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哥，你说得对，回去我就把它处理掉。”

　　车队进入了B省，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早晨的阳光和空气一样，都是清新的，但是马同林已经无心感受这清新的阳光，他困得眼皮几乎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老三猛地推醒了，意识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听老三亟亟地说：“别睡了，出事儿了。”

　　他心里一惊，立刻振作起精神来。现在他们正处于一个检查站，车队几乎已经顺利穿过去了，仅剩一辆卡车和他们的车没有通过，而正是最后一辆卡车似乎遇到了麻烦，一群人围着这辆车，领头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当官的。．

　　“怎么回事儿？”他问老三。

　　“他妈的，刚才马上都要全通过了，忽然来了一辆车，下来个当官的，把最后一辆车扣下了，非要卸货检查。这不，你那个司机正跟他们周旋呢，看样子顶不住了。”老三盯着前面的车说。’

　　“咱们下去？”

　　“下去也没用，你看他们这么多人，还有领导带头，没人敢要钱，也不怕吓唬，弄不好还得坏了事儿。”

　　马同林心里一阵不安。

　　“那怎么办？”他问老三。

　　“打电话，让他硬闯！”老三的语气很坚决，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前面那辆车。

　　“硬闯？那怎么行？他们肯定会追！”

　　“来不及了，快！”

　　马同林不敢再迟疑，拿出电话打给前面的司机：“冲过去，什么也别管！”

　　话音刚落，就见前面的卡车猛然发动。周围的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纷纷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卡车轰鸣着冲了出去，一下子撞断了前面的栏杆，绝尘而去。

　　“追！”对方领头的人喊了一声，立刻有几个人跟着他转身上车，冲大卡车追了出去。

　　“跟上去。”老三对开车的小弟说。

　　马同林紧张地盯着前面执行检查的车，他知道，如果论绝对速度，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他们那辆卡车就会被迫上，然后呢？

　　他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前面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轿车猛地发动，往路中间一靠，“咣”的一声，追击的车撞在了这辆小轿车的尾部。由于车速很快，小轿车的尾部几乎被全部撞烂了，执行检查的车的车头也毁得不轻，两辆车都瘫在了那里。

　　马同林认出来了，这是他们车队打头阵的那辆车，开车的正是老三的另一个小弟。

　　片刻之后，小轿车的门开了，老三的那个小弟晃晃悠悠地从车上走下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事，他走到执行检查的车面前，用力拍了拍车窗，大声喊着：“你他妈瞎了啊！怎么开车的？”

　　“别理他们，开过去。”老三轻轻地说。

　　开车的小弟转动方向盘，绕过车祸现场，向前面驶去。

　　“现在安全了，让他们慢慢处理车祸去吧，谁的责任还不一定呢，指不定还有被撞死的。”老三说。

　　这下，马同林才明白老三为什么要安排一个打头阵的车，而且这辆车每次开过检查站之后都要先停在前面，原来就是为了防范这种意外情况，在局势控制不住的时候冲出来制造混乱，缠住执行检查的人，阻碍他们的追击，以便其他拉货的车能及时脱身。

　　他向老三竖了竖大拇指。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说：“他们会不会打电话让前面的检查站阻截？”

　　“没事儿，下一站就是C省了，那里全是我们的人，都是道上的兄弟，只要进了C省，就能保我们一路平安。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可以安心了。”老三拍了拍马同林的肩膀。

　　马同林闭上眼睛，把头靠在靠背上。成功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车队在黑道的保护下穿过C省，进入S市，这一千箱烟就能入库，就能到它们应该到达的地方去，然后在一个月后为他换回大把大把的钞票，他可以依靠着它们在S市的私烟市场真正立起来，傲视群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一切。

　　他知道成功就在眼前，但是很奇怪，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他很平静，心满意足的平静。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宋青打来的。

　　“怎么了？宝贝儿。”

　　“没事儿，想你了……”

　　“小狐狸精……”

　　“顺利吗？”

　　“嗯，一切顺利，放心吧，明天早上就能到S市，安置好之后就去找你，乖乖在家等我。”

　　“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宋青吞吞吐吐地说。

　　宋青一反常态的表现让马同林觉得有些奇怪，他心想，这丫头是怎么了？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没见过她这样啊。“什么事？”他问宋青。“嗯……我怀孕了。”“啊？”马同林一惊，随即一阵难以名状的喜悦涌上心头，“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之前我就知道了，但是那段时间你心情不好，我也没敢和你说。后来你去长湖市，我怕你分心，还是一直瞒着你。现在你说一切顺利，明天就能回来，我就告诉你了。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不，不是，我是太开心了，”马同林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太好了，太好了，好好在家，哪都别去，等我回去好好伺候你……”

　　“傻样儿……不用担心我，我就在家等你。”

　　挂掉电话，他仍然难以平复这种激动的心情，他闭上眼睛，靠在靠背上，但是马上又睁开眼睛，精神病似的说：“这趟回去，给车队所有的弟兄们都发钱！”

　　老三歪头看着他，说：“有毛病啊你？”

　　马同林没有说话，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宋青怀孕了，那是我的孩子，我三十七岁了，我是马同林，我爱阳光，我即将成为S市最大的私烟贩子，我怎么能不开心呢？我太开心了，这些，全都是我的……这些支离破碎的词语和片段不停地在他的大脑中闪回，他感觉，全世界的阳光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回家去，回到S市！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希冀过什么，但是现在，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宋青的身边。他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不再是那个三十七岁的老男人，而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甚至少年。

　　C省的入口处，老三那些道上的朋友正等在那里，他们开了两辆面包车，带了足有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站在那里，很有气势。

　　“麻烦你们了，弟兄们。”老三下了车，走上前去，和领头的人拥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后背。

　　“应该的。前面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带着这帮弟兄们跟你走一趟，你就放心吧。”领头的人对老三说。

　　“来，我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兄弟，马同林，在S市做私烟的。这位是C省道上的大哥，地雷，和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认识一下，以后C省有什么事，你就找地雷，绝对能给你办了。地雷要是想在S市找找发财的路子，也可以找同林兄弟商量，都是自己人。”

　　马同林走上前去，和地雷握了握手，说：“辛苦地雷大哥了。”

　　“不用客气，这还不是老三一句话？走，上路吧！”

　　“等等，”马同林说，“弟兄们为了赶路，早点儿走出那些危险的地方，已经连续跑了十几小时了，我看也都快撑不住了，现在既然到了咱们的地盘上，不如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休息休息，然后再出发。要是再不休息，恐怕开着车都睡着了。”

　　“我无所谓，看你们的。”地雷说。

　　“那行，就按同林兄弟说的办。”老三说。

　　于是，他们在一个小城的入口下了高速，找了一家饭店。马同林说：“咱们有任务在身，都委屈委屈，今天就不喝酒了，等回去我再请大伙儿喝个痛快。都抓紧吃，吃完抓紧休息。”

　　很快，大家都填饱了肚子，马同林在饭店旁边找了个小旅馆，开了几个房间。他估计这一觉睡下去，等他们自己醒来就不定什么时候了，于是他定了一个早上八点的闹铃。

　　他算好了大概的时间，以车队正常的速度行驶，从这里到S市，大概还需要十四小时，如果明天早上八点起床，九点动身的话，到S市大概是晚上十一点，这正是他所希望的——趁着夜色进入S市。那时候，烟草稽查队员早就下班了，街道上也没有了什么人，车队在南桥货运站把那些皮鞋卸下来之后，可以把烟直接给他拉到仓库，万无一失。

　　早上，闹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马同林就迅速起床，然后逐个房间喊起了所有的人。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短，足足有十三四小时，连日来的奔波与困顿都已经一扫而空。大家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又重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