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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无形资产

  在一楼厅堂,韩江林把机关大楼的所有干部召集起来,临时开了个短会交待任务,请大家走到大院里去,走到群众中去,大家平时不是说工作要深入群众吗?群众自动来到我们中间,现在正是我们深入群众的一个好机会。

  有人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不停地往后退。

  韩江林说,做群众工作要讲究方法,目前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大家深入群众时,要走到熟悉的人中间,给群众说道理,讲政策,这样,你们每一个同志就会在群众中形成一个中心,多一个中心就会多一份稳定人心民心的力量。

  一些干部慢慢走下台阶,一些干部还在犹豫。

  韩江林大声鼓劲道,关键时刻,请领导带头,干部带头,党员带头,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够做好工作。

  当干部走进群众中间,采取分化的形式,瓦解了一些紧密的团体,群众激愤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刘诚走过来对韩江林说,韩书记,按你的指示,相关部门的领导和文昌镇的书记镇长已经集中到了政府二号会议室。

  好。韩江林急忙朝二号会议室走去。推开门,看到在座的各位领导脸上迷茫而期待的神情,韩江林心情异乎寻常的沉重,说,同志们,今天东街的群众聚集到行政中心大楼前,想通过上访的方式,解决事关他们利益的切身问题,我认为这十分正常,他们的要求十分合理,县委政府有责任也有义务满足他们的一切合理要求,是不是?

  在座的领导笑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了几分。

  韩江林说,但是,解决问题要讲究方式方法,群众聚集在一起,如果不加以疏导、引导,产生情绪失控、局面发展到无法控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我们一方面要相信群众,做最好的打算,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群众,因为在特殊的氛围里,某种恐惧的情绪会在人群中传染,包括我们某些机关干部,平时口口声声说相信群众,见到群众聚在一起,仿佛如临深渊、如临大敌,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有的还钻在桌子底下躲着,好像天要蹋下来一样。

  韩江林提高了语气,我想告诉大家,天没有蹋下来也不会蹋下来。

  我们现在确实面临着问题,回避不是办法,当前需要积极主动地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和途径,让群众满意,也对得起我们肩上所担负的责任。

  领导们脸上的惊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希望的眼神。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我们今天要抓住的王是什么?不是贼王,群众中间没有贼,但群众中间有党员,有干部,他们在群众中有威信,有影响,就是我们需要抓住的王,我们要紧紧抓住他们,依靠他们,要求他们把群众的意见收集起来,由他们反映群众的意见和要求。

  韩江林稍为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并不具体,没有多少可操作性,想到应当让群众派出代表和政府进行谈判,让他们代表群众提出具体要求,以便有针对性地加以解决。此时,忽然想起谌洪曾经说的“第三种势力”的话,觉得群众的代表应当是纯正的,而不应当包括投机取巧,以谋取私利为中心的“第三种势力”。说,要让党员干部代表群众,组成谈判小组,提出要求,我们在座的各位要按照自己的部门职责,按照权限,尽最大可能地解决群众所提的要求,解决群众的困难。

  一位老同志对韩江林所提的谈判方式不理解,说,我们的责任是教育群众,而不是谈判。

  韩江林说,曾经有领导说过,最重要的是教育群众的话,这话没有错,但不是现在,现在群众有利益诉求,要政府反映,我们就要想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在这一点上,政府代表和群众代表是平等的利益主体,这个问题不要讨论,如果谁有不同意见,而且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代表政府去做群众工作,我可以赋予他必要的权力,当然,如果我错了,等事情处理结束,我可以向党委政府做深刻的检查。

  大家纷纷表示没有意见。韩江林用坚定而信任的目光把在座的人扫了一遍,说,如果没有意见,请大家按照各自的职责开展工作。

  经过干部的深入工作,群众代表选了出来。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赶到,在行政中心广场中间,建立起第一道警戒圈。围观的群众已经陆续散去。

  局势刚刚稳定,苟政达从楼上冲了下来,底气十足地对吩咐刘诚,通知在家的常委集中县办公会议室开会。

  韩江林拿着刚收集到的群众意见和要求,说,群众的这些要求我们还没有办法答复,现在开会是不是太早了?

  我们不能太过虚弱,更不能无限制地满足群众的无理要求,开会就是要研究一套切实可行的办法,把群众的嚣张气焰彻底压制,否则,动不动聚众上访,闹事,造成国无宁日。

  韩江林不好正面顶撞,放低了声音说,我看群众的很多要求还是合理的。

  软弱意味着投降。苟政达一声虎吼,韩江林吓了一跳,不知他哪来的精神,刚才群众没有散时,他吓得躲地窗帘后面不敢露面,群众退去他开始发威了。“外强中干”,他脑海里冒出这个词,此时用在苟政达身上十分贴切。

  在苟政达的不断指示下,常委会参加人数不断增加,最后开成了常委扩大会,会议室也由县长办公会议室,搬上五楼的大会议室,苟政达站在主席台上,向县级领导和机关的科局长们做了一通高屋建瓴的讲话,他从干部作风上,对这起突发事件发生的原因进行了深刻分析,认为是干部作风浮躁、深入群众不够,不能及时反映群众的意见和要求,给工作造成了被动局面;同时对机关干部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和机制进行了剖析,认为县级机关缺乏应对突发事件的应急机制,建议成立相关的应对机制。

  苟政达最后声色俱厉地批评了公安局懈、怠、慢的作风,特别点名批评了谌洪,说从命令发出到全体公安干警到达现场,居然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苟政达嘲讽地说:一个小时,一千五百米的距离,就是四脚爬也爬到了现场,今天幸好是手无寸铁的群众,如果遇上武装到牙齿的匪徒,我们还能坐在这里开会吗?苟政达要求谌洪要进行全面反省,向县委政府做深刻的检查,并提议公安局成立特别行动小组,由王茂林领导,全面调查今天这起上访事件的背后原因,对涉及到违法违纪问题的,以及黑社会势力,要从严、从速、从重处罚,该拘的要拘,该关的要关,该判的要判。

  常委扩大会开到了下午两点钟,韩江林饿得肚子呱呱叫,挨到散会马上往楼下冲。绕过一辆车时,车门突然打开,挡住了他的去路。谌洪坐在驾驶位上朝他坏笑。韩江林跳上车,边关车门边说,找个地方吃饭。

  还吃饭干什么,我气吃饱了,谌洪猛地一踩油门,车弹起来飞了出去。

  韩江林批评道,行动这么慢,平时怎么训练的?

  谌洪转过头瞪了韩江林一眼,平时我们的训练课目根本就没有把老百姓列为预防对象。

  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反生,你不担心万一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吗?

  没有什么不可预料,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都预料了,一群手无寸铁的群众集体向政府提出合理诉求,吓成那个样子,平时所说的代表群众利益,向群众做深入细致的工作,掌握群众的动态,关键时刻怎么不代表了?怎么把群众看成对立面了?谌洪看着韩江林,真诚地说,江林,你想过没有,我们没有出现,你们和群众谈什么,做什么,都是内部矛盾,我们一出现,你们和群众的距离就拉开了,矛盾的性质就,准确地说,就有可能转化到对立面上去了,群众就不会再把你们当成一家人了,从此以后,我们保护群众利益和安全的警察不值得信任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失去了群众这个强大的政治基础,我们区区二百来人的队伍,面对数十万百姓,怎么提供安全保障,又能提供怎么样的安全保障?

  韩江林轻轻拍了拍谌洪,你是警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是思想者,而警察这一行当又必须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这就是你今天遭遇的困惑。

  谌洪听了很受感动,说了声谢谢,仰天一叹,我总算还有一个知音。

  两人寻了一个小饭馆炒了两个小炒,胡乱填了两碗饭后,韩江林拉谌洪一起到东街调研。谌洪说,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担心遭遇不测?

  韩江林嘿嘿一笑,我的命不值钱,如果真的遭遇不测,那是我们脱离群众应当付出的代价,即便如此,还可以评上一个烈士,每年清明节时,还有人敲锣打鼓的来祭奠。

  谌洪知道韩江林在说笑话,他俩都出身社会最低层,了解和掌握社会低层的风俗民情。以聚会的方式表达愿望,商讨意见,这在白云过去的历史上屡见不鲜。白云尚在化外的社会初始时代,每遇重大事件发生,或者有重大问题需要得到百姓的支持,九姓七十八寨的百姓就会在一个约定的时间里,挑着满箩满筐的食品聚集到一个指定的山坳上,由各寨推举的寨佬商议问题的解决办法,然后交给群众大会讨论通过。获得通过的解决办法被刻在石板上,或刻在木板上,作为处理同类事件的重要规则。事情得到圆满处理,百姓就烧起篝火,围着篝火边吃边喝,载歌载舞。这种纯正的民风养成了百姓良好的忍耐力和性格张力,只要为政者给一分的宽容,老百姓就会给予十分的理解、体谅和支持。交流来的外地干部不理解白云的风俗民情乃至于白云历史,见到百姓聚集在一起就以为天要蹋下来,剑拔弩张地对峙反而极有可能点燃潜藏于白云百姓心灵深处的野性怒火。

  在理性和糊涂的命令之间,我真的感到无法选择,因为理性告诉我要宽容地对待百姓的行为,而糊涂的命令则极有可能把我们带进陷阱里去,如果白云已经出现了我跟你所说的第三种势力的话,第三种势力还真巴不得我们处理方法不当,激生事端,他们趁机浑水摸鱼。

  韩江林说,我还弄不明白你所说的第三种势力的确切含义,有一个时期,第三种人处于被清理的对象,第三种势力是不是与此类同?

  第三种人谋取政治利益,打、砸、抢,唯恐天下不乱,第三种势力谋取的是经济利益,在一个盛世时代,强势的政治意识没有给第三种势力提供生存空间,他们只好转而求其次,谋取经济利益,当他们主导了某一领域、某一地区的经济时,他们肯定转而尽最大可能地谋求政治上的影响力。

  韩江林朝谌洪嘿嘿一笑,你是在用一种理性寻求生活的验证,我敢说,在白云,你永远也找不到有关第三种势力真实的版本。

  谌洪悲哀地摇了摇头,现在我肯定找不到,当政府和百姓之间的关系出现空档,繁殖第三种势力的土壤出现,难保不会生长一种社会怪胎。

  那么,第三种势力已经出现的版本是什么?

  意大利黑手党,某些地方出现的黑社会集团。谌洪毫不犹豫地回答。

  韩江林一楞,心想,要是今天这种场面被不法分子利用,趁机煸动百姓的情绪,局面会不会变得无法控制呢?苟政达要求出动公安干警,以预防不可控制的局面,也在情理之中啊。

  两人边走边聊,走到了东街最拥挤的路段。韩江林望了一眼正对面阴暗幽深的堂屋,抬头看着从两旁耸立的两栋砖房。两栋砖房好像一个模式倒出来的,高四层,宽只有一层,进深很长,从外表看完全不像房子,而像两堵高墙。两块高墙加一幢矮木房,样子就像是一块三明治。

  右边人家的大门口,一个年轻媳妇正抱着孩子出门来,把孩子放在地上,孩子摇摇晃晃地学走路。韩江林看着年轻媳妇,心里一怔:要是他答应罗丹要一个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韩江林在地上蹲下来,拍着手说,宝宝,过来,过来。宝宝见是生人,转身扑进了母亲的怀抱,露出一双眼睛调皮地看着他。年轻女人鼓励道,宝宝,勇敢一点,到伯伯那里去。宝宝听了母亲的话,迈开步子朝韩江林走来,离得还有几步有距离就张开手臂扑上前,韩江林把宝宝抱在怀里,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乳香,让韩江林又是一阵心动。

  谌洪对女人说,街上的孩子就是胆子大。女人打量了他们几眼,说,一出门就是看人,哪里还会怕人?

  韩江林抱起孩子,望着高高的砖房问,房子还好住吧?

  女人鼻子一哼,好住?房子挤着房子,不透风不透气,热天闷得像蒸笼,冬天该可以了吧,家家都烧煤,烟燎火熏,呛得人背过气去。女人的嘴朝木房一呶,那家几兄弟差不多都患了孝喘,没钱盖砖房,只好搬出去租房住,剩下一个老太和孙女守老屋,去年冬天天寒地冻,一老一少紧闭门窗睡觉,煤气中毒,老的憋尿爬了出来,孙女没有救活过来,漂漂亮亮的一个姑娘呀。

  坐在阴暗堂屋缝补衣服的老太朝这里看了一眼,年轻女人赶忙从韩江林手里抱过孩子,假装逗孩子说话遮掩。

  政府不是准备改造这一片老街吗?

  年轻女人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是好事情,大家都很好高兴能够搬出去,换一个宽敞的地方住,前几天有人拿到了文件,说政府的补偿太低,邀约一起到政府去请求提高补偿。

  早上人那么多,原来就为这事?韩江林假装糊涂,问,政府答应了要求吗?

  涉及到敏感话题,年轻女人显得更为紧张,说,当官的在里面有股资,巴不得征地的费用越低,他们赚得越多。

  再问,年轻女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当官的赚钱归赚钱,要老百姓搬家,搬去的地方总要像个新家的样子。

  谌洪看着韩江林摇了摇头,那意思在说,心思这么浅,要求这么低的老百姓会闹事吗?

  两人来到东街转角的街口。在他们上高中时,这一带曾经是白云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每逢赶场,临街的人家会把马凳搬到街边,架上几块板子就成了一个小铺面,一块、两块地出租给小商贩。租了摊位的商贩们把林林总总的杂货堆在上面,铺子一个接一个,市井呈现一派繁华景象。

  白老者抱着手坐在门前的圆石上看人下棋,望见韩江林走过来,瘸着腿走进屋里拿出两根凳子,小韩,坐。

  韩江林接过凳子坐下,问,白叔身体还好?

  白老者说,好,吃得饱睡得好,过一天赚一天。

  观棋的一个年轻人嘲笑道,老者,拆了你的房子,没地方摆铺子了,你到什么地方过一天算一天?

  白老者也不计较,呵呵一笑,那样倒省了心,早到那边和他几娘崽会面。

  白老者祖传的房子占据拐角,两面临街,房子的板壁都装的活动门板,拆了活动门板就是铺面。白老者门前可以摆二十多年铺面,自家开着一个小卖铺,外面的租给小贩们,全家人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日子。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白老者上南原进货,带着全家一起进城观光,回来的时候车子掉进了白云河沟,妻子和一双儿女当场死亡,白老者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拣回一条命。

  当年,韩江林曾经和养父租过白老者的铺面,和白老者有很深的情谊。白老者望着韩江林说,韩老者养了一个好儿子可以享福,没有命受,像我这种有命受的没有福。

  熟人不客套,韩江林直截了当地问,白叔,政府要改造东街,你老没有意见吧。

  白老者迟疑了一下,说,要说意见,我一个行将朽木的人能有啥意见?要说没有意见,你数一下我的铺子,整整二十七个,加上屋里一个铺子,二十八个,一个铺子一天收三块钱,赶场天收五块,笼统算三块,一天坐收七八十块租金,置换出去后这些铺子都不在了,只给我算老房子的价值,这不是明摆着把我一天七八十块的租金转到开发商手里了吗?没有铺子,以后我喝西北风?

  观棋者又说,老者,开发商不摆小铺子,开高档店面。

  别多话,观棋不语真君子。白老者说,用年轻人时髦的话说,我的祖传老屋占着街角,是老店铺,占有很大的无形资产,改造老街我双手欢迎,但补偿的时候,既要考虑有形资产,也要考虑无形资产吧,现在只给有形资产补偿,不补偿无形资产,大量的无形资产落入了开发者的腰包,江林,你想一想,为什么开发商不愿意开发城边的荒坡荒地,愿意花高于开发新地几十倍的钱买老街老房子,老街几百年历史形成的商业价值、品牌信誉全让他们一次性买断,花一倍的钱,换双倍、甚至几倍的利益,还得到政府支持,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做?

  原来韩江林强调保护老街老房子,看重的是老街的历史以及文化价值。老街的无形资产,这种说法从一个市井百姓嘴里说出来,令韩江林大吃一惊。仔细一想,觉得白老者说的十分在理,老街千百年凝聚的人气、所产生的商业品牌价值,以及地理位置优势都在开发商的商业开发或者置换中,转化到新的商业店铺里去了,他们不必为此支付一分钱,反而是政府为了开发商的成功置换,支付大量的行政资源。

  好事有钱才能做,没钱没势,只能睁着眼睛白看,老者你日进百金,也让人家断了财路。观棋者不无嘲讽的说道。

  韩江林无话可说。平常大小会上发言,常把保护百姓的利益挂在嘴边,这句套话放之四海而皆准,真正深入基层、深入群众调查一番,别说建立保护群众利益的基本机制没有健全,就是最基本的利益概念都没有完全弄清楚。没有一个内涵准确、外延清晰的利益概念涵盖问题的实质,所谓的保护往往演变成保护一个空洞的概念。最终的事实是,真正的群众利益不仅没有得到有效保护,反而被某些好大喜功的官员、商人利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侵占了。

  白老者见观棋者冲撞了韩江林,斥责了一句,你懂什么!

  观棋者气乎乎地起身,我不懂,你懂!把你卖了,你这个老笨伯乐呵呵帮忙数钱。

  韩江林的目光从观棋者背上收回时,带回了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韩江林与白老者告辞,挽起谌洪的手臂一起离开,问,老谌,你还真以为我们是在深入虎穴,还派人跟踪保护啊。

  谌洪回头看了一眼,说,人的心脏尚有杂音,何况一个组织?

  四目对视,韩江林仰天大笑,妙,回答得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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