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这里，你不会害怕岁月漫长(4)

　　看着眼前被保存得原汁原味的波希米亚文化，我不由得有些微微感动起来——在如今“全球化”的背景下，不知有多少传统的文明都随着人类社会的巨大变迁和融合而逐渐消失了，而这些人却有着极强的保护传统文化的意识，以及保护属于整个人类的大自然的意识。

　　在这里，整个大地都是原住民的朋友，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是他们尊重的生灵，他们对自然充满虔诚，充满热爱，没有满脑子的黄金迷梦，是人类回不去的童年。而童年中的单纯、乐观、不设防等一切优点，这里的人也全都拥有。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随着人群，一起挤到宽敞的大剧场里，共同期待着他们有口皆碑的大型表演。

　　等到夜幕低垂，海风低鸣的时候，我确定我在这太平洋深处的小岛上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激动人心的演出，整整两个小时的过程中我忘记拍照、忘记一切，深深沉浸在人性带给我的震撼里，结束时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很多人眼中都闪着晶莹的泪光。我是全场第二个起立鼓掌的人，第一个是一位美国老先生。

　　通过这一晚，我才真正地了解了波希米亚人，以及其祖先撼动人心、负重坚忍的一生。

　　一开始就是一个土着成年男子在火山爆发时，带着大腹便便的、临盆的妻子逃生，狰狞的大地在他们脚下颤抖，炙热的空气中处处弥漫着火光的蒸汽，而一向温柔的大海此刻也在滔天的浊浪中怒吼嘶鸣着，人在这一片史前孤岛中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纤弱，却又是那么顽强：他一次又一次地扶起摔倒在地已有阵痛的妻子，最后将她抱在胸前逆风狂奔，毫不退缩地与绝境交锋，向人们昭示着生命意志的巨大张力。

　　除了顽强和勇敢，演出还重在对“美”的宣扬和展示——纵观人类从远古的迷雾征程中一路走来，哪一个部落或族群的首领不是男子强壮、女子丰满？因为他们性征明显，因为他们代表着强大的生殖能力。在天地之初那种最贫瘠恶劣的环境中，人们必须拼命繁衍，壮大族群，以与自然抗争。因此，性是人类抵御恶劣自然环境的最古老手段，千万年来它具有非常的意义。

　　为什么现而今我们的眼睛全都对曲线分明、腰臀浑圆的女性格外敏感，为什么全世界数以亿计、大相径庭的人却全能在这一审美观念上保持高度一致？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来自人类祖先血液中根深蒂固的记忆，经过数百万年的艰辛变化发展已经深入骨血、形成本能。但很显然，在时光深处那片广袤狰狞的大地上，它最初的意义不是美，也无关快感，而是惨烈的——生存。

　　最终在历经千难万险后，少女生下一个强壮的男孩，整个部落沸腾了，无数火把映照着夜空，鼓声激昂，那从远古走来的狂野欢腾深深感染了每一个人。没有一句解说，没有一行字幕，完全靠原始的奏乐和波希米亚人的赤足起舞，向人们诉说着他们心底和魂灵中的奔放、热烈、勇敢与不羁，还有那自先祖遗传而来的内心的强大和精神的力量，这些力量在他们的血液中不断沸腾着，成就了此时此刻我眼前真正的太平洋原住民的至真至情和卓尔不群！

　　是夜，回到旅馆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一上午的潜水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下午又和狂风作战，晚上的演出又把我激动得神魂颠倒亢奋难平，但是，正如我曾经读到的一句话所说的那样：“每夜你上床时，一定要觉得——今天可真活了个够——那么你的一生都没有遗憾。”

　　你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回程票

　　当我终于登上曾在二战期间服役的密苏里号战列舰时，已是珍珠港的血色黄昏。各种重型机枪和高射炮，蒙着历史的尘埃和荣耀。

　　它矗立在夕阳惨烈的余晖里，旧日辉煌虽已荡然无存，但遍体的伤痕都是它的勋章。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二战受降仪式的一切资料，包括1945年9月2号日本签署的无条件投降书，就是在那一天，枪声平息了，巨大的灾难结束了，而密苏里号战列舰也因见证了人类这一伟大的历史性时刻而名扬天下。

　　然而，二战虽然结束了，美国人却无法忘记给他们带来深深创痛的珍珠港事件，以及在此次事件中遭到空袭的主力舰“亚利桑那”号。

　　珍珠港事件纪念馆就建在“亚利桑那”号残骸的上方，我们是透过水看到的当年被击沉的巨大战舰，还有这么多年从没停止渗出的滴滴燃油，这些燃油被称为“亚利桑那之泪（the tears ofArizona）”。

　　从二战至今，它就待在它最初沉没的地方，每年有无数人从全世界各地赶来，凭吊他们从不相识的、在1941年12月7日清晨被夺去生命的美国年轻军人。整整一面墙都是牺牲者的名字，1177个英魂，没有一个被遗落——在这里，他们永远被铭记。

　　望着纪念册上“亚利桑那”号在滔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中悲壮倾斜，再看着那些年轻水手生前在军舰上的照片，那些充满着活力的笑容，有的人还亲吻着未婚妻的情书，不由得令人感叹唏嘘。

　　当最终乘船离开的时候，回望这座水上的建筑，突然间觉得它更像是一具横架在“亚利桑那”号残骸之上的白色棺木，这矗立在大洋深处的纪念碑，也许是全世界最为独特的纪念碑。而在那深邃的海底，美丽的珊瑚间，伴着涨落不息的海潮声，这些水手能够安息了吗？他们还活在爱他们的人的心底吗？也许，一切都只是像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所说的那样——他们并没有死，而只是渐渐地凋零了。

　　这就是所有老兵的辛酸和骄傲吗？战士永不死，只是渐秋黄。

　　真正的天堂还是毛伊岛，这里没有之前的瓦胡岛那样游人如织，景点丰富，而是真正闲散的梦寐之地，可以忘记忧愁的世外桃源。

　　每天骑着马来到悬崖边，眺望真正的梦中的大海，看亘古不变的太平洋海水来了又回，不用出海，因为大迁徙中成群的野生鲸就在不远处的悬崖下频频显身，据说在这里打高尔夫球最大的困扰就是——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面前开阔的景色所吸引。

　　如果你想和我们一样真正放松，那就拿着梨、桃子和柠檬混合的新鲜果酒，清爽沁甜，醉意正好，微醺的时候就在山上躺下，在那悠长娴静的午后，永远停留在这亘古不变的夏日的奢靡天堂。这个世界中没有喧嚣，没有纷扰，只有快要融化你的蓝天，和海浪的声音。

　　毛伊岛是我生命中最真纯的一段日子，它把我变得纯粹，好像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从未疏离。

　　怪不得马克·吐温自1866年乘船来到夏威夷后，之后的数十年间再也无法将它忘记，直可惜自己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正如他在晚年时写道的那样：“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像夏威夷那样使我迷恋、终身难忘。二十年来，或梦或醒，夏威夷总是让我梦牵魂萦。

　　多少记忆消失了，夏威夷却历历在目；人生沧海桑田，夏威夷却还一如既往。”

　　夕阳下，一次又一次起伏的浪，眷恋地轻抚着古老的小岛，千年忠贞，万年如一。让人不由感叹真正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了罢——我不离开你，就像岛屿在海洋里。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还会有？在夏威夷或者在梦里。

　　挥别了这涛声深处遗世的天堂岛，我也重返现实世界，即将踏上归途，回京开展对毕业论文的一切采访工作，也要见到阔别已久的家人。

　　旋转半个地球的旅途上，我都在想些什么，是近乡情更切吗？

　　为什么自飞机冲入云层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像是快要蹦出胸口？我已无从分辨任何思想，我只知道我在一点点地离开美利坚大陆，一点一点靠近我北京的家！

　　对于我来说，它是冰糖葫芦，是瓷瓶酸奶，是巍峨的城门，是什刹海的风，它是我儿时划过蓝天的鸽哨，也是胡同里斑驳的砖墙，它是冬雪中掩埋了一世繁华的紫禁城，也是无声流淌着的护城河……而如今，无论我走到哪里，亲身感受到这世界上哪一个角落的繁华，北京，你在我心中都无可取代！只因你是妈妈满含不落的眼泪，是爸爸无声疼爱的臂膀，你便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回程票，是我走近你时永远开着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