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箭篇(23)

　　特工立刻下去传达他的命令，很快，全部军统特工就封锁了长海饭店对外全部通道，把所有撤离出去的中国客人暂时扣留在旅馆广场上，等待进一步检查。

　　在402房间里，黑金刚下令两个特工先走，把花店小伙计带到区本部去继续审理，他自己立刻去敲耿江南的门：“耿先生，没听见吗？饭店起火了！”

　　耿江南一听是饭店着火了，心中想道：“这该是陈克想出的高招，估计他们会利用这个绝妙机会，浑水摸鱼，和自己取得联系，或是完成其他既定任务。”

　　耿江南紧张地思索着自己该如何行动。黑金刚见里面没有动静，也怕耿江南真要是出了问题，自己对黑桃A无法交代。他使劲敲门：“耿先生，你他妈的不要命了？都火烧屁股了，还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耿江南应声答道。

　　等他们两人走进四楼电梯，已经看不到电梯间里开电梯的，估计那人已经逃下楼了，他们只好自己操作。黑金刚正要关门，只见一个“日本人”走了进来。耿江南一见是陈克，就对他使了一下眼色。陈克却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也没看见。黑金刚按下去一楼的按钮，陈克却按下去顶层的按钮。黑金刚顿时火了：“你个小日本有病啊！都起火了，你还朝上走？”

　　说罢，黑金刚使劲按着下一楼的按钮，陈克用手一抓，就把黑金刚左手给拽得紧紧的。黑金刚更火了，用右手掏出枪套里的手枪，指着陈克说：“你小子要是不要命，就跟老子来硬的！”

　　陈克趁黑金刚不备，一下子就把手枪夺过来，对着黑金刚就开了两枪。黑金刚应声倒地，鲜血从胸膛里直往外喷。耿江南说：“打得好！就是这个黑金刚下令打死雪桦同志的！”

　　陈克马上问道：“这不是黑桃A吗？”

　　耿江南回答说：“不是。他是黑桃A的头号副手黑金刚，一直作为黑桃A的替身在公开场合出现。”

　　陈克立即用枪对着他说：“把枪交出来！”

　　耿江南立刻把手枪递给陈克。陈克不接，命令他道：“把枪给扔到地上！”

　　耿江南立即把枪放到电梯地板上。陈克严厉训斥道：“你快交代，3月12日晚上，你是如何被捕的？”

　　耿江南心中十分委屈，但他还是马上回答道：“那天晚上，我从上海刚回来，在火车站被叛徒齐治理给认出来了，他叫军统特务把我给逮捕了。”

　　“你就马上供出了许书记和地下电台的地址？”陈克追问道。

　　耿江南立刻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

　　陈克冷笑：“你不要抵赖，齐治理并不知道许书记和地下电台的地址，只有你一个人同时知道这两个地址。”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直在设法了解。但是，我绝不是叛徒，否则的话，我上次就会把你和曾晓给出卖了。”耿江南回答说。

　　陈克并没有被他说服，他严厉地说：“那是因为你还企图留下一条后路！”

　　“我要是真的叛变的话，今天上午我就可以把你交给黑金刚！我知道，你来长海饭店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我。”

　　陈克用手枪顶着耿江南的脑袋，斩钉截铁地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如何出卖许书记和地下电台的！否则的话，我就要开枪了！”

　　耿江南闭着眼睛，痛苦地说：“陈克，你开枪吧，我也不想活了，反正老许和雪桦全都牺牲了，我也无法洗清自己。但是，我自己问心无愧，我确实没有出卖组织。”

　　陈克冷冷地说：“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交代的话，我就开枪了。一，二，……”

　　耿江南闭上眼睛：“我实在没什么可交代的，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

　　陈克数到三，但是，耿江南依然没有交代。陈克犹豫了，看来，这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其中必然还有隐情，如果他现在开枪的话，肯定是把这件事给了结了，从此以后，党组织就会永远认定耿江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革命叛徒。

　　不过，耿江南所讲的确实很有道理，如果他真是一个叛徒的话，陈克早就会被军统给抓起来了，此事必须慎重，他不能轻易开枪。

　　陈克决定先不下手，以后再想办法查清事实真相。他说道：“你把你手枪里的子弹给退出来！”

　　耿江南老老实实地把枪给捡起来，交给陈克：“里面没有子弹。”

　　“为什么？”

　　“黑桃A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一直没有发给我子弹，这支手枪也只是装装样子的，就连我那个所谓的警备司令部少校稽查员的身份，也只是对外用来迷惑你们的，其实，我一直处在黑桃A的严密控制之下。”

　　陈克接过手枪：“那好吧，你跟我走，回去再调查。”

　　耿江南说：“那绝对不行！”

　　陈克说：“为什么不行？”

　　耿江南指着外面说：“黑桃A亲自在饭店里指挥此次行动，周围全是军统的人，我是根本无法逃出去的，你要是跟我在一起，肯定也会被他们抓住。”

　　“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你？”

　　“你要是相信我说的话，就朝我胸部打一枪，赶快打，打完你就一个人走。”

　　“那你怎么办？”陈克问道。

　　“你快开枪吧，我如果命大，没死的话，就先留在敌人那里，继续查明3月12日那天的事情真相。”

　　陈克回答说：“那好吧，只能先这样了。如果我没出面的话，别的同志来找你，接头暗语就是：你是冬冬的爸爸吗？回答暗语是：不是，我是他叔叔。记住了吗？”

　　“记住了。”耿江南回答说。

　　此时，外面大批军统特务已经开始顺着楼梯往上搜索，人声嘈杂，越来越近。耿江南焦急地说：“陈克，你还在等什么？快开枪啊！否则的话，我们就要被发现的！”

　　陈克一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狠了狠心，拔枪朝耿江南胸部开了一枪，他应声倒下。陈克也顾不上料理他，迅速把电梯按钮按到一楼，自己却没有乘坐电梯，而是立刻走出电梯间向楼下走去。

　　陈克顺着旅馆安全通道的楼梯朝下面走，边走边思索。在楼梯上，他被几名军统特务给拦住了。黄金刚用枪对着他说：“看见谁开枪了吗？”

　　陈克冷静地用手把黄金刚的手枪给拨开，然后用日语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他就若无其事地继续朝下走。

　　一名特务问黄金刚说：“我看这小子形迹可疑，要不要先给扣起来？”

　　黄金刚转念一想，计上心来，朝着陈克大喊：“小子，你给我站住！你他妈的冒充日本人，要不站住的话，老子就开枪了！”

　　黄金刚用枪瞄准陈克，只要他一站住，或是开始逃跑，那就表明，他不是日本人。陈克识破了黄金刚的诡计，依然假装听不懂中国话，继续不快不慢地朝下走去。

　　那个特务问道：“队长，开枪吗？”

　　黄金刚发火道：“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啊！那个小日本根本就听不懂中国话！别惹他了，上面要是怪罪下来，你小子去顶着？”

　　那个特务也不吭声了，他们就继续向楼顶一路搜索过去。

　　陈克在三楼楼梯上看见一个中年日本妇女带着两个小孩，正在艰难地朝下走去，便立刻迎上去。他对妇女说：“我来抱一个小孩吧，赶快下楼，否则太危险了！”

　　日本女人感激地说：“谢谢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克说：“我是森田，您是？”

　　“幸会，森田先生，我是木村芳子，我的夫君最近在满洲战死，我们来这里投靠我的哥哥。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出事了。”

　　陈克安慰她道：“没关系的，烟雾很大，但是，看来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木村芳子宽慰地说：“那就好了，真是托您的福。”

　　“别客气！”陈克一边哄着怀里的日本小孩，一边带着她们一家三口往楼下走去。

　　楼下大堂依然烟雾弥漫，黑桃A气急败坏，正指挥特工在搜捕饭店里每一个可疑的人。突然，楼上一架电梯下来了，黑桃A做了一个手势，几个特工立刻在电梯门口团团围住，等电梯门自动开启以后，他们发现黑金刚和耿江南正躺在血泊之中。一个特工大叫：“区座，出大事了，黑队长和耿江南中枪了！”

　　黑桃A走进电梯，一摸两人鼻孔，发现黑金刚已被打死，耿江南奄奄一息。

　　他立即下令道：“快送去医院！把饭店各个出口给我全部封死，楼里任何人不能放走，就连他妈的一个苍蝇也别想飞走！”

　　正在此时，陈克和木村芳子带着两个日本小孩来到一楼大堂，当即被警卫给挡住了。一个特工去向黑桃A汇报：“报告区座，那一家日本人放不放行？”

　　黑桃A远远看了一眼，见是一家日本人，便毫无疑心，急忙说：“你们这帮混蛋，日本人也敢拦？要是闹起来，谁他妈的顶着？快让他们走！”

　　那名特工只好跑过去，通知警卫将陈克一行人放出，同时，连忙赔笑脸：“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别生气啊！”

　　陈克理都不理，抱着日本小孩，扬长而去。旅馆外面人群嘈杂，乱成一团。陈克走到饭店外面马路上，准备给他们叫一辆三轮车，要车夫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在饭店对面咖啡馆楼上包厢里，李新才、何嘉等人正准备出来接应，看见陈克和日本女人走出来，不知应该如何接应。何嘉问道：“新才，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出去接应吗？”

　　李新才略加思索，然后说：“情况复杂，再看一看，相机行事吧。”

　　正在此时，一辆高级轿车飞驶而来，在那位日本女人面前停下。日本特务头子木村从车里跳出来，拉着芳子的手焦急地说：“我一听说这里发生火灾，就急忙赶过来了，你们还好吧？”

　　芳子一见到哥哥，泪如雨下，对他说：“全靠这位森田先生帮着我们离开火灾现场，否则真是太危险了。”

　　木村握着陈克的手，热情地说：“森田君，请到寒舍去坐坐吧，我那里还算方便。”

　　陈克很礼貌地谢绝了木村的邀请，客气地说：“来日方长，改天再到您府上拜访！”

　　木村也不坚持，对他说：“你只要到横浜路55号，说找木村，就能见到我！”

　　芳子对着陈克深鞠一躬：“森田君，救命大恩，日后再报！”

　　陈克微微一笑：“后会有期，再见！”

　　芳子一家感激涕零，千道恩，万道谢，最后说了一句：“萨约拉拿！（再见）”

　　木村一家离开以后，陈克也悄然消失在人群里。在马路对面咖啡馆里，随时准备进行支援任务的李新才突然发现陈克居然抱着一个日本小孩，和另一个牵着男孩的日本女人一起走出长海饭店大门。更令他莫名其妙的是，一个日本头面人物乘坐高级轿车来接他们，他们之间似乎关系很密切。李新才不知道那些日本人究竟是什么人，和陈克是什么关系，可是，多年从事秘密战线工作的他，是绝对不会丢失任何一条线索的，有些线索也许今天毫无意义，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线索可能会成为地下工作者手中的无价之宝。职业的敏感使他不愿放弃眼前的情报线索，正在咖啡馆楼上观察长海饭店动静的李新才立刻下令道：“马上把他们给我拍下来！快！”

　　副手立刻取出照相机，对准他们，把陈克和木村全家人都拍了下来。副手说：“看样子，这个日本人来头很大，汽车上挂着日本领事馆的车牌！”

　　李新才哼了一下：“看来老陈和他们很熟啊，还不是一般的熟。你们下去查一查，看看这个日本人是何方神仙？”

　　“是！”副手回答道。

　　何嘉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她对李新才的举动很不理解，但是，形势紧张，她也顾不上说什么。饭店大堂经理在饭店大门口看到陈克平安撤离长海饭店，便朝着咖啡馆楼上做了一个不易被其他人觉察的手势，表示一切正常。李新才立刻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把窗帘拉上，然后对何嘉说：“没事了，立刻结账走人！”

　　他们几人付钱以后，陆续离开咖啡馆。在长海饭店院里，几辆消防车正忙得不亦乐乎，浓烟正在逐步消逝，饭店客人也基本疏散完毕。

　　当天下午，《长海晚报》发表一则新闻：“长海饭店今天中午发生重大火灾，饭店人士表示：由于饭店职工全力抢救，饭店住客无一死亡，但有几名客人受了一些外伤，正在慈恩医院进行治疗。但是，根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表示，火灾发生时，曾有人听见几声枪响，此外，还有人目睹，有两名不明身份的特殊人士因受枪伤，已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强弩之末

　　生间：遣足智多谋之士，游说敌方，获取情报，安全返回。

　　———历史文献

　　黑桃A自己没有外出，他依然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办公室内，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破案高招。他命令手下人制作出一张极大的图表，把3月23日前后那两天长海饭店全部房间里的住客，逐一排列出来，并按照每一个房间，写上来客姓名、身份、人数。很快，这张大图表就被挂在军统长海区本部会议室的墙上了。

　　当天晚上，陈克、何嘉、李新才与曾晓会面，陈克把此次行动的全部过程作了汇报，然后，他总结说：“此次行动的目标没有全部完成，尽管打死了军统长海区二号人物黑金刚，但毕竟没有除掉黑桃A，还是令人十分遗憾。”

　　曾晓是个宽宏大量的领导，他表示：“你们冒着危险，深入虎穴，除掉黑金刚，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给黑桃A一个教训，即便不算大获全胜，顶不济也要算个小胜。但是，对于耿江南究竟是否叛变，你们到底是如何判断的？”

　　陈克汇报说：“我越来越倾向于认为耿江南不是叛徒，否则的话，我就没有那么幸运，能够两次逃脱敌人追捕。但是，3月13日前后，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误，目前还不清楚。因此，为了稳妥起见，我建议组织上继续调查，在没有得出最后结论以前，暂时不按叛徒处理。但是，也不能就下结论说，耿江南没有错误。组织上可以把他暂时作为可以控制使用的特殊人物，在使用过程中，进一步对他进行调查，最终再作出结论。”

　　李新才立即表示反对：“在这个问题上，我和陈克同志一直有严重分歧。耿江南就是一个叛徒，铁证如山，根本就不需要继续调查了。”

　　何嘉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只能保持沉默。曾晓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点燃一支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过了好一会儿，曾晓才说：“这件事必须非常慎重，毕竟老许被敌人逮捕，而且不幸牺牲了，雪桦也倒在敌人的枪下。两个同志的生命啊，损失惨重！不过，我原则上还是同意陈克目前的分析，就先按照你的意见去办。和他联络的暗号是什么？”

　　“接头暗语是：你是冬冬的爸爸吗？回答暗语是：不是，我是他叔叔。”

　　曾晓说：“那好，今后我们再见机行事。”

　　这个问题看来只好先搁一搁了。陈克继续请示道：“组织上对于我们的下一步工作有什么决定？”

　　曾晓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鉴于我们陆续击毙了叛徒齐治理和黑金刚，已经给予敌人一定打击，暂时先稳一稳，观察局势的发展。此外，江西苏区又来电报，要求我们尽快把军用物资和资金送过去。组织上决定，把筹款的最后时间提前一周完成，也就是在3月下旬前完成，在4月中旬以前，送到江西根据地。到时，陈克将准备动身，负责把资金和军用物资送往苏区。目前，尽管苏区红军已经粉碎了国民党军队几次围剿，但是，老蒋是不甘心的，他还会继续发动新的进攻，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形势非常严峻！”

　　“好，我们立刻行动，保证提前完成筹款任务，然后准备动身去江西！”陈克说。

　　曾晓说：“你们肩上的压力确实很大，不过，前线红军的压力更大。你们今天晚上就要立即开始采取新的行动，不能再迟疑不决，坐着观望了。此外，还要小心，一定要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上次蓝金刚看到过你陈克，今天黄金刚也看到过你，军统四大金刚是难兄难弟，情同手足，黑金刚被打死以后，他们必将采取更加疯狂的报复行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局势紧张啊！”

　　陈克起立，向曾晓报告说：“是！我今天晚上就去筹集资金！”

　　“你还有什么要求？”曾晓关切地问道。

　　“什么要求也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太不能干了，没能适应前线需要，尽快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