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三十四

T-x-t_小_说天/堂

皇上声色俱厉,说:“胤礽,你还要朕面前抵赖!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结交大臣,会出麻烦的!”

 

胤礽再不敢辩白,只跪下认罪:“儿臣知罪。”

 

皇上摆摆手道:“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朕自会处置。”

 

夜里,皇上独自呆了好久,写了道密旨,嘱咐天亮之后着人飞送阿山。

 

索额图在舱外密嘱胤礽:“太子,您得给阿山写封信,嘱咐他接驾之事不得怠慢。皇上说是这么说,真让他老人家不舒坦了,仍是要怪罪的!”

 

胤礽犹豫道:“皇阿玛严责阿山接驾铺张,我如今又写信如此说,只怕不妥啊!”

 

索额图道:“太子可要记住了,您在大臣中如果没有一帮心腹,是难成大事的!阿山今后可为大用,太子要倚重他。这回阿山接驾,我们就得帮着点,必须

 

让皇上满意!”

 

胤礽听了,只道有理,回头写了密信,差人专程送往杭州。

 

余杭县后衙,百姓们夹道而跪,学着迎驾,齐声高呼万岁。一个百姓把头叩得梆梆响,煞有介事地喊道:“皇上圣明,天下太平呀!”还有个百姓做出端酒

 

的样子,喊道:“皇上,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尝一口吧!”

 

师爷从夹道迎驾的百姓中间缓缓走过,左右顾盼。张乡甫抬着头,冷冷地望着师爷。师爷喝道:“张乡甫,不准抬头!接驾不恭,可是大罪!”

 

张乡甫冷笑道:“这会儿哪来的皇上?未必你是皇上了?”

 

师爷正要发作,一个衙役跑了过来,说知县大人让张乡甫去二堂说话。

 

张乡甫到了二堂,李启龙站起来,笑呵呵地说:“乡甫,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接驾嘛,大事,我也是没办法。今儿起,你不要成日在衙门里学着喊万岁

 

了。坐吧,坐吧。”

 

张乡甫听这了话,并不想知道缘由,只拱手道:“那么,这就告辞!”

 

李启龙把手一抬,说:“别性急嘛。皇上功高五岳,德被四海,为当今圣人。你是读书人,应该写诗颂扬圣德才是啊!”

 

张乡甫说:“这种阿谀皇上的诗,我写不出来!知县大人也是读书人,您不妨自己写嘛!”

 

李启龙赔笑道:“我自是要写的,但百姓也要自己争着写,皇上才会高兴嘛!”

 

张乡甫也笑了起来,说:“知县大人出去问问,看哪个百姓愿意争着写,就让他写好了。”

 

李启龙忍着心头火气,说:“乡甫说这话就是不明事理了,有几个百姓认得字?还是要请你这读书人!”

 

张乡甫道:“反正我是不会写的,知县大人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李启龙终于发火了,说:“张乡甫,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向制台大人推荐你给皇上献诗,是给你面子。”

 

张乡甫冷笑道:“这个面子,你自己留着吧。”

 

李启龙拍了茶几,道:“你傲气什么?本老爷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是举人了!”

 

张乡甫也拍了茶几,道:“举人?不就是写几篇狗屁八股文章吗?本公子瞧不上眼!”

 

李启龙吼了起来说:“老爷我把话说到这里,这颂扬圣德的诗,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到时候皇上来了,我会把你推到皇上面前进诗,看你如何交待。

 

没诗可交,小心你的脑袋!”

 

张乡甫低头想了又想,长叹一声,说:“好吧,我回去写诗。”

 

李启龙拂袖进了签押房,低声骂道:“给脸不要脸!”

 

李启龙还在签押房里生着气,总督衙门传话来了,说阿山大人请他过去说话。李启龙不敢怠慢,拔腿出了县衙。赶到总督衙门,见阿山正在二堂急得团团转

 

,忙问道:“制台大人,您召卑职有何吩咐?”

 

阿山很是着急,说:“奉接上谕,严令下官不得把接驾排场搞大。可太子又派人送来密信,命下官小心接驾,务必让皇上满意。兄弟十分为难哪!有些事情

 

兄弟我只能交你办理,别人我信不过。”

 

阿山说完,小心地把太子密信放在砚池弄糊了,再丢进字纸篓里。

 

李启龙见阿山大人如此谨慎,知道事情重大,问道:“制台大人有什么主意?”

 

阿山说:“兄弟请你来,就是同你商量。别人兄弟我不相信,有些事情又不能托付别人去办。”

 

李启龙拱手低头,道:“感谢制台大人信任!您想让卑职怎么做,吩咐就是!”

 

阿山说:“太子信里说了,皇上确实简朴,但弄得皇上不舒坦,也是要获罪的。”

 

李启龙想了想,道:“我说呀,上头说归说,我们做归做。官样文章,从来如此。皇上,他也是人嘛!”

 

阿山听了哈哈大笑,道:“兄弟就知道你李启龙会办事。”

 

李启龙忙谦恭地摇摇头,道:“多谢制台大人夸奖。”

 

阿山环顾左右,压低了嗓子说:“先头着你预备一百二十个妙龄女子,此事不得出半点儿差错。另外,这里还有个单子,这些王爷、阿哥、大臣们想买些美

 

女带回京城去。”

 

李启龙接过单子,轻声念了起来:“太子胤礽八个,要个会唱曲儿的,诚亲王三个,礼亲王两个,索额图四个……”

 

阿山忙摇手道:“好了好了,别念了。你把这个单子记进肚子里就行了!太子特意嘱咐要个会唱曲儿,你要格外尽心,可得才貌双全,能弹会唱。”

 

李启龙道:“有个叫梅可君的女子,杭州头牌花魁,送给太子最合适了。”

 

阿山道:“都由你去办了,我管不了那么细。”

 

李启龙道:“卑职明白,卑职记住了。制台大人,只是这买女子的银子哪里出?”

 

李启龙说着,又仔细看了看单子,暗中记牢,也学阿山的样,把单子放进砚池里让墨水弄糊了,丢进字纸篓里。

 

阿山道:“银子嘛,余杭县衙先垫着。”

 

李启龙有些为难,说:“制台大人,皇上前几次南巡,敝县也是垫了银子的,都还没补上呀!我来余杭上任,接手的账本就有厚厚八卷,里头都是欠着银子

 

的。”

 

阿山瞟了眼李启龙,道:“你糊涂了不是?”

 

李启龙嗫嚅道:“制台大人,另外一百二十个女子好说,只是陪大人们玩玩,苏杭青楼里一抓一大把,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可要把良家女子生生儿买走,就

 

得花大价钱啊!”

 

阿山道:“你又糊涂了不是?千万不能说是青楼女子。”

 

李启龙忙说:“这个卑职会交待妥帖,只是银子实在有些难。”

 

阿山道:“银子你只管垫,反正不会从你自己口袋里掏。”

 

李启龙知道说也白说,便闭嘴不言了。阿山望着李启龙半日,忽然又道:“还要两个女子,单子上没有开,却是最要紧的。”

 

李启龙见阿山如此神秘,悄声问道:“还要两个?谁要?”

 

阿山说:“本不该同你说,你只管预备着就是。”

 

听阿山这么说,李启龙张嘴瞪眼不敢再问。阿山竖起一个指头,朝天指了指。

 

李启龙大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问:“啊?皇上?”

 

阿山瞪了一眼,摇摇头道:“李启龙,万万说不得啊。你日后前程,就看这回接驾了!”

 

李启龙扑地跪了下来,道:“多谢制台大人提携!卑职拼着性命也要把这回的差事办好!”

 

阿山甚是满意,点点头,又说:“启龙啊,凡事你都得暗中去办。太子信中暗示,皇上早派人过来了。太子不便明说,此事万分机密。”

 

李启龙听着大惊,道:“制台大人不提起,卑职不敢报告,怕显得卑职疑神疑鬼。这位钦差兴许同我余杭县衙的人打过交道了。”

 

阿山一听,惊得两眼发黑,忙问怎么回事。李启龙便把衙役去清河坊满堂春拿人的事说了。阿山怕只怕那钦差就是诚亲王,余杭县衙要是得罪了诚亲王的人

 

,麻烦就大了。毕竟要靠李启龙做事,阿山就把诚亲王已到杭州的话说了。李启龙吓得冷汗直流,连道如何得了!着急了半日,李启龙又摇头道:“制台大

 

人,我们去拿人只是为着催税,谁也抓不住把柄。卑职正是多了个心眼,怕万一打鬼打着了正神啊!再说了,诚亲王自己不也是要买人的吗?不如明儿我就

 

找几个漂亮女子送到寿宁馆去,王爷自然高兴,有事也没事了。”

 

阿山使劲儿摇手,道:“不行不行,你真是糊涂了!谁说诚亲王让你买女子了?诚亲王召我去见面,人家可是半个字都没提起!我们只能按着条子把女子送

 

上去!”

 

这日,陈廷敬左右打听,找到了张乡甫的家。刘景上前敲门,一老者探出头来张望,陈廷敬问道:“敢问这是张乡甫先生家吗?”

 

老者答道:“正是,有事吗?”

 

陈廷敬道:“我是外乡人,路过此地。慕乡甫先生大名,特来拜望。”

 

老者摇头道:“我家公子这几日甚是烦闷,不想见客。”

 

陈廷敬说:“我不会过多打扰,只想见个面,说几句话就走。”

 

老者犹豫片刻,请他们进了院子。陈廷敬让随去的人呆在外头,独自进去了。进门一看,小院极是清雅,令人神清气爽。张乡甫听得来了客人,半天才懒懒

 

散散地迎了出来,道:“小门小户,实在寒伧。敢问先生有何见教?”

 

陈廷敬道:“老朽姓陈名敬,外乡人,游走四方,也读过几句书,附庸风雅,喜欢交结天下名士。”

 

张乡甫没精打采的样子笑道:“我算什么名士!守着些祖业,读几句闲书,潦倒度日!”

 

陈廷敬笑道:“我看您过得很自在嘛!”

 

张乡甫本无意留客,却碍着面子请客人进屋喝茶。见客堂墙上挂满了古字画,陈廷敬心中暗自惊叹,问道:“乡甫先生,可否让我饱饱眼福?”

 

张乡甫道:“先生请便。”

 

陈廷敬上前细细观赏,感叹不已:“真迹,这么多名家真迹,真是难得啊!有道是盛世藏古玩,乱世收黄金啊!”

 

张乡甫听了这话,心里却不高兴,道:“我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跟什么盛世、乱世没关系。杭州最近乱翻了天,还盛世!”

 

陈廷敬回头问道:“杭州最近怎么了?”

 

张乡甫说:“余杭县衙里预备了上百美女,说是预备着接驾。百姓听说皇上还要在杭州选秀,家里女儿长得有些模样的,都争着许人成婚哩!”

 

陈廷敬故意问道:“真有这种事?难怪街上成日是花轿来来往往!”

 

张乡甫又道:“衙门里还逼我写诗颂扬圣德,不写就得问罪!您想想,我耳闻目睹的是皇上南巡弄得百姓家无宁日,我写得出吗?”

 

陈廷敬摇头说:“我想事情都是被下面弄歪了!”

 

张乡甫望望陈廷敬,没好气地说:“天下人都是这个毛病!总说皇上原本是好的,都是下面贪官污吏们坏事。可是,这些贪官污吏都是皇上任用的呀!难道

 

他们在下面胡作非为,皇上真不知道?倘若真不知道,那就是昏君了,还有什么圣德值得我写诗颂扬呢?”

 

陈廷敬笑道:“我倒是听说,当今皇上还真是圣明。”

 

张乡甫叹息不已,不停地摇头。

 

陈廷敬道:“乡甫先生,老夫以为,诗您不想写就不写,不会因了这个获罪的。”

 

张乡甫叹道:“诗写不写自然由我。我伤心的是有件家传宝贝,让余杭县衙抢走了!”

 

原来,衙门里又说为着接驾,凡家里藏有珍宝的,不管古字画、稀奇山石、珍珠翡翠,都要献一件进呈皇上。张乡甫家有幅米芾的《春山瑞松图》,祖传的

 

镇家之宝,也叫余杭县衙拿走了。

 

陈廷敬听张乡甫道了详细,便说:“乡甫先生不必难过,皇上不会要您的宝贝,最多把玩几日,原样还您。”

 

张乡甫哪里肯信,只是摇头。陈廷敬笑道:“我愿同乡甫先生打赌,保管您的宝贝完璧归赵。”

 

张乡甫虽是不信陈廷敬的话,却见这位先生也还不俗,便要留他小酌几盅。陈廷敬正想多探听些余杭县衙里头的事儿,客气几句就随了主人的意。

 

今日刘相年也被诚亲王的人悄悄儿找了去,也是没说几句要紧话就把他打发走了。宫里的规矩刘相年并不熟悉,见了诚亲王也只是叩头而已。他出了客栈,

 

只记得那三条狗甚是吓人,并没看清诚亲王的模样儿。他当初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呆了三年,散馆就放了知县。他后来做了知府,都是陈廷敬举荐的。近日

 

杭州都风传皇上派了钦差下来密访,难道说的就是这诚亲王?

 

夜里,刘相年正苦思苦想那诚亲王召他到底深意何在,有位操北方口音的人进了知府衙门。这人怎么也不肯报上名姓,只道是京城里来的,要见知府大人。

 

门上传了进去,刘相年怕又是诚亲王的人,便让那人进了后衙。

 

那人见了刘相年,并不说自己是谁的人,只道:“刘大人,你们制台大人阿山已经把您参了。皇上看了密奏,十分震怒!”

 

刘相年问道:“他参我什么?”

 

那人道:“还不是接驾不恭?”

 

刘相年一笑,说:“阿山整人倒是雷厉风行啊!”

 

那人说:“刘大人也不必太担心。徐乾学大人嘱我捎口信给大人您,一则先让您心里有个底,想好应对之策,二则徐大人让我告诉您,他会从中斡旋,保您

 

平安无事。”

 

徐乾学的大名刘相年自然是知道的,正是当今刑部尚书,内阁学士。刘相年便说:“感谢徐大人了。请回去一定转告徐大人,卑府日后有能够尽力之处,一

 

定报答!”

 

那人笑道:“刘大人,徐大人自会全力以赴,帮你化解此难,可他还得疏通其他同僚方才能说服皇上。徐大人的清廉您也是知道的,他可不能保管别人不要

 

钱啊!”

 

刘相年疑惑地望着来人,问:“您的意思,卑府还得出些银子?”

 

那人低头喝茶,说:“这个话我就不好说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刘相年问道:“卑府不懂行情,您给个数吧。”

 

那人仍是低着头说:“十万两银子。”

 

刘相年哈哈大笑,站了起来说:“兄弟,我刘某人就算把这知府衙门卖掉,也值不了十万两银子啊!”

 

那人终于抬起头来,说:“刘大人,我只是传话,徐大人是真心要帮您,您自己掂量掂量!”

 

刘相年又是哈哈大笑,说:“我掂量了,我刘某人的乌纱帽比这知府衙门还值钱呀!”

 

那人冷冷问道:“刘大人,您别只顾打哈哈,您一句话,出银子还是不出银子?”

 

刘相年微笑道:“请转告徐大人,刘某谢过了!刘某的乌纱帽值不了那么多银子。”

 

那人脸色一变,拂袖而起,说:“刘大人,您可别后悔啊!”

 

刘相年也拉下了脸,拱手道:“恕不远送!”

 

那人出了知府衙门,没头没脑撞上一个人,差点儿跌倒,低声骂了一句,上马离去。来的人却是张乡甫,他跟知府大人是有私交的,同门房打个招呼就进来

 

了。原来张乡甫送走陈廷敬,想着最近碰着的事情实在窝气,就上知府衙门来了。刘相年没想到张乡甫夜里来访,忙迎入书斋说话。

 

张乡甫没好气,问道:“刘大人,这杭州府的地盘上,到底是您大还是李启龙大?”

 

刘相年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问:“乡甫,您劈头盖脑就问这话,您这是怎么了?”

 

张乡甫说:“我张乡甫在杭州虽说无钱无势,也还算是个有面子的人。他李启龙也知道我同刘大人您是有交情的,可他硬是爬到我头上拉屎来了!”

 

刘相年问:“您告诉我,李启龙把您怎么了?”

 

张乡甫说:“他把我拉到县衙学作揖叩头弄了整整三日,又逼我写诗颂扬圣德,还抢走了我祖传的古画,说要进呈皇上!”

 

刘相年忍不住骂道:“李启龙真是个混蛋!”

 

张乡甫问:“您就不能管管他?”

 

刘相年叹道:“他背后站的是阿山!”

 

张乡甫本是讨公道来的,见刘相年也没辙,便道:“李启龙背后站着阿山,阿山背后站的是皇上。这下好了,我们百姓都不要活了。”

 

刘相年忙摇着手说:“乡甫,您这话可说不得啊!当今皇上的确是圣明的。”

 

张乡甫笑笑,说:“哼,又是这个腔!你们都只知道讲皇上是好的,就是下面这些贪官污吏坏事!今儿有位老先生,说是专门云游四海,跑到我家里叙话,

 

也同你一个腔调!”

 

刘相年好言劝慰半日,又想起张乡甫刚说的什么老先生,便问:“乡甫刚才说什么人来着?”

 

张乡甫道:“一个外乡人,六十上下,自称姓陈名敬。”

 

刘相年再细细问了会儿,顿时两眼一亮,道:“陈敬?陈廷敬!正是他!”

 

张乡甫见刘相年这般吃惊,实在奇怪,问道:“陈廷敬是谁?”

 

刘相年说:“他可是当今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陈中堂原来单名一个敬字,中进士的时候蒙先皇赐了个廷字。”刘相年原想风传的钦差可能就是诚亲王

 

,这会儿又冒出个陈中堂,这事倒是越来越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张乡甫这下也吃了惊,道:“原来那老头儿是个宰相?”

 

刘相年点头道:“他可是我的恩公啊!十多年前,皇上恩准四品以上大臣推举廉吏,陈中堂同我素不相识,只知道我为官清廉,就保举了我,我便从知县破

 

格当上了知府。我总算没辜负陈大人的信任,做官起码得守住一个廉字。也正因我认了这个死理,我这知府便从苏州做到扬州,从扬州做到杭州,总被上司

 

打压!这回只怕连知府都做不成了。”

 

张乡甫说:“既然是陈大人,您何不快去拜望?他告诉我他住在烟雨楼。”

 

刘相年摇头道:“乡甫,既然陈中堂不露真身,肯定自有道理,您也不要同任何人说啊!”

 

刘相年话是这么说,他送走张乡甫,自己却又悄悄儿拜见陈廷敬去了。他心想今儿是什么日子?先是被诚亲王稀里糊涂召了去,夜里来了徐乾学的人,这会

 

儿又听说陈廷敬来了。刘相年进了烟雨楼打听,大顺出来见了他。他便道是杭州知府刘相年,要拜见陈中堂。大顺平日听老爷说过这个人,就报了进去。陈

 

廷敬也觉得蹊跷,叫大顺请刘相年进屋去。陈廷敬忙站了起来,刘相年却行了大礼,道:“杭州知府刘相年拜见恩公陈中堂!”

 

陈廷敬定眼望望,道:“哦,您就是刘相年呀?快快请坐。”

 

刘相年坐下,说:“杭州都在风传,说皇上南巡,先派了钦差大臣下来,原来确有其事呀!”

 

陈廷敬笑道:“相年呀,我算是让您撞上了。皇上嘱我先下来看看,并不准我同地方官员接触。皇上不让下面借口接驾,向百姓摊派,不准下面太铺张。可

 

我觉得你们杭州有些怪啊!”

 

刘相年说:“中堂大人,我反对阿山向百姓摊派,反对建行宫,阿山已向皇上上了密奏把我参了!”

 

陈廷敬一下吃惊不小,心想刘相年怎么会知道密奏的呢?刘相年明白陈廷敬的心思,便道:“按理说,密奏之事我是不会知道的。我也本不敢说,我想自己

 

的脑袋反正在脖子上扛不了几日了,又是对您陈中堂,就什么都说了吧。徐乾学派人找上门来,把阿山上密奏的事告诉我,让我出十万两银子消灾。”

 

陈廷敬更是大惊,只因说到了徐乾学,他不便随意说话。心里却想徐乾学越来越喜欢弄权,为人伪善贪墨,得寻着时机参了他才是。陈廷敬心下暗自想着,

 

又听得刘相年说:“我顶回去了,一两银子也不出。”

 

陈廷敬想刘相年果然是位清官,他却不便评说徐乾学,只道:“相年,这些话就说到这里为止,我心里有数了。”

 

刘相年却忍不住又说:“如此明明昭昭的派人上门要银子,他就不怕人家告发了?”

 

陈廷敬道:“早已成风,司空见怪,只是您相年耿直,听着新鲜。人家知道您给不给银子,都不会告发的。此事不要再说,相年,我知道就行了。”

 

刘相年拱手谢过,又听陈廷敬把来杭州的见闻一一说了。两人谈天说地一会儿,陈廷敬忽又问道:“相年,我沿路所见,大抵上都没有向百姓摊派,可下面

 

又都在大张旗鼓搞接驾工程,银子哪里来?”

 

刘相年说:“现在不摊派,不等于说今后不摊派。只等圣驾离去,还是要摊派下去的。到时候用多少摊多少,就算做得仁慈了,怕只怕各地还要借口皇上南

 

巡消耗,多多的摊派下去!”

www.xiaoshuotxT.NET

同类推荐 一个都不正经 中国大历史 弹痕 大秦帝国 芈月传 光荣与梦想 易中天品三国 大唐万户侯 红拂夜奔 上官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