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箭篇(25)

　　黑桃A回答道：“问得好！第一，根据模拟画像，经过特种研究室特工辨认，此人可能是陈克；第二，齐治理曾经交代过，陈克在日本留学多年，会说一口道地的东京话；第三，此人的行动计划明确，秘密行动执行能力和应变能力很强，出手不凡，下手敏捷，非陈克而何？此外，根据齐治理死前所提供的有关陈克的背景资料，相貌、身高、胖瘦等身体特征和行为特点，他和这个所谓的日本男人完全符合。”

　　白金刚说：“想不到共产党里居然会有这样的高人！”

　　蓝金刚再回忆了上次的行动过程，突然恍然大悟：“妈的，3月13日从维克多路封锁线乘坐轿车逃脱出去的那个所谓的日本人，看来也是陈克了，他的特征完全和黄老弟说的一样！”

　　黑桃A完全同意他们的推断：“看来，那天陈克确实是返回了自己家里，把女儿悄悄接走，冒险逃脱了我们的全力追捕！这样一来，两起案件的主要作案人就是陈克，目前，所有疑点已经完全水落石出。”

　　三大金刚后悔莫及，连声叹气：“区座，可惜了，可惜了，没想到陈克那小子居然能两次逃脱我们的追捕！”

　　黑桃A继续推论说：“在长海饭店的秘密活动中，陈克以日本人森田的名字入住408号房间，有意选择这间位于耿江南和黑金刚住房附近的房间，以便就近监视我们人员的动静。根据调查，那个日本女人名叫木村芳子，入住604房间，饭店人员所提供的证词表示，他们两人事先似乎并无直接关系，此前并没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出入。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两人究竟是一伙人，还是在楼道里偶然巧合？”

　　三大金刚听得十分认真。

　　黑桃A继续分析道：“从目前线索来看，我倾向于认为陈克在楼梯里碰巧遇见木村芳子一家，他就将计就计，巧妙利用木村母子掩护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他还确实瞒天过海，成功地金蝉脱壳，就在我们黄队长的眼皮下面，在我们几十个特工人员的严密监视下，居然能够大摇大摆地走出长海饭店，我不能不认为，此人的手段委实了得！”

　　蓝金刚问道：“3月23日，陈克将计就计，反客为主，那他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黑桃A回答说：“经过推理、判断，我最终得出结论：陈克以森田的名字化名入住408号房间，显然是伺机进行刺杀行动。行动目标可能是：1.本人黑桃A；2.耿江南；3.其他潜在目标。

　　陈克进入饭店以后，按照事先制定的方案，利用花店伙计送花，来测试、干扰黑金刚的监视行动。当他发现我们在旅馆内部警卫森严，一时很难下手，就立即利用事先计划好的地下室火灾事件，在混乱中，寻找行动目标和执行机会。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地下室的火究竟是谁放的？是陈克，还是另有他人？根据我的分析，应该还有其他伙伴按照他的指令，利用纵火来策应陈克的行动。这个纵火人究竟是谁？是旅馆内的工作人员，还是外面潜入进来的共产党？”

　　蓝金刚想了一下，说道：“职等认为，很可能是饭店内部人员放火制造混乱。”

　　“为什么？”黑桃A有意询问道。

　　“在共党的秘密行动过程中，他们必须完全了解饭店内部情况，而且，全部行动天衣无缝，肯定是里应外合，内外联手。而且，纵火人必须有饭店的合法身份，才能在事前充分准备，在放火后可以从容不迫离开现场。当然，所有这些推断，还有待我们进一步查清。”蓝金刚分析道。

　　黑桃A表示同意：“有道理。与我的看法一致。”

　　三大金刚对黑桃A的全部推理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区座一言九鼎，看问题入木三分！”

　　按照黑桃A的命令，蓝金刚立即带人赶到长海饭店，对所有可疑现象进行严格排查。在军统特务的拉网搜查下，许多线索开始显露出来。很快，蓝金刚就在八楼垃圾桶里发现了被丢弃的大号皮鞋，这双皮鞋鞋纹和地下室里所留下的可疑分子的鞋纹是吻合的。

　　根据对大堂服务人员所进行审问的口供来看，在地下室火灾发生前后的人员活动情况中，大堂经理曾经离开过大堂十分钟，据说，他曾经前往楼上安排客房。蓝金刚立刻下令把大堂经理给扣押起来。

　　可是，当蓝金刚带人赶到大堂时，值班人员说，大堂经理今天休息。蓝金刚立刻带人追到经理的住地，当军统特务冲进他的房间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没有任何踪影。蓝金刚布置人员在房间里外蹲守，可是三天过去了，经理依然没有回来，从此他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军统区本部，蓝金刚向黑桃A汇报说：“根据目前所调查的结果来看，大堂经理肯定是中共地下人员，在长海饭店行动中，他配合陈克，在地下室放火，转移我们的视线。当我们在饭店开始大规模调查以后，他发现自己已被我们调查，便立即利用休假之便，从我们的视野之中彻底消失，至今下落不明。”

　　黑桃A对此大发雷霆，他知道，这些中共地下党人员都是高人，绝不会束手待毙，只要发现军统开始盯上他们，肯定就会立即撤离。黑桃A叹了一口气：“蓝老弟，你还是晚了一步！在这个行当里，你还是嫩了一点，斗不过中共的高手啊。”

　　蓝金刚诚惶诚恐地说：“区座，职等有错，实在是该死！”

　　黑桃A说：“其实也怪不得你，人外有人，你们是技不如人，稍逊一筹。”

　　此时，白金刚也来汇报。他说：“区座，根据长海饭店那天日本大使馆轿车的车牌，我们进行了调查，根据在使馆内部工作的中国人员透露，那天是日本杉机关机关长木村在使用此车，据说，他是来长海饭店接他的妹妹和两个小孩。”

　　黑桃A追问道：“他妹妹和陈克是什么关系？”

　　蓝金刚正好也在一边听着，马上插话说：“我们在长海饭店里所进行的调查，证实了区座的推断，陈克和木村的妹妹原本不认识，只是那天他利用火灾，假借帮助木村妹妹，逃脱了我们的围捕。”

　　黑桃A不无惋惜地说：“古人说：天道酬勤，你们已经尽力了，可是，谋事在人，毕竟成事在天！老天不帮我们，你就没辙。我心里明白，长海饭店秘密行动其实是得不偿失，毕竟我们军统一无所获，而且，黑金刚还被对方击毙。但是，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是，通过此次饭店行动，我们对前后两次案情已经获得基本了解，下一步的侦破目标已经明确。”

　　蓝金刚和白金刚在一旁也不敢再说什么。黑桃A依然不死心，他继续向下级布置任务，准备对陈克和大堂经理穷追下去，按照现有线索，一追到底，不达目的，他还真有些死不罢休的劲头。此外，根据黄海山的汇报，长海中共地下电台最近活动频繁，这当然是黑桃A的心腹之患。他要求黄海山加紧侦查，必须限期找到地下电台。黄海山领命而去。

　　但是，黑桃A没有意料到的是，长海饭店的英国老板以“军统人员在饭店闹事，有意纵火，导致国外友人惊恐不安”为名，跑到长海市长那里，大闹一顿，狠命告一刁状，要求国民党市政府赔偿一切损失。市长大人也是一胆小如鼠的主，从来看见洋人就腿软，无奈之下，只好花钱消灾，答应给英国老板补偿一大笔所谓的损失费。

　　本来市长就是政学系的人，和军统不和，几次邀请黑桃A吃饭沟通，黑桃A也不给面子，没有赴宴，这一次总算是给市长大人逮到机会了。长海饭店的风波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市长一封密奏，直呈委员长，准备把黑桃A打翻在地，叫他小子在官场上永远不得翻身！

　　委员长接到密奏，对于长海局势，他历来是十分关注的，阅后大怒，把戴处长叫去臭骂一顿，要他严加惩处黑桃A。戴处长一看此次事情闹大了，只好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官场老办法，设法将黑桃A另调，避避风头。戴雨农连夜打电话给黑桃A：“劳老弟，你这次的漏子捅大了，校长是龙颜大怒啊。长海外国人云集，水太深，神灵大，王八多，稍不谨慎，就会被人瞎三话四。你老弟在官场上还是要多加历练啊！”

　　黑桃A听后，也不申辩：“雨农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也不要为难，把我推出去问斩就摆平了。当年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现在看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戴雨农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老弟，你还是天真啊，这长海市长本来就和我有过节，无非是借此来赶走我们军统的弟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君子报仇，着什么急？你先退一退，可以到国外去散散心，将来还是大有用武之地，这长海早晚还是你的码头！”

　　黑桃A一听，糊涂了：“兄弟我本来就是两袖清风，哪里来的钱出国游览？”

　　戴处长说：“军事委员会德国军事顾问正好要我选几个人去德国陆军学习军事情报学，我看，你就借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黑桃A倒真是一个喜欢军事情报学的人，一听大喜过望：“好极，好极！谢谢处座栽培！”

　　戴处长说：“你就把长海区的事情安排一下，那三大金刚还留在长海，反正过一段时间，你还是要回来的。你就准备过半个月出发吧！”

　　“是，处座！”

　　这人生就是奇妙无穷，本来官场起伏跌宕，极难预料，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面前又现一村。你瞧瞧，当官没运气，行吗？当然，要是没后台的话，那就更不行了。过了几天，军统总部姜秘书来电话，催促黑桃A去南京报到，然后前往德国。

　　临行前一天，黑桃A在军统长海区本部会议室向手下人宣布他即将离开的消息，三大金刚闻讯顿时大惊失色。蓝金刚马上说：“区座，您这一走，我们可是树倒猢狲散，谁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黑桃A平静地说：“错！戴老板已经明确表示，老子是人走茶不凉，这个区长位置并不放弃。我现在正式宣布南京总部命令：一、晋升黄海山为军统长海区副区长，继续负责电讯侦听部门，并负责对外联络工作。”

　　黄海山喜出望外，立刻立正：“谢区座栽培！”

　　黑桃A继续宣布道：“二、军统长海区内部其他具体工作由蓝金刚、黄金刚与白金刚三人分头负责；日常工作直接向我汇报。”

　　三大金刚也很高兴，立刻报告说：“是，区座！”

　　黄海山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他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副区长，其实，管的还是原来电讯科那摊事情，不过，升官以后，待遇好多了，捞钱也更方便了，想到这里，他依然异常开心。

　　黑桃A最后下令道：“你们几人要同舟共济，守住长海区这一摊。我出去几个月就回来，我们和中共地下党曾晓、陈克的这笔账还没有清，对日本间谍机关假钞案件还得继续侦查，这些事情总得了结。”

　　三大金刚一听，马上就吃了定心丸，顿时眉飞色舞，喜气洋洋。会议结束以后，黑桃A和他们三人分别进行秘密交代。在和蓝金刚谈话时，黑桃A对他说：“你先坐下。”

　　蓝金刚坐在沙发上，按照军队规定，坐得笔直，军帽平放在膝盖上，两眼平视长官：“是，区座！”

　　黑桃A问道：“萧规曹随，这个典故你知道吗？”

　　“知道，过去在学校学过，说的是西汉初期的历史故事。”蓝金刚回答说。

　　黑桃A满意地说：“很好，你还是读过几本书的。你知道，尽管目前我的后台还很硬，不怕别人在后面放冷枪，但是，干我们这一行就要有忧患意识，我是每日寝食不安，如履薄冰！”

　　“是，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职等明白！”蓝金刚说。

　　“长海区这个区长位置，多少人梦寐以求，企图取而代之。主帅外出，后方必须确保，所以，我现在正式委任你为长海区一组少校组长！”

　　蓝金刚立刻起立敬礼：“谢区座栽培！”

　　黑桃A下令道：“我给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死守长海区地盘，抓紧区本部人事和财务大权。你要知道，一旦失去长海区这个地盘，我们兄弟就只好像刘玄德当年那样，投奔荆州，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一个字，苦！你一定要按照我的命令去做，稳住长海地盘，绝不让任何人插手。能继续建功立业，固然有赏，即便毫无建树，只要能帮我盯好这一摊，就是天下第一功！明白吗？”

　　蓝金刚信誓旦旦：“职等必将竭尽全力，守住这一摊！”

　　黑桃A非常满意：“很好，那我就放心了！记住，任何人企图乘虚而入，夺取我的位置，你们先礼而后兵，甚至不惜兵戎相见，以命相拼！两军相遇，勇者胜！”

　　蓝金刚挺直腰板，高声报告说：“是！区长！”

　　黑桃A笑了一笑：“就这样吧，你下去把黄金刚叫来。”

　　蓝金刚下去后，黄金刚马上进来：“报告，区长！”

　　黑桃A说：“坐下，慢慢说。我走以后，蓝金刚出任一组组长，主管区本部人事和财务，你出任二组少校组长，长海区这百十来号人，大部分在你的行动组里！”

　　黄金刚感激涕零：“感谢区座信任！”

　　黑桃A下令道：“你的职责是全力对付长海共产党地下组织。你要抓紧长海区特种政策研究室那帮人，他们几个人全归你指挥，你要利用这些共党叛将，继续追捕长海地下党组织。他们是从那边投降过来的，熟悉共产党堡垒内部情况，了解共产党地下组织活动规律。对你来说，降将是个纲，纲举目张！你们千万不要手软，还是蒋校长说得对：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

　　黄金刚回答道：“是！继续追查共党地下组织，一追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黑桃A点点头：“好，就这样！你把白金刚喊来。”

　　“是，区座！”黄金刚离开房间了。

　　白金刚进来后，颇有些诚惶诚恐，黑桃A热情地要他坐下：“白老弟，现在，我晋升你为长海区军统少校。”

　　白金刚马上立正：“谢区长栽培！”

　　黑桃A继续布置任务：“坐下谈。我要交给你的，可是一项绝密任务。当然，我们兄弟干的活，没有一件不是涉及党国最高利益的，可说是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子女。”

　　白金刚回答说：“职等明白！”

　　黑桃A说：“目前，中日关系日益恶化，大战在即。你要接受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关系，接触日本情报机关在长海的间谍人员，设法打进日本在此地的杉机关，了解他们的情报目标、活动手段、组织名单，特别是涉及到长海党政要员的附敌线索。总之，关于日本间谍在长海的任何情报，我都感兴趣。注意，所有报告只写两份，一份密呈南京总部姜秘书转交戴老板，另一份通过外交邮件寄到国府在德国的大使馆转我收。有关三组的情况，长海区任何人员不得过问，直接由姜秘书和我负责。明白吗？”

　　白金刚受宠若惊：“是，区座！职等决不辜负您的信任！不过，我们的主要敌人不是共产党吗？”

　　黑桃A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徐缓而言：“目前是这样。但是，再过三四年，可能会发生改变。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九一八事变才过去两年多，历历在目，惨不忍睹。委员长目前是用空间换时间，但是，中日决战最终难免。我看，我们不得不有所准备。”

　　“深刻，区长高瞻远瞩，职等深受教诲，受益匪浅！”白金刚说这话委实是由衷的。

　　黑桃A继续说：“有鉴于此，我们绝不能到时才仓促上阵。我决定，立即成立第三组，主管对日情报工作，由你担任少校组长。这一工作目前看来还不重要，但是，其战略意义不容忽视。”

　　“有关三组对日情报的具体工作指示是？”

　　“龙四爷手下有个小三子，你认识吗？”黑桃A询问道。

　　“认识，我们在一起喝过两三次酒。”白金刚回答说。

　　“此人和日本人走得很近，我估计他是日本衫机关的秘密线人。你可以利用他，采取逆用措施，力争逐步渗透进去，即使插不进去，至少也要掌握杉机关的活动进展和重要人物的组织名单。”

　　“是！”

　　“还有一个人，就是耿江南。此人是个鸡肋，嚼之无味，弃之可惜。”黑桃A有些难下决定。

　　白金刚恶狠狠地建议道：“把他干掉算了，反正也是一条养不顺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