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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决定(2)

  狙击手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但他的脸清晰可见:黑胡子,圆眼睛,大鼻子。穆尔发现那把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配有放大镜与沉重的弹匣,狙击手不得不抬高步枪,手肘支撑在屋檐上,保持身体的平衡。

  穆尔发现狙击手后,狙击手也看到了他。当他从车门后朝驾驶位跑去时,狙击手连续三枪都射在车门上。

  就在狙击手射完第三枪时,穆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托起手枪,向狙击手开枪,子弹击中四十米外的混凝土,离狙击手躲藏的位置只有几英尺。这个距离超出了这把手枪准确命中的射程。穆尔发现那名狙击手并没有做过弹道方面的功课,只是在发射流弹而已。

  酒店的安保人员已经冲到了停车场,穆尔拿枪指着他们,大声喊:“他在那上面,快趴下!”

  其他安保人员纷纷躲到车辆的后面,但一名安保人员却冲到穆尔的面前。

  “不要动!”他命令道。就在此时,狙击手一枪将他爆头。

  当穆尔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幢大楼时,他发现远处东边的狙击手正沿着工作梯向下爬,活像一只蜘蛛类的节肢动物离开自己编织的网。

  穆尔见状疾跑离开停车场,道路变得崎岖,他跑过沙砾,回到了人行道上。科技中心与它后面的一排只有一层楼高的办公楼之间有一条小路,沿着这条小路朝西北方向走,就回到了酒店正门的那条大路——阿加汗路。诱人的牛肉香味弥漫在这条小路上,因为酒店厨房的抽风机就是朝这个方向排气的。穆尔的肚子在咕咕叫,但他此时无暇顾及。

  穆尔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他手持格洛克手枪,转向左边。在他前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着一辆丰田海狮汽车,两名枪手坐在后排座位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那个狙击手朝丰田海狮汽车跑去,跳进了副驾驶位,汽车缓缓开动。后排的两名枪手朝穆尔举枪射击,穆尔及时躲在一个小角落里,他头上的砖头被自动步枪击碎了。穆尔两次都想抬头看一眼车牌号,但子弹持续射来,让他始终抬不起头。等他们停止射击后,那辆车已经驶上干线公路,消失不见了。

  穆尔马上跑回自己的车上,迅速拿起手机,用颤抖的手按号码,想要打电话。此时,更多的安保人员冲过来,他马上停止拨号。安保队长要求他给出解释。

  他需要去追那辆车,需要他的上级派直升机跟踪那辆车。

  他需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死了。

  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地呼吸一下。

  地点:巴基斯坦伊斯兰堡,赛义德布尔村

  时间:三小时后

  赛义德布尔村坐落在马尔格拉山丘上,从这里可以俯瞰伊斯兰堡,欣赏这座城市的美丽风光,每年都有很多游客来这里找寻某些被导游称为巴基斯坦“灵魂”的东西。导游说,“你们可以在赛义德布尔村找到这个‘灵魂’”。

  如果这座城市真有灵魂的话,那么她的灵魂也正变得越来越黯淡。在繁星点点的夜幕下,浓烟继续从万豪酒店冒出来。此时,穆尔在一间安全屋的阳台上,看着这个景象,他内心不禁又诅咒了一番。这次爆炸不仅炸毁了他们的那个房间,还祸及左右相邻的两个房间。在救援人员赶到时,整座酒店的屋顶已经塌陷了。

  三名特工前来负责现场的安保工作,还有一支特殊法医队伍与两名犯罪现场专家前来勘查。在他们的帮助下,穆尔与酒店的私人安保团队、当地警察和一支由五人组成的三军情报局分队合作,向美国联合通讯社的记者提供了很多错误的信息。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在报道这次爆炸案时,只是称塔利班武装分子炸毁了这座酒店,恐怖组织应对此次事故负责,因为他们要对杀害逊尼派极端组织——着名的羌城军组织——成员的什叶派教徒进行报复。一位巴基斯坦陆军上校在此次爆炸中意外身亡。情况尚未完全明朗,穆尔肯定这起事件会峰回路转的。他在房间里的同事没有携带证件,无法证明他们是美国人或是中情局派来的人。

  他背对着阳台,脑海中又响起一个声音:“我不能打扰他们的生活,我儿子还在上高中,我妻子刚刚获得提拔,她就在酒店隔壁的科技中心工作。巴基斯坦是我们的家,我们绝对不会离开的。”

  他双手紧紧抓住阳台的石栏杆,整个身体倚在栏杆上,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他站在那里,手掌抚着前额,等着这股恶心的感觉过去。他试图将内心的感觉释放出来,但是这次爆炸似乎又让过去的一切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在过去几年里,他一直试图压抑着自己的回忆,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与梦魇做斗争,逼迫自己要看开点,或是一醉解千愁……他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

  现在又闹上这摊事儿。几个星期前,他才刚遇到他的同事,与他们建立了工作上的关系。是的,他为失去他们而感到痛苦,但是柯达伊,这位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上校,最让他内心感到痛苦。他对柯达伊了解很深,失去柯达伊的损失是巨大的。克亚尼曾以为安排他的叔叔与穆尔见面会对他们都有帮助,但他也应该知道,要是柯达伊与穆尔见面,前者肯定会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也许,克亚尼是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叔叔会因此而遭到谋杀的。

  穆尔曾向柯达伊及他的家人做出保证安全的承诺,但他失败得一塌糊涂。警察一个小时前去了柯达伊的家,发现他的妻子与儿子都被人用刀捅死了,负责保护他家人的特工也不见了。塔利班武装组织的网络是如此庞大,以至于几乎渗透到这座城市的血液里,穆尔与他的团队要想有所作为,几乎是不大可能的。当然,这只是穆尔在心情沮丧时的想法而已。这里到处都有塔利班的眼线,无论他如何努力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蓄着胡子,穿着当地人的装束,操着他们的乌尔都语——都无济于事。他们还是能猜到他是谁,知道他要来干什么。

  几个小时后,穆尔与格雷格·奥哈拉——这位分管中情局国家秘密行动处的副局长进行了视频通话。奥哈拉五十多岁了,一头灰红色的头发,一双坚定的蓝眼睛,戴上眼镜后眼睛看上去更大了,整个人显得很健硕。奥哈拉喜欢佩戴金色领带,想必他有超过一百条这样款式的领带。穆尔向他就爆炸事件进行了简短的汇报。他们约定,一旦团队完成了调查研究与取证的工作,他们第二天早上将再次进行通话。到时候,穆尔的直接上司——特别行动队的主管也将参与这次视频通话。

  伊斯拉尔·拉纳来到了穆尔所在的安全屋,他是穆尔在当地的眼线,也是穆尔在阿富汗与巴基斯坦工作两年期间招募的眼线之一。拉纳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为人机智,看上去有点淘气,他对板球非常狂热。他的幽默感与男孩子气的魅力让他为中情局收集到了可观的情报。拉纳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他的家族——他的家族在过去一个世纪都以培养着名军人与精明商人而闻名,这些条件让他成为极其优秀的眼线。

  穆尔扑的一声重重坐在椅子上,拉纳则站在沙发旁边。“谢谢你过来。”

  “不用谢,钱哥。”

  “钱哥”是拉纳给穆尔起的绰号——这个绰号起得很贴切,因为拉纳每次都能因为收集的情报获得大笔钱。

  “我需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现了漏洞。我们要从哪里开始入手呢?凶手是巴基斯坦陆军、塔利班武装组织,还是他们勾结起来一起干的?”

  拉纳摇摇头,一脸苦相,说:“我会尽力为你搜集情报的。现在,让我给你倒杯酒吧,这有助于你的睡眠。”

  穆尔向他摆摆手,说:“没有什么能帮助我入睡的。”

  拉纳点点头,说:“我要打几个电话,能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就在那里。”

  穆尔走回卧室,在床上辗转反侧将近一个小时,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做错了。身心极度的疲惫让他渐渐入睡,他在梦中感觉自己漂浮在汹涌的黑色海浪上,直到他的心跳得像飞速旋转的直升机旋翼那么快,他猛然伸直腰坐起来,惊出一身冷汗。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叹息了一声,然后头部又沉沉地落在枕头上。

  半个小时后,他开车回到爆炸现场。他抬头看着那座被炸毁的酒店,接着又看了一眼酒店隔壁的科技中心。他发现科技中心一名安保人员与两名当地警察被允许进入,他们上到了屋顶。穆尔早前也上去过,收集了狙击手留下的弹壳与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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