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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在这里,你不会害怕岁月漫长(1)

  最美的时候,她爱他,而现在萧瑟的时候,他又爱她。

  但这不是回报,而是爱,从心底迸发的爱。

  曾有过誓言的,不是吗?

  爱你春光明媚的人无论多少,但爱你雨打残萍的,一人足矣。

  是谁说美国人都不爱较真儿的

  开学后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了,除了我已经熟悉了的一切外,又增添了许多全新的内容:和所有人一样,我也要开始确定我毕业论文的题目、大纲、研究方向、研究目的、理论基础等一系列完全陌生的内容,还要一一确定我答辩委员组的教授成员们。这些事对我来说毫无头绪,让我在开学的第一周就头大如斗、压力倍增,虽然我对上百页的英文论文还没有任何概念,却清楚地知道它能否完成决定着我最终的学成与否,也会是我在美国拼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呈现的唯一结果。

  而在这所有未知数中,当务之急就是要确定一名教授作为我的论文导师,也是将来整个答辩委员组的灵魂领军人物。

  不用考虑,也不用比较,我心中最渴望的完美人选就是我们的系主任——赫赫有名的桑德拉·迪兰。她虽然刚刚四十岁,却是我们学校举足轻重的人物,发表过无数重量级的学术文章,还在全美各地的多所大学中做过巡回讲演,上过当地的电视台专访,是非常成功的女性。

  她身材高大,金发碧眼,从外貌上看是血统非常纯正的白人女子。她虽美,却很严肃,不像一般美国教授那样热络随和,但不知怎么,我对她的课最有兴趣,也最有收获。我甚至觉得,只有她当了我的导师,我才有信心和动力写出自己最高水平的论文,为我在美利坚的留学岁月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是据说请她非常难,除非你和你的研究题材都非常有潜力。

  但我一向的想法都是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于是就大胆地约定了下周一去她办公室面谈。

  然而,就在周一上课之前,我突然间听到一个同学在抱怨,说她求迪兰教授做她的导师已经很长时间了,好话说尽,但她还是婉拒了她,弄得她现在也不知道再找谁。我无意中听到这话后心都凉了,因为这个同学非常优秀,我和她在一个班里一年多了,深知她的强势和聪颖。如果迪兰教授连她都看不上的话,那我肯定没希望了。那个上午,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原本期盼的面谈也成了无尽的沮丧和多此一举的负担。

  但由于不能爽约,我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迪兰教授的办公室,对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她随意翻看着我带去的几页资料,又例行公事地让我谈谈对论文的想法,我只能如实说我想涉猎大众传媒中的“公共关系”领域,主要写有关于中国危机处理发展和社会判断学(SocialJudgmentTheory)之间的关系,还打算加进文化和政府体系对危机处理过程中民意的影响力,但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联系起来。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印象中,她好像只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抬起头来,冷静明亮的蓝眼睛望着我很清楚地说:

  “没想好没关系,我愿意做你的论文导师,我们一起来努力。”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的嘴巴好像还没有完全闭上,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迪兰教授是绝对不会开玩笑的。此刻我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数学生争抢的桑德拉·迪兰,拒绝了我们班那么优秀的美国学生,却答应做我的论文导师!

  初战告捷,如释重负的我看蓝天都宽了,每天一睁眼就想傻乐的日子里我只能说,这真的是一种荣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深刻明白这种鼓励的力量有多大,只因它来自你所欣赏和喜爱的人。

  然而,当真正开始动笔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是不错,但是要形成非常具体、专业而流畅的文字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

  先写什么,后写什么,我整晚上整晚上地坐在桌子前发呆才知道我根本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就这样,我在还没有正式开写之前,就不得不先阅读大量书籍。

  那阵日子,我疯了似的在网上搜索有关公共危机处理和社会判断理论的所有文章,同时把图书馆里的此类书籍几乎搬空,不管中文英文,晦涩与否,宅在宿舍里看了个天昏地暗。但就是这样拼尽全力读完的结果也只是感叹人家怎么写得这么好这么有条理,然后轮到自己写的时候该什么样还什么样——照例一句整话都磕不出来。

  这是我常有的状态:上一秒钟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狂敲,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我胸有成竹文思如泉涌,可是没看到我下一秒钟就沮丧地摁着删除键无声地一路删到底——光写出来还不是目的啊,关键是得写好!要是码出来的文字连我自己都不认可,又凭什么去吸引迪兰教授呢?就这样在无尽沮丧与苛求完美中删删改改,好几个星期过去我才写了二十页不到,速度基本和挤牙膏持平。然而这个学期我必须完成前三大章,等于是要把整个论文最关键的框架都搭个八九不离十,那段日子里,无形的压力好像泰山压顶,直让我梦里也喘不过气来。

  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要确定“研究问题”的时候,我按照之前参考过的我们系往届生的毕业论文,也和其中很多人一样拟定了两个主研究问题交给迪兰教授。她却很快约我面谈,并不断启发我,把原先的两个扩展为了三个、四个,到最后竟扩展到了六个!

  记得那天从她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蒙了,欲哭无泪,别人研究两个问题就能毕业的论文,我为什么要研究六个啊!要知道,多一个研究问题就意味着多出几十页实实在在的内容,而且前面越复杂,最后论文收尾时就越要求你有超高强的总结能力,我突然第一次对前方正等着我付出的艰辛感到了抵触和恐惧。

  但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了美国人的认真,我从前真的是低估了美国人的认真。是谁说美国人都特别随意,特别不爱较真儿的?——那个,也许吧,但那是生活上的,绝不是学术上的!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以来美国写本硕士论文,然后我担保他和我一样颠覆之前的所有看法。

  迪兰教授很喜欢我的点子,却不满意我的文笔,不断地提新要求,不断地要我改,她的口头禅是——Well,I have this tough love for you(我要给你不纵容的爱)……好吧,她是诚恳的,因为这几个研究问题我竟修改了十几次还没通过。多少个夜晚的“愁眠不稳孤灯尽”,却不能“坐听嘉陵江水声”(我倒是相当向往),而只能坐在我的小桌前,在彻夜的灯光中,绞尽脑汁地想着、写着。

  想当初刚得到迪兰教授做我导师的承诺时,在激动得神魂颠倒之际,我曾真诚地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多经受一些磨炼与考验,并由此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给她看,只为向她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然而现在我要说——不要轻易许愿,因为它很可能会实现。

  年轻的非母语者也要争论

  我的重点在于国内的危机处理和发展,但其中有一个部分是要把中国的情况和西方的做一个类比,我也因此了解了很多美国的危机处理案例,也第一次真正而全面地了解了“9·11”事件。

  正如我们都洞知的那样,它摧毁的不仅仅是双子塔和纽约,甚至不仅是美国,而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赖以生存的文明世界。据说当时就连曾经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一向冷静文雅的埃利·威塞尔都建议采取军事行动对抗邪恶,而83岁德高望重的民主党参议员罗伯特·伯德也向总统布什明确表态:“除了好莱坞大片,现实中也有一群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并且信仰上帝……无敌之师随时听你调遣。”

  但真正触动我的不是危机处理本身,也不是这些人的决心,而是灾难发生后来自普通人的积极和乐观。

  布什曾讲述过一件事,当时他和劳拉去华盛顿的医学中心看望在五角大楼撞击中身受重伤的人们。有一名男子全身大部分都被烧伤了,惨不忍睹。当时布什情绪激动,他走过去问这个人:“你是陆战队队员吗?”结果这个人立刻答道:“不是,长官。我是特种兵,我的智商太高了,进不了陆战队。”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布什、劳拉、医生和这个人的妻子全都大笑起来,这个人的勇气和乐观深深地鼓舞了布什,也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种在不一般的逆境中还能流露出来的幽默其实是一种信仰,一种对自身强大的自豪,在这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作真正的幽默,不仅是平常生活中的轻松点缀,更是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是在遭到巨大不幸、打击和伤害后体现出来的一种信念、一种勇敢。

  然而,最让我动容的还是“9·11”事件已经结束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这件事让我看到了真正的美国。

  那是在2010年,一名建筑商人计划在纽约世贸中心的废墟旁建立一座清真寺和一栋高层的伊斯兰文化中心,这件事在当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全美各地都有人激烈抗议,甚至有人怒骂道:“这是一种揭开伤疤的恶毒,是最残酷的侮辱和卑鄙的挑衅。”但出乎人意料的是,在这场全民论战中,几乎所有的美国主流媒体都无一例外地支持这一提案。

  《时代》的观点是:“让世界重新回到互相尊重和认同的轨道。”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则提醒人们:“不要忘记纽约拥有超过80万穆斯林人口,他们也是勤勤恳恳的纽约市民。而在恐怖分子发动的袭击中,大约有50名穆斯林丧生。穆斯林作为纽约市的一部分,有权建造自己的清真寺。”而《纽约时报》更是声称:“如果一个国家自我封闭,拒绝多元的文化、宗教和思想,那么这个国家将永远无法诞生出下一个Google或任何科学文艺壮举。”

  纽约市市长还专程为此事做了一次公开演讲,他说道:“政府到底应不应该禁止公民在自己的地产上,按照自己的宗教信仰,建立宗教场所?——或许别的国家会禁止,但美国不会。如果我们容不下这座清真寺,我们就是在背叛自己的理想,背叛我们作为美国人的身份。”

  最终,人们流泪了,他们挣扎于对亲人撕心裂肺的怀念和摒弃心中仇恨的艰难进程中,然后,纽约市社区委员会以29票对1票,压倒性通过了在世贸中心遗址旁修建清真寺和伊斯兰文化中心的计划。

  如今这个项目正在缓步向前进行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终有一天,一座清真寺和一栋13层高的伊斯兰文化中心将会矗立在世贸中心遗址旁边,为这个城市做出见证——见证它的悲剧、它的胸怀,以及它的光荣。

  多元、包容,这就是美国的标签,也是她身体力行的准则。她的国民来自世界各地,因此一百个美国人往往就有一百种意见,是畅所欲言的权利、耐心倾听的风度和真正宽容的心让他们走到了今天,走过了两百年长盛不衰。

  虽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已经毕业了,但是回想在整个论文的讨论过程中,我一直在勇敢发言,说出自己的看法,甚至还跟迪兰教授争论过几次。而她那么优秀,也接受不同的观点和思想。其实那时就已隐隐地感到美国强大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不在于她军事和科技的领先,而是在于她有勇气,有胸怀,更有自信接受质疑和不同的声音——哪怕这个声音说的并不是她的母语,哪怕这个声音非常年轻。

  终于,前三章的内容全部完成了,接下来我要回国开展采访工作,为我之前提出的一系列研究问题找到答案。但我们任何的进展都需要通过两道关卡,一道是我自己系里的导师和论文委员会,还有一道就是威严的研究生院——这也是终极一关。

  也就是说,我若想进行到下一环节,光桑德拉·迪兰说行还不够,还要等着研究生院的最高批准,他们会吹毛求疵地审核我的前三章内容,然后决定是否让我开展接下来的研究。这是完全独立的另一批人,资深如桑德拉·迪兰也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力。

  但最终,在经过了漫长而焦心的等待后,研究生院机构审查委员会(Institutional Review Board)批准了我的毕业课题,还让我拿到了研究生院的院长为我此次采访特意撰写的批准信(因为涉及对中国外交部、发改委等权威政府部门的采访)。

  经过这艰难的一个学期,我不仅门门功课是A,还完成了我一开始简直无法想象的毕业论文的前三章,这种难以置信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弥足珍贵,但回顾整个过程,真的让人心有余悸,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痛苦地处于竭尽全力的思考当中。但是,好在罗曼·罗兰说过——人生在世就是要随时准备创造、准备更新、准备突破自我,如果你宝贵的生命只是用来惯性地模仿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那么你相当于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老去了。

  所以,我们都需要寄托,需要爱情,需要为理想拼得艰苦卓绝匝地烟尘,其实有的时候,我们只是需要这样的刺激来提醒我们:

  我们还活着,还没有在岁月令人迷惑的飞逝中丧失知觉。

  沿海公路的奇特遭遇

  寒假到来的时候,为了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奖励,我打算在回京采访之前和朋友们再做一次新的旅行。由于此时正是冬天,满目阴霾,我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南下——横穿密西西比、阿拉巴马,沿着加勒比海一路向南,再穿过金色棕榈的迈阿密和佛罗里达岛链,最终到达北美大陆的最南端。

  然后再调转航线,飞往所有人都向往已久的、遗世的天堂之岛,我梦中真正的太平洋明珠——夏威夷。

  这次旅行计划的宏伟和跨越的地区之多,是今后我在美国的岁月里再也没能超越的,堪称空前绝后。

  启程的第一天,我们就途经了神秘美丽的密西西比河。现在回想起来,她并不是渐渐出现的,而是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撞入眼帘,就像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一抬头,才发现她已经就那么波澜壮阔、激动人心地展现在眼前了!从西北部发源,流经大半个美国,最后注入墨西哥湾,她在穷极一生的流动中滋养了美国百分之四十的土地,孕育了整个流域数不胜数的人们。从小在马克·吐温的小说里经常读到密西西比河,而今居然能有幸亲临,果真气势磅礴,名不虚传。

  饱览着两岸迷人的风光,我们一口气开到了卡波特笔下动情的阿拉巴马州。这里已经初显加勒比风情,随处可见银色的沙滩和碧蓝的海水,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而远处的海岸线蜿蜒曲折,在一片冬日的晴空下那么安静地延伸着,连绵不绝。

  从没见过这么大片细白沙滩的我们无比兴奋,每天沿着海岸线上蹿下跳,野餐摄像,疯得不亦乐乎。但没人想到,就是在这样一个迷人地方,我们却经历了一次非常难忘的、至今被知情者津津乐道的奇特冒险。

  那天傍晚,尽兴玩了一整天的一行人从海滩撤回市区吃饭,由于太贪玩了,归途中已是天色将晚。

  霞光掩映的天空下,只有远远的几辆车在飞驰,空寂的沿海公路给人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旷达感,这让久居繁华闹市的我们都不由得被深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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