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失眠(2)

　　托尔斯摇摇头说：“我们在红杉国家公园那里有几名眼线，贩毒集团正准备搬运大批收割好的大麻。你们要到那里观察他们的行动，跟踪他们的销售动向与金钱流向，这可能会让你们跟到墨西哥。我希望你们一直跟到贩毒集团的杀手将这批货物的钱存到银行，或是通过罗哈斯的公司进行洗钱。这是我们找到线索的绝佳机会。”

　　“我希望一路上能找到几位可信的目击证人和一些确凿的证据，将幕后黑手罗哈斯揪出来。”

　　托尔斯咧嘴笑着说：“哥们儿，你就做梦吧。还有，我们要从各个方面对那个家伙进行攻击——包括索妮亚、锡那罗亚贩毒集团，还有他在联邦警察局的线人，当然，少不了他的洗钱活动。说到锡那罗亚贩毒集团——”

　　穆尔轻蔑地哼着鼻子，打断托尔斯说：“我承诺过苏尼加，说我们要做一些事情，但他声嘶力竭地警告我，说我要为他死去的手下负责。他可能到死都会派人追杀我。”

　　“这很正常，”托尔斯笑着说，“但我们需要继续跟他保持联系。”

　　“我认为他会给我打电话的，可能是出于好奇。”穆尔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之前两个晚上，他都无法入睡，因为那些熟悉的面孔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我希望你们知道菲茨帕特里克在外面干得非常出色，要是没有他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让人想要逃离。托尔斯与安萨拉沉默了，他们思考着穆尔说的话。

　　他们都会死，都会受伤，要想轻易抹去或忘怀过去是不容易的。穆尔本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继续自己的生活。为了这次任务，为了他的国家，他应继续前进。他已经做了这个承诺，做了这个宣誓。

　　“他的家人知道他的工作很危险，”托尔斯说，“他们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们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站起来说：“好了，先生们，你们需要尽快前往北部。”

　　“穆尔，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的。”安萨拉说，“他们在那里布置了许多陷阱与电子监控设备，这应该是一次不错的聚会。”说完，他向穆尔使了一个眼色。

　　穆尔叹了一口气，说：“难道我们今天就不能喝点小酒，什么事情都不干吗？”

　　“想去纳帕谷喝一杯？”安萨拉问，“那可不行。”

　　地点：墨西哥墨西加利，幸运之屋，塔利班安全屋

　　“我们收集的情报都存在这个U盘里。”一个人边说边将一个系着线的U盘递给了萨马德。

　　这个人叫费利佩，五十岁。据他自己介绍，他在两年前就受雇于毛拉·奥马尔·拉赫玛尼，成为他的线人。费利佩获得极高的报酬，在墨西加利建立了这样一处安全屋，并被告知萨马德及他的同伙要来。他与一个五人小组负责收集情报，两年来他们始终忠心耿耿，并保持着秘密的行踪。他说他们收集到的情报是非常有价值的。因为他们获得很高的报酬，所以他们没有加入贩毒集团的欲望。事实上，在他们遇到贩毒集团的杀手时，很多杀手都以为他们是其他贩毒集团的杀手。正如费利佩自己所说，他们是“独立承包商”。

　　“非常感谢，感谢你们的帮忙。”萨马德说着接过U盘，将它插入放在厨房小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他拿来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点开文件夹，里面有数百张照片。

　　费利佩点着头说：“先生，我们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真的吗？”

　　“到目前为止，我一共去过三次美国。我因为从墨西哥走私货币，在这五年里，我被禁止进入美国，所以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我的妻子与女儿了。我知道你们要进入美国，要是你们带上我，我愿意付钱给你们。”

　　萨马德想了一下，觉得要是有一个当地导游——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也不坏。“你为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会带上你，但只带上你。”

　　“你会在毛拉·拉赫玛尼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吗？”

　　“当然会。”

　　这人喘着气大声说：“先生，多谢了！”

　　萨马德点点头，目光重新聚焦到电脑屏幕上。

　　他们终于到达了墨西加利，尽管路上遇到了爆胎与不配合的司机等状况。他的手下惊讶于这座城市的人口是这么密集，讽刺的是，这里其实只是一条规模较小的唐人街。

　　当其他人在只有三间卧室的小屋子里吃东西、找零钱与聊天时，萨马德继续浏览着照片与照片人物的介绍。没错，他们的人是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这间小屋子里，但萨马德相信他们在这里不会待很久。费利佩已向他就收集到的情报做了简报：他们可以确定胡亚雷斯贩毒集团参与了建造主要地道的工程，地道的起点就在Z-Cells公司新建的制造厂。照片显示了五幢处于不同修建程度的建筑，以及附近一间已经修建好的仓库。有趣的是，大部分泥土从仓库里运出来，装进泥

　　土车，然后运走。同时，萨马德还注意到工人们每天定时进出仓库，他们每天二十四小时两班倒地挖掘地道。萨马德知道哪里有地道挖掘工程，哪里就有负责的领班或工程师。在这些工人的照片中，有一个人特别显眼，因为他年龄较大，而且穿着比其他工人好一些。据费利佩介绍，此人每天早上过来，晚上离开，但最近他的作息时间有所改变，上班时间大幅提前。他们之前没有跟踪他回家过，萨马德决定从他入手。

　　一个小时后，萨马德、塔瓦尔与费利佩坐在一辆破旧的本田思域汽车上，费利佩负责开车，他们等待着从仓库里出来的第一批工人。他们的目标还没有离开，一直等到太阳下山，萨马德终于看到那个人走入一辆跟他们的汽车一样破烂的黑色起亚汽车。他们跟着他朝南行进，穿过市区，然后朝东南部的郊区驶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那人的家，看见他停好车。此时，费利佩打了个电话，派人过来监视这栋住宅，他让盯梢的人在这家人早上出去后通知他们。

　　“此人将帮我们穿过边境。虽然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将成为安拉的仆人。”萨马德说。

　　塔瓦尔的手指正在智能手机的触摸屏上滑动，他说：“如果信息没错的话，这栋房子是佩德罗·罗梅罗的。我搜索了一下他，他是一位工程师，但他之前工作的公司破产了。”

　　“这个地区的建筑业很萧条，”费利佩说，“我认识的不少优秀工程师都失业了。”

　　“他不是找了一份好工作吗，”萨马德说，“他现在是我们的人了。但我们需要谨慎行动，以确保他乖乖跟我们合作，所以我们必须了解与佩德罗·罗梅罗有关的一切。”

　　地点：墨西哥，墨西哥城以南五十六英里的奎尔纳瓦卡，罗哈斯府邸

　　罗哈斯躺在床上，望着远处墙边一座王冠雕塑，一排长长的名贵硬木在地板上投下了重重阴影。吊扇在头顶呼呼作响，扇翼缓缓转动，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扇

　　翼上，在床单与亚历克西斯的脸庞上投下忽隐忽现的影子。她在身旁睡得很香，罗哈斯再次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眼，一看钟：凌晨两点零七分。

　　最近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情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场未遂的谋杀，一次对米格尔与他女友未遂的绑架……他觉得自己需要立即去度假，缓解心中的压力。

　　战栗的感觉让他从床上坐起来，他穿上丝袍，用手机屏幕的亮光做手电筒，摸黑走下楼梯。他来到厨房，开了灯，打开不锈钢冰箱，拿出一瓶牛奶。他想加热牛奶，然后慢慢地喝，这有助于他的睡眠。

　　就在他把平底盘放在煤气炉上，倒进牛奶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很弱的声音：“罗哈斯先生？”

　　罗哈斯转过身，看见索妮亚站在那里，她穿的丝袍遮住了女睡衣。他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因为他觉得这是想象中的索菲亚。

　　“罗哈斯先生，你没事吧？”

　　“哦，索妮亚，对不起，我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你来这里干吗？”

　　“我听到下面有声音，就下来了。米格尔听你话吃了药，现在睡得很好。我不想吃药，所以到现在都睡不着，我脑海总是浮现出他们杀害那人的画面。”

　　“我真的很抱歉。我明天会给医生打电话，帮助你进行一些治疗。”

　　“多谢，先生。我不知道是否能忘记这个梦魇，他们把那人的鲜血抹在我的脸上。”

　　罗哈斯点点头，抿着嘴，突然说：“你要喝点牛奶吗？我刚刚加热了。”

　　“好啊，谢谢！”她走进厨房，轻轻坐在一张椅子上，“我想在发生了那件事后，你也睡不着。”

　　“这些年，我一直都觉得这些事情可能会发生，这就是我每次都采取预防措施的原因，但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你永远都无法计算一切。”

　　“是的。”

　　“索妮亚，我非常爱我的儿子，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我实在是非常感谢你。他跟我说，你表现得是那么勇敢，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你知道吗，我相信你有这么勇敢。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从你的双眼中看到了这种勇敢，跟我从我妻子的双眼中看到的一样。你真的非常勇敢。”

　　索妮亚低下头，一下子红了脸颊。

　　罗哈斯说得有点露骨了，口气有点挑逗的味道。

　　“我只想感谢你。”他突然说。

　　“我想牛奶已经沸腾了。”索妮亚用手托起下巴，望着煤气炉说。

　　罗哈斯转过身，调低火势，但牛奶涌出的泡沫已经漫到平底盘的边缘。罗哈斯低声骂着，关掉了火，牛奶还在平底盘中溅射着，发出吱吱声。

　　“罗哈斯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在罗哈斯从橱柜中取出两个杯子时，索妮亚问。

　　“可以，说吧。”

　　“你对你的儿子完全坦诚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你和你公司的一切吗？我的意思是，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他能够继承你的事业吗？”

　　“这是一个相当不吉利的问题。”

　　“要是我们在一起，决定结婚，那么他就需要知道一切事情。”

　　“当然了。”

　　此时，索妮亚不敢直面罗哈斯的眼神，“现在，他在某些方面似乎还很幼稚。”

　　“他这么幼稚是很有道理的。”罗哈斯回答说，心中对她的打探产生了一丝怀疑，“我的一些生意根本不需要他去关注，每周或每月都有人向我报告这些生意的情况。当他准备好了，我会教他一切的。”

　　“你会教我吗？”

　　罗哈斯犹豫了一下。的确，她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也许太有能力了。他从未让他亲爱的妻子知道他所做事情的百分之五。“当然了，我会的。”他撒谎说，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递过去，“我希望你跟米格尔成为继承人——如果你们有一天结婚的话。”

　　“先生，我这样说并不是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以女色骗取男人钱财的人，我只是担心米格尔。我知道你希望他这个夏天到银行工作，但我担心他讨厌这份工作。如果他感到痛苦的话，我们也会跟着痛苦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教会他像你这样经营生意，让他成为你的得力助手，毕竟他是你的儿子。”

　　罗哈斯沉思了一下，她说得对。米格尔是他商业帝国的继承人，但前者现在对此还知之甚少。罗哈斯可能遭人谋杀，到时候米格尔根本无法掌控他庞大的事

　　业。但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跟贩毒集团之间丑陋的一面——不能告知米格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永远都不能。

　　亚历克西斯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你们在这里干吗？”她用责备的眼神盯着索妮亚说。

　　“你要喝点牛奶吗？”罗哈斯说，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这里还有一点。”

　　“好吧。”

　　“发生了这些事情后，我睡不着。”索妮亚说，“我听到罗哈斯先生走下来的声音，所以我就想跟他一起聊聊天。”

　　亚历克西斯的表情一下子舒展了，说：“我理解。”

　　罗哈斯凝视着亚历克西斯。如果她能读懂他的心，那么她在一个小时内就要打包走人了。

　　如果索妮亚能读懂他的心，那么她也要跟着亚历克西斯坐上出租车，滚得离他的世界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