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宗臣

　　宗臣（1525—1560），字子相，号方城山人。兴化（今属江苏）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进士。初授刑部主事，后改礼部员外郎。为严嵩所恶，出为福建布政司参议。嘉靖三十七年，倭寇侵城，城共七门，宗臣守西门，其余六门尽闭，城外人数万，大呼求入城，臣遂辟西门入之。并曰：“我在，不忧贼也。”事后曾撰《西门记》。后迁提学副使，卒于官。有《宗子相集》。

　　他是“后七子”之一。其诗初学李白，颇以歌行跌宕自喜，但嫌粗糙，如《庐山歌》等。律诗常有佳句，唯与全篇不相称，且多重复，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十三评云：“薜荔芙蓉，蘼芜杨柳，百篇一律，讫未成家而夭，最可惋惜。”《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说：“取法青莲而意境未深，间伤浅俗。”也是哀惜他死得太早。去浅俗，入苍劲，还须经受岁月上的磨炼。五绝之佳者可以《送吴山人》为例：“黄菊故人杯，青山游子路。匹马向垂杨，回首燕云暮。”

　　他又是散文家，其名文《报刘一丈书》，也反映了他的耿介性格。当时严嵩揽权，奔走严门以为荣者甚多，如同齐人之骄妻妾，此文实有针对性。

　　哭梁公实十首之三①

　　徘徊南斗下②，历历少微星③。

　　一夜因风陨，高人遂不醒。

　　孤云垂惨淡，万象骤沉冥。

　　莫问西樵桂④，千秋空复青。

　　【注释】

　　①梁公实，梁有誉，本书选有他的诗。②南斗，星名。梁有誉是广东顺德人。杜甫《衡州送李大夫赴广州》：“南斗避文星。”③少微星，一名处士星。杜甫《严中丞枉驾见过》：“寂寞江天云雾里，何人道有少微星。”④西樵，山名，在广东南海，有七十二峰，二十四泉。旧有“桂林山水甲天下，南粤名山数二樵”之说。二樵指西樵山与东樵山（罗浮山）。罗浮山上有桂树。

　　【说明】

　　梁有誉曾与黎民表相约游罗浮山，观沧海日出，适逢飓风，遂宿于田家三夜，因中寒发病而卒，年仅三十六。

　　作者与梁有誉都属“后七子”，故交情颇深厚。其第六首的“大海东南去，天风日夜吹”，第八首的“黄河难北注，白日似东沉”，第九首的“生难看白发，死岂负青山”，皆沉痛而浑涵，为伤逝诗中有特色之作。

　　真州谒文丞相祠①

　　文相祠前枫树丹，真州城外送波澜。

　　千秋不尽中原泪，此地真成故国看②。

　　一自燕云孤骑入③，至今龙气大江寒。

　　客游莫听寒笳起④，白日青天处处残。

　　【注释】

　　①真州，见李东阳《九日渡江》。文丞相，指文天祥，宋端宗即位于福州后，拜右丞相，封信国公，元至元十九年（1282）就义于燕京柴市。②千秋二句，中原指北宋都城开封一带，这时早已沦陷，所以，真州地区真可看做故国了。③燕云，燕云十六州的省称。但燕非州名，州名为幽州。十六州约当今河北、山西的北部地。南宋高宗建炎间，金兵也曾攻陷真州。孤骑，喻远侵之军。④笳，古代乐器，其音悲凉。

　　【说明】

　　德祐二年（1276），宋廷命文天祥等至皋亭山（在浙江杭县东北）与元丞相伯颜议和，因被扣留，后脱险返回真州，后人乃在真州立祠。此诗亦紧扣诗题，首句以“枫树丹”象征文天祥的报国赤心，犹杜甫《古柏行》的“孔明庙前有老柏，柯如青铜根如石”。中间追溯宋金对立时的史事，意谓大江龙气（国运）之寒，南渡初期即已兆见。末句的白日青天，仍归结到天祥的孤忠劲节。

　　过采石怀李白十首之四①

　　夜夜银河倒不流②，长虹西挂彩云愁。

　　醉来江底抱明月，惊落天门万片秋③。

　　【注释】

　　①采石，采石矶，原名牛渚矶，在今安徽马鞍山市长江东岸，传说李白在该处醉酒捉月而死，故有捉月台。但李白实系病死于其族叔李阳冰当涂寓中。②夜夜句，李白诗中常以银河倒流喻瀑布。③天门，山名，又名梁山、博望山，在当涂县西南。因与和县西梁山隔江相对，望之如门，故谓之天门山。

　　【说明】

　　采石矶向来是军事要冲，但后来人们前去游赏吟咏，多半是由于李白缘故（李白自己诗中称之为“牛渚”）。

　　作者也知道李白并非捉月而死，但以假为真，涉笔成趣。这一传说也很符合李白的性格：爱酒，爱月，爱水，爱狂。

　　李白《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之三云：“刬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其豪情狂态，与宗诗末二句的诗境有相通处。

　　宗诗“万片秋”的“万”是熟字，用在这里却显得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