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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次日正午,胤禛得到消息称八贝勒胤禩卯时刚过便出城往盛京方向而去。亥时,又得到回报说皇上归京銮驾停在布尔哈苏台行宫。子时,胤祥匆匆来到胤禛府中,说热河军营传来消息,已奉太子手谕调兵往北京城,另有步军统领托合齐也在调兵,估计一会儿便会全城宵禁。胤禛闻言浓眉紧锁,问戴铎可知其中原因。戴铎将喜儿偷走账册,自己将计就计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胤禛大怒,指责戴铎自作主张,陷他于不忠不义。胤祥了解事情始末后劝道:“皇阿玛不满太子日久,此次巡幸塞外就传出因太子在帷幔外窥视而大发雷霆之事,而且还因其漠视十八弟之死而称其无情无义,之前太子买卖人命皇阿玛都放过了,实在是他自己不知悔改,如今因为私开铜矿东窗事发便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得到什么结果都是他自找的,于四哥并无干系。”

  戴铎接口道:“调动军队也许并非太子本意,想是身边的人为了逃避罪责而故意挑唆,但太子是非不分,无论他落得何种下场都怪不得旁人,不过是自己识人不明罢了。”胤禛知道胤祥和戴铎所言在理,除了叹气竟无话可说。

  街路戒严,胤祥被困在了胤禛府上。丑时,李卫进来传话,说太子胤礽要见胤禛。胤禛踌躇着不想出去,胤祥道:“我去为四哥挡挡,若他问起,我便说你跟我喝酒喝多了。”胤禛还待阻拦,胤祥已大步腾腾走了出去。胤禛想要追他,戴铎上前一步拦住,说是非之人不可接触。胤禛叹了口气,直说“连累了十三弟”,之后便坐在椅上默默不语。

  如此一夜未眠,到九月初四酉时,康熙在行宫发下上谕,称太子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肆恶虐众、暴戾淫乱,还说其专擅威权、鸠聚党与、私调军队,意图谋逆。又道胤礽赋性奢侈,着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以方便其取用帑银。今废黜胤礽皇太子之位,即行拘执;同时将索额图之子格尔芬立行正法。杜默臣、阿进泰等挑唆太子之人充发盛京。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夺职后家产罚没,一家人等充辛者库为奴。

  上谕下发三日后,康熙返抵紫禁城,随后召所有皇子入宫觐见。

  胤禛进宫后,戴铎找来喜儿,开门见山地质问她为何帮八贝勒偷取太子罪证。喜儿吓得浑身发抖,支吾着说并不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戴铎嘱咐喜儿千万不能再与八贝勒府的人接触,也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喜儿满脸是泪点头答应。

  年羹尧以为太子被废是胤禛所为,带着年熙拜祭告慰富尔墩后来到胤禛府中,不想胤禛却说账册已失,太子被废与此无关。年羹尧知道胤禛不想与此事有所瓜葛,因此对他的话并不十分在意,心里少了芥蒂,对胤禛又恢复了原本的热络。

  胤禛自然知道年羹尧心里在想什么,见他主动示好,自己没必要再冷着他,于是笑着留他在家用饭,还喊来秋玉作陪。

  数日后,康熙将胤礽移往咸安宫幽禁,并查抄原内务府总管凌普家产。一时间储位空悬,百官躁动。直郡王胤褆觊觎储位多年,今次见胤礽被废,认为自己身为长子,大有储君舍我其谁之势,甚至向康熙进言要代父处决废太子。本以为以此可博君父欢心,没想到康熙因此大怒,痛责胤褆痴心妄想并削了他的爵位。同时,又授八贝勒胤禩署内务府总管事,佟国维见时机已到,立刻着意暗示交好官员,大部分官员的目光因此都投向了八贝勒胤禩,朝中不时传出立储当选贤的声音。

  随着八贝勒人望渐升,胤禛虽未显露出焦急,每日的饭量却在减少,年羹尧知道现在是争夺储位的关键时刻,见胤禛未有动作,只怕八贝勒就此夺得储位,不禁心下焦急。果然,不出几日,康熙下旨让诸位大臣推选储君,正在众官员忙得如火如荼之际,胤禛却突然病了,不仅发起高烧,还直说胡话。四贝勒府因此闭门谢客,成了京城里唯一清静的地方。

  推选的结果可想而知,八贝勒众望所归成为储君热门人选,就在八爷党沾沾自喜之际,三贝勒胤祉突然出面揭发大阿哥使用巫蛊魇惑废太子,以至废太子言行无状闯下大祸。康熙闻言大怒,不待细查便着人禁锢了大阿哥胤褆,并以废太子病愈为由解除幽禁,准他回府居住。

  朝上局势动荡,胤禛又只管养病,见胤礽无恙归府,年羹尧愤然来找戴铎,想问问看胤禛究竟是何打算。来到胤禛府中,见胤禛身着常服正跟戴铎在屋里下棋,哪里像病着的样子。愕然之余年羹尧急道:“主子好消遣,可知朝上如今形势紧张,奴才的心思主子知道,可主子的心思却从未对奴才明言,奴才现在便像一脚踩在云彩上,没个着力的地方,却叫人这一身劲儿往哪使去!”

  胤禛盯着棋盘落下一字,淡淡道:“你读兵法,当知以静制动,以守为攻的道理,以你我之交,又何须多言。”

  年羹尧在椅子上坐下,皱眉道:“主子为朝廷做了多少事,怎么却叫八贝勒得了贤名,他只管做好人,却叫主子不得人缘。”

  戴铎落下一子后道:“听说昨日有个叫张明德的算命道人去了八贝勒府中,还说什么八贝勒今后必得大贵,真是狂妄道人,口无遮拦。”

  年羹尧点头道:“这人我知道,他在京城混迹已久,也曾入大阿哥府中算命。”

  戴铎道:“皇上刚因巫蛊一事惩治了大阿哥,难道说给废太子下蛊一事竟与张明德有关,若真如此,八贝勒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年羹尧闻言沉思,片刻忽地起身道:“主子继续养病,且等着看前朝好戏。”

  年羹尧从胤禛府中离开后暗中忙了两日,待到第三日晚上,胤禛得到消息说皇上召见胤褆后大发雷霆,痛骂胤禔为人凶顽愚昧,不知义理,还说待查实他果同胤禩合谋用巫蛊之术魇害胤礽,必视其为乱臣贼子,依国法惩办。过不久,李卫回话说年羹尧来了,胤禛忙迎出来,见年羹尧满脸喜色,不由笑道:“你这两日倒忙得很,终日不见人!”

  年羹尧朗笑道:“主子贵人多福,今儿气色好了不少!”

  胤禛故意板着脸道:“你也口无遮拦,这‘贵人’二字可不能乱说!”说完,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康熙对张明德之事气愤异常,对胤褆发过脾气后,又分别找来八贝勒胤禩和素来与胤禩交好的九阿哥胤禟问话,之后召众皇子至乾清官,说施行巫蛊之术魇害废太子的胤禔已经认罪,妖道张明德也已伏法,并供称曾与胤禩提起意图魇害废太子一事,胤禩对其狂妄之言隐瞒不奏,真乃柔奸成性,枉得贤名。另胤禩被张明德妖言为‘贵人’却不反驳,可见其觊觎储位之心日久,妄蓄大志,加之其广结朋党,居心叵测,今将胤禩革去贝勒,胤褆贬为庶人圈禁府中,张明德凌迟处死!

  此事已毕,胤禛自然久病得愈。这日从宫里回来,胤禛让李卫喊来年羹尧,说有要事相商。年羹尧来后,胤禛拉着他和戴铎进入书房,并嘱咐李卫闭门谢客,任何人不许打扰。年羹尧不知何事,忙敛起心神等待下文。胤禛关好门,郑重地道:“亮工,今日皇上在朝会上说昨儿夜里梦见孝庄文皇后和孝诚仁皇后面带愁容,你怎么看?”

  年羹尧想了想道:“皇上近日为立储一事忧虑,许是觉得自己废黜太子一事做得太过草率?”

  戴铎轻笑一下,自信地道:“我倒认为皇上此举意在试探,皇上心思深沉,于朝会说出此事,必是想以此探查各人心思,我料想废太子复立之日不远了。”

  “什么!”年羹尧拍案而起:“怎会这样!那咱们岂不是百忙一场!”

  胤禛沉吟道:“我也这么觉得,皇上想复立太子,并想以此看清朝中各派势力,所以我打算顺水推舟……”

  戴铎点头道:“四爷所言极是,皇上的意思就是咱们的意思,若旁人都顺水推舟也就罢了,否则,皇上定会为此对四爷刮目相看。”

  年羹尧皱眉道:“皇上怎会出尔反尔,太子哪是说废就废,说立就立的!”

  戴铎笑道:“二少聪敏果敢,却不善于揣摩人心。你道皇上为何想二立太子?一则为了数十年父子亲情,二则也为稳定当今局势。经大爷这么一闹,皇上很清楚党争已经开始,如今八爷党势大,若立旁人为太子,八爷党必会从中阻挠。若立八爷为太子,难说他的势力不会威胁到皇权。既然如此,不如复立太子,太子虽贪纨,但数十年的根基不是旁人可以动摇,而且皇上也可以借此分清各方势力,慢慢加以平衡和控制。”

  “正是这样。”胤禛看着年羹尧,坚定地道:“我要上疏请求太子复位!”

  戴铎接口道:“该当如此,太子复立不过是皇上权宜之计,是否长远还可未知,四爷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端正立场,今后必会得其好处。”

  年羹尧见事已至此,神色颇为不快。胤禛叹口气道:“你莫如此,今日皇阿玛让我举荐人才外放,等机会合适,我便保举你。”

  年羹尧苦笑道:“做什么官奴才都无所谓,只是心里实在为主子不甘,为大清江山担忧。”

  胤禛微笑:“我明白,今晚你留下吃饭,咱们好好喝两杯。

  年羹尧同胤禛一起吃过饭才离开,待胤禛安歇,戴铎悄悄来到喜儿房门外,低声唤喜儿出来。喜儿此时刚刚睡下,披上衣服揉着眼睛走出来,戴铎说有要事,直领着喜儿来到西跨院偏僻处,方声色俱厉地指责喜儿当日之失为胤禛埋下祸根,只怕废太子复位后追查罪证出处,到时借由喜儿查到胤禛,让胤禛落得居心叵测,觊觎储位的罪名以至前途尽毁。喜儿被戴铎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凄苦地说她不想牵连主子,只因自己已是宋友亮的人,身不由己才铸成大错。戴铎骂喜儿糊涂,枉四爷和福晋待她如亲人。喜儿哭着问戴铎自己该如何是好,戴铎叹了口气,说大活人又不能消失,事已至此,只能让四爷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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