维观点这种东西,也不是别人讲点黄金分割线就会有大的改观的。

  我只能说我自己的理由,我并非不良少女,也非渴望一脱成名的三级小明星,父母管教严格老师关心爱护,拥护新中国拥护共产党,无神论思想深入脑髓。

  我深知生老病死无可避免,在来往不休的生命长河里,我俾微弱小,大学一年级班级组织去长城,站在顶上,直觉生命薄如禅翼。

  所以我想,我要好好的活着,珍爱身边美好事务,拥有一颗发现美的眼睛来享受生命,拍人体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年轻的时候身体方面的状况是最好的,发明相机不就是为了记住这些完美的瞬间。

  我必然老去,脸皱成枯叶,身体,由当年的圆润细长变的萎缩腐败,那时候,即使告别也不会遗憾,毕竟,我曾有过如此引以为傲的生命。

  而且,所有人体摄影师对这点都是认同的,那就是,人体摄影绝不是简单的拍器官,而是人体美和角度,灯光或者大自然的结合。

  也有人会这么说,是,我们接受这个,可是人体摄影只是美女玩的东西,从思想可以理解,但是大多数男女,那有完美胸肌和三围。

  不否认,拍人体对模特的身体条件有更高的要求,但是有一点要说明,即使你生的不好看,没有大眼睛高鼻梁,可是身体,真的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东西,懒惰和好吃你会发胖,锻炼和运动的确可以消灭赘肉,在这一点上,付出和得到绝对成比例。

  很多时候,看到优秀的照片,你会真正的感动,会觉得,原来,我们自己,也可以是这么美好的,你会不会因此注意自己言行举止,不粗俗不恶毒,喜欢健身,热爱生命和运动,努力提高自己各个方面,对得起生命这次幸运的机会?

  我把照片挂在酒吧,订完图钉之后自己坐在那里发呆。

  生活在继续,太阳每天暖暖的升起来,每天都相同又不同,我还是在夜晚看月亮的脸,略带怅然的想起我的朋友们,打开电脑看我从大学二年级到现在写给蔚的两百多封信,写小女孩的委屈和甜蜜,写成长和爱情的感悟,写每一个在我身边的朋友,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我的所有脉络,树纹和树理,手心和手背。

  酒吧逐渐上轨道,我不再整天呆在那里,我可以想象那边正常的流程,无论是有人为全场的人买了酒,还是喝多了打到流血,我也不会惊讶的眨眼睛,服务生知道送赠卷或者打110。

  我开始赚钱,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同任何事情一样,如果一而再的重复没有新意,甚至变成了简单的维持生活的工具,你就绝然不会再沉迷于此,我的桌子还是散发着木头和烟草的香味,墙壁上的电影海报上的艳舞女郎的身材,还是扭曲婀娜,那些会弹吉他,和我年龄相仿,有着蛊惑嗓音的歌手们,不停的换以至于我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和脸庞。

  我萎靡不振,仿佛觉得我的生活到此为止,做一个小小的酒吧老板,在自己的小空间里随心所欲,当然,这在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非洲难民看来,是多么幸福的事件,可是我是如此年轻,照片上我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阳光,我的头发,美丽的就像黑色段子一样,皮肤,光洁健康,没有皱纹。

  想象着这样逐渐老去,我年轻的无忧时光被耗费在这个小店,没有恋爱没有波折,收集了大量别人的甜蜜和眼泪,在这个欲望城市里看一堆现代女子不同的性爱观和生活观,而自己唯一的想念是一次一夜情,对方在生活之外。

  这是一件多么让我恐惧的事情,你看得见你的生活,平平展展的放在你面前,时间像海水一样延续到另一个尽头,自己微小柔弱,在长流不息的岁月长河里,或许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是,而少年时代的作文,关于爱情和未来的那一篇,总是洋洋洒洒,滔滔不绝。

  我对蔚的想念突然排山倒海,罗怡坐在那边听莫文蔚的《他不爱我》,他不爱我,说话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专心。

  我想见他,我鼓足勇气。

  你可以有很多男朋友的,不至于因为和他上床就念念不忘吧,男女之间,无非如此,你不会那么土吧,她笑起来。

  我总是想念他,没有什么理由的想念。

  爱情规则永远是谁先动心谁先死,罗怡笑笑的警告我。

  晚上上网,Amy在线和我聊天,这个女孩仿佛除了那个圣诞的夜晚总是不知道伤心为何物,永远兴高采烈,Tammy,我们去了荷兰,荷兰的男孩子好帅呀,你说我应不应该再挑挑。

  你还想那个男人吗?我问Amy。

  屏幕上出现黑色的加大的字。

  已经不怎么想了,我原来一直以为,爱了就是爱了,不会改变不会消失,永远的烙在心里面,可是我现在发现,爱情是不停变换的,你说得不错,我们会遇到很多很多的爱人,有的,是一个细节让你感动,有的,是可以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所以,你要明白,此时你想念的这个男人,是那一种?她继续打字给我。

  我对着电脑笑了出来,什么时候,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小姐变得这么深刻。

  心里一直明白的很,这个在酒吧偶遇的男人,只是我的匆匆过客。

  通信是有的,长长短短,倾诉了全部委屈欢喜,但是从来不敢,说出一个爱字。

  通过几次电话,竭尽全力平稳身调调整呼吸,做简单的问候,怕自己,一不小心,陷了进去,简单问候加虚伪客气,实际上巴不得他就在我面前,让我把几乎想不起来的那张脸,仔细端详。

  我这个女人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虚伪至此。

  因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已经迟疑了这么长时间,所以一旦打开缺口,整个人,洪水出栅栏一般义无反顾。

  我是孩子我想要你,你要原谅我,我就是这么天真。

  去机场的路上,天气已经变热,整个城市如同盛开前的花朵,万事俱备,只等度数到了,和越穿越少的女人齐齐亮相。

  心如明镜,此番前去,不是在看这个男人是否值得爱,而是,已经生情,但求多知多解,或者,看看也是好的。

  尘埃落定,吐口长气。

  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可是,想见见这个男人,他看着我由稚嫩到盛开,知道我的得意和委屈,有什么错?

  海藻一层层缠上来,心被纠缠沉溺,越来越多的回念起我们那一晚上的细节。

  他问,你会不会后悔?

  从小说电视上屡屡看到的字眼从一个刚刚肌肤相亲的陌生男人嘴里问出来,我想笑,后来觉得不可以,便严肃的摇摇头.。

  我确定这个男人对我也是在意的,因为我年轻的身体,或者,真情真语的倾诉。

  他回信,他说,好像看到一个孩子的成长,你可以叫我,小龙,或者小龙哥哥。

  我问他,你想不想我。

  他最初回答,如果上网,肯定是要查信的,后来他说,想。

  谁也不是无忧上帝,他必然有他的寂寞时刻。

  城市过客在酒吧里无意之间的一夜情,谁对谁原本都没有什么真心,而日久天长,真诚纯洁的女孩的倾诉一点一点温柔的靠近了他的心。

  一夜温存有了回音袅袅,至于这回音幸与不幸,优劣几何,那是后话,我懒得去想。

  我去他的城市看他。

  我拿着他的地址,找到他的房子,站在街边等他回来,买没有什么味道的汉堡吃,反复的想,如果看到他,我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陌生的城市自己一个人的旅程,总是忐忑伤感,我不安的注视着天空,太阳总是让我流泪。

  我问自己能不能在涌饶的他乡街头认出他来,居然一点把握都没有,两年前昏黄的灯光下我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而时间像粗糙砂纸,也会把所有的客观记忆变成自己的主观臆断。

  把全部的真心放在email里倾诉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然后幻想自己在爱他,我一方面信誓旦旦一方面惶惑不安。

  仿佛生命是赌注,我却发现自己没有筹码,那样那样的无能为力。

  这场空洞的投奔没有多少运筹帷幄的把握,可是没有关系,你是真心的对不对。

  我摸自己的脸,别怕,没有男人会不爱你。

  当我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拉着手从街道的另一面走过来的时候,我也只是下意识的走进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

  我总是在有的时候勇敢的几乎无耻。

  我一点都不害怕,他有女朋友怎么了,即使他结婚了又怎么样,我们会心照不宣的接收对方,我不介意去作他的情人。

  我看到的婚姻生活假象频出。

  生活中的背叛和欺骗,没有爱情了,男人女人都解释说,我们已经变成亲情和责任了。

  可是要亲情我有妈妈爸爸,我还可以自己生个孩子。

  爱情就是爱情,你现在只是害怕生活的变化因为经济名誉或者孩子,你离不开他。

  可是你自己也知道,那种爱情的感觉,你在对方身上,已经找不到了。

  我不会愚蠢的把自己送进一场合法的闹剧,我会有我的朋友我的事业我的生活,而他会是我的情人,我会勇敢的象我喜欢的茱迪,福斯特一样,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

  幸福像烟花,承诺是别人舌尖上的花朵,我不敢去靠,我的幸福,只有我自己能给我。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感觉,我一直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恋爱过很多次的女人她们编写恋爱宝典,告诉女人如何在爱情这场战争中掌握全局,获得男人,同时抛弃不适合自己的男人,她们把它当成命题公式总结了理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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