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在异乡为异客(3)

　　在华盛顿，我们登上了方尖碑的最顶层，俯瞰整个国会山的全景。据说这里是整个城市的制高点，无论从哪个方向来，游人第一眼就能看到这座象征着美国国父华盛顿一生伟业的纪念碑。四周的星条旗迎风飘扬，庄严肃穆，但整个碑身却没有一个字母，似乎在告诉人们，华盛顿一生的丰功伟绩和人们对他的爱戴早已超越了文字所能表达的。

　　从方尖碑下来，沿着美丽的镜湖，我们又来到了全美最巍峨建筑之一的国家档案馆。在这里，全部由钢筋水泥筑成的库房中珍藏着美国自诞生以来的所有重要文献。几十亿页的原始手稿，数百万份的图片、录音及电影胶片默默无言，却向人们讲述着美国今天所有复杂迷人之处的历史渊源。

　　在那里，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1776年《独立宣言》的原件。几百年下来，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丝毫不减历史赋予它的光辉。

　　面前的第一个展格就叫“自由之章”，下面写着“——美利坚民族的根基”，再下面是乔治·华盛顿将军的原话——“Liberty，when it begins to take root，is aplant of rapid growth.”（自由，当它开始有根基时，就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除了《独立宣言》外，还看到了1787年宪法的原件。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对这部对美国乃至全世界人民都有着深刻影响的伟大宪法只有一句话的注解，那就是——“Heresir，the people govern.”（在这里，先生，人民主宰。）说实话，当时真的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感动了。美国，一个由移民组成的国家，一个在处女大陆上筚路蓝缕建设出来的国家，她是怎样一步步经历了殖民与反殖民，奴役与自由，迷失与成长后走到了今天。也许，一切的原因都无法脱离那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在这里，先生，人民主宰。”

　　最后，我们还拿起电话，一步步按照英文提示，听到了当年罗斯福总统与肯尼迪总统的原声！最厉害的是，这些对话原本都是绝密的，是总统当年与最信任的秘书或议员谈话时的真实录音，现在解密了，参观者也可以聆听。听着这来自风云历史深处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场没有一个人不激动万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还参观了白宫、国家美术馆、史密森国家博物馆、林肯纪念堂和朝鲜战争纪念堂等，每一个地方都让我眼界大开感触良多，但在离开时，真正予我以心灵震撼的还是波托马克河畔的阿灵顿国家公墓。

　　这座公墓就设在华盛顿市区附近，距方尖碑、国会大厦等地也就十几分钟车程，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这些为了美国独立、自由和民主而战的将士至今与人民同在，也理应享受他们用青春和生命换来的今日的一切美好与和平。

　　漫步在墓园内，感觉不到丝毫悚然与诡异，而就像是在公园中一样。一排排样式简单的白色墓碑和十字架延绵不绝，给人一种纯净、圣洁之感。这里埋葬着乔治·华盛顿、约翰·肯尼迪、二战陆军总参谋长乔治·马歇尔、南北战争时期南军总司令罗伯特·李等众多历史名将，以及无数在一战、二战、南北战争、越战、朝鲜战争及海湾战争中牺牲的年轻美国士兵，他们短暂而壮烈的一生在这里以一种静默而永恒的姿态，明明白白地向人们诉说着死亡所蕴含的勇气与奉献、信念与荣耀。

　　永生难忘，在靠近肯尼迪墓的地方刻着这样的字——In the longhistory of the world，only a few generations have been grantedthe role of definiting freedom in its hour of maximum danger，I donot shrink from this responsibility，I welcome it.（在世界漫长的历史中，只有那么几十年是被赋予了——在最艰险环境中为自由而战——的角色，面对这一责任我不退缩。我迎接它。）站在黄昏深处的墓园里，我一遍又一遍地默诵着这智慧与勇气凝结的字句，似乎于无忧成长中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自由”的魅力与代价。这漫山遍野长眠于此的人都曾毕生追求过她，不是吗？

　　那些峥嵘的岁月，那些年轻的脸！有谁不希望荣归故乡，又有谁没有姊妹父兄同期盼，虽然最终他们还是忠魂一缕，湮灭在历史的漫天烟尘中，但是，愿所有曾为自由而战的陌生英雄们，英灵永存！

　　再见，永远的美国东海岸

　　在前往东海岸的最后一站波士顿时，我们全都兴奋得坐卧难安。

　　事实上，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对它期待满满了——打响美国独立战争第一枪的莱克星顿、波士顿的自由之路、西点军校的绝帅版军官，还可以跟着大船出海、看鲸……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满足了我心中对自由、帅哥和猎奇的至高向往，让我不由得提前就对这座城市预支了爱情。

　　而当真正身临其境后发现它果真魅力非凡。走在红砖尖顶的建筑群中，随意望向哪一栋都有上百年的历史，自由之路在鸽灰色的天空下蜿蜒曲折，示意着人们当初的美国就是沿着这一步步，完成了由英国殖民地到今天独立合众国的艰辛历程。

　　当保罗·里维尔（Paul Revere）的雕像近在眼前，当年两位爱国者快马加鞭向民兵报警的小道就在脚下时，我们已经身处古老的莱克星顿小镇了。这个原本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平凡村镇，因打响了独立战争第一枪而闻名于世，被称为“美国自由的摇篮”。

　　来到放第一枪的北桥时，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要是没有战争，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树林在一片雨雾中绿得格外厚重和纯净，桥下湍急的河水也卷着被冲刷掉的落叶径自奔流。据说这里如今被保存得和当初的独立战争时期一模一样，数百年来从未变过。那么，此时此刻我眼前的所有一切都该是它原来的模样，我脚下正踩着的泥土路也曾在那样一个黎明前的黑夜被无数热血沸腾的人们争相奔踏过……轻轻抚摸着古旧的桥身，望着向远方自由奔腾的河水，我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激情涌动中，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钱穆大师所说的那种——“对历史的温情与敬意”。

　　第二天我们开车去了波士顿的“普罗旺斯”小镇，据说是全美最古老的小镇之一。当年五月花号登陆的海滩就在附近，送来了北美大陆的第一批移民。这里的地形从GPS导航仪上看像一个尾巴翘起来的蝎子，而这个小镇就在这个尾巴“尖”上。

　　途中经过了一片绿野，中间有一个欧洲风格的、白色的巨型风车，旁边是一条奔流的河，河岸上是大丛的芦苇花，风特别冲，但是纯净极了；候鸟成群，在低阔的天空中飞旋翱翔。这里曾是一个大磨坊，我当时就觉得磨坊主天天能在这里工作简直太幸福了。我仅徘徊了一会儿，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宁静。

　　但从未想到，自那天一别之后，这旷野旅途中的惊鸿一瞥竟成了我心中再也忘不了的天涯。忙得天昏地暗的日子里，我只想逃到这里喘一口气；心灵枯竭的时候，我也渴望回到这里静静地坐上一天。在我悲伤的时候，我想来这里疗伤；当我快乐的时候，我又想来这里高歌。这么多年，这个意境深远的地方竟像一场流动的盛宴，跟随着我，庇护着我，无数次温柔接纳了疲惫而迷惘的我，替我洗去满身尘埃和倦意，再带给我新一轮如潮水般汹涌的美感与灵感。

　　到了小镇之后，我们先参观了当地的博物馆，而后又去了海边的灯塔。爬灯塔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里面的光线昏暗十足，黄色的光晕投在古旧厚重的石墙上——那上面刻着波士顿各个时期和各个地方的历史。古堡一般的封闭空间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压抑，好像时光在这里停滞不前了一样，这是百年岁月氤氲不散的气息，让人感觉里面有灵魂在游荡——我这么说出来了，结果被大家嘲笑了。

　　但谁又真正知道呢？也许等到夜幕降临以后，灯塔锈迹斑驳的古老大锁一锁上，里面的灵魂就该交谈了。

　　离开普罗旺斯小镇后，我们又向享有世界顶尖学术声誉和影响力的剑桥大学城（Cambridge）进发。一路上不仅建筑成群名校云集，更有美丽的查尔斯河蜿蜒流过，所到之处水声滔滔，清风自来，滋养出了波士顿深深的人文气息。如果说河流是一个城市永远的脉搏，那么相信所有来过波士顿的人都会因为这条河的开阔隽永而对它印象深刻。

　　沿河边慢跑和健走的人络绎不绝，突然间我看到一个跑步的男孩背后写着一行非常醒目的字：“我兄弟考上了哈佛！”我们赶忙超过他然后减速，刚想摇下车窗对他喊声恭喜，却看到他衣服的正面赫然写着——“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MIT（麻省理工）！”不禁失笑，这也许就是名校扎堆所产生的攀交与幽默吧。

　　但无论怎样，哈佛大学还是毋庸置疑地在世界上享有最高盛名。

　　它的建立比美国建国都早，所以素有“先有哈佛，后有美国”之说。

　　校园大得我们走了整整半天还没到头，纯英式的建筑随处可见，时时有一种置身于英国古老小镇的感觉，美国的繁华竟一丝没有。

　　在这里，你会感受到学术真正神圣的气息，没有金钱，没有势利，而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求和人在有理想时的纯粹混合而成的氛围，闪耀着人类从古到今一路走来所点亮的智慧与探索光辉。

　　在这里，如果你被任何一个路上擦肩而过或在书店里掩卷而思的女孩深深打动，尤其是当她对你微微一笑时，你眩惑于她周身那种由内而发的引人入胜的知性气质，让她的美丽并不空洞，请千万不要惊诧。欢迎来到哈佛！

　　最后一天我们终于盼来了万里无云，浪静风平，也终于可以跟着朝思暮想的大船出海看鲸了！船开了四个多小时后，繁华的波士顿港口早已不在视线之内，目之所及全是那样一片纯净的深蓝色，这是天涯海角的大西洋啊！美得那么天然、那么震撼，“海的女儿”一定就诞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