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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宦官们敏锐地看到,新皇后在听到这些之后,尽管拚命掩饰,脸上还是出现了那种极度恐惧的神情。但紧接着,她便又平静下来,并恶狠狠地发布命令:“将王氏改姓为蟒氏,萧氏改姓为枭氏。这种邪恶的女人是到了阴间也不得好死的,就把她们拖列乱葬岗吧,她们连坟墓也不配有。”武兆想了想,又说:“从今以后,后宫里谁也不准养猫。把所有的猫都给我赶出去。要不就杀了它们。好吧,现在你们退下去吧。”

  武兆独自一人回到寝宫。她把侍女们全关在门外。然后,她趴在床上大哭了起来,身体不停地抽动。她用被子堵住了她的哭声。她觉得在那一刻她很害怕。她不相信那两个她仇恨的女人就真的死了,死于笞刑,而那笞刑的命令就是她亲自发布的。她想不到做了皇后竟会有如此大的权利,包括生杀的大权。那权利大得令她胆战。她用了那权力,于是那两个女人便死了。地不敢想那两个女人被笞打致死的血淋淋的场面。她幸亏没有看见那鲜血飞溅、血肉横飞的凄惨之状。她想也许那不过是她叶山的胸中的一口闷气。但那惨烈的场面总是在她的眼前徘徊着不去,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毛骨耸然,周身冰冷。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她觉得她这样发了笞刑的指令也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否则没有人会保护她,高宗李治也不会,所以在这样的时刻她觉得她是在孤身作战。孤身奋战,何其悲壮!

  这时候,守在门口的珮儿高声说,“皇上回宫来了。”

  趴在床上哭泣的武兆立刻抹掉眼泪坐在床边等候着皇上。

  李治神情忧郁地走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凄凄怨怨的武兆。他不知道武兆是怎么了。他尽管心情沮丧但也还是不愿武兆不高兴,于是他走过去抱住了她并亲吻她。

  武兆无奈地任凭他抚弄。她知道将她置于这杀人的位置上网,其实就是这个正拥抱着她的懦弱又多情的男人。但是她又能怎样呢?无论这个男人怎样地不像男人,他却是大唐王朝的天子。武兆是万万不可迁怒于他的。她对他只能迁就忍让,甚至像个母亲一样安抚他。武兆太了解这个李治了,他不可以承受任何良心上道德上的责任,更不要说承担罪恶。他是个连自己都承担不起来的男人,更不可能要他去为别人承担什么。那么,在生存奋斗的道路上,还是只有武兆一个人。尽管,这个男人正在那么体贴地爱抚着她。

  武兆知道,他们并不能彼此拥有。

  但这个女人还是温柔地回报了那个男人的爱。她殷勤地帮男人脱去朝服,并沏上茶水。

  男人说:“这样的事还是叫侍女去做吧。”

  而女人却说:“有些事我愿意亲自做。”

  “你呆在屋里好像不高兴?”

  “是的……是的,我是说,后宫的事情很多,而且有些事让人不愉快。”

  “怎么啦?什么事?”李治显得有些慌张。

  然后武兆只得说,她是下定了决心要说的。她说:“宦官来报,今天一早王氏萧氏就在西院里大吵大骂,诅咒我们连同我们的儿子都会万世不劫,不得好死。那叫骂声很大,无法制止。来人问该怎么办?我问他们,过去怎么处理这类无聊的事情?他们说罚以笞刑。我说那就罚以笞刑吧。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竟被……”

  “竟被怎样?”

  “我这样做不对吗?”

  “不是,你做得对,我只是想知道竟被怎样了,那两个女人她们……”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在发抖。”武兆走近李治,她坐在李治的腿上,用两只手捧着李治惨白的脸。她说:“你知道吗我爱你。我毕生所怕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有一天我会失去你。对我说,你永远属于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是的,当然不会,我永远是你的。”

  “那我就心满意足了。作为女人我还要求什么呢?”

  接下来武兆便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她鼓涨涨白花花的胸膛来。她把李治的脸贴紧在自己的胸膛上,她轻轻地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拥有。让我们掀掉那些往事,永远忘了那些,真正开始属于我们的新生活。”武兆用手轻轻抚弄着李治的头发,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切便全被消释在这惊心动魄的男欢女爱中。从来都是这样,然后便再没有是非对错。

  从此,在高宗李治和武兆之间,不再有王萧二氏那段历史阻隔着。他们无论谁都怀抱着一种心平气和息事宁人的态度,不再提起王皇后与萧淑妃的事,甚至连她们的名字也不再提起,就像没有人再提起过武兆的姐组韩国夫人一样。这是他们夫妻间的‘种神秘的默契。

  就这样,这些触犯了武兆的女人在人世间默默地消失了。从此她们转入地下,以不死的灵魂同那个置她们于死地的女人较量。她们如幽灵般每到夜深人静都会飘进后宫。她们的愿望很执着,但她们的前程却很凄迷。

  武兆日益被一种沉重的东西缠绕着。她不知道那就是一种叫做罪恶感的东西。那使她第一次有了种难以解脱的恐惧。似乎到处都是鲜血的气味,她开始夜夜睡不好觉,有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王皇后和萧淑妃披头散发地直逼她而来。她们的身上滴着血。她们飘浮在午夜的空气中。她们久久地缠绕着武兆不肯离去,直到天亮。武兆总是被惊醒。她周身汗湿,心口怦怦地跳。她觉得这后宫真是太阴森太恐怖了。她被逼迫着,她的精神就要崩溃了。她要离开这里。结果有一天她对李治说了,她说她很累,她的身体很不舒服,她的精神也很紧张,她很可能又怀孕了。所以她想离开了太极宫,找—个轻松点的地方休息一段,她已经被这里的宫殿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她没有对孛治说她想要离开太极宫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也没有说起飘浮在午夜里的那些夜夜纠缠着她的鬼魂。

  李治顺从了她。

  最后他们决定远离长安,到洛阳去休养一段时间。

  然而这却是个牵—发而动全身的浩大举动。武兆要躲避鬼魂而带上了皇帝,而皇帝要跟随皇后便又要带上满朝的文武。于是,短暂的逃避成为整个朝廷的一次大迁徙。这支庞大的队伍除了皇上和他的后宫,还有朝臣们及他们的眷属,以及十几万浩浩蔼蔼的皇家军队。总之,皇室开始了这场几近于迁都的大转移,其规模之巨是历史上少有的。从长安到洛阳的八百里路,这支队伍整整走丁一个月。漫长而缓慢的旅程使人们疲惫不堪,他们都希望能尽快抵达洛阳。

  经过了旷日持久的跋涉,整个队伍终于抵达了隋炀帝建都时在此修建的洛阳宫。他们都喜欢这里,特别是武兆,她一住进洛阳宫,便立刻轻松起来,觉睡得很好,也不再有死魂灵纠缠。她相信是八百里秦川阻隔了那可怕的恶梦,她也相信真正的新生活会从这里开始。

  洛阳宫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皇家的禁苑开阔美丽,是武兆消闲时天然的马场。心情的舒畅使武兆常来这里骑马散步。她真的很喜欢这里的青山绿水,苍茫的远山和长流不息的洛河伊水。而高宗李治虽遗憾这里不是祖父、父亲建立王朝的地方,但这里的气候和环境确实比滞重古拙的长安令人心神宁静。于是,他们就这样往复于长安、洛阳两地,而洛阳宫逐渐成了高宗武后实际的政治中心。武兆在这里生下了第四个儿子李旦和她无比宝贝的也是唯——的小女儿太平公主。岁月苍茫。他们这一次迁徙事实上就是—次非正式的迁都。

  长安太极宫慢慢被人冷落了,二十多年后高宗李治在洛阳弥留之际,热切地期望着能再回到那已经衰败了的长安皇宫。唯有他真正想念那里。他说他死前只要能回到那里,他便死而无憾了。可惜没过几天,他便在山青水秀的洛阳与世长辞,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遗憾。而他的皇后武兆在几十年后,则心满意足地死在她毕生喜欢的洛阳。她的遗体被她的儿子们运回长安在乾陵与高宗合葬。后人谁也不知这是不是那个依然美丽的武兆的意思,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离开洛阳回到那个给了她很多痛苦、不幸和人生灾难的长安去。但没有人再管她的意思。她的后事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女们安排的。他们要她回归李唐的墓室。因为自她以后,世世代代的李唐后裔的身上,都多多少少流着她的血。无论她的后代们怎样议论她,评判她,甚至诋毁她,她都永远是那个家族的成员,是他们的祖辈和亲人。我并不能从这个古老而陈旧的城市中寻到一丝她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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