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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痛打兵差

  湘西桑植与鄂西鹤峰交界的边区有座大山名四门岩,其地距桑植县城约有百余公里。其山高约上千米,周围纵横几十里。境内层峦叠嶂,森林茂密,地势险要。进山只有几条羊肠小道,并要经四个岩门才能上山去,故此地名称做四门岩。当地有民谣曰:“四门岩,万重山,云里行来雾里钻。站在山头能讲话,若想见面要一天。”而外来人进这座山,一般都要从芭茅溪沿溪而上,途中可见鸟鸣山幽,溪水碧绿,鱼儿畅游;高耸的岩石奇形怪状,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上到山峰附近,却见脚下不远处有一峡谷十分宽敞:其峡谷长约十余里,宽约一二百米,中间是平展的盆地和一条清亮的小溪。这溪名曰车溪湖,溪的上游连接48条大岔和48小岔,地形颇似八卦阵,并与鹤峰县相邻。溪的下游与桑植芭茅溪、五道水等地相邻。该溪流至峡谷尽头,往山下形成一个高达百余米的瀑布。其景颇为可观。当地人传说,很久以前,天降大雨,车溪湖的水流不下去,四门岩一片汪洋,峡谷中老百姓的房屋和田地被淹,这时候有个仙姑下凡,用手四下一指,洪水就从四个天眼流了出去。这四个天眼即前汨水洞,后汨水洞,上汨水洞,下汨水洞,其遗迹至今尚存。为纪念这位仙姑,山上还修有仙姑庙。

  在四门岩的峡谷内,明朝初年始有人居住。清末时,这里已有十多户人家。其中一户姓贺,老家原在桑植外半县的洪家关。户主贺仕万个头不高,有一身武功,为人仗义,年轻时加入过“哥老会”,人称万老幺。曾长期做木匠和篾匠,很会织草帽。有一年,他只身山中云游到了四门岩,在这里结识了一个漂亮妹子郁氏,不久两人相爱成亲,贺仕万娶她做了二房。并在四门岩的李家台修了一栋房子,不久又把大夫人阙氏和一儿两女三个孩子迁到了四门岩居住。

  由于住在这偏僻的山中,与豺狼虎豹等各种野兽打交道的机会可就多了。山民出门,一般都要带猎枪和腰刀。贺仕万不仅是个匠人,他还会打猎,而且言传身教,让儿子贺文慈和女儿贺之姑都学会了打猎。特别是儿子贺文慈,初去四门岩时只有12岁,但胆子却出奇的大。他时常出没山中,和父亲一道做木匠,篾匠,或贩卖草帽、药材,做些小本生意。更多时候是在家里种地,在山中住了不久,贺文慈就学会了多种本事。他使用火枪无师自通,打起飞禽走兽来百发百中。许多次赶仗,他带着一只猎狗,将野猪、鹿子等猎物赶得四处乱跑,在众人的不断吆喝当中,他往往弹无虚发,最先将猎物撂倒,因此分到的肉也最多。贺文慈的个头不算高,但人很机灵,走起路来飞快,为此山民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贺豹子”。

  有一年夏天,这位16岁的“贺豹子”遇到了真豹子。那是下午时分,他到山上守包谷,太阳很大,他躺在茅草棚里休息,渐渐睡了。这时,一只几十斤重的金钱豹突然闯进茅棚,两只锋利的爪子快要抓到他的脸上,贺文慈惊嚇中朝旁边一滚,一手从地上抄起腰刀,就和豹子摆开了搏斗架势。那豹子张开血盆大嘴,一个猛扑腾起老高,贺文慈轻轻一闪,躲开了豹子的撕咬,豹子再腾空一扑,贺文慈又闪身躲过。两扑没有咬着,豹子更加发怒了。第三次,这豹子又张爪欲扑,贺文慈揪准时机,抢先一刀插去,正中豹子肚腹,那豹子痛得一声大吼,用利爪把他的肩上、背上和头部及脸上抓出了许多血口子,贺文慈忍着巨痛,翻身骑上豹子背,两手死死掐住它的脖子,直到豹子血流满地,不再动弹才住手。

  过一会,附近的乡亲闻声赶来准备帮忙,却见豹子已倒死在地,众人于是纷纷赞叹,贺文慈这时仿佛成了英雄一般,随即被乡亲们抬着回了家。

  母亲看到儿子被抓得血糊淋淋的样子,已惊吓不已,但贺仕万却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好家伙,不愧是我贺家的种。”

  接着,四门岩一位有名的草药郎中给贺文慈上了药,经过一个多月的细心治疗,贺文慈被抓的伤口才渐渐愈合。伤好后,母亲问他:“你和豹子撕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贺文慈回道:“反正想到是一死,就跟它拼了命相博,没想到力气就大了许多。”因为儿子打死豹子出了名,贺仕万也感到很自豪。这一家六口人在四门岩住了多年,由于山高皇帝远,平常没人能管到,日子倒也过得自由自在。但贺仕万是个闲不住的人,为人直率爱打抱不平,做匠人又长跑四方。有一次他下山到沙塔坪镇去做木匠,就惹出了一场祸事。

  其时是深秋的一天上午,贺仕万正在村民张亮家做木匠,忽闻一阵哭声传来,又有许多人往村民张猫儿家跑去。贺仕万放下手中活计,也跟着跑过去看。只见张猫儿的妻子王氏直挺挺地躺在堂屋内的门板上,张猫儿和他的两个孩子正趴在王氏面前痛哭。

  “朗门朗门:怎么之意。回事?”

  “寻短见,吊死了呗。”

  “为何想不开呀?”

  “你不知道,她是受辱不过,向家那老东西搞了她,她想不开才上吊的。”

  众人纷纷议论着。贺仕万从人们的议论中才了解到,这王氏因家中租了向家的田耕种,当年天旱,稻谷失收欠租,镇长兼团总向东山逼其用身抵债,她受辱不过才上吊而死的。张家一贫如洗,出了这种事,也不知怎么办,张猫儿平时就胆小怕事,这会儿更没了主见。后来,还是贺仕万出主意,帮他写了一张状纸,将向东山告上县府,县官最终判决,让向东山出了五十元光洋,买了副棺材作为赔偿,才了结此事。贺仕万帮打官司虽然赢了,却不知向东山对他已怀恨在心。他做完活回到四门岩不久,向东山就派人来要抓他了。

  出事的那天已是初冬时节,老天爷在一夜之间把气温骤降,四门岩山区的大地被铺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天亮之后,一轮红日从远处的山垭慢慢升起。太阳的光芒渐渐融化了地上的寒霜,山里的气温又回升到了零上几度。起了早床的山民们,这时才惊奇地发现,周围的枫叶山林,转眼间已颜色大变,那被霜打的枫叶,一片片已变成了血样的深红。而此时此刻,这枫叶山林的景观更是格外壮观:只见成片的枫叶树是那么高大挺拔,那么茂密浓郁。那一山山,一棵棵的枫树,全都红得似血,红得似火一样!

  就在这满山枫叶变红的那天下午,有四个背枪的兵丁突然来到了四门岩的峡谷里。这峡谷的寨子里有十多栋房屋,其住房多为用杉树皮盖的木顶。四个兵丁来到贺仕万家的木屋前停住,为首的领班罗鹞子就敲着木屋的门大叫道:“喂,开门,快开门!”

  年近花甲的贺仕万这时打开门问道:“你们找谁呀?”

  “这是贺仕万的家吗?”

  “是呀,我就是贺仕万,找我干啥?”

  “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什么人,为啥要跟你们走哇?”

  “我们是沙塔坪乡的民团兵,是向老爷要请你去一趟哩!”

  “向老爷,是向东山吗?他找我有啥事?”

  “去了你就知道。”

  “我要是不去呢?”

  “不去,那由不得你。”罗鹞子说着,把手一挥又道:“给我绑了!”

  几个兵丁随即一拥而上,贺仕万往中间一站,抱拳施礼道:“莫急,莫急,我随你们一块去就是了,你们这门远来,想必又渴又累,歇一会,喝杯茶再走。”说着喊屋里泡茶,自己随即走进屋,将几杯茶放在一扇足有百余斤的大石磨上,用手轻轻端着送了上来。几位兵差见状惊呆了。贺仕万旋即点了他们的穴,几位兵差动弹不得,拿着枪也不知使用了。儿子贺文慈这时从外面跑回家中,看到这一情况,便问是怎回事,贺仕万把缘由说了,贺文慈听了非常气愤,跑上去照着为首的兵头罗鹞子就是一拳头,这一拳头正好打在其太阳穴上,罗鹞子一下倒在地上,两腿一伸,眼睛一直,立时断气了。贺文慈见他这么不经打也吓着了,口里即喊:“爹爹,拐火了,拐火:坏了之意。这个人不经打,朗门搞呢?”贺仕万将那人眼睛一翻,确认死了,接着说:“朗门搞,他该死。”随即将其他三个兵差解了穴,那三个兵醒后,一看这场面会吓死,立刻都扑通跪在贺氏父子脚下,口喊饶命。贺仕万说:“滚吧,下次再来,多带些人来!”三个兵差于是背着枪没命的跑了。

  贺仕万这时看着罗鹞子尸体又对儿子道:“这家伙死了,向东山还会来抓我们,你怎么办?”

  贺文慈道:“不怕!你不是常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嘛,这事我会担着。”

  虽说不怕,贺仕万这一家一夜都没睡着。因为打死了向团总的兵丁,这决不是小事。大家商议一番,为了躲避报复,贺文慈决定去投靠堂兄贺文常去当兵。贺文常即贺龙的别名,三年前,贺龙靠着两把菜刀起义,砍了芭茅溪盐局,此后拉起队伍已当了一名营长。贺仕万则准备带全家到四十八大岔的荒山中去避难。

  第二天一早,贺仕万和儿子贺文慈在寨子一则挖了一坑,将罗鹞子的尸体作了掩埋。然后,贺仕万即带着家人离开了四门岩。贺文慈则只身向洪家关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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