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失眠(1)

　　地点：墨西哥恰帕斯，圣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卡萨莫拉达别墅

　　当地警方已经彻底搜查了酒店，找寻米格尔与索妮亚的下落。警方收到了两人的数码照片，他们把照片打印出来，拿来询问酒店的员工与客人。但丁·科拉莱斯的汽车停在街道对面，与玛丽亚一起前来的有四个人，科拉莱斯派其中一名手下到酒店打探消息。

　　“你见过这两位失踪的游客吗？”警察问。

　　“没有。”科拉莱斯的手下撒谎说。

　　帕布鲁坐在科拉莱斯右边，玛丽亚坐在他左边。当科拉莱斯命令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时，他的一只手臂与一侧的肩膀都还在颤抖。

　　“但丁，如果你不跟费尔南多通话，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们肯定会找到我们的，然后将我们通通杀掉。”

　　“我会跟他说的，”科拉莱斯骗他说，“不要担心。费尔南多跟他们从没有直接联系，我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你打算怎么做呢？”玛丽亚问道。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向拉·法米利亚借钱，然后给萨洛打电话，他拿到钱后，我们就会得到人质，一切都会没事的。”

　　“到时候你怎么跟费尔南多交代？”

　　“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但我肯定他现在也在忙着解释到底为什么枪手能在那么近的距离向老板开枪。”

　　突然，刚才一直在听电台广播的司机转过身说：“圣胡安查穆拉发生了严重的枪击案，很多人丧命了。”

　　“你认为是他们吗？”帕布鲁问。

　　科拉莱斯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瞄了一眼手表说：“我们还有时间去了解情况。”然后，他大声对司机说：“现在就开车去那里。”

　　情况要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复杂。当科拉莱斯及其手下来到小村后，他派了一个人去打探情况，那人回来报告说：“那些服役过的军人几乎都死了，警察正在这个地区警戒。”

　　“按照你的指示，我打探了劳尔的消息。”那人接着说，“他们搬出一具遭斩首的尸体，那人的裤子是卡其色的，就跟你说的一模一样，我认为那人就是劳尔。”

　　科拉莱斯龇着牙，挂断了电话。萨洛没有接电话，他很可能已经死了。是不是卡斯蒂略的人马提前赶来，攻击了萨洛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呢？

　　现在，科拉莱斯也许需要给拉·法米利亚回话，说他们不需要这笔贷款了，法米利亚肯定会比接到他的第一个电话时更气愤。他真的应该给卡斯蒂略打电话了，至少可以了解目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能给他打电话，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他们肯定会让我们去机场。”科拉莱斯对手下说，“我们离开这里，我不在乎是否要开一晚的车。一直朝北开，开到比亚埃尔莫萨，那里还有一个机场，我们之前用过。”

　　“但丁，我很害怕，”玛丽亚说，“我真的很害怕，我现在只想回家。”

　　他一手揽着她，低声说：“我知道，但我跟你说，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科拉莱斯的手机振动了，是卡斯蒂略打来的。他应该接这个电话，向卡斯蒂略问清楚情况，用谎言回应他的问题：危地马拉人袭击了我们，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没有接这个电话。

　　他闭上眼睛，头靠在车座上。查穆拉那间屋子外面的汽车燃起了大火，这扰乱着科拉莱斯的心绪。但是，科拉莱斯只想好好睡觉，一觉解千愁。

　　他的手机又振动了，还是卡斯蒂略，他依然没有接电话。

　　他们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一个严重的错误：科拉莱斯原以为萨洛那帮人不敢跟强大的胡亚雷斯贩毒集团作对，他认为萨洛会因为恐惧而不敢有所动作，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但科拉莱斯没有当过兵，他没想到这些军人拥有这般决心，他们的这种决心现在让他感到了久违的痛苦。

　　在从查穆拉开车回来的路上，米格尔跟索妮亚说他们应该立即到当地警察局报案，但索妮亚担心当地警察可能跟绑架他们的人是一伙的。她说他们应该按照米格尔父亲手下说的那样做，一直朝机场方向开。他们的手机已遭绑架者没收，米格尔觉得他们至少应该停车给他父亲打个电话。

　　但索妮亚对此不予理会。她驾驶汽车高速穿过狭窄的街道，汽车的头灯几乎不亮了，直到经过路边一处黄色的标识牌时他们才知道，左转后再一直往前开，就能前往圣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机场。

　　当他们抵达中等规模的候机大厅的停车场后，索妮亚说：“好了，现在可以给你父亲打电话了，我想现在应该安全了。”

　　米格尔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走进候机大厅，找到一个只可用电话卡的公用电话。他嘴里低声咒骂着，跑进一家小商店，花三十比索买了一张电话卡。

　　米格尔用还在颤抖的手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被转到语音信箱，他父亲当然是不会接的，因为他不认识这个号码。

　　米格尔说话时显得很焦急，话语断断续续的，但足以让父亲知道他还活着。他说自己跟索妮亚都没有受伤，他不知道科拉莱斯及另外两名保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感谢父亲派来的人将他们解救出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让他们自己离开，而不护送他们。

　　米格尔挂断电话后，凝视着索妮亚的双眼。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甚至比我母亲还要坚强——这意味着很多。”

　　“你是说，你不相信我可以这么坚强，因为我是一名女性？”索妮亚皱着眉头说。

　　米格尔咧嘴笑着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谢谢你。”他靠过来，亲了索妮亚一口。

　　“别放在心上。”索妮亚说。

　　“你怎么能那么冷静呢？我想我当时差点都要晕过去了。”

　　“我不认为他们会杀我们，我们对他们来说值很多钱，所以我觉得应该坚强——为了你。”

　　“但这还是——”

　　“嗯，有时只是我的疯狂掩盖了我的恐惧。”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教我做到这一点，我希望向你学习。”

　　索妮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另一个方向看去，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似乎要哭泣。

　　“怎么了？”

　　“没事。”

　　米格尔抬头看见一台平板电视正播放着人群散开的画面，下面还有一行字幕：乔治·罗哈斯险遭谋杀。

　　米格尔咽了一口口水。

　　地点：墨西哥，墨西哥城以南五十六英里的奎尔纳瓦卡，罗哈斯府邸

　　奎尔纳瓦卡是全世界学习西班牙语的中心城市，乔治·罗哈斯就在这里建造了自己的府邸。奎尔纳瓦卡因苍翠茂盛的公园与花园、宏伟的宪法广场，以及西班牙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多家酒店与街道咖啡馆而闻名于世。当然，这里的大学也相当有名。这座城市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与学者。罗哈斯的府邸占地七千八百平方英尺，是在一幢十六世纪的建筑的基础上加以改建的，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府邸内部的装修要比他在阿卡普尔科的度假住所更豪华，耗费更多的财力。罗哈斯的这座府邸有图书馆、家庭剧院、电子游戏室、健身房，总之，任何像他这样地位的人应该拥有的东西，这座府邸里都有。他的妻子曾将这座府邸称为“长春之家”，并带领一个设计团队进行装修。她去世后，罗哈斯没有改变府邸的任何一处装饰。这个地方就像他的避风港，也是他每次出行时梦想回来的“香格里拉”。在奎尔纳瓦卡这座城市，有关于他心爱妻子及家人的美好回忆。他过去曾几个月都待在这里，很少出门一步。蓬塔-德米塔的度假住所非常适合举

　　办聚会与筹款活动，但那里永远无法像奎尔纳瓦卡的这座府邸一样让他感到温暖。

　　此时，罗哈斯站在图书馆的滑动梯附近，面向放着超过两千本书的书墙。他穿着丝袍，手里拿着手机，听着语音信箱里儿子的留言。在过去一个小时里，他在图书馆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在勃艮第地毯上留下了脚印。到目前为止，他已接听了两个电话，一个是他的一名飞行员打来的，该飞行员向他询问有关飞机保养的事宜；一个是他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的，当他听到语音信箱的留言时，差点晕过去。他立即叫来卡斯蒂略，“感谢上帝，他们没事了，我们派去的人救了他们。”

　　“这是不可能的，”卡斯蒂略说，“我们的人刚到那里。”

　　罗哈斯转过头，皱着眉头说：“也许是吧，我的儿子也感到困惑，但这没有关系。感谢上帝，他现在很安全。快派一队人马到机场。我现在就给他回电话。”

　　“是的，先生。”

　　但卡斯蒂略没有立即走开，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试图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费尔南多，哪里有问题？”

　　“我无法联系到但丁及他手下的人，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在帮忙。”

　　“不可能。如果是的话，我儿子肯定会提到的。他说，自从他们到村庄后就没有见到但丁及他手下人马的踪影。”

　　“先生，事情有些不对劲。米格尔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不认为他会对此感到困惑。”

　　“好了，你慢慢想吧。现在，快把我的儿子及他的女友带回来。”

　　罗哈斯转过身，看见亚历克西斯气喘吁吁地走向门廊，“找到他们了？”

　　罗哈斯点点头。

　　亚历克西斯立即跑向他，扑进他的怀里，说：“感谢上帝！”

　　地点：加利福尼亚州圣地亚哥，美国缉毒署毒品控制办公室

　　时间：两天后

　　穆尔、托尔斯与联邦调查局探员迈克尔·安萨拉在会议室里开会。维加还留

　　在墨西加利，密切监视着巡视员戈麦斯的动向，他们不能召她回来，这样会暴露她的卧底身份。菲茨帕特里克的死讯没有出现在媒体上，他已经被运送到芝加哥下葬了。酒精、烟草与火器管理局的特工惠特克还在明尼苏达州，但他带来了让人不安的情报：美军一个武器库的枪支被人偷运出了阿富汗，在明尼阿波利斯卖给了一个贩毒集团。初步证据显示，仓库里的武器是一名海豹突击队员负责搬运与售卖的，这让穆尔大为吃惊。他难以相信这个事实，自己的兄弟竟然会腐败到这种程度。安萨拉听了耸耸肩说：“如果军队给他们足够高的薪水，他们就不会受人诱惑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穆尔说。

　　安萨拉点点头说：“有话直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托尔斯耸耸肩。

　　“头儿，我们说到哪里了？”穆尔试图转移话题。

　　托尔斯的目光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他抬起头说：“我们要找的哥们儿科拉莱斯还没有露面。罗哈斯在遭人枪击后回到了他在奎尔纳瓦卡的府邸。我们在周边布置了眼线，还利用卫星监测他的住所。”

　　“有关于那名枪手的消息吗？”穆尔问。

　　“还没有，但从他作案的方式来看，我不认为是敌对贩毒集团派人下的手，可能只是某个仇富的家伙想干掉一个有钱人而已。”

　　“米格尔与索妮亚呢？”

　　“他们在罗哈斯的保镖护送下搭乘飞机回去了，现在还没什么情况。”

　　“索妮亚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还没有。危地马拉人夺走了她的监视手表与手机，但她知道线人在哪里，也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身份。她知道怎么做的。”

　　“这么说，我们要坐等她的消息了？”穆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