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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垄断,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词,只要你需要这种东西,你就只能从我手里拿,那么价格当然是我来定。至于其中有多少利润,与购买者无关,与任何人也无关。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要,但是,你怎么可以不要呢?这是一种多么流行的高档烟,你曾不止一次地听领导说他喜欢抽这种烟,你怎么可以不要呢?无论多少钱,你都得要,你必须要。

  尽管这些做私烟的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二狗这件事给S市私烟市场所带来的影响,还是超过了很多人的预期。

  以往这种大规模的集中清查整治行动,一般持续一周就能结束,而且往,庄是雷声大雨点小。但是这次却明显不一样,已经三周过去了,还没有任何放松的征兆。烟草稽查队仍旧每天动用大量的人力进行巡逻、检查,那些几天前陂拘留的人也都没有放出来,外面的人依然是人心惶惶。如果放在以前,只要给有关部门送点钱,不出两三天,被抓的人就能回来,甚至很多都是当天抓当天就放了。而现在,想送钱都送不进去,没有任何人敢收你的钱,也没有人能对这种局面下任何断言。

  这种前所未有的状况,让每一个做私烟的人心头都笼罩着一种强烈的不安。

  在烟草稽查队内部,领导层已经达成了共识:要想真正对私烟市场进行有效打击,显然,抓几个二级批发商是远远不够的,只有抓获一批处于这条经济链最上游的大烟贩子,才能真正撼动这个行业。

  但是,这些大烟贩子往往都消息灵通,行事谨慎,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过“烟贩子”这么一群人。

  虽然没有什么头绪,但乔玉国坚信,这些烟贩子不可能永远这么缩着,他们总有露头的一天。

  现在烟草市场的局面他也很清楚,到处断货,各档次的烟草供不应求,这正是烟贩子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但是迫于形势,他们不得不忍耐着,眼睁睁看着这些暴富的机会从眼前滑过。虽然现在他们看起来很有耐心,但是乔玉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忍受不了这种暴利的诱惑,铤而走险,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只要他们能保持这种警惕性,保持这种强大的压力,只要烟贩子一露头,就一定逃不过他们的掌心。

  乔玉国的信心不仅来自于有关部门严查的决心,还因为他们现在几乎所有的行动都已经和警方密切联合起来,一旦遭遇抵抗,警察们会迅速行动,控制住对手。

  现在,在天罗地网的S市,也许只有一个人还没有嗅到这种味道,那就是马同林。此刻,他正沉浸在穿越了重重关卡,即将带着一千箱烟回到S市的满足中。

  的确,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最艰难最危险的路已经走过来了,C省基本上是安全的,穿过C省,后面的路将彻底成为老三的地盘,还需要担心什么呢?何况,马同林连进入S市的时间都算好了。现在真正让他牵挂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宋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想到这些,他的脸上就不自觉地浮现出微笑。

  有了地雷的庇护,一路上果然畅行无阻。看样子,地雷在C省的势力不小,几乎每一个检查站都有接应的朋友,这些接应的朋友和当地的检查站都有关系。由他们出面,作接力式的护送,马同林一行人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傍晚的时候,他们顺利穿过了C省。

  地雷说:“前面就是老三的地盘了,我就不远送了,你们一路顺风。”

  “那行,你赶紧带着弟兄们回去吧,咱们回头再聚。”老三说。

  “地雷大哥,后会有期。”马同林向他们挥手告别。

  夜幕渐渐降临,他们离S市也越来越近,原本很平静的马同林情绪也变得有些兴奋起来,眼看胜利在望,几年来的心愿即将成真,这一切,怎能不让他兴奋呢?

  也许,只需要再等待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S市的烟草市场就会因为严重缺货而把烟价哄抬到一个平时难以想象的高度,而那时候,正逢春节前的送礼高峰期,他手里的这些高档烟,尤其是他重金囤积的“苏烟”,将会成为高价难求的稀缺品。这时候,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把这些烟散入市场,而每一条烟,都会给他带来暴利——国家对于烟草是垄断的,而他马同林在S市对于“苏烟”也.是垄断的。

  垄断,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词,只要你需要这种东西,你就只能从我手里拿,那么价格当然是我来定。至于其中有多少利润,与购买者无关,与任何人也无关。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要,但是,你怎么可以不要呢?这是一种多么流行的高档烟,你曾不止一次地听领导说他喜欢抽这种烟,你怎么可以不要呢?无论多少钱,你都得要,你必须要。

  这段日子,乔玉国每天都带着几个队员值班到凌晨一点钟,然后再由;妻他的队员接替他们的工作,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几小时,再开始一天的正常工作。

  这样的工作节奏当然是十分辛苦的,但是乔玉国觉得必须要这样,因为如果正常上下班的话,那烟贩子们一定会利用晚上的时间进行交易,这就等于是这种整治行动毫无效果。所以,只有让烟草稽查队处于全天工作的状态,才能对烟贩子保持足够的压力,让他们没有空子可钻,最后,不得不在急躁的情绪下贸然露面交易。那时候,他们就能一举抓获这些真正的大烟贩。

  晚上,乔玉国会派队员们去各个街道中巡视,自己则会独自一人来到检查站,协助检查站的人对来往的运货车辆进行检查。他坚信,只要控制住了检查站,就能切断大烟贩子们和外地的生意往来,如果仍然有人心存侥幸,继续从外面倒私烟进来,他就可以从这里直接查获。而晚上,无疑是烟贩子们带着私烟进入S市的好机会,他就是要在这里等他们。之所以选择独自一人,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的队伍中有烟贩子的内线,会走漏了风声,所以连他的队员都不知道他晚上在哪里。他只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副队长,这是为了在他后半夜休息的时候让副队长来接他的班。

  但是,一段时间以来,乔玉国发现这种做法效果并不明显,因为S市是北方地区一个很大的商品集散地,每天拉着满满的货物进入这里的车不计其数。检查站也不可能每一辆车都让车主把货全部卸下来检查,只能大概看看,然后对一些可疑的车辆进行重点检查。

  这样的工作方法显然不是乔玉国所期望的,但是他对此也毫无办法,他不可能去直接干涉检查站的工作,让他们按自己的想法去仔细检查每一辆过往的货车,何况,这也是人力和时间所不允许的。

  他知道,烟贩子如果从外面倒烟回来的话,一般都是两种情况,要么是拿着运输单,要么是夹带。如果对方拿运输单的话,他可以轻易核对出真假,只要发现运输的烟草并非S市烟草公司要的货,他就可以直接扣下;但是,如果对方采取夹带的形式,那以现在的检查方法,要蒙混过去是非常简单的。

  几天之后,乔玉国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建议检查站的人对每个运输车队随意选取两辆车,从整车货物的中间人手,按照两三箱货物的范围,从顶部一直查到底部——这个位置,往往是最常见的夹带位置。这样,既省时省力,又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检查站的工作人员依据这个方法查到了很多夹带的违法货物,但是,却唯独没有查到私烟。尽管如此,乔玉国依然执著地把守在这里,他坚信,这种守株待兔式的方法一定能让他有所斩获。

  这天晚上,乔玉国像往常一样,向队员们布置完巡街的任务之后,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进入S市必经的检查站。

  整个晚上,乔玉国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紧盯着每一辆进入S市的货车,但是,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并没有发现有任何货车运输或者夹带私烟。这一晚上盯下来,乔玉国的双眼都有些模模糊糊,他揉了揉眼睛,振作起精神。再有一个多小时,副队长就来接他的班了,他点上一支烟,迎风站着,借着冰冷的夜风让自己保持清醒。

  马同林的车队由远及近地来了,检查站的工作人员放下了栏杆,向第一辆卡车打了个手势,十辆卡车依次停下了。

  “到了。过了这个检查站,你就能回去躺在床上搂着你的大美妞儿数钱了。”老三一脸轻松地说。

  马同林把两只手交叉放在头后面,伸了个懒腰,说:“真不容易……”

  “谁不容易?”

  “都不容易……”他把手放下来,平摊在身体两侧,闭目养神。

  片刻,他听到老三说:“你先在车上坐会儿,我下去看看,好像有情况。”话音刚落,老三已经下了车,顺手带上了车门。

  马同林本想跟着一起下去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以老三在S市的势力,打个招呼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老三刚走过去,就从旁边围拢上来七八个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小弟,接到他电话之后,早早地守候在这里。

  司机正在和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周旋,对方坚持要用乔玉国的方法对车上的货物进行检查。老三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说:“我是南桥货运站的老三,帮人运一批鞋过来,这么晚了,就别折腾我们了,给我个面子。”

  老三这个名字在S市如雷贯耳,检查站的人听罢,看看老三和他周围的小弟,也不敢过多阻拦,迟疑了一下,摆摆手,示意他们通过。

  乔玉国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既然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已经放行,他现在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他背着手,脸色阴沉地瞪着老三。

  老三注意到了他,他的眼神让老三觉得很不爽,本想发作,但是想想还有任务在身,没必要和这样一个人纠缠,就拿指头点了点乔玉国,转身走了。

  “怎么样?”老三一回来,马同林就问。

  “没事儿。”

  车队缓缓地起步,他们的小轿车跟在十辆卡车的后面,依次通过检查站。马同林用手撑着下巴,轻松地看着窗外。

  车即将经过检查站的时候,马同林忽然看见了前方站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是谁?这身形,这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坐在车里,眼睛盯着窗外的乔玉国,大脑飞速地搜索着,忽然,他心里一惊:这不就是上次带着人去查抄他仓库的那个稽查队长吗?他猛地把头往后一靠,想躲避乔玉国的目光。

  车缓缓地开过了检查站,马同林仍然惊魂未定。乔玉国刚才看到我了吗?他不确定。他感觉对方似乎是扫了一眼他乘坐的车,也似乎只是无意间目光滑过这个方向。

  他转头向后面望去,茫茫的夜色中,并没有看到追击的车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半小时之后,车队抵达了南桥货运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了,南桥货运站笼罩在一片寂静里,车队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寂静。

  简单交涉之后,南桥货运站已经上锁的大铁门被打开了,车队依次驶入站内。“都出来,干活!”老三走下车,站在院子里招呼了一声,从屋子里陆续出来了二十多个人,很快,大家把车上的皮鞋都卸了下来,把一千箱烟集中在三辆卡车上。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老三对马同林说,“你是现在就把烟拉走,还是在这儿放一晚上,自己看着办吧。”

  “趁着天黑,我现在就把这些烟入库,这一趟辛苦你和弟兄们了,等我全部安排好,再给你打电话,好好请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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