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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可是他相信,他不联系,她一定渴望他跟她联系,于是出现了恋人通常在矛盾时的心理战。他凭借她的不想让他打扰她的理由,克制着不给她打电话。但他又反过来想,这也是考验她爱的机会,她应该等不到他的电话而生气地给他来电话。

  他每时都渴望电话响,可是每次电话响等他激动地去接,却都不是她打来的。他害怕了那个茶几上的电话。

  那个电话就像个魔障,无论他在屋里的哪个角落,注意力都集中在客厅里的电话上,他看书,脑子里却等待着迟迟不来的电话铃声,一天下来,他的神经被折磨得高度紧张,他简直快窒息了。他并不是非要等她的电话。她来不来电话本身并不是非常必要的。问题出在他对电话的等待,这种等待本身反而比来电话更重要了。

  她这会儿在干什么呢?是躺在病床上看电视?是和家人聊天?还是和什么朋友见面?他进而发现,她在他面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在他眼前时干些什么?

  晚上,他困了,可是因为那个电话是在晚上十点半打的,他就渴望在这个同样的时候再次接到她的电话。十一点半也没响。他在卫生间洗漱,伴着水管的流水声,他隐约地听到了电话响,他马上关掉水龙头。他把头伸出门外,室内寂静极了。他长出一口气,笑自己。

  他脱了衣服,还在焦灼中等待电话。十二点半了。他知道她不可能打了,为了让自己神经松弛下来,他下床,穿着内衣在寒冷的屋里哆哆嗦嗦地把电话线拨掉。又将传呼机定在振动上,放到沙发上。他想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外部信息闯进他紧张的意识里了。尽管如此,他还在朦胧中有种苦涩的期待。

  半夜他醒来,去看传呼机。没有一点新的信息。完全是感情的依恋,他将指示调到“已接来电”,那里有她过去发来的信号的电话号码,他盯着这些早就背烂了的阿拉伯字母,感到自己因爱变得多情而异常的脆弱了。

  早晨八点,他起床,故意拖延洗漱的时间,他想,电话线拨了,半夜她睡不着打来没人接,就会打传呼,要是我现在看传呼有她的信号该多好呀。他并不急着看,他又整理好床,擦好桌子,这才走到沙发前,就像圣徒等待显灵那样,拿起传呼机深吸一口气,默默祈祷。事实比冰还凉,没有。有多少恋人的恋情,因等待的煎熬而变得更加炽烈。第二天的情境就变得痛苦不堪了。他要是把电话接上就无疑加剧折磨自己的神经,如果拔掉,她要是打了电话没反应,就不一定会打传呼。电话没人接就意味着他不在家。

  他陷入了矛盾中,但还是承受不了神经的压力,把接上的电话线重新拔掉,他的传呼机还设定在振动上,每隔一个小时去看一次,严格地说,每个小时都不得安静,在看以前他是祝愿和期待的,看不到她来的信号,他就沮丧和生气。他抽烟,责备她一会儿,又思念她一会儿。

  一天就这么结束了。晚上他再次接到老婆的电话让他吃饭,他就逃难似地离开了“天坛”。

  他害怕了那套房子,孤独、冷静和期待,加倍地增加了他的痛苦,当他回到家里,虽然开始还有种淡淡的游离感,但很快地就被老婆和孩子的亲情和家庭的温情包围了。他把传呼机放在一个抽屉里,折磨和恐惧渐渐地缓解了。

  他在逃避。事实上他是在逃避自己。

  B远处的黑影

  你没有再到宋叶公司上班。你在你妈家住一星期了。这个星期对你来讲是个灰暗的、令人烦乱的日子。你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看电视,打打电话,睡睡懒觉,你受不了你父母打量你的每一个眼光,一个离异的女人,对家人的这种关爱的眼光敏感而又反感,你甚至能感到那种目光在你的背后的相互交换的波纹。

  你等待亚当的电话。当等不到时,你总是过一会儿就看一次传呼机。与亚当的这段恋情,当从远距离看,你的感受就同相处一块儿的大不相同。有时候,连你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对他的爱有多少。你的心情往往取决于他的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及时打来,你就觉得他的存在不那么重要,而如果从下午接不到他的电话,你的心里就渐渐地加热,就期待就焦灼。你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床头的红色电话,它静静地卧在那里,像颗雷。如果直到晚上他还不打来,你就坐不住了,这时,你就明显感到他的存在的重量了。

  半个月后你们见了面,突然感到彼此的陌生和遥远。这种陌生感仿佛是种毒素,你害怕这种感觉,那天晚上,你们看了场电影。你们坐在情人包厢里却能感到中间的一层冰意。你有种预感,好像两人的感情走到了尽头。

  你们在你家院子门前的一个路口停下。

  还是没话说。于是你说:“回去吧。”

  他说:“咱们是怎么啦?就没话说了吗?”

  你说:“也许面对面不大好说,要不换个方式,打电话也许?

  我觉得电话倒可以帮我们的忙。”

  初冬的夜风是冷的,你穿得很少,一个线衣,一个毛衣,再就是一件呢子大衣。他却是两件毛衣和一件皮衣。

  “好吧。”他说了,倒着步子走了几步,转过身离去了。

  你没有回家,而是外面漫无目的地散步,天空只有几颗小星星,远处的夜市发着红光。你回忆着几个月前的情景,一片模糊,这次爱情是一场错误,错在你们不能有结果却不能割舍,你对着楼房山墙发愣。你想这个电话该怎么打,如果打得不好关系就真的完了。半小时后,你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

  他问。

  你说:“等你的电话。”

  “我没想到今天会是这种情景。”

  “什么情景?”你问。你听到手机里的那边越过了一辆汽车的声音,“你没回家?”

  “没有。”

  “那你在哪里?回家的路上?”你停在一排冬青前。

  “也许吧。”

  “亚当,我这次回来,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预期的那样。我现在怕你了。不吵了。我们这次见面是一点架没吵,可是我觉得比吵架还难受。我们之间没话说了。我总是想你说的那句话。”

  “我说的哪句话?””我们的这场爱情失败了。”

  “我当时说这话并不是结论性的。我预感或者说是想挽回。”

  “我告诉你,亚当,在我的感情生活里,你是我遇到的对我最关心的人,你的心很细,这也是我幸福同时最痛苦的地方。可以说,你是真正的最疼我的男人。恐怕我以后再也遇不上像你这样疼我的男人了。”

  他说:“我很痛苦,因为我,我们不能真正地走到一起。”

  “这个问题你不要自责。咱们都太认真了。”

  他说:“我最近一直关注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到底在你的心里占有多少分量。现在我很高兴地看到,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是我所希求的。可是这更加重了我的痛苦。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感情生活的属性就是自私的排他的,你从来没有为此而让我难堪。”

  你说:“我曾经想过分手,但是,走得太远了。我知道,我放不下你。”

  “我更是如此。”

  你哭了。

  他在那个不知什么的地方听你哭,他说:“我要是会哭就好了。”

  你抹着泪,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半年,是我惟一要珍存的半年。它将伴我一生。”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

  “我现在不敢在中州了。我怕这个地方。”

  他说:“这半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在哪些地方做得不好?”

  “我对你没意见。当然除了你的脾气。”

  “就这么一点吗?”

  “还有,那就是猜疑。这是咱们最大的障碍。你觉得我身边有男人,就真的这样认准了。其实亚当,真正应该嫉妒的是我,你每次从我身边走开到你的家里,我就痛苦万分。”你发现在几十米处有个黑影作短距离的徘徊,那是一个人通常在打手机时下意识地走动,你心头一惊,估计那个黑影可能就是亚当。

  你试探地问,“你现在到家里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

  你感到那个黑影停了一下,你马上改变了打扰他的念头,这样也好,“没什么,刚才说到哪里了?”

  “是我不好。”

  你接着说:“这段时间彼此心情不好,最好少见面。”

  “现在已经十二月中旬了。”他说,“离明年不远了。”

  “对我来说,今年明年都一样。”

  “你太悲观了。”

  “我也...不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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