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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到异国,那些新奇、美好与坎坷(1)

  那出巢的鸟儿,眼里是否都隐含着泪呢?

  你扑打着丰满的令人艳羡的羽翼,要飞向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时,那一幕虽然成了旁人眼中的美景,却不知你心底对这巢的眷恋和不舍。

  但你又是那么坚忍,咽下泪水、迎着长风,不管前方山河湖海,荆棘坎坷,只管展翅飞翔!

  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夜

  这就是美国吗?让无数人向往的自由之地。让我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离开温暖的家也一定要见识的那个远方?夜色朦胧里,面对着我的是一片静静的陌生的土地,刚刚下过雨,却不显得清凉,泥土蒸腾着闷热潮湿的气息。停车场里已经没剩几辆车了,我疲倦至极地跟在教授身后,把行李装上车子就往学校开去。

  半个多小时后,教授说我们已经进入校区了,我坐直身子,看到面前是一条从前只有在国外摄影画册里才能见到的那种美丽笔直的路,南部特有的高大橡树夹道而生,给人一种被隆重迎接的感觉。

  明亮的路灯下,能看到手掌大的叶子铺满了刚刚被一场小雨浸得半湿的草坪。不知名的花在夏夜里散发出浓郁迷人的香气,风吹过来,香气更浓,带着说不出的异域情怀。这一刻的我稍稍有了一点儿放松舒适的感觉。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四层的楼房前。这就是我的宿舍楼了。虽然是深夜,但能看到里面的大厅亮着明亮的壁灯,干净、雅致。教授帮我把箱子运上楼,然后替我打开事先安排好的房间。

  门打开的一刹那,我却呆住了,这么大而空洞洞的房间,一目了然,偌大的、四四方方的房间里除了一个光秃秃的大立柜、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和我之前想象得太不一样了!

  惨白的灯光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第一眼看上去是那么简陋、直白、毫不温馨,我对它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

  我住这一间,卫生间和另外一间的女孩子合用,但现在是深夜,她早已睡下,所以没法见面打招呼。

  我梦游似的把行李放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就要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

  没有窗帘而只是百叶窗的窗子关得紧紧的,空气里有一种很长时间没有通过风的家具气味。床也只是一个床架子上放一块旧床垫,床单枕头都没有。我的心沉下去,一旁的教授看出我的失望,对我说:“以后把你自己的东西都摆出来会好很多,但是今天不要做这件事,你已经很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我来看你。”

  还是梦游一样地把教授送走,我这才发现我是那么疲倦,没有网络,无法第一时间与国内的家人取得联系,而且当时我还在发烧,头沉得好似有千斤重,连饥饿都忘了,只想着洗干净后喝一杯热水,然后就上床睡觉。去楼道里面打水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水都是冰水,我的喉咙像火烧一样,身上却冷得发抖,实在喝不下那冰凉的水,只好匆匆洗完就去睡觉。

  惨白的吸顶灯被我关掉了,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走到床边,躺了下来。夜已经很深了,我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窗外是异乡陌生模糊的景色。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沉重得像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我心慌得冷汗慢慢淋下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迷迷糊糊中还在想:上飞机的前一天夜里还觉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那么现在呢?我现在才是真正的一个人了啊。我依偎了二十二年的那个家已经在万里之外了。这里的泥土没有好似乡愁一般的清香,也没有我熟悉的一切。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两年多前的那个冬天。因为大学就是在北京念的,所以四年来基本没怎么住过学校宿舍。那年深冬暴风雪肆虐京城,但我还是打算回家,由于交通全面瘫痪,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当我披着满身雪花站在门外的时候,我看到妈妈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记得当时她好像叹息似的说了一句:“从来不知道有你这么恋家的孩子。”

  可是妈妈,当初那个最恋家的孩子,如今却走得最远!

  那夜漫天的风雪随着记忆翩然而至,夹裹着彻骨的寒气在这个闷热的盛夏将我瞬间席卷。那晚我到家门口的时候脚已冻僵,全身上下都被打湿,连耳朵和脸颊也冻得通红……但你知道吗?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回到那个时刻。

  这真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夜。我在这一片浓黑之中,像是要被压垮一样,又像是突然被人按进了很深的水中一样完全丧失了方向感。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房间在我住进来之前已经因为暑假而紧闭门窗了整整三个月,我进来以后也没有通风,而是直接又把门窗关紧。所以我那么心慌气短很可能不只是因为心理作用,而是由于真实的缺氧。我已经是那么那么累了,却竟然又是一夜未眠。

  48小时后就逃难

  清晨,我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看到脸色极度苍白的自己,难以置信我竟然又一分一秒地挨过了一个如此漫长的黑夜。

  这个时候,卫生间那边的门响了,我看到了我来到美国的第一个室友,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法国女孩儿。她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光洁细腻的肤色,妩媚的黑眼睛柔和极了,让我一下子想起严歌苓小说中那些“长着鹿眼”的异域美丽女孩儿。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连衣长裙,长发拢在一侧,笑意盈盈地望着我,问我是不是昨晚刚来的,夜里睡得好吗。

  她的声音是那么关切温和,没有一点儿面对陌生人的客气和疏远,让我这一夜所有的不安和彷徨一发不可收拾,我来到美国后第一次趴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她没有惊疑,也没有追问,而是静静地用手抚着我的背,等我自己平静下来。

  虽然后来她先行毕业,我又陆续换了好几个室友,每一个都聪慧开朗热情奔放,但最初的法国女孩莉莉是我一生的记忆。我永远都感谢她,在我最孤独无援的时候,她用美丽的肩头承受了一个陌生人那么多涌动的泪珠。是她让我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最高级别的安慰是“共情”,对我突如其来的痛哭,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唐突和惊诧,也没有试图制止我“不要这样”,而是以极快的理解同感了我的痛苦,并静静地陪伴我。

  然而,我刚刚在宿舍里住了两天,就遭遇了一件平生从未经历过的事。此次美国开学的日子正巧赶上“古斯塔夫”飓风来袭,它是狂暴的加勒比海热带气旋,已经于我在北京登上飞机的同时进入墨西哥湾,并登陆美国了。

  难怪我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就觉得天气沉闷,气压极低,并且经常下大雨,伴随着恐怖的狂风。我是这几天在宿舍楼里才慢慢向人打听到,我所在州的南部城市新奥尔良当局已经下令实施了强制性疏散令,市长称“古斯塔夫”为“所有风暴之母”,据说他在发布疏散令的时候说:“对于那些认为他们能够挨过这场风暴的人,我要说,那将是你们一生当中犯过的最大错误之一。”总统布什也已经宣布路易斯安那州进入紧急状态。

  三年前的“卡特琳娜”飓风杀死了将近两千人,同时让数百万人无家可归。这场飓风称得上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自然灾害之一,给路易斯安那州留下了巨大阴影,让每一个人都心有余悸、惶惶不安。

  而我,正是在这个时间踏上了美国领土,来到了飓风中心。

  听完同一楼层的人说完那些话,恐惧紧紧地攫住了我,我呆呆地转过身,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又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每一个人似乎都早有去处,不是准备回家就是投靠附近城镇的亲戚朋友,只有我困在宿舍里,与窗外风雨飘摇的声音和满地摊开的箱子做伴。

  虽然是白天,但是窗外暗极了,一片飞沙走石。美国南部特有的高大橡树,我一直以为它们是稳如磐石、坚不可摧的,但此时此刻它们庞大的树冠正在狂风骤雨中激烈地摇曳着,好像盛怒一般。

  我呆呆地望着窗外,恐惧之余,居然由衷涌起一股对自然力量的敬畏之情,觉得人真是太渺小了。没有去处,我就守在这里等开学吧,要是大楼被冲垮了我就揣好护照往学校里最高的小山上逃,我胡思乱想着。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忙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美国男孩,他身材高大,像是快有一米九,一顶棒球帽低低地压在深邃的眼睛上,显得目光敏锐。我看着他,不明白他来找我做什么。

  他开口了,说他刚从别人那儿听说我前两天才到美国,没有地方去,而他正好要去达拉斯办事,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逃难,住到他达拉斯的朋友家,然后等风暴过去再一同赶回来上课。

  当确定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我不禁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要知道这一刻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却得到他这样雪中送炭的帮助。窗外的风更大了,雨好像也更急了,我立刻请求他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打包。我把四十八小时之前刚刚摊开的箱子重新收起,和他一同赶到地下停车场。

  我们开上州际公路,往得克萨斯州的方向狂开。天气变得更恶劣了。我从没见过这样惨烈壮阔的大自然。

  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我们奔走在美国旷野的公路上,头顶是愤怒的天空,震耳欲聋的雷电就在不远处炸响着。暴雨倾盆,狂暴地击打着车子的前风挡玻璃,像是要把它击碎,公路两旁狭窄的田埂迅速被雨水填满,不堪重荷,公路上开始奔流着滚滚急流。如果光听声音,你会以为你在一条河的中央。

  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想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我侧头看他,清楚地看见他眉头紧蹙,眼神鸷狠地凝视前方,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天地之间骤雨狂泻、一片混沌,我在越野车的冷气中不停颤抖。如此恐怖而又炫目的景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们终于赶在风暴达到顶点之前抵达了他在达拉斯的朋友家,在那里我举目无亲,却被一群陌生的美国人照料着,也是在那里,我得知了此次飓风让美国将近一百万家庭失去电力供应,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但无人抱怨。所幸“古斯塔夫”在离开墨西哥湾、登陆美国本土的时候,已经从三级降到了二级,所以并没有造成和2005年“卡特琳娜”飓风一样大的破坏。

  这次逃难是我第一次和美国人共同经历生死时速,并得到他们如同恩情一般的帮助。这期间,我的英语也好像被强化训练一般,我在梦中都心心念念地说着英语。

  等再次回到学校后,难以置信般的,我居然对我的宿舍生出了一点点感情,虽然它还是那么光秃秃的,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但是从别人的家回到只属于自己的小屋,总还是有点儿回归的感觉。

  我打听到一位要搬往校外的同学正在处理他的家电,便及时向他买了一个二手冰箱,开始时不时地买点儿零食、水果和速食面,努力地过着异乡的日子。

  搭便车的致命诱惑

  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寒而栗。

  我从达拉斯回到校园里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开学,自然食堂也不开门,我便经常一个人去超市买些菜和方便食品。从宿舍到超市的路很远,我没有车,就只能走着来回。但我发现这儿的很多人都非常热情,在路上的时候,经常有人把车子在我身边慢下来,问我愿不愿意搭车。我刚开始还不好意思,但后来发现真的能省不少时间,尤其是回来提着那么重的瓶装水和水果的时候,一路有人开车直接送到宿舍楼下,简直是太诱惑了。于是我渐渐地就胆子大了起来,不时搭一搭顺风车。

  有一次我下午睡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都黑了,这才发现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没了,咬咬牙只能走着去买菜。

  正觉前方漫漫长路的时候,一辆车子迎面开过来,紧接着在我身后掉头,这才又放慢速度停在我身边,问我去哪里。我看到一个非常年轻的美国男孩,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小平头,脸部线条简洁分明,套着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外套,干净极了。我以为他也是学校的学生,就告诉他我要去超市买东西。他很大气地挥手叫我上车,说他也正往那个方向去。我谢了他,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不仅带我转了超市,还帮我提东西,很体贴地替我开车门,陪我聊天,告诉我哪个餐馆好吃、哪里可以剪头发……我心里特别感激,而且因为他很英俊,对我这样热情我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因为是周末,校园里面空空荡荡的。我诚心诚意地谢了他,便要下车去。然而他拦住我,提出要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交个朋友,说以后我要是有用车的地方尽可以找他。

  我还没有答话的时候,他突然从车座前的抽屉里掏出一把刀,看得出非常锋利,在黑暗中闪着寒森森的光,我吓了天大的一跳,猛地抬起头盯着他。他解释说他的手机刚巧丢了,这刀放在车里是因为他“没事儿喜欢刻东西”。

  说着,他开始在驾驶座旁边的凹槽里乱摸,居然摸出一片脏兮兮的、一眼望上去好似沾有暗色污点的薄木片,提起刀尖儿,又问我的电话号码。我觉得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是哪儿,突然一个瞬间我觉得他的神情十分古怪,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在笑,又像是在微微发抖。我才意识到四周寂静的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不会有人看到我正坐在他车上。

  我的头皮一下子麻了起来,说我不记得了,我刚来也没有手机,要不我可以现在下车去问问楼管我们楼的电话总机,我这么说是想让他知道虽然是周末,但楼里现在是有人的。他也没有强求,停了一下,说很高兴认识我,总之知道我住在这里就行了。说完冲我非常甜蜜地一笑。他的眼睛深邃得近乎美丽,但这一笑更让我觉得后背发凉。我强装镇定地又道了谢,同时用手推开车门,滚下车去,差点儿连东西都不想要,就狂叫着奔进楼去。

  之后的很多天,我根本不敢走宿舍的正门,而且一定要等楼下人多起来的时候才敢出去。后来开学了,功课特别紧,我就将这个人忘掉了,直到有一天我在浏览网页时看到一条新闻,一个英俊的美国男孩专门借口让女大学生搭他的车回宿舍,然后半路将她们残忍地杀害肢解。一次他对其中一个女孩说:“到了。”那女孩还看看窗外,天真地问:“到哪儿了?”然后这个变态杀人狂拔出刀来,说:

  “你的日子到了。”虽然事件不是发生在我所在的州,但还是看得我手脚冰凉,头嗡嗡作响,后怕得连着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她的青春,他曾经在场

  临近开学前的一天晚上,我正在网上选课,突然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光看邮箱的名称不知道是谁,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多年不曾联系的、我叔叔年轻时候的女朋友。在这个异乡的深夜里,童年的记忆一下子翻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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