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洞篇(7)

　　众人一听，皆同病相怜，有的特工还哼起家乡小调。木村同情地说：“那就请你现在把家里的地址写给我，我肯定会去看看她们的！”

　　宫本感激涕零，立刻在纸上写下老家的地址，然后卑躬屈膝地交给木村。木村很客气地接过去，小心收好，然后，用手猛烈击掌三下，两名彪形大汉应声而至。木村下令道：“把家伙取来！”

　　一名大汉立刻走进内室，然后用双手捧出一把大和剑，办公室所有特工为之惊愕不已。木村大喝一声：“宫本，你知道你的罪过吗！？”

　　木村正襟危坐，满脸杀气，全场气氛陡然冷酷起来。宫本方才还兴高采烈，此时突见木村翻脸，顿时不寒而栗。他低头问道：“机关长，您有何训示？”

　　木村阴沉着脸，大声训斥道：“宫本，你这个软骨头，在牢里全部招供，泄露皇军绝密情报，丢尽我们日本皇军杉机关的脸，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宫本太郎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木村机关长，您的意思是？”

　　木村严厉地命令道：“本应将你就地处决，姑念你家中有老有小，现在，你自行了断，你的家人我会派人去照料的。”

　　宫本号啕大哭，泪流满面：“机关长，你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能够痛改前非！”

　　木村厌恶地下令道：“让你自尽，就是给你的最好机会。来人，把他拖到后院仓库去，他要是不执行命令的话，就地枪决！”

　　两名大汉将宫本拖到后院仓库里，里面灯暗如豆，阴森恐怖。大汉把大和剑塞到他手里，宫本眼泪纵横，对天嚎叫。

　　监督他自杀的特工不耐烦地催促道：“宫本君，你就快点上路吧，何必要我们动手呢？”

　　宫本只好边哭边拿起剑，眼睛紧闭，靠在一个木箱上，狠了狠心，使劲把剑插进腹中，他顿时血流不止，慢慢奄奄一息，呻吟的声音逐渐微弱，最终死去。

　　善用间谍，轻兵往来，分离其众，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谓事机。

　　———摘自《间书》

　　“长海商业银行”假钞案件总算告一段落，日军杉机关的阴谋诡计遭受重挫，在此以后，木村也不得不稍事收敛，但是，木村机关长最近的心情依然很好，在长海的日军金融战行动正在按照他的计划向前推进，尽管部分假钞被中方金融机构所识破，但是，由于法币刚刚使用，大多数假币还是流入中国老百姓手中。

　　日军杉机关利用真假货币混用的战术，在长海套购了大量银圆，目前，除去一部分银圆已经运到日本以外，大部分银圆则继续储存在长海杉机关总部。鉴于杉机关总部人来人往，很难对所保管的假钞与银圆进行严格保密，显然，目前应该尽快修建军用银库，进行专业保管，留待大战爆发以后，满足日军的军事开支需要。

　　木村机关长要助理把佐藤叫来。等佐藤到达以后，助理正要离开，木村示意他也留下一起听听。木村机关长说：“佐藤君，正如你所知道的，我们杉计划的第一期目标是制造假币，试验性使用假币。目前，我们已经顺利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最近，大本营已经批准了我所呈报的杉计划第二期行动。

　　第二期行动的主要任务是：1.继续大量制造假币；2.储存假币和所有用假钞换来的银圆，不再运往东京。大本营命令我们在长海选择合适地点，修筑银库，就地储存；3.等到日中决战开始，皇军完全占领长海以后，以战养战，使用这些假币和换来的银圆，支付大战期间的军费开支。4.尽快收集长海等地的军事情报和经济情报，制定第三期秘密行动计划，在日中决战初期，占领长海的支那银行，夺取所有银行所拥有的全部资金，为皇军未来进行圣战所使用。”

　　佐藤立刻问道：“那您要我干什么？”

　　木村明确指出：“目前，你的任务是执行第二期任务，也就是选择适宜地点，修筑安全

　　虎穴追踪保密银库。根据该项任务，首先，你立即成立一家公司，名字就叫‘日支长海劳工株式会社’，由你兼任董事长。我看，公司对外办公地点可以设在威海路44号。其次，你要尽快招募一百个支那劳工，开始动工修建秘密银库，储存这些银圆。我要提醒你的是，这是一项绝密工程，对外必需绝对保密。”

　　佐藤面有难色：“可是，要是使用支那劳工，很难做到保密。”

　　木村不耐烦地说：“把劳工招来以后，立刻采取军事化封闭管理，使用我们杉机关的特工对支那劳工进行严密监管，等完工以后，再把这些苦力全部设法处理干净！”

　　佐藤马上立正：“哈依！”

　　等佐藤出去以后，木村的助理问他道：“机关长，既然使用支那劳工，就可能出现泄密的情况，为什么不直接使用我们自己的军事人员呢？”

　　木村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看来，你比这个佐藤先生要聪明得多。长海这个地方，间谍云集，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绝对保密是很困难的。对于我们的动向，共产党一直在关注，军统也在打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将计就计，声东击西，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一个错误的方向去，掩盖我们秘密行动的真正目标。

　　因此，第二期任务实际上是两项工程，一项是由佐藤负责的掩护性工程，可怜的佐藤自己都不知道这项工程其实是永远不会真正起作用的，只是我们对外放出的烟幕弹！”

　　木村的助理由衷佩服：“机关长，您的计划真是令人折服！”

　　木村下令道：“因此，你的任务是：完成真正的秘密银库工程，作为皇军所拥有的银圆和假币的实际储藏地点，以便储存我们所制造的全部假币，还有前一段时间我们杉机关利用假钞在长海当地所收购的大量银圆。未来与支那军队开战时，我们的军队就可以就地使用这笔资金。此项工程要使用最好的建筑材料，银库的质量要保证可以躲避可能遭遇的敌军空袭，该项建筑工程已被东京大本营命名为‘杉计划绝密工程’，也就是从现在开始推进的杉计划第二期项目。”

　　助理请示道：“修建秘密银库的地点是？”

　　木村狡猾地说：“兵不厌诈！要把秘密银库修在一个人们最不注意的地方。”

　　助理询问道：“具体地点是？”

　　木村说：“就修在我的住宅里。对外宣布是扩建我的公馆花园，而在实际上，就是修建真正的秘密军用银库！”

　　助理眼睛发亮：“太绝妙了，机关长！”

　　“兵不厌诈！从东京秘密派来的工兵34分队将担任此次修建工程，你将配合分队长岗村，在两个月以内完成任务！”

　　“哈依！”助理回答道。

　　从那天开始，木村的助理就和身穿便衣的日军工兵34分队士兵，在木村公馆里开始修建秘密银库。在木村公馆的后花园里，工兵们日夜加班，修建了地下银库和秘密通道，并在银库的地面上，修筑了秘密出口。从外面看起来，木村公馆后花园是一个漂亮的日式园林建筑，在太湖石所构成的精致假山群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体现了东方设计的完美意蕴。

　　两个月后，杉机关秘密军用银库正式完工。木村视察以后，表示满意，就在当天深夜，下令使用这些工兵，将在长海杉机关总部贮存的所有的假钞和换来的银圆全部秘密运至这座银库中，严格封存以后，由杉机关特工人员，进行昼夜守护。第二天晚上，日军第34工兵分队就被秘密调回日本，有关秘密银库的消息外界人士根本就无人知道，就连在木村公馆执勤的杉机关特工也不了解地下银库的真实情况。

　　佐藤按照木村的命令，很快就成立了“日支长海劳工株式会社”，并从日本调来一名银行银库建筑师，在东区威海路44号大张旗鼓地修建地下银库。为了掩人耳目，佐藤对外假借“日支长海劳工株式会社”的企业名义，出面招募中国劳工，而在实际上，该项掩护工程的进展完全是由日军杉机关操纵和控制的。

　　在长海东区的一个交通要道上，很快就竖起一块巨型广告牌，上面大书：“日本企业大型建筑工程急需招募支那劳工一百人，待遇从优，提供食宿，每日工钱大洋五角。日支长海劳工株式会社”。

　　30年代中期的长海，由于内战频繁，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日为生计发愁。此外，许多外乡人离乡背井，来到长海，指望在这里谋生。当他们看到日本公司的广告以后，为虚假许诺所迷惑，纷纷来到“日支长海劳工株式会社”的招募点应征。对于来报名的劳工，佐藤出于保密考虑，优先选择那些在当地毫无亲友的报名者，对于这些应征人，佐藤下令：“来者不拒，一律录用。”杉工程很快就招满了一百名劳工。

　　耿江南在《长海日报》上也看到了佐藤所刊登的这则广告，他特意去这家打出广告的日本公司附近去了解情况。在经过威海路时，他看到了这幅巨型广告牌，心中疑窦从生。耿江南知道，这世上如果真有馅儿饼掉下来，那就要小心了，看看里面到底是否有毒！对于日本间谍在长海的频繁活动，他早有耳闻，可是，对于这家日本企业的可疑动作，他究竟应该怎么对待？目前，他根本就无法找到陈克，而且，即使找到了，也不知道地下党是否还会信任他？

　　正当耿江南进退两难的时候，陈克情报组有人来找他了。尽管眼下黑桃A还是继续派人在监视他，不过，这种监视已经日渐松懈。一天晚饭后，耿江南到军统区本部机关外面的马路边去买烟，一个机灵的小报童对他高喊：“夜报，夜报，今朝格《长海夜报》！”

　　报童的卖报叫喊声并没有引起耿江南的注意，他还是继续朝前走去，但是，这名报童还是紧紧地跟着他，使劲劝他买一份。报童说：“先生，买一份吧，有今朝格重要新闻。”

　　耿江南看了报童一眼，发现小孩在朝他使劲眨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特别的目光。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报童不简单，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于是，他便停下脚步。

　　报童一边挑选着报纸，一边说道：“先生，您是冬冬的爸爸吗？”

　　耿江南想了一下，马上回答说：“不，不是，我是他叔叔！”

　　报童递给他一张报纸，然后笑嘻嘻地对他说：“冬冬的叔叔，头版头条的消息很精彩，您一定要好好看看！”

　　耿江南认真地回答说：“好的，我一定好好看！”

　　回到房间以后，耿江南仔细地翻着报纸，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夹带，没有记号，没有字迹。他想了一想，警惕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发现一切平静，便马上用脸盆装满水，然后，把第一页报纸放进水中，只见报纸空白处渐渐浮现出一组号码：东区2568。

　　耿江南知道，这肯定是一组特别的电话号码，顿时面有喜色。他立即将号码记在心里，把报纸小心撕毁，随即拿起电话就准备朝外打。但是，刚拨了一个号，他就把电话放下。耿江南自言自语道：“万一电话被窃听呢？”

　　过了一会儿，耿江南来到机关外面的马路上，找到一家有公用电话的杂货店，拨通了这个号码：他小心询问道：“喂！你是哪里？”

　　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东码头公用电话，你找谁？”

　　耿江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找一位陈先生。”

　　那面问道：“哪位陈先生？”

　　“是冬冬的爸爸！”

　　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先生，您贵姓？”

　　耿江南回答说：“我是冬冬的叔叔。”

　　“哦，陈先生留话了，你的东西就交给他那卖报的侄子。”

　　“好的，谢谢你！”

　　“别客气。”

　　耿江南放下电话，内心深处十分高兴，便多给了杂货店老板一些钱。老板高兴得不行：“先生，您真客气，谢谢您了，常来用电话吧。”

　　第二天下午，耿江南照常去买报，见四周没有可疑的人，便悄悄将一份有关长海军统内部人员名单及职务的机密资料和一家日本公司招工的疑点分析报告，交给那个聪明的报童。耿江南低声说道：“小弟弟，一定要转交给你叔叔。”

　　小孩子用报纸作掩护，迅速接过秘密情报资料，然后把当天的报纸交给他，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报童一边跑，一边喊：“卖报，卖报，快买今天的夜报，请看明星自杀的特大新闻！女明星方若夏自杀！”

　　耿江南面色平静，但是，心里却是欢欣鼓舞。他知道，陈克经过考虑，还是愿意和他联系了。他本来已是一只离群的孤雁，一直希望能为地下党组织做些工作，力求得到组织上的谅解，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与此同时，耿江南还在自己上交的分析报告中明确提出：“我以后的工作重点是什么？应该如何进行？目前，我是否可利用军统名义，设法打入日军杉机关，以了解他们究竟要进行什么间谍行动？”

　　接到耿江南的书面报告以后，陈克立即去向曾晓汇报。陈克说：“从老耿的报告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一些真实想法。我认为，他还是希望能够有机会为我们多做一些工作。”

　　曾晓回答说：“目前，敌人的白色恐怖搞得很厉害，但是，中日民族矛盾正在逐步加剧，对于日本间谍在长海的活动，我们一定要严密监视，必要时还要给以有力的打击。如果我们审时度势，一旦中日大战开始，国共两党的合作将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因此，用好老耿这样的情报人员很有必要，我们可以欢迎耿江南继续与我们合作，并指示他可以留在军统，和黑桃A等人保持联系，也可以改换门庭，打入日军杉机关的秘密项目里面去。我们可以争取和利用耿江南的特殊身份，在敌人营垒中，建立我们的内线。但是，你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他必须要有心理准备，将来肯定要承受外界对他的误解、冤枉，甚至打击等等。”

　　陈克说：“是，我将根据您的指示，作出必要的安排。”

　　当陈克听说方若夏自杀的消息以后，立即赶到方教授家中，教授夫妇已从长海医院回来。见到陈克，教授太太不禁失声大哭：“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方塞德一脸阴沉：“什么苦命？完全是她自找的！”

　　只有小冬冬看见父亲，开心得不行，早就爬到父亲身上。陈克急忙问道：“若夏怎么会如此轻率？”

　　方教授长叹一声：“还不是为了那个龙四？龙四的太太跑到电影公司摄影棚里，当着许多人破口大骂，还动手打她，当时的场面被几名记者给拍下来了，还在晚报上刊载出来。可怜的若夏一气之下，当晚就服下大量安眠药，幸亏被佣人李妈发现得早，送进长海医院抢救，才侥幸保住一条命。”

　　教授太太声泪俱下：“陈克啊，你看这个塞德，不仅不去安慰若夏，还在医院里大发脾气，居然还狠下心肠当众训斥她！”

　　教授火气未消：“这样丢人的女儿，不要也罢，死了算了！”

　　方太太哭着说：“你不要，我要！自己的亲骨肉，就你心狠！”

　　陈克安慰了好一阵，见他们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离开教授家。女儿若冬自是恋恋不舍，陈克心中也难受，不过，地下斗争如此残酷，他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照顾若冬，只好含泪掉头离去。

　　明星动态，尤其是漂亮女明星的动态历来是老百姓永远关注的焦点，方若夏自杀的消息当然成为长海市民的热门话题。她在长海医院的头等病房顿时成为媒体记者蜂拥而来的采访地点，若夏身体依然虚弱，但是，面对记者们的采访，她还是乐此不疲，不顾医生的拦阻，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记者的提问。晚上九点，记者们陆续离去，病房里却来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她轻轻走到若夏病床边，把一束绚丽的鲜花送给她。

　　若夏客气地接过鲜花，随即问道：“小姐，谢谢您的花！您是？”

　　美丽女士低声说道：“我是你陈克叔叔的朋友，他要我来看看你。”

　　“陈叔叔还好吗？”

　　“他很好，只是这里人来人往，不太适合他露面。”

　　若夏回答说：“我理解，我理解。您贵姓？”

　　“你就叫我何姐吧。”

　　若夏只觉得内心深处涌出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好像她们相识已经很久了。

　　她紧紧拉着何嘉的手说：“何姐，陈叔叔没有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