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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二十一章 汉国第一劫案

燕城郡金币劫案发生前一年。
汉元794年8月20日,南京港西区。从码头朝北,走过整条宜安大街,拐进平顺胡同,在胡同的尽头有一座两层的小楼。这是一家酒家,楼前挂着一面店招,上面写着平顺酒家。
通常餐饮、住宿的店家都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比如在靠近码头的东区,或者在酒肆、驿馆林立的南区。即使不在东区、南区,就算把店堂开设在去南京城的西区大道上,也比在大白天都难觅人影的北区小巷里强得多。
经常来南京港的人都知道,南京港北区居住的都是那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几乎没有什么声色场所,所以也不会有人来此寻欢作乐。而住在这里的人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去干活,很晚才回家,大白天里北区显得冷冷清清。
按理,平顺酒家在这种鬼都不来的地方开店,早就倒闭了,而实际情况正好相反,这里的生意十分红火。火热得一般需要提前三天预定,才能定到包间。到这里来的人也很特殊,不是富商巨贾,更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平民百姓,全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氏。
称他们江湖人氏也不够准确,准确地说,他们是江湖上的黑道人物。跑江湖、混江湖的人有几种,一种是生活所迫,一种是误入歧途,一种是明知而为。
其中前两种人或许本性还不算太坏,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即使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营生,也有一定的限度,罪大恶极的事一般不会做。如素有江湖第一之称的三江派宗主王秉真就是这类人的典型,虽然他曾犯过法,但从没杀过人。帝国内其他各知名大帮派宗主也基本上属于这类。
而后一种人,则纯粹是为了钱财不惜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这些人为了钱财、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由于他们干的都是阴损歹毒的事,所以被称为黑道,而与之相反的那些人,自然就是白道了。
混黑道的虽然钱财比混白道的来得容易、来得快,但要冒极大的危险,所以绝大多数人不会一辈子在黑道混,而是混几年、十几年,在有了一定积蓄后,就金盘洗手退出江湖。还有一些会转为白道,做一些正当的生意。
平顺酒家的老板以前就是个黑道人物。曾经有一段时间在海上以抢劫维生。据说有一次他所控制的海盗船抢到一只肥羊发了大财,于是解散了同伙。来到南京港开了这家酒家。
他知道,要想彻底脱离以前地生活是不可能的,索性盘算着开一家专门为黑道人氏服务地酒家。他将店铺开在偏僻之处,雇佣的伙计也基本上是以前的手下。他在把二楼隔成一间间能隔音的包间,又定制出详细的店规,保护客人们的秘密。
这种做法,大受道上朋友的欢迎。他本来在黑道中就有些名气,开了酒家后,来到这里的道中人络绎不绝。同行们到他这里很安心。因为他以前也干过添血的生活,也算是他们地前辈,来这里休息、吃饭不用担心被人告发。
日子一长,平顺酒家在黑道中的名气越来越响亮,光顾这里的黑道人氏也越来越多。这里几乎成了帝国东南地区黑道人氏们的主要聚会场所。他们来这里不单是吃饭的需要,更多是谈判、交换情报以及洽谈生意的需要。在这里,商谈机密。比别处安全得多。
这天下午,有两人在南港下船后,直奔平顺酒家。其中一人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似乎腿脚上有疾患。
他俩刚踏进酒家大门,一名伙计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两位爷,可定了位子?”
腿跛之人说道:“一周前。我派人来定了十二号包间。”
“可是雷晴雷爷?”那个伙计早就记熟了预定包间的情况。张口就说出了十二号包间预定人地姓名。
“正是。”腿跛之人点头承认。
“两位爷楼上请,您们的客人已到了。”那个伙计一边将他们往楼上带。一边说。
“哦?”跛腿显得有些吃惊,“他什么时候到的?”
“来了半个小时了吧。您注意这阶,需要小地扶您一把吗?”伙计殷勤地回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上。”跛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楼上走。
伙计将他们引到十二号包间的门口,说道:“雷爷,就是这里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跛腿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伙计:“这是你的赏钱,酒菜嘛,暂时不要上,等叫你的时候再来。”
“谢谢雷爷,谢谢雷爷!茶已经泡好,茶壶放在桌上,您尽管放心慢用。啥时候需要小地,只需拉一下门边地拉绳,小的速速就到。”伙计满脸堆笑,连声道谢。
跛腿挥挥手,示意伙计退下。待伙计离开后,他对身边地那个人点点头,那人便伸手敲门。
刚敲了两下,房门“吱”一声打开了。从门里探出一个头来,与跛腿同来的人惊得倒退半步。因为开门之人与跛腿长得如假包换,乍一看,似乎见到了鬼魂。而看门之人看见跛腿脸上猛然露出欣喜之色,从门里出来,亲热地一把抱住跛腿,激动地说:“大哥,一别多年,可想煞我了!”
跛腿一边拍着那人的后背,一边问候道:“二弟,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好,好。你忘了我从小就身体强壮,这些年也是无病无灾。”开门人兴奋地说。
“雷爷,还是进屋再说吧。”与跛腿之人一同来的人,见兄弟俩在过道上就叙起旧来,连忙劝他们进屋再说。
“对,对。大哥里面请。”开门人这才醒悟过来。松开跛腿的肩膀把他让进屋内。这时,他才注意到哥哥走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立马变了脸色。
“大哥,你的腿怎么了?”关上房门后,他迫不及待的追问哥哥腿伤是怎么回事。
跛腿慢慢走到桌前坐下,把拐杖放好后,叹了口气道:“二弟,大哥就是为了此事才来找你。你可否帮大哥一个忙?”
“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大哥有啥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有什么要求。大哥尽管吩咐。”开门之人尽显豪气,一口答应帮忙。
跛腿大喜。将他叫到身前坐下,对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个跛腿便是剑山派掌门人雷晴。几年前,去给江湖第一大帮派掌门人王秉真拜寿时,霉运当头,惹恼了前来闹事的疯虎张锐,结果被张锐手下亲兵打断了双腿。
张锐等人走后,王秉真被气得吐血,大病一场。也没有功夫过问他地死活。他是被自己的徒弟们抬出王庄的。徒弟们把他抬到离王庄最近的一家医馆,找大夫为他接骨。
谁知这家医馆的医师出诊去了,家里只留下一个未出师的小徒弟。小徒弟本不敢为雷晴接骨,但雷晴的徒弟们却恶狠狠逼迫那个他,如不赶快为医治,就拆了医馆。
小徒弟没见过这阵仗,被吓得慌了神。不得不动手为雷晴接骨。接骨的过程自然不必说了,雷晴被痛得死去活来几次,受尽了折磨才接好了骨头。小徒弟又为他开了敷的药方。因为他手脚不利索,雷晴很受罪,结果还是被雷晴的徒弟们打了一顿。
雷晴返回剑山之后,按照那个方子敷药,感觉还不错。两个月后。肿痛都消了。可就是不能下地走动。当时雷晴想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还要再修养修养。可是后来感觉不对劲了。距离受伤已超过半年,他双腿还是软弱无力,无法行走。
于是又请了一个骨伤名医来看,才知道当时原来为他接骨地小徒弟根本没有把骨头接到位,只是药方还不赖,所以消了肿痛。雷晴火冒三丈,发誓要报复为他接骨的医师徒弟。
事情还没有完,后请地骨伤名医说,要接好腿骨,必须先要把已愈合在一起的腿骨敲断,然后重接一次。而且,因为骨头多次断裂,即使以后伤愈,也会留下后遗症。
这个消息对雷晴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这意味着以后就变成瘸子了,也意味着他的练武生涯也到此结束了。剑山派是他祖爷爷创立的,一连几代人的努力才有今日的规模,一旦他这个掌门人成了残废,他的子女又小,剑山派有可能会就此完结。
雷晴又是悔恨,又是悲愤,自己以及门派落地现在的地步全是疯虎和庸医之错。他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今生一定要报此仇。
这时,他想起二弟雷啸。雷啸是当年他们几兄弟中,功夫最好之人,比起他的功夫强得太多。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长子,父亲早就把剑山派传给雷啸。他想要报仇,也只好找雷啸帮忙。
雷啸不太好找,因为他年满十八岁就离家,一连十年从未回过剑山派。后来他辗转打听到雷啸入了黑道,专门在海上抢劫做海贸生意地船队。于是他派出徒弟四处去寻找雷啸的下落,几年来都音讯全无。直到今年七月初,他的徒弟偶然在南京港遇到了雷啸,他这才与二弟联络上。当时雷啸有急事,徒弟也来不及说明情况,雷啸只让他转告大哥,请他八月二十日来平顺酒家见面。
雷晴听到这个消息大喜,恨不得立刻见到二弟。终于盼到约定的时间,雷晴早在一周前就派人在平顺酒家定下包间。然后他先去京城办了一些事,又顺江而下来到南京。
当雷晴把事情经过讲完,雷啸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了好一阵,雷啸对哥哥说道:“此事难办。想找疯虎报复谈何容易?倒是那个接错骨的庸医,我可以帮大哥处理掉他。”
雷晴故意激他,说道:“怎么?二弟听到疯虎就怕了?这可不像你啊,想当初你什么事不敢做啊?”
雷啸摇摇头说:“疯虎身在军中,又是侯爷,保护他的人少说也有成百上千,而且他本人又是个勇猛之将,根本没有可能接近到他身前。”
雷晴说道:“我又没有说杀他本人报仇,我只要能扫他的面子就满意了。”
“嗯,这倒可以,大哥是想怎样报复他?”
“疯虎家开钱庄之事,二弟可知道?”
“知道。”
“咱们就劫了他地钱庄。”
雷晴的话音刚落,雷啸就跳了起来,“大哥,疯虎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他有特权,可以招募武士、骑士。我听说他家有上千地武士和数百骑士,那些人都是帝国的军人出身,就是集合了剑山派的全部弟兄,再加上我的弟兄,也不够他们的塞牙缝。”在他看来,大哥地这个主意地难度不亚于要杀死疯虎本人。
雷晴却笑了起来,指着同来的那人对弟弟说:“二弟放心,只要这位侯先生在,我们就能轻松得手。”
雷啸则用不信任地眼神看了身材瘦小的侯先生,满腹狐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之人,凭什么从凶狠无比的疯虎手中抢到财物?!
燕城郡金币劫案发生前半年。福州夷洲郡北部淡水镇。
夷洲郡即前世的台湾省。关于夷洲人、夷洲存在的记载最早见于《山海经》,书有“瓯在海中闽在海中”这样的叙述。在中国正式的史籍记载中,台湾在战国时代称为“岛夷”,前后汉和三国时代称“东鲲”、“夷洲”,隋、唐以后称“流求”,明万历年间正式在公文上使用“台湾”的名称。
圣祖开国新汉后,曾派海英侯甘宁携徐盛、丁奉等将领出海勘查帝国海域疆界。汉元422年,海英侯所部在夷洲鸡笼地区登陆。他们在全岛考察了一个多月,给圣祖上了一份表章。
表章上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夷洲位于福州建安郡东,去郡数百里,有海相隔。土地无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众山夷所居。山顶有越王射的正白,乃是石也。此夷各号为王,分划土地,人民各自别异,人皆髡头,穿耳,女人不穿耳。作室居,种荆为蕃鄣。土地饶沃,既生五谷,又多鱼肉。舅姑子父,男女卧息共一大床。交会之时,各不相避。能作细布,亦作斑文。布刻画,其内有文章,好以为饰也。……
圣祖接到表章后,派遣卫温、诸葛直率领一万水师从福州建安郡出发,渡海到达夷洲。并在此驻扎下来建立郡府,郡府所在地位于夷洲岛西南部取名为夷洲府。从此,夷洲郡正式归入大汉帝国的版图,隶属于福州管辖。
从那时起到今日,帝国东南沿海不断有人渡海移居到夷洲郡。现在全郡有人口十余万,其中十之八、九为汉人,其余一、两成原住民中又有一半为混血后裔,他们大多集中居住在岛的东部地区。
夷洲郡北部淡水镇,位于鸡笼港以西。淡水镇不是夷洲郡内的大城镇。人口只有数百户。淡水镇以淡水河为名,淡水河只夷洲岛内五大河流之一,淡水镇就位于淡水河的出海口的北段,隔海峡与建安郡相望。
淡水镇以北有一座小村,村里只有十几户人。这个小村表面上很普通,村内人都以捕鱼为生。而实际上,这个村上的青壮年都是海盗。他们平日里以出海打鱼为名,出海抢劫为实,抢来的东西大家平均分配。
他们的盗抢战果并不理想。大商号地船,一般都是成规模的船队。随船护卫多,他们实力不济不敢去招惹。那些落单的小商船才是他们的抢劫目标。但这些小船的货主通常也不富有,即使得手,也是货物居多,现金也很少。而抢来的货物,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贩卖,都是以很低的价格卖给固定收购黑货的买主,也换不了几个钱。所以,即使他们干的是无本“生意”,日子过得还是非常窘迫。
他们出海抢劫时还要时刻提防帝国水师的巡逻船。有时。出海数月,皆是空手而归。所以,在那些抢不到货船地日子里,他们也会捕些鱼去建安郡贩卖,以养家糊口。从这一点讲,他们也算是兼职渔民。
汉元795年2月12日这天,有一艘船从海上缓缓朝小村驶来。小村外有一座木板搭成的简易码头。船就在码头上靠了岸。桥板搭上后,从船上走下来两人。当头一个是拄着拐杖地雷晴,后面跟着的是那个身材瘦小的侯先生。
雷晴刚下船。早已等候多时的弟弟雷啸就迎了上来:“大哥,你可来了。我们一直在等候你的消息。要是你再不来,都以为你要放弃计划了。”
雷晴打心眼满意这个为他两肋插刀的弟弟,满脸笑意地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雷啸,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这次是要做大买卖。不要太着急了。”
雷啸指了指身后一人。为哥哥介绍:“大哥,这就我们当家的钱闵钱大哥。”
雷晴恭恭敬敬地向钱闵行礼:“原来是黑眉信钱大哥。小弟剑山雷晴拜见大哥。”
钱闵上前一步,向雷晴拱手道:“雷掌门客气了,你是我们二当家的兄长,也就是我们的自家兄弟。自己兄弟见面,何需客气?”
雷晴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钱闵越看越吃惊。他在还没有接掌剑山派之时,就曾听闻过钱闵地名号,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钱闵的实际年龄大不了雷晴几岁,但却很小就入了黑道。钱闵在十四岁时,就跟着父亲和伯父们在海上抢劫,到现在已有二十多年。
钱闵有个绰号叫黑眉信,黑眉信是一种最常见的海鸟,产于帝国南方,身体颇大,翼展比身体长。黑眉信只有在繁殖季节才落地定居,其它时间经年累月在汪洋大海的上空飞翔,只要有习习微风,它就能在天空上滑行翱翔。钱闵早期的海盗生涯与黑眉信很像,所以得了这样的绰号。
后来钱闵在三十五岁地时候娶了一房媳妇,然后在这个小村里隐姓埋名定居下来。他并没有完全退出黑道,只是不再亲自出海抢劫,而是指挥手下的兄弟们做事。
钱闵的手下很多,大约有两三百人,分布夷洲各处居住,只有实施抢劫时,才会聚到一起。雷啸就是他手下地二当家,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钱家两代人的抢劫生涯,使得钱闵在海盗中很有些名气。夷洲附近海域,也就成了他的势力范围,势力范围以外的海盗没有得到他许可,谁也不能来此抢“生意”。
乍一看,这个老海盗头子根本不像海盗出身,其面目憨厚,满脸皱纹,皮肤黝黑,如果不是他体形强壮魁梧,与一般地老年人没什么区别。雷晴有些吃惊,很难将面前这个面目憨厚地老者与恶名远扬的海盗头子联系在一起。
见过礼后,钱闵领着雷家两兄弟以及那个侯先生一起去了他家。钱闵宅院不大,只有三间瓦房。众人坐定后。钱闵问雷晴:“雷掌门一去半年,不知上次地情况可有变化?”
半年前,雷晴对弟弟雷啸讲了初步的抢劫计划。雷啸认为这个行动的危险性很大,行动地点也不在势力范围内,不好擅作主张,于是告诉哥哥需要回去请示头领钱闵。
雷晴没有催促弟弟马上回话,只是对他说自己亲自去北方考察一番,回来后,再听他回话。雷啸点头同意,于是与哥哥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然后回去向钱闵请示。谁知雷晴一去就是半年,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也没有出现。
正在雷啸和钱闵觉得情况可能有变时,收到了雷晴通过平顺酒家传来地消息,说他已经回到南京港。钱闵马上派人出把他们接到这里,以便进一步商量细节。
雷晴在坐椅中朝钱闵欠了欠身,开口道:“有劳钱大哥久等了。弟为了将计划考虑得周密些,把疯虎家所开设的钱庄都挨着个儿亲自走访了一遍,还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观察钱庄押送金币的行动规律,所以这次回来晚了。不知钱大哥考虑得如何?”
钱闵和雷啸互望了一眼,由雷啸出面回答道:“大哥。钱大哥还有问题想问明白。”
与雷晴同来的侯先生接口说道:“有什么问题只管问,鄙人定如实相告。”
雷啸也不客气,就问侯先生道:“上次先生说要从疯虎家钱庄分号动手。但是据我们了解,疯虎家钱庄分号都开在人口密集大城镇内,即便我们夜间动手,也很难保证无人发现。万一被发现,我们很难全身而退。更别说带走金币了。而且,胡公家在北方数州内很有势力,一旦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怎样才能安全撤离北地?”
侯先生回答道:“请钱大哥、雷二爷放心。鄙人与雷爷去了北方半年之久,就是为了确保这次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完成。鄙人与雷爷比较了疯虎家钱庄的所有分号,觉得最适合动手的地方是在燕城郡……”
雷啸不解:“燕城郡也是大城镇。”
侯先生一笑,说道:“燕城郡虽然是大城镇,但有海港。行动后可以乘船离开。只要到了海上。就是钱大哥和雷二哥的天下,胡公家的势力再大。也对我们无可奈何。”
雷啸又问:“不知侯先生可查清楚,疯虎派了多少人,保护他家在燕城郡地钱庄分号?”
侯先生调查得很清楚,对答如流:“有四十名武士和十名骑士,他们平日分成三班护卫。每班有三、五人在店门外站岗巡视,其余的都在店内,店内有铁栅栏相隔断,没有人从里面开门外人无法进入。”
雷啸摇摇头,说道:“这样说,他们只要隔着铁栅栏防守,我们就是有再多人也无法在短时间攻进去。时间一长,惊动了店铺周围地人,引来城内的预备役,我们就全完了。”
侯先生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们根本无须进入钱庄就有机会动手。”
这话引起了钱闵的好奇:“有什么妙招?”
“鄙人和雷爷发现,疯虎每家钱庄分号的预留金都不多,如果要提出大笔款项,得提前一周通知钱庄分号,然后由安江总部押运所需的金币过来。这就给了我们下手的机会。我们可以在路上埋伏,劫取这些金币。”
雷啸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虽然如此,我们怎么知道啥时候有客户提取大笔的款子?”
侯先生信心十足地说:“这很好办,我们可以安排人,在我们计划动手的时间之前去预约提款。”他说完,见钱闵和雷啸都满脸不解地看着他,又笑着把拟定好地计划说了一遍。
首先安排人在燕城郡假冒商人,与在疯虎家钱庄有存款的商人商谈买卖,诱使此人在疯虎钱庄的燕城郡分号取款。再算好时间安排抢匪埋伏在疯虎家钱庄押运队必经的路途中,在晚间动手攻其不备,把押运队打得个措手不及。这样,就可一举把押送的金币抢下来。最后,全体人员趁夜潜逃,赶往燕城港乘船返回。
听完这个计划,钱闵还是心有疑惑。说道:“要假装做生意,没有足够的货源和商品,哪能骗得过精明的商人?”
侯先生笑着问道:“不知钱大哥听说过东岛群岛没有?”
钱闵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那里怎么了?”
侯先生解释道:“现在有传言,说东岛群岛盛产香料,我们可以假借是在东岛群岛找到地便宜香料,要在燕城郡低价出售的理由骗取那些商人。当然,香料还是要一些,不用太多,只要能骗过看货地商人就行。那些商人总不会一袋一袋挨个查验真伪吧。”
钱闵闻言,心里一动。问:“东岛群岛果然盛产香料吗?”
侯先生道:“这个鄙人就没有去亲自看过了,不过却有这样地传言。而且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去那里寻找香料了。钱大哥这样问,是觉得有问题吗?”
钱闵马上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小心谨慎,不要被别人起了疑心。”
侯先生点点头,说道:“钱大哥言之有理,每个步骤鄙人都与雷爷考虑再三,也许仍然有些问题,我们暂时没有发现。所以,但凡钱大哥和雷二爷觉得不妥之处。务必提出来,我们要提前商量解决。”
钱闵想了想,说道:“船只最好不要用我们的船。因为我们的船,有道上的朋友认得。”
“请钱大哥放心,到时候我们会准备一条不相干地船只。只是船需要钱大哥人来操纵,这样就不怕有人会泄露消息。”
“需要我们出多少人?”
“二十多个身手好地就行了。”
“那你们要去多少人?”
侯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行动时。就由鄙人带着两、三个随从陪着钱大哥的人去,参与行动地人,最好不要超过三十人。”“什么?不到三十人能行吗?”钱闵吃了一惊。
雷晴解释道:“用强弩射杀护卫。二十个人就足够了。钱大哥也应该知道,疯虎家地护卫都是军人出身,真的打起来就是几百人也不一定能得手。”
“强弩?这倒是个好主意。”钱闵赞同了他地意见。他们干海盗的强弩当然不会少,在海上抢劫遇到抵抗时,他们还会动用一些大型的弩床和少量的弩炮。
“钱大哥还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题?”计划说得差不多了。雷晴很关心钱闵是否拿定主意。
钱闵又看了一眼雷啸。雷啸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要劫多少数额?劫到手后。我们怎么分配?”他与雷晴虽然是亲兄弟,但这时已动用了钱闵的力量,所以雷啸还是觉得先讲明分配标准,免得事后再生事端。亲兄弟,明算帐嘛。
雷晴没有说话,还是侯先生回答道:“鄙人已与雷爷商量好了,劫取的金额定为十万金币,我们双方就二八分账吧。”
雷啸一听脸沉了下来,不悦地说道:“二、八分?侯先生是不是过分了些?这事最少也要五五分成,不然我们的兄弟多,很难分配。”
侯先生见他误会,马上解释道:“雷二爷误会了,鄙人所说的二八分成,是钱大哥和雷二爷得八成,鄙人与雷爷只得两成就行了。”
雷啸和钱闵都一愣,没有想到对方会给出如此诱人地分成比例。侯先生又笑着说:“这件事情主要靠钱大哥和雷二爷出人出力,多分一些也是应该的。鄙人与雷爷只是策划一下,所以得两万金币也就足够了。”
雷啸望望大哥,雷晴点点头道:“我主要是为了出一口气,所以钱多钱少都无所谓。”
钱闵站起身来说道:“这样吧,我为两位安排了酒菜接风,两位先去用餐。饭后,我再给两位一个准确的答复。”
雷晴和侯先生也知道他们还要合计合计,理解地点点头,站起来说道:“钱大哥盛情款待,我等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钱大哥费心了。”
钱闵客气了一番,叫来一个手下,带着雷晴和侯先生到别处去用餐。等他们走后。钱闵问雷啸:“老二,你怎么想的?”
雷啸道:“大哥,值得干***一票。事成之后,我们可以得八万金币。”
钱闵沉默了一会儿,问:“老二,你对那个姓侯的了解多少?他是你兄长的好友吗?”
雷啸摇摇头说道:“我以前在家地时候没有见过他,应该不是我哥哥当年的朋友,也许他们是在我离家后结交的朋友。怎么了大哥?难道他有问题?”
“我总觉得那个姓侯地来路不简单。”
“大哥怀疑他是官府的暗探?我现在就去把他解决了。”雷啸说着便要出门。
钱闵一把拉住他,说道:“我只是说他来路可疑,并没有说他是官府的暗探。你的脾气也要改改。不要动不动就去杀人。我准备再过几年完全退隐,把我的位子传给你来坐。要是你改不掉这种火爆脾气。我怎么能放心?”
雷啸从入黑道就一直跟着钱闵,从小喽罗干起,经过十几年地努力和钱闵地提拔,才成为了二当家。现在又听说大哥有意要把位子传给他,心里十分感激。
他稳稳了心神,又问钱闵:“那大哥怀疑他是什么来路?”
钱闵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说:“这个嘛,我也说不准。我只觉得他的行为举止都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个很有学问地人。”
经钱闵提醒,雷啸也觉得可疑。大哥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绝不没有可能想出这样地报复方式,所以整个计划应该都是那个侯先生想出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不是那个姓侯地也与疯虎有仇?所以才与我大哥结在一起报复疯虎?”
“也许吧。老二,行动结束后。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以后也不要再与姓侯的有来往。”
雷啸兴奋地说:“这么说大哥是同意干这一票了?”
钱闵点点头说道:“我在海上抢了二十几年,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买卖。这票还是值得一搏。只是干过之后,我就准备退隐了,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定居,然后重新开始生活。至于夷海帮嘛,如果你愿意接手。你就当家继续领着兄弟们干。如果你也想退出江湖。咱们就一起悄悄离开。”
雷啸愣了一下,道:“我们走了。那兄弟们怎么办?”
钱闵苦笑了一下,道:“以后的路就靠他们自己走了,我哪能管他们一辈子?倒是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对你放心不下。老二啊,你最好听我的劝,干过这一票之后和我一起走吧,毕竟我们不能当一辈子海盗。”
雷啸心里又是一阵感动,点点头说道:“大哥,你比我的亲大哥还要好,我发誓今生今世跟随你。”
钱闵大喜,拉着雷啸的手说道:“如此甚好。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我们再在帮中挑选出二十人参加行动。事成之后,就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夷洲。”
雷啸明白大哥的想法,知道他不愿意把抢来地钱平均分配给帮里的每个弟兄。八万金币数百人分,每人只能得一、两百金币,根本不能指望靠它活一辈子。二十多人分,每人就能得三千多。有了数千金币,也有了一定的资本,以后可以转行做正当生意,与平顺酒家的老板一样。
接下来,两人开始商量参加的人选,不仅身手要好,还要是绝对赤胆忠心、守口如瓶之人,绝不能向任何其他人透露一点行动消息。经过一番缜密的挑选,最后挑选出二十二人,加上他俩一共是二十四人。再加上侯先生三人,参加整个行动的人没有超过三十人。
人选确定之后,钱闵又对雷啸说:“老二,我们地人虽然能射强弩,但准头欠佳。疯虎家的护卫都是正规军人出身,几乎都参加过作战,万一行动中失手太多,计划就失败了。”
“大哥的意思,是想先训练训练他们?”
“对,抢劫疯虎家地押运队非同小可,弟兄们射击本领越高,我们的胜算越大。所以需要把他们集中起来训练,由你带领他们训练,直到他们的射击水平能达到射出的弩箭十之八九都命中移动目标,我们再动手。”
雷啸一口答应,“好,这事大哥放心,交给我去办。”
钱闵走到雷啸的身前,拍拍他地肩膀,说:“你还记得南寮岛吗“当然记得。”南寮岛位于夷洲东南部外海,是一个没有人居住地荒岛,也是夷海帮的秘密藏船地之一。雷啸身为夷海帮二当家地,他当然知道。
钱闵低声叮嘱道:“你就带他们去那边练习吧。每月初我会在知本村给你们准备好食物和所需的箭枝,你去取就行了。有人问你,你就说去南洋做买卖。我也会对帮中的兄弟们说,是我派你们去南洋的。”雷啸点头答应。
商量妥当,钱闵对雷啸说道:“好,你去把你大哥请来,我现在就答复他们。”
一场针对疯虎的报复和抢劫行动,就在这天正式开始了。
傍晚天色渐暗,越来越浓重的夜色向整个大地袭来。天边只剩下一抹绛色的霞彩余光,即将隐没的光芒,仿佛不甘心褪去,想给即将降临的黑暗,涂上最后一道艳丽的胭红。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炊烟的味道,暮归的行人,被夕阳拉得斜长的影子,在晚霞中若隐若现,忽明忽暗,像是黑与白,光明与黑暗正做着最后的交替。
雷啸趴在一丛灌木后面,身体紧紧贴着地面。身边摆放着三具已经上好弦的强弩,手上还握着一具。也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又或者是太用力的缘故,他的手心和弩把上全沾满了汗水。
微风从他身边拂过,尽管是夏天,但他仍感到脊背上透出丝丝寒意。他静静的、专注地趴在那里,仿佛老僧入定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整个身体几乎已融入天地之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边的彩霞终于消逝,大地即将沉入黑暗中。突然,远处响起了马蹄声,蹄声舒缓,由远而近,渐渐接近到雷啸藏身的灌木丛。
雷啸没有动,他知道这些人只是张锐家押钞队中打前站的人,这些人不是他的攻击目标。在真正的攻击目标出现之前,他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此时,他心里默默祈祷,机会只有一次,但愿兄弟们都能沉住气,不要泄露了行迹。他知道马上就要对付的押钞人都是征战沙场多年,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骑士,只要自己的人有丝毫异动,都难逃他们的耳目。
也许是老天爷的保佑,探路的骑士并没有发现道旁埋伏着雷啸等人,渐渐往前行远了。雷啸暗吁一口长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放了下去。那些过去的骑兵,自然有前面埋伏地自己人收拾。现在他只要耐心等待真正目标的出现。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来了!雷啸的心猛地跳动了数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对于自己的不安,他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已经在海上抢劫了十几年,怎么会突然变得胆小起来?奶奶地,一定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的缘故。他庆幸没有别人看见自己现在紧张的样子,否则颜面尽失,他这个二当家的还怎么当?
轰隆声越来越近,雷啸小心翼翼拨开几丛灌木。只见道路北边有四辆马车缓缓驶来。每辆马车的样式都一摸一样,每辆马车周围都有五、六名武士护卫前行。雷啸知道。在这四辆马车中,只有一辆是装金币的车辆,其余三辆里面全是武士。在长距离地护送期间,他们与外面守护的武士轮换坐车休息,以便保持充沛地体力,保持对抗劫匪的战斗力。车队后面,还有五名骑士骑着马殿后。
也许快要临近目的地了,队伍中的武士和骑士显得有点儿松懈,谈笑风生。浑然不知此时他们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雷啸把手中的那具强弩慢慢地移动到前面,向着一名像是队长的武士瞄准。
他知道,现在兄弟们都和自己一样在瞄准着,一触即发。四个多月的强化训练和模拟演习,他们彼此已经非常默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绝不会把箭射向同一个人。
当车队进入伏击圈后,道路对面传来一声呼哨。雷啸知道。那是大哥钱闵下达地动手信号。雷啸在第一时间扣动了扳机,弩弦上的利箭,在目标武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直插其咽喉。
中箭的武士挣扎着动了一下,用双手抓住脖子上的箭往外拔,但强弩几乎射穿他的脖颈,他死命扯了几把都没有拔出来。鲜血如决堤之水汩汩地冒出来,他一头栽倒在地。身躯痛苦地挪动挣扎。
第一箭命中后。雷啸麻利地换过另一具强弩,向一辆马车的后部瞄准。就在他刚刚准备好。就见一名武士从车里跳出,落地后身体贴地翻滚而行,像是要滚入道边的灌木丛中。此人动作娴熟、反应神速,一看就知道是参加过实战地老兵。
但此人的行动并没有成功,说时迟、那时快,雷啸射出的第二箭,把他钉在了地上。无论他怎样挣扎,也摆脱不了穿过他腰部地利箭。
雷啸闪电般又换过第三具强弩,扣动了扳机。这次一个从车里跳出的武士还没有落地,就被弩箭在空中穿透了身体,他被力道强大的弩箭带着飞出一、两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命呜呼。
当雷啸换过第四具强弩时,道路中间的武士已都中箭躺倒在地上,有的还在做最后地挣扎,有地已经毙命。计划成功了!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连雷啸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他“腾”地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准备高呼胜利了。可是刚当他站直身体,就听见身后有沉重的马蹄声响起。
他转过头去,只见二三十米开外,有一名骑士正驰马高速向他冲来。雷啸想要举起强弩向他射击,可这时他的意识已经调动不了身体,感觉得身体突然间不是自己的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动弹不得。
雷啸恐惧地看着骑士越来越接近自己,骑士冷峻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自己,像极一条已锁定目标即将攻击的毒蛇。握在他手中的骑刀在初升的月光照耀下,发出炫目的青光。雷啸急得想大声喊叫,想叫兄弟们帮他一下,可是嗓子就像被堵住了一样,就是喊不出声来,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危险处境。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骑刀朝着他的面上劈来,满目皆是刀面上反射出的刺目光芒。
“啊!”雷啸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全身已被汗水浸湿。我这是怎么了?他喃喃自语。
其实抢劫行动非常顺利,其间他根本没有经历过险情。可是,这几天他老是恶梦。不是梦见突然而来的挥刀骑士,就是梦见浑身插满箭的武士,突然出现他身边伸手掐他的脖子。
每次醒来,他就暗暗安慰自己:行动已经干净利落地结束了,金币已经到手,押钞队的武士和骑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自己已经顺利地逃到了海上,不久以后自己就可以与钱大哥一起退出黑道,去过有逍遥自在的日子了,不用再提着脑袋玩命了。每天他都给自己这种心理暗示,但也只能使自己在白天保持常态,一到晚上恶梦又会重现。
他坐在吊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偷眼向四下望了望,见其他人都在睡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态,这才放下心来。擦了擦汗,下了吊床向甲板上走去。
走到甲板前部。他看见大哥钱闵正在和侯先生说话,只听钱闵说道:“这次多亏先生相助,行动才会这般顺利。”
侯先生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这次行动如此顺利,全靠大当家的指挥得当,兄弟们舍得拼命。在下只是帮了一下小忙,不足挂齿。”
钱闵笑道:“先生客气了,不是你假扮卖货地客商,成功骗过那个商人。我们哪能这么容易得手。”
侯先生连声说不敢,然后说道:“和大当家的合作真是愉快,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钱闵虽然已有了退隐之心,但这时仍是满脸挂笑地对侯先生说:“那是当然,以后先生有什么好的想法,尽管来找在下就是。”说着,他看见雷啸走来。便招呼道:“老二,你也醒了?”
雷啸与侯先生见过礼后,对钱闵道:“今日要送侯先生去南京。我哪敢多睡。”
侯先生对雷啸行礼道谢:“多谢二当家。”
钱闵掏出表看了看时间,对侯先生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明岛了。到了明岛,就由二弟送你去南京,我就与先生告别了。望先生一路顺风。平安返家。”
“也祝大当家今后生意兴隆。身体安康。”侯先生客气地回礼。
“老二,东西准备好了吗“大哥放心。东西都已准备妥当了。”
“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侯先生见他们有事要商量,甚是知趣马上告辞,说自己要去吃早饭了。雷啸和钱闵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等他去远后,钱闵才收起笑容对雷啸说道:“老二,你送姓侯的去南京,自己要小心点,最好到了之后,马上坐苗贵的船回来。我在家里准备好,你一回来我们就离开。”
雷啸点头道:“我大哥还在南京等着消息,我去和他道别一声就走。”
钱闵想了想,说道:“你最好不要对你大哥提起我们要走的消息,等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落了脚之后,你再联系他不迟。”
雷啸知道钱闵是不放心侯先生,点头答应下来。接着钱闵又对他说:“昨夜,郑新和王六对我说,他们想去南京港。”
雷啸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道:“随我去南京港的人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吗?他们怎么突然又想跟着去?”
钱闵说道:“他们不愿意跟我们去东岛群岛,想单独归隐。”
“可恶,混蛋!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俩参与这事。”雷啸恨得牙痒痒地,低声咒骂道。
钱闵转头四处望了望,见四下没有人,低声说道:“他们与我说,只要每人给他们一千金币就行。既然他们决心已定,我看就随他们去吧。他们去了也好,免得知道我们的行踪。”
按雷啸以前地脾气,一定会建议钱闵除掉这两人,以免后患。但他们还算识相,自愿少拿分红。多出来的部分,大哥一定与自己平分,所以也就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事。
钱闵本也不是善类,之所以答应那两人的要求,也是考虑到此时不宜起内讧。除掉这两人倒是容易,就担心别的兄弟会以为自己要独吞金币。万一激起变故,局面就难以收拾了。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又雷啸说:“等会儿换下两人,让郑新和王六跟你去。到了南京之后,你要在交待他们。一定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过个一年半载之后,才能出头露面。”
商量好这事后,钱闵与雷啸也去吃早饭。饭后不久,船就到达明岛海域。放下小船,十几个夷海帮的兄弟,划船驶向明岛。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从海湾中开出了一条中型帆船。这艘船是夷海帮平日在海上抢劫所用的船,它是钱闵在行动前藏在此处的。它虽然是中型船,但船上帆多速度快。现在帝国中的绝大多数船,都没有它跑得快。两船靠拢。钱闵与雷啸、侯先生告别,抬着金币登上快船,南下向夷洲方向驶去。而雷啸则带着十个兄弟,驾驶着商船向东往南京港而去。
汉元795年8月28日傍晚,商船停靠到南京港码头。雷啸把郑新和王六叫来,给了他们两千金币,又按钱闵的话叮嘱了他们一遍,要他们赶快离开南京,寻找地方躲藏。两人连连道谢。然后下船而去。
随后侯先生来向他告别,说是很久没有回家,要先回家看看。雷啸为难了,指着那装着两万金币地箱子说:“你与大哥是怎么商量地分配金币,我并不知晓。所以还是请先生先去客栈,你与我大哥自己分吧。”
侯先生笑道:“钱我就先不拿了,我还信不过雷掌门吗?等过几日我自会去剑山。与令兄说分成的事情。”
雷啸又问:“我们马上也要走,这艘船该交给谁?”他和同来的兄弟,会坐本帮另外的船走。所以便问侯先生这艘由他提供的商船,如何处理。
侯先生道:“船就停在此处,二当家的尽管放心去,自然会有人来处理它地。”
侯先生离去后,雷啸带着四个兄弟抬着装金币的箱子朝着雷晴住的客栈走去。另外几名兄弟则去找本帮停靠在码头地船只。让他们先做好准备,等自己返回后就马上离港。
雷晴住地客栈偏远。一直到入夜时分,雷啸才走到地方。雷晴一见到他,连拐杖都没有用,就站了起来,急切地说道:“二弟,可盼到你回来了!”
雷啸见他满脸焦急之色,还以为他担心行动没有成功。于是笑了笑,拍了拍那个抬进房的箱子对哥哥说道:“大哥放心,东西已经到手了。”
雷晴刚想说话,又突然止住话语,对屋内地几个徒弟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徒弟走到门外四处望了望,又转身进屋对他摇摇头。
雷啸奇怪地问:“出了何事?”
“此处不便说话。我在平顺酒家定了包间,我们去那里再谈。”虽然已有徒弟看过门外没有人,但雷晴还是不放心在此说话,建议弟弟去平顺酒家。
雷啸本来打算把钱送到大哥手上后,再与他说几句话就走。只是见大哥搞得这么神秘样子,不由得好奇心大作,也想弄清楚事情再走,于是答应去平顺酒家。
雷晴把自己的徒弟都留着客栈中看着装金币地箱子。自己与雷啸以及他地四个手下去了平顺酒家。待进了房间,坐定之后,雷啸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雷晴压低声音说道:“昨日南京港就有传言,说是疯虎家开出赏金要缉拿抢劫金币的凶手。”
雷啸呵呵笑了两声道:“消息倒传得很快啊,我们还没有到,消息就到南京了。大哥,你听到这个消息后解气了吧。”
雷晴满脸愁容,哪有半分兴奋之色。他叹了口气说道:“我那里高兴得起来?现在外面乱着呢,今晨在港口外地海面上就发现了二、三十具尸体,不用说他们都是被怀疑为凶手了,给人杀了。听说每具尸体都破烂不堪,看来活着时候都受到了拷问。所以我哪儿敢在客栈跟你说这些话啊,要是被人怀疑是劫匪,我敢保证我们踏不出房门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都疯了?”雷啸一脸惊讶地问道。疯虎家出赏金缉拿凶手他能理解,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会疯狂的响应,甚至不惜到处乱杀人。
雷晴搓着手,骂道:“***,疯虎家全是疯子。为了十万金币,他们给出的赏金竟然多达数十万。为了数十万金币,别说乱杀人了。就算叫他们杀了自己地亲生父母,也有不少人会干。”
“你说什么?赏金有数十万金币?”雷啸惊得跳起身来,满脸不相信地问道。
“有劫匪消息者,赏五万金币,拿获主谋者十万金币,拿获从犯者一万金币,你说算下来是不是数十万金币?”
“疯了!全疯了!”雷啸听完这话后,口里只能说出这两句话。在他看来,疯虎家的人真的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悬赏的金额比劫去的金额还要多出数倍。
心想:他妈地。早知道有这样的机会,谁还会去冒险抢劫啊。专门等着缉拿凶手拿赏金就行了。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去干这一票,疯虎家又怎么能出赏金呢?他地脑子一片混乱,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前几晚做的恶梦是不祥的预兆。
“二弟,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雷晴见他半天不说话,于是又问道。
“啊?哦,我今夜就走。”雷啸被惊醒过来,现在他唯一地想法就是尽早离开南京。
“你回夷洲?”
“对。回夷洲,先找个地方先躲藏一阵。”虽然雷啸已与钱闵有了去东岛群岛的打算,但他不敢对哥哥说,万一被走漏了风声,他可以想象得出有多少人,会蜂拥过来要他的脑袋。
雷晴神色黯然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保重吧。我也要返回剑山了。回去后,买些田地,开间武馆。从此后,退出江湖。”
“大哥,你也连夜走吧,早点回家去。”雷啸站起身来,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好。我们一起走。”雷晴点头答应。雷啸叫一名弟兄拉了门边的绳索通知伙计来结帐。
不一会儿。一个伙计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问道:“各位爷需要点什么菜?”
雷晴说道:“不用了。我们马上要走,请你算帐吧。”
那个伙计劝道:“雷爷,今日的店里鲈鱼特别地新鲜,不如您来两条尝尝?”
雷晴客气地拒绝:“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要去办,下次再来用吧。”
“我家老板吩咐了,说雷爷是我们地常客,今后来店里用餐只需付八折费用。”
“多谢,你家老板地好意。这次有急事在身请你代劳谢过老板,下次我来再当面向他道谢。”
“哪里,哪里。其实我家老板,很早想与两位雷爷结识。吩咐小地说你们再到时,一定通知他来。小的已经通知了老板赶过来了,还请两位雷爷稍等片刻。”伙计十分恭敬地挽留他们,雷晴为难地看向弟弟雷啸。
其实雷啸在伙计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已经起了疑心。以前平顺酒家的规矩,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客人要走,这些伙计不会说上半句话。可是今天,他却百般的拖延时间,还以老板的名义来挽留他们,就更加令雷啸怀疑了。那个老板要想结交他的,早几年就结交了,那会等到现在。
他慢慢移到伙计地身边,装作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此,我们就在等一会儿吧。你去准备些酒菜,等你家老板来了之后,我们好好跟他喝一顿酒。”
那伙计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道:“小的这就去给雷爷准备两桌酒席。保证让您满意!”
雷啸点点头,对他说:“好,去吧。”
那伙计刚转身,雷啸一拳击在他的背心。那伙计被他打翻在地,鲜血从口中冒了出来。雷晴大惊,问道:“二弟,你这是何意?”
雷啸一边对他使眼色,不要多问,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伸手到那倒地伙计的脖子前一划而过。那伙计在地上挣扎之时,与雷啸同来的一个夷海帮兄弟见二当家地动手,猛地拉开房门。门外两个伙计打扮的人猝不及防显出身来,他们的手中都握着明晃晃地刀。
四个夷海帮兄弟趁那两个伙计错愕之际,冲上去把他们按倒在地,其中两人也掏出匕首割断了他们的喉颈。
“二弟……”雷晴痴痴呆呆地站着,他不知二弟为何会突下杀手。
雷啸转头,对他说道:“大哥,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已经对我们起了疑心,准备把我们拿下。”“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雷晴第一次经历这样血腥的场面,已经吓傻了。
“快走。”就在雷啸刚说出这句话,楼下响起喊叫声:“劫匪就在楼上,别叫他们跑了。”
“***。”雷啸一脚把房内的桌子踢飞,快速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对同来地夷海帮兄弟说:“从这里走,赶快回码头。”
此刻楼梯处已经传来咚咚地脚步声,看来已经有很多人冲了上来。那四个夷海帮兄弟倒是十分镇定,跑到窗边跳了下去。
正当雷啸要跳下时,突然背后有人拉住他,转头一看,是大哥雷晴。“二弟,带我一起走。”雷晴满脸惊慌的向他求救。
雷啸心里一阵犹豫,带上大哥走,很有可能跑不掉。不带他走,他肯定被那些抓住。这时也容不得他犹豫,只是片刻,脚步声已经到了楼上。雷啸心一横,就想用手中地匕首刺死雷晴。
也许是雷晴看出了他眼中的凶光,喊道:“二弟,我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啊。”
这句话救了他一命,雷啸想起了已故的父母,心头一软,这一刀也就刺不下去了。他弯腰一把背起哥哥,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
落地时,因为背上多了一个人的原因,他摔了一跤。幸亏先前跳下的四个夷海帮兄弟把他俩扶起,其中一个还抢过雷晴背在自己的背上。
平顺酒家的后面,也是一个小巷。此时,天色已黑,小巷内空无一人。一行六人,顺着小巷匆匆朝着码头方向跑去。
汉元795年8月28日,燕城郡金币劫案发生后第十二天。
入夜时分,侯先生带着两个随从进了镇江镇。镇江镇在圣祖修筑南京城的时候,就是南京城的外港。由于长江河水裹挟着大量的泥沙流经此段河道,天长日久,入海口处的泥沙越积越多,使得航道经常受阻,载重大的海船途经此处时常搁浅。
为了解决船舶搁浅的问题,早在一百多年前,朝廷就斥资在镇江镇东南方海边又修建了一座海港,取代镇江成为南京城的外港。外港修建完毕后,原来的港口就改名为镇江,成了在长江航线上往返船舶的主要停泊地。
侯先生打算从这里上船,逆流而上返回上都。此刻他的心情大好,口中轻声哼唱着小曲儿。前前后后算起来,为了完成这次重任,他已经出门一年多了,终于大功告成。他打算回去后,就带着妻儿一起去度假,彻底放松一回。
他曾在益州住过几年,很喜欢那里如画的美景:层峦叠嶂的群山,波平如镜的湖泊,纵横阡陌的良田,宛如丝带的河流,都令人流连忘返。他很希望年老之时在益州买一座庄园,闲时垂垂钓、打打猎,享受怡然自得的惬意生活。
凭借这次的功劳,他很有可能被家主收为家臣。成了家臣后。以前那些遥不可及地“梦想”就有希望一个个达成。一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这一年多来辗转南北、起早贪黑,有家不能回的苦日子没有白熬。能圆满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连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了,心情亢奋。
“今天这里怎么人这么少?”突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平日里车水马龙的码头今天显得特别冷清。
“对啊,才8点过,咋就稀稀疏疏没几个行人了?”侯先生正纳闷,就听身后俩随从小声叨叨。
侯先生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详的预感袭来,惊得他全身寒毛倒竖,心里一阵阵惊悸。他停步四下观望。
“大人,什么事?”一个随从奇怪地问。
侯先生没有回答,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向镇外走去。两名随从对视一眼。不解其意。其中一个追上来问道:“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船在码头上等着呢。”
“我要先去南京城办点事情。”侯先生心里越来越慌,他地直觉告诉他此地非常危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担心。只想尽早离开镇江。两个随从不知所云,也不敢多问,只好一头雾水跟随他往镇外走。
三人出了镇,转上官道,朝着南京城的方向疾行。官道上除了他们仨,没有别的行人。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幸好今夜还有月亮,他们不用摸黑行走。走出很远,侯先生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又行了一段路。忽听身后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侯先生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驰来。他小声提醒两个随从戒备,刚才那阵没来由的心悸。让他变得异常警惕。
两个随从把手伸入怀中,掏出匕首藏在身侧,顺着道边慢慢地朝前走。几分钟后,那辆马车行到了他们的身边。侯先生瞟了一眼,借着月光。他看清楚了马车的标记。原来这辆马车是一家车马行的,他这才放下心来。
那马车夫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车上根本没有看他们,一边挥鞭驱赶着马匹,一边含糊不清地唱着歌。侯先生见状更加放心,这应该是普通拉客的马车,也是去南京城地。
就在他长舒一口气时,马车已经超过了他们,车尾朝向他们。突然,马车上的帘布被掀开了,侯先生惊恐地看见,车里有三人举着强弩瞄准他们。
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其中一支弩箭已经离弦,仿若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直奔他飞来,穿透他地身体。弩箭强大的攻击力量带着他往后连退数步,然后他仰面倒下。此时,他也听见了两个随从的惨叫声。
箭是从他的右胸射入身体的,他一时没有毙命。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喘不气来。他抬头望着满天的星空,张着大嘴拼命的呼吸。他正在努力吸气时,看见上空出现一个面容。
待他看清此人的容貌,瞳孔猛然间缩小了一圈。“为……为什么?”他费尽全力地问出这句话。
那人没有说话,弯下腰拔出了短刃,割断了他的喉咙。侯先生双手蒙住脖子在地上拼命挣扎,活像一条垂死的鱼。
那些人从车上拿出几个麻袋,把地上地三人分别塞进袋中,然后在袋子里倒入碎石块,填满后绑紧袋口,搬上了马车。又从马车上取了些沙土洒在地上,掩盖住血迹。随后他们上了车放下布帘,马车又继续缓缓向前驶去,周遭又恢复了宁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马车在一条岔道口,转入小道,顺着小道来到了长江边上。车上的人,把三个麻袋搬上了一条早就在此等候的小船上。船划到江心,随着三声“扑通”声,江水激起了一阵浪花,旋即又归于平静。江水在在月光下幽幽地闪着亮光,显得凄凉冷清。
于此同时,在南京港地北区,雷啸、雷晴和三个夷海帮的兄弟正躲藏在一户人家的房中。他们从平顺酒家逃出来后,身后的人一直穷追不舍。不得已,雷啸命一个夷海帮的兄弟把追兵引开,自己带着人躲入了这户人家。
为了保险。他们闯进屋中,就杀死了这户无辜地人家,连看门狗都没放过。待追逐声远去后,雷啸才对哥哥说:“大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地身份,迟早会查出你落脚的客栈。你最好还是跟我一起乘船离开。”
“可是……”雷晴犹豫了一下说,“我地徒弟们还在客栈守着箱子呢。”
雷啸知道大哥其实是舍不得那两万金币,如果没有金币,他才不会关心徒弟们的死活。可他说的也是,两万金币不是小数目,就这样白白地丢掉,也实在可惜。于是他说道:“这样吧,我去一趟客栈叫上你的徒弟,你先随我的弟兄到船上去。”
雷晴一把拉住他的手,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二弟。这次脱险之后,我把剑山派传给你。”
雷啸心里冷笑:只有你才把剑山派当宝,我才不在乎什么掌门人呢。当家还要照顾那么多门人的生计。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可是口中还是安慰大哥,这些事情待脱险之后再谈。
商量好后,他们出了房屋,雷啸叫两个夷海帮兄弟带着大哥先去码头,他和另一个夷海帮兄弟去大哥落脚的客栈。
一路上,雷啸遇到了几处在斗殴的人群,也不知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而平日稍有风吹草动就蜂拥而出的衙役们,却一个也没有看见。
等雷啸有惊无险地快到大哥落脚的客栈时,远远地看见那里火光冲天,不时还传来几声惨叫声。雷啸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来晚了,已经有人找到了那个地方。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南京港。也能多出两万金币分。无奈,他只好领着夷海帮兄弟又往码头走去。经过一番闪避躲藏,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到达码头找到了本帮停泊地那艘船。
他不敢贸然靠近,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一阵子。见确实没有异常。才快步朝船跑去。可是当他距离船只还有三、四十米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借着明亮的月光,隐约看见船的桥板上有血迹。
他身后地夷海帮兄弟没有及时止步,跑到了他前面。几乎同时,船上埋伏的人发现情况,都现出身来,高喊着:“抓住他们!”,然后从桥板上跳将下来。
雷啸正想转身逃走,但为时已晚,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也出现了一大群人,朝这边奔来。雷啸的头脑此刻异常清醒,他知道往后跑只能是死路一条,于是他朝码头狂奔。
只是瞬间,他们就与船上冲下的人遭遇了。夷海帮的兄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对面的两个人扑倒在地,而后又有两人朝他扑来。雷啸自幼练武,其功夫比掌门人哥哥雷晴还略胜一筹,加之十几年在海上的抢劫生涯,实战技巧更是了得。
他灵敏地闪过第一个扑向他的对手,身体交错时,手中的匕首闪电般刺入对方的肋下。当他地匕首拔出,第二个人又到眼前。雷啸身体一个前扑,反从他的身下掠过。滚地向前的同时,手中地匕首投掷而出,插入那人的后心。
转瞬间,他连杀两人,离码头边只有两、三米。这时,第三个人从侧面接近他。雷啸一个麻利的扫堂腿,将他扫倒,身子顺势翻越而起,紧接一脚踢碎了他的下巴。随后在第四人一愣神儿的功夫,纵身跳入海中。
当夜,南京港火光四起,喊杀声不断,一直到黎明时分,预备役出动戒严,混乱地局势才得以控制。是夜,南京港内有数百与劫案无关地人糊里糊涂丢了性命,但杀戮还没有停止,为燕城郡金币劫案丧命的人还在继续增加。
三天后,钱闵带着参与劫案地夷海帮兄弟们的家眷来到南寮岛上,他将在这里等候雷啸等人归来,然后一起南下去东岛群岛。
南寮岛是个荒岛,岛上只有雷啸带领兄弟们在这里练习射箭时所盖的几座茅草屋。钱闵是头领,单独分到了一间房间安排家人安歇。据他估算,最迟明日雷啸等人就会达到,所以最多在这里住上一夜。
尽管金币还没有分到每个人的手中,但这是迟早的事,每个兄弟们的都神清气爽,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从今以后,他们就可以重新做人,过正常的人的生活,不用再提着脑袋在海上玩命了。
只有还不知情的家小们笑不起来,他们是夜里被自家的男人接上船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悄悄离开熟悉的家园,离开熟悉的朋友,去陌生的地方。可是当家男人不说,身为妻子儿女的也只能跟着走。
钱闵年轻的妻子也很担心,进了门悄悄地问丈夫:“老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也没有保密的必要,钱闵说道:“去东岛群岛。”
“为什么要去东岛群岛?难道官府又要抓捕我们了?”
钱闵微笑道:“你不是一直劝我早日归隐吗?归隐当然要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东岛群岛正是最理想的地方,以后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妻子先是高兴了一阵,丈夫终于肯脱离黑道了。可是转而她又露出忧色,说道:“可是听说东岛群岛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了那里我们靠什么生活?”
钱闵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三月份我不是出过一趟门吗?我就是专门去东岛群岛看了看。现在,那里的人比夷洲的人还要多,一些城镇比夷洲府还要繁华。”
妻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到那里去?”
“因为那里发现了香料。听说是一个姓王的商人发现的,他靠着那些香料发了大财。后来,消息慢慢传了出去,所以很多人去那里找香料。”
妻子也知道香料价值,高兴地说道:“这太好了,我们以后可要发财了!”
钱闵摇摇头说道:“也不是这样的,那个姓王的商人控制了当地人,几乎收购了所有的香料,后来的人根本无法从那里采购到香料。”
妻子闻之露出失望之色,钱闵又安慰她:“虽然我们不能贩卖香料,但是现在,那里人口很多。我还有一些积蓄,我们可以开酒家、开商铺,从事其他行业也能赚到钱。”抢劫疯虎家金币的事情,钱闵早就吩咐了参与的兄弟,对任何人不能提及,包括自己的家小。所以即使对妻子,他也没有实情。
妻子又转忧为喜,投入他的怀抱,楼着他憧憬起未来,希望赚到钱之后,要将两个儿子送到最好的学校读书,希望他们以后能考入大学。
钱闵连连点头,虽然他在海上抢了大半生,但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后也跟自己一样是个海盗。如果儿子能考入大学当然最好,说不定还能进入官府。想着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当官,他就忍不住想笑。
当夜,他真的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当了大官,还派人来接他去上都。他一辈子也没有去过上都,乐得他找不着北,最后,他从梦中笑醒。当他睁眼之时,看见的却是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汉元795年9月2日,燕城郡金币劫案发生后第十六天凌晨。
钱闵还在睡梦中就被破门而入的大汉拎了起来,然后被五花大绑拉到海边沙滩上,他的妻子儿子无一幸免,也连带着拖到了海边,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俩儿子止不住地哇哇大哭。
一丛丛篝火把沙滩照得通明。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外围是一个个手持兵刃的大汉,中间跪着一群惊恐不安的夷海帮兄弟还有他们的家眷。几具尸体赫然摆在当中,头颅早已被砍下,穿在一根根竹竿上端。
“闭嘴!再哭,老子就宰了你俩小兔崽子。”一个大汉受不了钱闵俩儿子的哭闹,抬脚把他们踢倒在地,举着明晃晃的刀威胁他们。
年龄稍大孩子,吓得立刻闭上嘴,而年龄稍小的孩子,还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大汉目露凶光,正要挥刀而下,走在前面的钱闵转头对孩子大喝道:“不许再哭!”
钱闵的吼叫声震住了小孩,立刻止住了哭声。钱闵的妻子扑上前去,双手紧紧捂住小儿子的嘴,生怕他因为不听招呼送了命。
“跪下!”一大汉命钱闵跪下。
钱闵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从未下跪过,尤其还当着众多手下的面,更不可能跪下。他侧着头,全身绷得直直地。站在下跪人群的前方。
一个大汉一言不发,手拎着一个打铁用的大铁锤走到钱闵的面前,举起铁锤猛地朝钱闵的膝盖上砸去。只听“咔嚓”一声,钱闵膝盖骨被砸得粉碎,向内不规则弯曲变形。钻心的疼痛使他忍不住惨嚎一声,栽倒在地。痛苦地抽搐着。
大汉接着又把钱闵地另一条腿也打断,然后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不想跪,那么以后你永远不用再跪了。”钱闵倒是有些硬气,只在第一条腿被突然打断时惨叫了一声,之后虽然痛不欲生、满地打滚,也拼命忍住剧痛没有再叫出半声。
“人都齐了,给爷爷发信号,请他过来。”拎锤的大汉对手下吩咐一句,又拎着铁锤在跪着的人群中来回巡视起来。夷海帮的兄弟及其家眷,见他走到自己身边时。都吓得浑身颤抖,把头深深埋下。
又一个大汉举起火把,忽明忽暗。朝海面上闪动了几下,不一会儿,漆黑的海面上出现一艘小舢板,缓缓接近海岸边。刚靠岸,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年人当先从舢板上跳下,大步流星地朝人群走来。
“爷爷。”拎锤的大汉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朝那老人行礼问候。
“可抓到钱闵?”老人问。
“抓到了。可他桀骜不驯,拒不下跪,被孙儿打断了他的双腿。”拎锤的大汉如实汇报了自己打断了钱闵双腿的经过。
老人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朝前走。一个大汉将一张椅子摆放到跪倒地人群前面。老人走到椅前,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钱闵,没有入座。走到了钱闵的身边蹲下身子。对他说:“黑眉信,你认得老夫吗?”
蜷成一团了钱闵,抬起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老人笑了笑,说道:“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老夫。”
“米老爷子。晚辈怎么得罪您了?需要劳您的大驾光临,来教训晚辈?”钱闵脸上冒着汗水。用嘶哑低沉的声音问道。
钱闵心里一团迷雾,这个米老爷子,在海盗中的辈分甚高,以前在东海一带的势力最大,他的伯父和父亲,以前都曾是他的手下。
后来,米老爷子在五十岁的时候退隐,去南京港开了间平顺酒家。他走的时候把手下分成了几个单独的势力,钱闵地伯父和父亲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了夷洲海域海盗头子。
从那时到今天已经过了二十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早就退隐的前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心里愤愤不平,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他啊!
老人摇摇头道:“小子,你没有得罪老夫。其实,即使你无意之中得罪了老夫,老夫也会看在你伯父和父亲地面上,不会与你计较。”
钱闵更加迷惑了:“那么,敢问老爷子为什么要如此对晚辈?”
米老爷子叹息道:“小子,你的命不好,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你永远惹不起的人。所以,老夫虽然与你伯父和父亲是故交,也不得不来找你的麻烦啊。”
“爷爷,看来东西找到了。”这时,一直跟在米老爷子身边地拎锤大汉,突然指着远处走来地几个抬着箱子的人对米老爷子说。
钱闵突然间明白了,应该是他打劫疯虎家金币地事情被米老爷子知道了,米老爷子是想来个黑吃黑。钱闵深知这个米老爷子以前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虽然他此时装出一副怜惜不忍的样子,可是从他的手下一上来就打断自己的双腿看,他早就下决心要除掉自己。钱闵有了死的觉悟,索性闭上眼不再说话。
米老爷子见钱闵紧闭双眼不再理他,用手拍了拍钱闵的脸颊问:“黑眉信,你是自己说说你干的事情呢,还是需要老夫的手下让你说呢?”
钱闵沉默不语,米老爷子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说道:“那么你休怪老夫不讲情理了。”说着,米老爷子走到椅子前坐下,对一直跟着身边的拎锤大汉说,“米毅,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了。”
“是,爷爷。”拎锤大汉领命。用手指了指钱闵地妻子,吩咐手下,“把她摁住。”
几个大汉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把钱闵的妻子从跪着的人群中拖出来摁在地上。钱闵的小儿子看见娘被人拉走,吓得又哭叫起来,幸好旁边的大儿子懂事。连忙捂住弟弟地嘴。
钱闵的妻子像是被吓傻了,没有惊恐,没有哀求,木然地任人摆布。她的头朝下,四肢张开被摁在地上。拎着铁锤的米毅,走到她的面前,冷漠地举起铁锤,猛地朝她的一只手砸去。
“啊……”钱闵妻子的一支手被砸成一团血肉,她耐不住疼痛仰起头惨嚎起来。
米毅用眼角瞄了钱闵一眼,看他脸上随着惨叫声响起。猛地抽搐了一下。米毅又举起铁锤,砸向钱闵妻子的另一支手。惨叫声又响起。钱闵的脸随着惨叫声,连连的抽搐着。但他仍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这个臭娘们儿。”几分钟后,米毅砸碎了钱闵妻子身上地大部分骨头。她痛得大小便失禁,污垢之物流得满地都是。几个摁住她的大汉被臭气熏得愁眉苦脸,一边侧头呼气,一边低声咒骂着。
米毅最后一锤砸烂了钱闵妻子的头颅,对钱闵冷笑道,“黑眉信不愧是黑眉信啊,能面不改色看着妻子被活活砸死。不过,我还想再试试你心到底有多硬。来啊,把他地儿子拉过来。”
“爹爹救命。”钱闵的大儿子看见母亲的惨状。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见他来拉自己,连连叫父亲救命。
“住手!”钱闵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喝止住正要动手的米毅,然后求米老爷子手下留情,“米老爷子,你已经得到了金币,就算您非要取我们的性命。也没有必要如此折磨我们吧。”
米老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子。老夫来此,不是为了得到你抢的这些金币。而是要拿住所有参与抢劫的人。”
钱闵哪里肯信他的话,说道:“米老爷子,你要还是个汉子,现在就杀了我们,然后把金币拿去就是,不用假惺惺地敷衍晚辈。”
“哈哈…….”米老爷子纵声大笑,边笑,边对左右说道,“他真以为我们是来黑吃黑的。”周围的大汉马上会意,都顺着着米老爷子地意思哄堂大笑起来。
钱闵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疑惑不已。米老爷子笑罢,对钱闵说道:“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状况。你们抢劫疯虎钱庄的事情,不仅传遍了整个江湖,而且你们也成了众矢之地,人人都想缉拿你们去领赏金。即使老夫不出面,也会有其他人来找你们的麻烦。所以,你们终究难逃一死,这是命中注定。老夫劝你就不要心存幻想了,老实交待为好。只要你如实交待有谁参与了抢劫,这些人目前身在何处,老夫可以保证,绝不杀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你是缉拿我们送官的?”钱闵半信半疑地问。
米老爷子把疯虎家悬赏的数额告诉了钱闵,然后说道:“老夫不会把你们送官地,只是把你们送去安江交给疯虎家地处置。不过你们也不必太丧气,现在疯虎还在前线,也许疯虎的家人不会杀死你们。所以,只要你说了实话,老夫就直接把你们送去安江。但是,如果你们不知趣,那就对不起了,我们就只能一个一个询问,然后带着你们地首级去领赏金了。到底如何选择,给你们两分钟,自己拿主意吧。”
就算钱闵意志坚强,听到米老爷子的一席话后,也犹豫了。他十分不解,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绝密事件,居然闹得世人皆知!更没有想到的是,疯虎家会使出悬赏辑凶的办法来对付他们,而且赏金高得不可思议。任何人都会对这块“肥肉”垂涎三尺,不顾一切地缉拿来他。这种形势下,他根本没有活路。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蛆虫一样,只要疯虎家不嫌恶心,就会一脚把它揉碎。到了这个时候,他已不再报任何幻想,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说不说?”手拎铁锤的米毅一只脚踏在钱闵儿子地手上。目露凶光。
“啊——,爹爹——爹爹救命——”就在钱闵犹豫之际,米毅已经砸碎了脚下的那只小手。钱闵的大儿子悲惨地嚎叫起来,身子畏缩成一团,双脚不住地踢蹬着。
听见儿子的惨叫声,钱闵心都揪紧了。连连喊道:“住手,住手。”
“毅儿。”米老爷子对米毅摆摆手,示意他等等。米毅的脚还是踏在钱闵大儿子的另一只手上,等候钱闵说话。
钱闵又开始犹豫了,跟着他抢劫地夷海帮兄弟都是他的绝对心腹。他们曾经一起出海抢劫,一起患难与共,正是有他们的支持,他才能一直稳坐夷海帮帮主的宝座。他们不仅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的朋友和兄弟。可是现在,要让他当着这些兄弟的面亲手粉碎这种情谊。他又犹豫了。
他不知过了多久,儿子又一声惨叫,把他惊醒。米毅已经砸碎了他大儿子的另一只手。并且举着铁锤要向腿上砸去。
“我说,我说。”钱闵忍受不了儿子的哀嚎,满目泪水向米老爷子喊道。他流泪,不仅是心痛儿子,更多的是对兄弟们地愧疚。
与此同时,雷啸正在逃亡中。那天他虽然跳入海中暂时躲过了一劫,但游到远处上岸后,仍然没有摆脱危机。到处都有缉拿劫匪的人,只要是被怀疑参与过抢劫金币事件的人,都会被拿下严刑拷问。满城都是希望得到赏金地人。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
他心惊胆颤,连夜逃出南京港。一路朝南走。想远离南京港后,再找机会上船去夷洲。他身上没有带多少钱,也不敢去买衣服变装。天一亮,他就躲入一户人家隐藏起来,强迫那家人为他做饭。帮他留意外面的情况。入夜临走时。他担心走漏风声,还是杀尽了那家老小。然后找出一身衣服换上。但即使是在夜里行动也很危险,到处都有寻找劫匪下落的人。其中有些人还是官府的衙役,他们脱去官服,加入了缉拿劫匪的行动中。
雷啸这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那天夜里南京港大乱也没有见到官府的衙役们出动,原来他们都私下去缉拿劫匪了,不说拿到主犯,只要他们拿到一个从犯,他们就能挣到单靠俸禄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巨款,所以哪儿还记得去维护什么治安。
雷啸感觉此时自己活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围捕的人们。就这样,他昼伏夜行,向南走了三、四天,来到了吴兴镇。这里有一个夷海帮的联络点,雷啸想找到联络人,与帮里地兄弟搭上线。
他在夜深人静之时溜进入镇内,贴着墙边的阴影里朝据点走去。可他接近到据点几十米的地方,突然心感不安,仿佛看见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他从腰带上拔出从一把牛耳尖刀,慢慢地朝镇外退去。虽然他并没有真正看到一个人,但他宁愿相信自己地感觉。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就在他往后退时,一片火光照亮了天空。喊叫捉拿劫匪的声音,顿时在整个小镇内响起。雷啸没有迟疑,朝着来路向镇外跑去。
来路也有人堵截,但雷啸拼了命了。他之所以能当上二当家,也因为他敢拼命。他睁着充血的双目冲入拦截地人群中。他手中地牛耳尖刀有规律地挥舞着,每挥一下,对方就倒地一人,他此刻仿佛是一支垂死的困兽,为生存展开惨烈地搏斗。
搏斗中,他的左肩被一把长剑洞穿。他呲着牙用牛耳尖刀割断了对方喉咙,也没功夫拔掉肩上的剑,忍痛继续拼杀。他知道,这时只有凭借自己的狠,才能获取一线生机。
紧接着他背上被连砍两刀。他没有回头,忍着痛往前冲,又杀死了三人。没前行几步,他的肚子上又挨了一枪。雷啸大喝一声,掷出尖刀杀死刺出长枪之人,然后一把拔出刺入肚腹的长枪,一手捂着肚子上的创口,一手挥舞着长枪继续朝前冲去。他根本无法顾及身上的伤口,唯一的想法就是在冲出小镇之前绝不停步。
他地狠劲起了作用。那些来缉拿劫匪之人都是为了钱财而来。谁也不愿意没有拿到赏金就丢去性命,因而他们退缩了,雷啸终于冲过了堵截,逃到了小镇外。
他钻入树林,在黑暗中一路狂奔。他钻出树林,趟过小河。翻过山丘,越过田野,但他无论怎么跑,他的身后还是有百余人紧紧跟随着。
跑着跑着,雷啸感觉头昏眼花起来,渐渐的神智也有些模糊不清。他已经不知自己为何在奔跑,只是本能地坚持着。他眼前浮现出已去世的父母以及兄弟姊妹还有钱闵大哥容貌,他们就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朝着他招手。雷啸拼命往前跑,想跑到他们中间去喘口气。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劲,始终无法接近他们。
终于。雷啸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栽倒在地上。他拼命抬起头,望着前方的亲人们。亲人们还在向他招手。似乎在鼓励他继续坚持,他挣扎着朝他们爬过去。这次,亲人们没有移动,站在原地等着他。雷啸一点点接近亲人,脸上露出胜利般地笑容。但是,他最终没有到达终点,在他离亲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被人踢翻了过来。
“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在问他。雷啸没有回答,他仍努力的侧头向前看去。
“你问他也没用了,你看他的肠子都流出来了。他已经神智不清了。”另一个人看了看雷啸的样子,摇摇头说道。
“那么,我们怎么知道他是否参与过抢劫金币?如果不是。就白追了这么久。”又一个人叹气道。
最先一个人说道:“管他是不是,先割下他的头再说,然后拿去让别的夷海帮的人辨认。”
众人同意了他的意见,一个人走到雷啸身前蹲下身子,用一只手按下还在朝前看去的雷啸地脑袋。并对他说道:“兄弟。虽然我欣赏你的勇猛顽强,但我也不得不取你的性命。记住。下辈子投胎做人,不要去惹你惹不起地人,特别是非常有钱的人。”说完,他割下了雷啸的头颅。
随后他提着头颅,跟随众人大步离去。雷啸的头颅上的双眼没有阖上,仍在望着远方。也许他临死时也想要回到亲人的身边。但他这个愿望只能在阴间实现了,因为他的亲人们,不论是死在他前面的,还是死在他后面的,相隔的时间都不会太久,他们即将在阴间团聚。
四天后江湖上有消息传说,剑山派雷家满门遭人残杀无一幸免。据说,是有一伙人为了逼供他们说出本派掌门人以及雷啸地下落,因为他们不知情或是不肯说,才被受尽折磨致死。可惜他们不知道,此刻雷晴、雷啸两兄弟都已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久后,也传来了夷海帮被人剿灭的消息。据说,数百帮众连同他们地家眷无一幸免。甚至连一些跟夷海帮丝毫没有关系的人,也冤死了不少。
汉元795年9月16日,燕城郡金币劫案发生后一个月。在扬州一个名叫河口的小镇上,有一个设在小街上的馅饼摊铺的生意很兴旺。午饭时间过去后,吃饭地人逐渐离去。摊铺老板拿去一个卖剩下地馅饼放入火炉壁上烘烤,准备热热之后用它当作自己的午餐。
他眯着眼睛盯着火炉上烘着地馅饼,心里盘算着刚才卖出了多少个馅饼。他正想得入神,一位张相粗犷的年轻人站到了摊铺前,说:“来一个馅饼。”
“好咧客官稍等片刻,马上就烤好了。”摊铺老板虽然自己也没有吃午饭,但为了生意他宁愿晚吃一会儿。他拿起铁夹,来回翻动了几下炉壁上的馅饼,然后把它夹起来,用一张纸包住馅饼的下半部分,低着头递给那个年轻人。
但对面的顾客并没接,摊铺老板奇怪的抬起头去看,只见那个年轻人正锋利的目光审视着他。“王六?”对方看见他抬头,猛地叫了一声。
摊铺老板身体僵直了一下,脸皮抽*动了数下,随后又媚笑着说:“小的姓庞,不认识什么叫王六的人,客官可是认错人了。”
“听说你胸前有一个漂亮的海船纹身,解开你的衣衫让我看看。”那个年轻人手背在身后,用冰冷的语气对摊铺老板说道。
摊铺老板脸色骤变,身体一软,似乎快要瘫倒。
“解开你的衣衫!”年轻人紧盯着他命令道。
“我没有…….没有纹身。”摊铺老板语气中明显带着哭腔,他已经意识到年轻人是为何而来。
年轻人背着的手慢慢向前移动,脸上露出冷笑,“你既然不肯自己动手,就只有我来帮你了。摊铺老板向后退去,手中的馅饼也掉在了地上。就在馅饼落地的瞬间,年轻人出手了,一把长刀刺入摊铺老板的腹中,然后又闪电般收回去。摊铺老板的身体被抽回的长刀一带撞在火炉上,然后侧身摔倒在地上。
年轻人绕过火炉来到摊铺老板的身前,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衫,一副三帆快船的纹图出现在年轻人的眼前。年轻人低声问他:“王六,你分到的金币在哪
摊铺老板有气无力的抬起手臂,想推开年轻人,但被年轻人一把推开,一边翻着他的身上,一边问:“快说,金币在哪
摊铺老板呻吟着不回答他的问题,年轻人搜了一阵也没有搜到金币,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过是一千金币而已。与你的人头相比,这也只是一小部分。”说完,他砍下了摊铺老板的头,又用刀割下了他胸前的那副纹身图,然后匆匆向镇外逃去。
这一切虽然有人在远处看见,但没有人敢去阻拦行凶的年轻人。他们等年轻人跑远后,才围聚过来看那死去的摊铺老板。相互讨论起,这个新来的摊铺老板是得罪了什么人,会被人残忍的斩首、割皮。
一周之后,在抚州南部地区的某处小镇上,也上演了同一出好戏。一个姓郑的小商贩,在自己的摊铺前被人杀死取走了首级。凶手不是本镇人,逃出镇后失去了踪迹。官府追查了一阵,没有丝毫线索,小商贩也不是本地人,据说相邻的商铺老板说那个商贩是临时在此地贩卖货物的。谁也不知道他与什么人结了仇,更不知道凶手的情况。
官府也没有精力过多去追查此事,此案就被定为悬案挂了起来,也可能永远成为悬案。
就在那个姓郑的商贩死去没有多久,江湖上传出消息,参与抢劫疯虎家金币劫匪都已落网,并且首级和活人都送去了安江。自此,燕城郡金币劫案终于落下帷幕。
燕城郡金币劫案,也许不是汉帝国历史上数额最大的一宗抢劫案,但案件的轰动性远远超过以前所有的抢劫案件。此案从案发到拿获劫匪,只经历了短短的不到两个月时间。但此案全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帝国南方沿海各城镇,这段时间都处于高度戒严状态。即便如此,各地也有上万嫌疑人为此送命,其中绝大多数与此案并无关联。单以此论,以前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案件可以与之相比。由此,称此案为汉国第一劫案并不为过。
于是,疯虎又一次成为了全国瞩目的焦点人物。一是因为这个案件人尽皆知,二是朝廷因他两次攻下鲜卑国都城而大力表彰他。一时间,人们对他爱恨参半,既痛恨他无法无天出暗花悬赏劫匪,又不得不叹服他打起仗来出神入化,赞赏他取得的赫赫战功。这个在帝国内倍受争议的人物,以后还会继续受到争议。也许有关他的话题,永远也说不完。
此刻,张锐心情也很不爽,正在安江家里烦心呢。不是因为燕城郡金币劫案的之事心烦,而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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