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情场失意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两个月。

　　叶小荼安逸地住在完全属于自己的一套小房子里，她从签合同到付款、到验收新房、到搬进精装修的小户型新居的种种复杂事项，都在两个月内完成了。

　　江尚返回上海后，在叶小荼的坚持之下，她还是努力说服了他，从浦江天下的精品住宅区搬出去。她的理由很充分，江尚没有办法反驳，只能表示同意。

　　叶小荼做了一下粗略计算，在目前上海房价突飞猛进的情况下，即使只购买一套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的小户型精装修房，要付出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资金。叶小荼生长在一个高校教师家庭，家境还算不错，叶教授夫妇对两个女儿又十分疼爱，因此她和妹妹叶小蘼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太多苦，如果她向叶教授夫妇求援，得到他们的支持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叶小荼早已打定主意“不吃老爸老妈”，所以她自己预先已经有了理财计划。从刚毕业那年开始，她所有的薪金余额基本上都用于某家商业银行的基金定投，几年下来小有收获，加上做Sales以来的佣金收入，完成一套小房子的首付绰绰有余。她一五一十地算过账之后发现，以她目前在英国UP公司的收入状况，完全可以承受每个月的月供还款，自己拥有一套房子的梦想并不难实现。

　　说干就干，叶小荼就这样光荣地踏入了“供房一族”的行列。

　　与此同时，英国UP公司与美国DOOM公司关于数据库软件代码被窃取一案也落下了帷幕。

　　法律永远都是公正的，英国UP公司搜集了足够的证据，美国DOOM公司在如山铁证面前依然不承认错误，虽然他们迫于压力不得不向英国UP公司发布公开道歉申明，但是他们只强调这些是由于“网络技术故障”造成的误会，一时之间舆论大哗，外界对此事议论纷纷。

　　作为一个在国际上颇有声誉的大型跨国软件销售公司，遭遇这样的丑闻事件之后，美国DOOM公司公关部当机立断地采取了许多补救措施，而且花了大价钱，尽力将案情弄得扑朔迷离起来，企图掩盖真相，将英国UP公司的单方诉讼粉饰为“两家公司之间互相指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第二季度以来，美国DOOM公司和英国UP公司在中国区的销售业务量急剧萎缩，而美国SUN公司的销售业绩则芝麻开花节节高。

　　好在即使是在大面积滑坡这样的危机之下，也有偶尔的特例，比如上海办事处叶小荼所负责的这一块业务居然奇迹般地上升了。也许是因为第一季度的市场开拓有效，也许是因为技术含量较高，新产品系列不但赢得了老客户的口碑，还得到了一批新客户的肯定。

　　叶小荼心里依然有遗憾，在英国UP公司宣布法庭已经宣判美国DOOM公司公开致歉的当天，她立刻就给一个人打了电话。

　　“你好，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况炜星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

　　叶小荼微笑着说：“我们刚收到的消息，美国DOOM公司已经败诉了，他们马上就会对媒体承认他们的行为对英国UP公司造成了损害，并且会赔偿我们的损失，不过他们的态度似乎一点儿也不真诚。”

　　“是非黑白不可能总是分得那么清楚，”况炜星似乎也为她高兴，少有地主动提起业务说，“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有一线希望，想挽回那个订单？”

　　叶小荼暗自佩服他的精明，说道：“您猜得一点儿没错。我还记得上次您说过，除非有特别因素可以和对方毁约，如果美国DOOM公司的合同条款与我们公司的条款一样，都遵循一个行业标准的话，像他们目前这种状况，应该属于‘特别因素’的一种吧？如果他们能够对竞争对手进行非法黑客攻击，客户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软件开发技术力量不够，信心不足才会这么做。试问这样的公司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又怎么能为十方科技这样的大型集团财务系统提供保障呢？”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出，没有隐晦，目标也很清楚，就是希望况炜星能够撤销与美国DOOM公司所签的合约，重新选择合作对象。

　　况炜星说：“我们集团高层最近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按照合同条款，我们也可以找到与他们解除合约的理由。但是，这件事在大众眼里并不一定全是他们的错，英国UP公司的名声也不好。”

　　叶小荼一听就着急了，赶紧说：“那是美国DOOM公司释放的烟幕弹，他们的公关部是非常强悍的，可是您应该相信我们公司啊！”

　　“Yolanda，你不能代表你们公司。在商场上每一方都有自己的立场，假如你们公司做到完美无缺，对方就不可能有攻击你的理由，当然，这样的公司也根本不可能存在。我们作为客户，选择也不可能是绝对公正的。”

　　“照您这样说，我们这一次依然没希望了？可是您明明知道，美国SUN公司在上次竞标的时候就是第三名，他们的方案并没有我们的优越！”叶小荼终于忍不住了，看况炜星的态度，即使他与美国DOOM公司解除合约，这份合约也落不到英国UP公司的手里，而且鉴于他们之前与美国SUN公司的合作关系比较良好，最后的合作对象很可能是美国SUN公司。如果真的是这样，白亚楠和她都是输家，只有那个嘻嘻哈哈、看似漫不经心的李至诚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况炜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情，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你不要着急，我可以帮你们公司争取。”

　　这一句话，正是叶小荼目前最想听到的，这一次的情况与上一次已经不同，美国DOOM公司已经出局，如果排除个人好恶，单从技术层面和客户美誉度来讲，美国SUN公司确实不是英国UP公司的对手，只要况炜星肯为英国UP公司说一句话，这场竞争并不难分出胜负。

　　她感激地对着话筒说：“谢谢你。”

　　没想到，况炜星接着竟然说：“Yolanda，如果你们能够得到这次合作机会，并不因为英国UP公司是一个很好的公司，而是因为你。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销售人员……不管我们是否能够成为好朋友，我都很敬佩你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虽然况炜星不止一次地暗示或明示对她的好感，但是叶小荼从来没有任何想法，她很怕他会旧话重提，只能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况炜星的决策，基本上就可以决定这笔订单最后的归属。

　　叶小荼亲自来到“青禾大厦”，从林莎莎那里拿到盖有“上海十方科技集团”的大红印章的那一刻，心情无比激动，从开始的一筹莫展到层层追击，后来遭遇重挫，再后来绝处逢生，这笔订单来得多么不容易！

　　林莎莎开玩笑说：“这次你可以拿不少佣金啦，应该请客！”

　　叶小荼忙说：“当然没问题，地方你选，大餐小餐都可以，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定要赏光。”

　　林莎莎说：“我也不贪心啦，浦南路新开了一家海鲜楼，就请我们吃一顿海鲜吧，我叫上许经理，我们一起去，”她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事似的，拍了拍脑袋，“还有美国SUN公司的Lee，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也说过谁赢了订单都要请吃饭的，我们可不能把他给忘了。”

　　叶小荼被她提醒，立刻就掏出手机给李至诚打电话，约他一起吃饭。

　　李至诚很爽快地答应了，说自己就在青禾大厦附近谈业务，正好马上谈完开车过来接他们。

　　据林莎莎说，浦南路新开的这家海鲜楼虽然档次不低，但是生意很火爆，去晚了经常没有台位。因为他们不但菜品好，环境更好，每两个台位之间都有悬垂的紫红色纱帘，还有隔音玻璃，谈话、聚会都不会对邻桌造成影响，还有优美动人的钢琴演奏可以欣赏。

　　一行人坐李至诚的新车来到海鲜楼，叶小荼通过螺旋状扶梯往二楼走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一楼中央的钢琴台。一个身穿黑色小礼服、挽着散髻的女孩正聚精会神地弹奏，那似曾相识的旋律和背影让叶小荼的目光停驻了。

　　钢琴演奏本来就是袁蓓儿的专业，她离开了罗鸿发的公司，假如不能很快找到另一份写字楼的工作，重抄旧业做兼职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林莎莎见她回头，也顺着她的目光往袁蓓儿那边看。

　　李至诚见她们两个都回头看，不禁也往下看了一眼，随口就说：“你们在看这个美女啊，她在这里弹钢琴有一段时间了，我每次来都看见她。”

　　二楼大堂服务的当班经理看见李至诚，立刻笑容满面地走过来问候，几位服务员动作娴熟地替他们拉开椅子，点菜员立刻走过来殷勤地和李至诚打招呼寒暄。

　　等他们走远，林莎莎撇嘴作鄙视状说：“看来你早就是这里的常客了，还总说你够朋友，每次都自己独享美食，也不肯叫我们一起来呀！”

　　李至诚笑一笑说：“多半是有人请客，我也是作陪来过几次，这家海鲜楼的老板以前也是我们做销售的同行，现在改行自己创业了，所以大家认识。上次和几个朋友在一起……”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叶小荼说，“你们公司的Johnson也经常来这里。”

　　叶小荼并没多想，只是敷衍着说：“男同事的应酬是比我们多。”

　　李至诚向一楼大厅看了一眼，又说：“弹钢琴的这个女孩好像也是Johnson介绍给这个老板的。上次我们在这里吃饭，她还亲自上楼来和我们聊天，看样子他和这位小美女关系非同一般，两个人挺亲密的。”

　　叶小荼只觉得心里“噌”地窜上一团火苗，整个脑袋都要炸掉了，她早该预料到，江尚与袁蓓儿仍然在藕断丝连地交往，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如此细心地照顾她，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给刚失业的她找一份工作，还在销售行业的聚会中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与她的亲密关系。对于袁蓓儿这个前女友，江尚依然念念不忘，就像事隔多年他依然不能忘记法国的Lily一样，他还在担心她、挂念她，是男人的占有心理在作怪吗？还是该乐观地想，他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呢？

　　林莎莎丝毫没发现叶小荼的异样，还饶有兴致地追问：“什么叫和美女关系不错啊？不错到什么程度……我看Lee一定是羡慕别人的艳福啦！”

　　李至诚呵呵一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我一点儿都不羡慕别人。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就像Yolanda拿下你们的这笔订单一样，对吧？”

　　叶小荼被他的话提醒，连忙换了一副开心的模样说：“全靠大家帮忙才有机会，所以要感谢你们啊！”

　　虽然李至诚不断讲出幽默风趣的冷笑话，还有许经理的精彩酒桌段子，林莎莎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叶小荼也在强颜欢笑，但是这顿饭吃下来她只觉得没有胃口，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儿吸引力。

　　吃过晚饭，与众人道别，叶小荼从海鲜楼回到自己新筑的小窝，心情才逐渐恢复过来。

　　她独自坐在新添置的一个布袋熊造型的小沙发上，心里有一种沉重的悲哀感不断地上涌，她已经选择一次又一次地忽略别人对他的种种评价，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和自己的判断，可是，谁又能保证这种判断不会是她自己的错觉所衍生出来的，根本与理智无关？

　　自从她搬出江尚的家，两人之间的交往就像上海所有的普通情侣一样，偶尔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偶尔在办公室内碰面，也只能装作像陌生人一样，互相客气地打个招呼，因为在朱丽叶事件之后，英国UP公司启动了更为严密的网络监管措施，为安全起见，两人连在MSN上对话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

　　如果说，一段炽热的爱情温度可以高达100℃，那么她和江尚之间顶多只能达到50℃。恋爱中可以有一个人淡定，只要另一个人会更积极地维持关系，但是如果两个人都同样淡定，甚至已经淡定到可有可无的境界，就需要另当别论了。

　　也许，江尚心里最爱的依然是Lily，或者是可以让他继续怀念Lily的袁蓓儿，至少她们有着相似的五官和神情。而她，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正因为是过客，所以他才无法全心投入到一场恋爱中，总是若有若无地追忆着那些依稀往事。

　　——这样的一种恋爱关系，如果真的是可有可无，前进一步又是如此艰难，为什么不各退一步呢？

　　叶小荼没想到“分手”这个念头居然如此轻易地从她的脑海中冒出来，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也惊讶于自己的决断，想到分手，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猛然听到初恋男友章南飞要结婚的消息一样。