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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又拿起他家的一摞子碗,抱着怀里。旺星和赵改玲听见响动,从上房屋里跑出来,蘑菇云散成烟雾缭绕了,他们看不清烟雾缭绕里的我。可是我能看清他们,我将一只碗一只碗像飞碟一样飞到他们身上、门框上,“砰砰”碗碎成瓦砾。之后他家案板上的所有碗筷都成了我手里的武器,锅碗瓢盆从我手里飘落在旺星和赵改玲的身上。我被自己的创举乐得哈哈大笑,可惜不到吃一碗饭的工夫,我手里的武器用完了,我就惨了。旺星和赵改玲怒发冲冠地扑向我,我被他们压倒在地上,他们在我的身上捣蒜似的乱打,打吧!我拼命地胡乱抓、胡乱咬,他们一看也拢不住我,就喊叫俊娃,俊娃进来就将门关上。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我压根也没有打算活着出去。我大喊大叫着,旺星害怕被人听见了,就从锅台抓起抹布塞进我的嘴里。旺星压住我的胳膊,赵改玲压住我的腿。赵改玲喘着粗气对俊娃说:“俊娃,扒开她的裤子,妈今天就让我娃尝个鲜。”旺星一听就乐了:“对,对,尝鲜。”俊娃站在那儿犹豫了片刻,就解开我的裤带。恨得我眼里喷血,这一家人是畜生,我怎么忘了我是女的,该死……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裤子被解开了。完了完了,我急得满头大汗,我一世清白就这样被他们毁了,明亮哥对不起,我……我的心已经要爆炸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俊娃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将我的裤子整理好,嘴里哇啦哇啦不会说话,旺星和赵改玲也没有听明白他说的啥,旺星还在那儿煽惑他:“俊娃,你咋将她裤子弄好哩,扒开,扒开。”俊娃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旺星和赵改玲,嘴里还是哇啦哇啦的。我们都没有听清他说的啥,俊娃仇恨地将旺星和赵改玲从我身上推开,将我扶起了,哇啦哇啦比划着让我走。这下赵改玲反应过来了:“旺星,俊娃被凶鬼捉住了,快折桃木条子去。”说着她就去找簸箕,旺星去找桃木条子。没人再我打了,俊娃还在哇啦哇啦地将我往门外推,我取下嘴里的抹布,甩在锅台上。俊娃给我比划让我赶快跑,旺星从外面折了两个桃木条子跑回来了,赵改玲接过桃木条子将簸箕打得“啪啪”直响,嘴里还骂着:“凶鬼旺其,你赶快走,你走呀不,再不走我拿桃木削削把你钉住。”俊娃还是哇啦哇啦地让我赶快走。我就赶快跑到他家院子里,我没有见过鬼捉人,也就好奇,站在院子里我就不害怕了,他们也不敢动我,只要我一喊清江村的人都能听见。我就坐在他家的捶布石上看打鬼,我没有见过鬼,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屋里的打鬼声还在继续,赵改玲叫:“你,走呀不走,不走我拿尿泼你呀!”俊娃不哇啦哇啦,屋里静悄悄的了。我一看不妙,刚要跑,屋里又有哭声,是俊娃的声音:“改玲呀,我想你,你别打,我是旺川,我是替死鬼呀……”我一听又有好戏,我也就不走了,趴在他家窗子外往屋里面看。屋里的俊娃还哭:“改玲呀!我死得惨,娃娃你要照看,俊婷过两天就回来。哥呀!你以后不要欺负郭宝存家,他凶得很,打我……”我听到他说我父亲,心里就咯噔一下。我多么希望这会儿说话的是我父亲,但不是我父亲,还是那个声调:“我苦呀!……”旺星夺过赵改玲手里的簸箕和桃木条子:“愣着干啥,你想害死俊娃。”赵改玲这才反应过来,人不能让鬼捉得时间太长,时间长了鬼就将人的阳气吸干了,人就会死的。旺星把簸箕扣在俊娃的头上打,俊娃还是说:“我苦呀!别打啦!窗外有人,我出不去。”赵改玲就跑出来,我也撒腿就跑。

  我始终没有弄清楚,俊娃那天是真的被鬼捉住了,还是有意装鬼救我,不管咋样我还是感谢他放我一马。

  家轩和家志回来听我一说,都要找旺星算账,我阻止了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他们俊娃也算救了我。母亲更是不让他们去找旺星,母亲知道旺星的为人处世,家轩和家志去了只能加重旺星的仇恨。家轩和家志哪能轻易放过旺星,可是他们不能让母亲伤心,所以只能违心地答应母亲,这件事就暂时平息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更不能告诉母亲我和旺星打架的事情,我怕母亲担心。

  鬼将俊娃捉住之后,我就知道父亲一直都在保佑我。

  憨玲娘家的母猪下了八个猪娃子,绣姑高兴得抱着猪娃在院子里转,说等猪娃子卖了钱憨玲娘就给她做新衣服。她的喜悦使我和家莉、彩玲都嫉妒她,我们就不和她玩了,把“抓子”的小石头散了她们家一院子。憨玲娘看见了就骂着让我们将她家的院子打扫干净才能走,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是他们家绣姑欺负了我们,绣姑抱着猪娃子感到莫明其妙,她还没有反应过了,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我回家告诉母亲:憨玲娘家的母猪下了八个猪娃子。母亲一听憨玲娘家的母猪下猪仔子了,忙跑到憨玲娘家给我们号了两头,等猪娃子出月子了,母亲就把我们号下的那两头猪娃子带回家,母亲说憨玲娘家的母猪品种好,猪娃子好养还长得快。母亲精心地将猪娃子饲养了几天,就要背着猪娃子去乡配种站骟。母亲这两天身体不好,走路都摇摇晃晃地,哪能背动这两头猪娃子。我让母亲过两天去,母亲说现在骟猪的人只是在有集日的时候才在配种站,其余的时候他不在,猪娃子长大了骟了就会伤猪娃子的元气,就不好养了。

  我没有让母亲去,自己背着猪娃子到配种站骟猪了。家家“汪汪”地要跟我去,我没有带它,而是让它在家里陪陪母亲,家家真是一只听话的狗,爬在院塄上眼巴巴地看着我趟过清江河,去了祥龙口。正逢星期天,一路上人头攒动,大人娃娃都赶集,人们都不会放过这个人看人的热闹场景。现在的庄户人更自由了,集日也就更加热闹了,三三两两的人们如潮水般拥进了祥龙口乡街道。我却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随着潮流移动着。我背篓里的猪娃子很兴奋地哼哼着,不时给清新的空气里加一点臭气,这两个坏家伙哼哼叽叽地压根就不知道,它们将要面对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命运,它们只是很幸福地被它们衣着破烂的小主人背进配种站的大门。

  配种站里来骟猪的人还很多,我刚排好队,二姑也背着猪娃子进来了,我帮二姑卸下背篓,看见二姑我心里的愁云才散开。我很害怕看人骟猪,一个好端端的公猪或者母猪,却在骟猪人的刀子下瞬间变成了公不公、母不母的猪了,人们往往要达到一个目的,是很残忍,好在猪就是猪,它们不知道这种“中性”的痛苦和耻辱。二姑和我简单地问候了一番,我就闭上眼睛,二姑问我:“咋哩?”我说:“我害怕看骟猪的场面。”二姑就叫我出去。有二姑看着将我的猪娃子骟了,我很放心地就出了配种站的大门。

  街上的人流波澜起伏,阳春三月的清江河两岸春光明媚,使人眼花缭乱,暖阳阳晒得人就只想睡觉,我就势靠着配种站大门口的水泥门框上。

  俊雅穿着一身新衣服,上身是蓝底子红花的条绒褂子,下身是蓝色的条绒喇叭裤子,两个麻花辫在腰间摔来摔去,就这身行头,让人一看就羡慕得直流涎水,这两年她二哥俊杰和三哥俊英老从省城拿回来许多半新不旧的衣服,喜得他妈赵改玲一天三换衣,整天在村里说她的俊杰和俊英多能成,出息地给她家什么都能拿回来,收破烂已经发了家。村里人其实都知道他们家俊杰和俊英在外面干得啥勾当,好心想劝她家的人,一想到赵改玲那张嘴也不敢开口,随其发展。俊雅和她妈一样,恨不得怎么在村里人面前摆弄,这不!又拾掇得漂漂亮亮地扭进卫生院,我知道她又去找郑明亮了。“呸!”我看见她就觉得恶心,我恶心她,不是她穿得花枝招展,而是她骚兮兮地去找明亮哥,我唾了一口唾沫,依旧眯着眼睛看着街道。

  不一会儿,明亮哥就被俊雅拽着出来了,明亮哥很不情愿的样子,看见我就甩开俊雅,跑到我的跟前,我没有理他,也没有看他,依旧用我的姿势看着街道我原本看见明亮哥,就想跑过去和他说话,可是看见他和俊雅亲密地拉着手,我心里就不舒服,不舒服我就表现出来,我不会什么深藏不露,所以我满脸不高兴。明亮哥看见我就笑,跑过来站在我的面前,我俩现在就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当然他是热脸、我是冷屁股。他将我前面的刘海拔了一下,我躲开了,他看着我,笑了一下:“傻样,你咋来啦?”我毫无表情地说:“我咋就不能来?”他说:“能来,你来干啥?妈妈好吗?”看在他关心母亲的分上,我缓和了一下我的态度:“我来看戏。”他惊讶地四周看了一下,我知道他是装腔作势地想逗我开心。“哥,你快些。”俊雅像催命鬼似的叫着。明亮哥无奈地回过头冲着俊雅说:“知道哩。”又对我说:“芳儿,等我,我去帮她看一个头花,哥给你也买一对,你将你的头发扎成两条辫子,就像十三妹,很是侠气冲天。”他这么一说,我就不生气了:“哥,你快回来,我是来骟猪的。”明亮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很快的。”就跑过去和俊雅并肩融入人群。我应该和明亮哥更亲热点就能更气死她。我想到这儿就后悔刚才对明亮哥的态度,那态度会伤明亮哥的心,会让俊雅钻空子……我真是个饭桶。我第一次自我反省了一番,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其实是对自己最不利的事情。

  有了自我反省,知道自己的错误之后,我立刻改掉我的毛病。二姑已经帮我将猪娃子骟过了,叫我背回家。我还没有等来明亮哥,我不能让明亮哥失望,所以我不能回家。我敷衍过去二姑之后,依旧靠着配种站的水泥门框等我的明亮哥。明亮哥没让我等多久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后面跟着俊雅。俊雅看着我,又故意站在街道上捂着鼻子。我看着她那样就生气,本想再唾她一口唾沫,一想在明亮哥面前我不能那样不讲文明,咽回了我的唾沫。明亮哥看着我脚底墙边靠着的背篓,两个猪娃子还没有从它们的痛苦中唤醒过来,明亮哥将一对头花给我:“好看吧!”我点点头,他笑了,我也笑了,他让我将头花扎在两个麻花辫上让他看。我就当机扎了两个小辫子给他看,他直说好看,我们又说一会儿,他让我好好学习,我也让他好好学习。气得俊雅直瞪眼。

  我们俩说说笑笑地就太阳偏西了,街道上何时“退潮”了我俩都不知道。明亮哥让我到他家吃饭,我没有去,我看着俊雅气得紫黑色的脸,有些同情她了,毕竟明亮哥心里在乎我,冲着这一点,我的善良战上了我的丑恶,我抬手放了俊雅,让明亮哥带着俊雅回家吃饭了。明亮哥知道我不会去他家,就帮着我背上背篓,我们约好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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